[都市生活] 重燃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mk2258 2017-8-29 21:40: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3 1297471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8 00:29
第一百章願無歲月可回頭

    一天的喧囂,已經臨近了尾聲。

    無論多麼精彩的藝術節演出也終究過去,多麼熱烈的聚會都終將散場。

    那些節日的綵燈讓這條街上的清代的建築煥發著的新生的氣息,將在燈火消弭之後重回沉沉的暮氣,古舊和斑駁仍然是這裡的本色。

    那些在燈光下笑靨如花怦然心動或者痛徹心扉的面容,又將在第二天車水馬龍的街道城市中,杳無影蹤。

    所有的快樂悲傷,像是從未出現過。

    這一夜裡,有五十七度樂隊大展身手的歡快,歌聲傳唱,熱度必然在未來經久不消。然而對於程燃一個大院的同學兼朋友來說,楊夏送程燃那張用過的賀卡,又像是一場橫空突發的事件,帶著扼腕的嘆息。

    俞曉這次全程和程燃一路回家,破天荒沒有再多說話,也沒有試探程燃的心情,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感同身受的寂寞如雪。

    柳英和姚貝貝陪著楊夏回到大院,臨各回各家分別時,姚貝貝道,「筆記本沒那麼多,有時候不可能每個人都有的……我也有讓別人幫我買賀卡,或者藉幾張來用的情況,我相信你只是找人借的時候,別人把寫過的給你了,你不是故意的!」

    柳英道,「我想這事程燃是知道的,畢竟誰會真的用別人寫過的賀卡送人啊……這就是個誤會,說清楚就好了。謝飛白的話根本不用放在心上,那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楊夏和她們一起回家的一路之上,都是紅著眼睛和鼻尖的。

    說到底,這根本就是個烏龍,固然楊夏對程燃的禮物沒有如他們那樣準備的精心,但賀卡真的不至於是別人寫過的,連她恐怕也不知道啊……

    但換思路一想,如果賀卡是楊夏提前借的,那麼她全程沒有發現是用過的,其實還是……不用心啊。

    所以兩人雖然一時覺得楊夏不會這麼做……但卻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

    「嗯。」楊夏最終和她們點點頭,回到了自己的單元樓。

    楊夏開了門回家,在父母剛來得及問「表演還順利吧……」,她就一頭進了自己的房間裡。楊夏母親來到窗戶,看到楊夏撲在自己的被子上,興許是哭了,她不好多問,有的學校的事情,一般都需要她自己去解決,他們一旦介入,恐怕還適得其反。

    只是楊母已經開始準備水果了,又打了一盆熱水,打算等會楊夏直接過來卸妝。

    剛剛準備完這一切,房門開了,大門那邊傳開開門的聲音。然後聽到楊夏對她爸爸說,「我出去找一下柳英。」門又關上了,徒留兩人面面相覷。

    程燃正和徐蘭程飛揚聊著天進行家庭聚會的時候,突然有人「蓬!蓬!蓬!」的拍門。

    力道很急,像是有人擂鼓,似乎很怕再而衰三而竭,所以要一鼓作氣。

    程燃開門,愣了一下,門外站著剛回來的楊夏,還穿著那件羽絨服,眼眶帶著水花,但說話卻不容置疑,「去樓頂上!我在上面等你!」

    說完楊夏就轉身上了樓,徒留程燃站在門口,剛才看楊夏的架勢,還以為她是找上門來打架的。這個時候程燃回過頭,就看到客廳裡徐蘭和程飛揚兩個眼睛瞪得洞大不明就裡的吃瓜群眾。

    程飛揚咳嗽了一下,「這個楊夏一直是很好的女孩子……你不要欺負她……」

    徐蘭就勢道,「快去啊,天颱風大,別讓人久等……」

    你們兩個什麼表情啊……

    程燃想了想,回頭道,「那我還是去一下?」

    那邊兩人點頭如搗蒜。

    ……

    這個時候的小區單元樓最高也就是七層,七層之上就是樓頂,有一道鐵門。程燃上來的時候,鐵門已經打開了。

    走出鐵門,踏足帶著苔蘚的屋頂地面,夜光的清輝之下,楊夏就站在城市燈火的背景中。

    羽絨服,牛仔褲。

    身影蕭瑟。

    看到程燃出現,她轉過頭去,背對著他。馬尾斜披在帽子上,風臘臘作響。

    聲音響起,「程燃,你相信……我給你用過的賀卡嗎?」

    「就為這件事啊……」程燃道。

    「吖……」楊夏轉過頭。

    「我們家門差點被撞開,我打開門看到你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有某個瞬間以為你要跟我說的是『天台,單挑。』」

    楊夏哭笑不得跺腳,「你到底有沒有正經的啊!」她又低聲道,「我真的……那麼野蠻?你爸媽,說什麼了?」

    「天颱風大,讓我別讓你等太久。」

    楊夏「哦」了一聲,又道,「問你啊!」

    「相信啊。」程燃點點頭。

    楊夏臉在肉眼可見中憋紅,「啊?什麼叫相信!?」

    「這輩子誰還沒個粗心大意的時候,我說了,沒關係啊,不就一張賀卡。」程燃道。

    楊夏有些想抓狂了,搖頭,「不是這樣的!我是給你寫了筆記本的……只是,只是,只是臨到頭,找不到了……所以才臨時去借了一張的。」

    程燃想了想,恍然,「噢……原來你當時說有什麼沒拿,其實是去借卡片了。」

    「那這麼說來,」程燃撓了撓頭,「謝飛白當時說得太過分了,要不,我讓他跟你道個歉?」

    「啊,這個……其實無所謂……」楊夏擺擺手,她又像決定了什麼,盯著程燃,「你想,看我給你的筆記本嗎?」

    你想,看我給你的筆記本嗎?

    楊夏身披清輝,站在此間的屋頂上。

    程燃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遙遠的記憶回溯中,他和俞曉等人在這裡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菸,自己弄燒烤,放鞭炮。身為乖乖女,大院別人家孩子代表的楊夏就往往遠遠躲在他們身後,要不叉腰指指點點指責他們,要不就遠遠跟隨,放鞭炮煙花捂著耳朵瞪大眼睛,雀躍無比。那個時候,院子裡十個有九個男生都幻想過和她單獨呆在天台上,會不會出現電視劇裡才有的那種令人抓心撓肝的場景。

    結果楊夏總是太聰明,從來不上當,但凡有男生有這樣的苗頭,都會被她給掐滅。或者乾脆沒有女伴就不出門,讓男生們一籌莫展。

    有一次似乎大院子弟還這麼做了,好像是張鑫,那時候隱隱是院子裡男生中領頭羊,自忖高富帥。一次騙楊夏上天台,然後大家一哄而散,把鐵門鎖了,把兩人關在天台上。

    結果是楊夏一腳把門給踹開,拍拍手走了,徒留張鑫在天台上篩糠抖呆若木雞。

    這些小夥伴們曾經的光陰,就像是潮水,總是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候,衝擊過來。

    程燃道,「好啊。」

    楊夏手從兜裡拿了出來,然後攤開。

    程燃上前,接過了那個封皮是紅白相間,很英倫風的筆記本,的確選得很有品,就以程燃的眼光來看,還是比較好看的。

    楊夏已經扭過頭一屁股坐在了天台凸起的棱線上,不去看程燃。

    然後程燃就看到了扉頁上的那段話。

    每個人都會為一些東西而堅持,其他人覺得是浪費時間,但對這個人來說,卻很重要。也許這個人所等的,只是一個……回頭?

    這句話中,主語是一個人等待一個回頭。

    這個人是誰?是他,還是她。

    如果是她的話,那程燃也就明白,為什麼她不敢把這份筆記本,交到他手裡了。

    「程燃。」

    楊夏低頭看著地上的苔蘚,輕聲道,「如果,初中畢業那場文藝匯演重新再來一次……我不會那樣的。」

    這話很小聲,但已經表達了足夠的意思。

    程燃想了想,還是笑了……這個女孩,終歸到底,還是太善良啊。

    「原來你一直為此過意不去啊,怕傷了我自尊?其實,沒關係的,我知道啊,彼此這麼熟,下不去手吧。當時怪我……但其實也是被坑了,說來話長… …總之莫名其妙對你表白,自取其辱,這種事,也是人生的經歷之一嘛,挺有意思的……不要再耿耿於懷了!」

    程燃指了指自己,「我心臟強大臉皮厚,又是自找的,沒有放在心上。」

    楊夏怔了怔……什麼叫「彼此這麼熟,下不去手」啊……這真是,明明是不同意思啊。

    會錯意了啊你。

    她張口,一句「其實我是想說,我會答應你。」的解釋就在喉嚨口。

    程燃低頭看著筆記本道,「不過這段話,寫的真好……回頭,回頭……」他看著眼前的城市,輕聲道,「願無歲月可回頭啊……」

    楊夏這話終究沒說出來,她眼瞳一亮,輕聲道,「願無歲月可回頭……下一句呢?」

    「下一句……是什麼來著,噢,對了,」程燃道,「是… …願有良人共白首。」

    「願無歲月可回頭,願有良人共白首。」

    楊夏喃喃的咀嚼。

    男子和女子,就在清輝遍灑的天台上,一個站立,一個疊腿斜坐。

    似溫柔了歲月。

    是的啊,還有那麼漫長的時光呢。

    女子抬起頭來,本來想說的話,最終也都化作這兩句詩中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6 07:17
重燃 第一百零一章變態

    藝術節後的熱度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持續的發酵著。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學校裡搞器樂,建樂隊的,大部分都是高二的學生,而且這些學生中更多的都是走藝術路線的,本身也是習練過的,類似林楚這樣一群基礎很薄弱的學生在高一就搞起樂隊,其實最初時是很不被人看好的。

    但程燃的加入,秦西榛的帶隊,生生讓這個建立不過兩個多月時間的樂隊,在藝術節演出上驚豔全場。那首都選c成了最熱門流傳甚廣的樂曲,很出了一把風頭。

    以至於程燃藝術節晚會那天之後的星期五到校上課,都有人專門來找他要歌詞,其實歌詞並不如何,這首歌主要是旋律朗朗上口,所以大家或多或少都會照著其中幾段歌詞哼唱。

    和楊夏在天台上的那個夜晚,程燃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這些記憶本生對於兩世為人的他來說,足夠遙遠泛黃,但也正是久遠,突然記憶起來的時候,才有一種時光封印被解開後的衝擊感。

    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們從小到大在這片院子裡玩耍的記憶,他們從老樓房向新樓房的搬家,然後眼看著新樓房逐漸變成老樓。而在這段過程中,他們從孩童拔節成少年,青年,而後又逐漸搬出了那片大院,漸行漸遠漸無書,只能從熟識人相遇聊談的時候,得到各自生活的隻言片語。

    程燃經歷過一次那樣的歷程。

    每一場生命裡的相逢,似乎都是為了走向最後的離別。

    這一世因為他重生蝴蝶效應的作用,一切都改變了。原本只是有偷枇杷之緣的薑紅芍,和他產生了更深入的交集,且因為他而過早離開了山海,去了蓉城。謝飛白家回歸了正常的生活,沒有家破人亡的慘劇。原本和自己越走越遠,本應在兩所優劣不同學校的楊夏,重新和他修復了關係。

    還有很多的人,無形中,他已經攪動波瀾。

    但是姜紅芍的例子,也讓程燃有所警醒,在他改變一些事物的時候,因為這樣的改變而導致未來的變化,同樣的也就無法預測了。

    但有時候轉念一想,他所追求的,似乎也並不是對人生全盤的掌控吧。

    有時候程燃也會想重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且為什麼他會重生在這樣一個和過去有所同有所不同的世界之中。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冥冥中有什麼大能蘊藏了深意,興許就是讓自己彌補遺憾,真正沉入人生的風景中,成為那其中的一份子,而不再是曾經僅僅是看風景的人吧。

    活在當下就好。

    程燃又想到天台上的楊夏,她站在清輝中的樣子,讓他不由自主的將其和初一中操場台夕陽下的那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有時候程燃也不免會掠過一些自嘲,看上去作為重生者,時空在他面前已經一馬平川。然而真實生活中的界限依然清晰而不可踰越的存在著。

    就好像他哪怕要去蓉城十中,也必須經過一場攔路虎的轉學考。就好像就算他擁有後世的經驗,明確的清楚程飛揚已經站在時代的當口,但仍然需要時間和機遇的打磨,靜待風起。

    就好像即便他和姜紅芍有了更深入的交集,他們高手寂寞惺惺相惜,然而橫亙在兩人面前的,仍然是很多天生的差距。只有每個月幾封的信件,溝通時空,勾連著彼此的人生。

    無法介入過深,也沒有理由介入太深,就像是他後世所司空見慣的那些事情,往往說著會「永遠記得你」的那些誓言,最終也會永遠的失去。也許總有一天,大家所擁有的,只是曾經共同的一段回憶而已。

    在經不起考驗的人性中。忘記,就是人類生理上的天性。

    ……

    課間操過後沿著主路,程燃慣例去了收發室,然後在收發室一堆書信之中,看到了「山海市第一高中高一九班,程燃收」的幾個醒目而再熟悉不過的字體。

    剛剛拿了信出來,謝飛白正好從收發室下面的路走過來,看到他,直接就湊了過來。

    「拿信啊……有沒有我的?」

    程燃表情古怪的看著他,「有人會給你寫信?」

    謝飛白考量了一下自己這些年來的人際關係,「嘁」道,「寫信做筆友什麼的……都是無聊透頂的事情……不稀罕,我像是這麼無聊的人?」

    然後他目光倒是在程燃所持的信封上掃視,當看清楚落款是「姜紅芍」之後,他愣了一下,仔細盯著程燃,「你一直和她有聯繫?」

    他沒有直呼姜紅芍的名字,其實在他那個圈子,早就和姜紅芍是認識的了。但就兩人的父親來說,謝侯明和李靖平可是可以平等對話的人物,說不得還有資格扳手腕。

    謝飛白想了想,朝程燃豎了個大拇指,「你厲害。」

    「但是,這個女人來頭可不簡單,別怪我沒提醒你……」

    程燃不置可否,拆開信來。

    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姜紅芍穿著白色有小邊領的白色短袖襯衫,手上捧著一疊像是什麼活動的彩色資料,對鏡頭微笑。

    那一眼的風采倒是讓程燃有些晃目。

    然後打開下面的信,是姜紅芍的筆調,「便宜你了,這張照片第一時間給你了,什麼感受,以下三個選項麻煩你勾選一下:a.眼睛一分鐘沒移開過。b .一看就氣質脫俗才華橫溢。c.都快讓人窒息了。d.以上都是。」

    程燃不禁莞爾。

    「馬上要參加一個活動,這封信你收到的時候,再回信,可能我活動結束就能收到了……這半年我看了和你寫的信,有時候覺得時間飛逝,一眨眼,就是那麼長時間過去了……」

    「94年和95年真是電影奇蹟之年,好的電影不勝枚舉,感覺每一部都可能流傳百年,前不久我看了《肖申克的救贖》,為此把書《四季奇譚》也看了一遍,但電影還是有所變動,和書本身不一樣……」

    「我喜歡書裡《春》那一章的一段話,是這麼說的,懦怯囚禁人的靈魂,希望可以令你感受自由。強者自救,聖者渡人。」

    有時候覺得以信件的形式窺探姜紅芍的生活,又是別樣的一種體驗。第一高中的生活,算是平靜中也有起伏波瀾。在自己所主導的事情上,桌遊三國殺在慢慢的風行和蔓延,自己父親程飛揚的伏龍公司在持續擴張和發展。而在蓉城,姜紅芍的身上,生活也仍然在繼續。

    只是姜紅芍給他的信件中,行文大多開朗而靈動,跟程燃分享的,多是娛樂啊,校園趣事,或者電影,以及書籍的推薦和讀後感。

    但人生並不總是這樣的事情,也會有不那麼有趣的,不那麼愉悅的,譬如最近蓉城十中有學生得了絕症,全校募捐,這些往往她在信中就一筆帶過,避而不談了。

    鑑於老薑的成熟,她知道即便寫信中討論起沉重的話題,大概也只是知道除了同樣給山海那一頭的程燃渲染陰霾之外,無濟於事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程燃其實在回信中也已經有意無意的提起過,她也可以把不高興的跟他訴說,他並不只收穫她的開朗,更願意分擔她的負面情緒。

    然而總是得到的是她「體諒」的回應。她大概所希望留存在程燃印象裡的,都是積極地,有趣的,開朗的一面吧。

    嗯,這才是她認為最好的一面。

    看完了信,程燃捏著信紙,感覺每一次讀她寄來的信都有兩種心情,一是意猶未盡,二是恨不得立即提筆回信,這個時候他又懷念起網絡發達的未來科技來,要是可以零延遲的微信交流,恐怕他們一天還不得傳個八萬條?

    程燃看信的時候,謝飛白倒是全程沒有往信紙內容上打望,大概他印像中對姜紅芍就是涇渭分明,甚至對她寫給程燃的信,都有一份不踰矩的自律。

    只是程燃最開始拿在手上的照片,他是看到了的。

    程燃看完了把照片和信紙都準備裝進信封帶回教室的時候,突然謝飛白用手肘捅了捅程燃。

    他們此時正位於行政樓的主道上面,旁邊就是閱讀欄櫥窗,每天都會有負責此間的人員替換閱讀欄裡面的報紙,這裡面每天展示的報紙也無非就那麼幾份,《山海日報》,全省發行量最大的《蓉城都市報》,《天府早報》等等。

    而謝飛白手肘捅了程燃之後,伸出手指虛指向張貼欄那頭,眼神還一片茫茫。

    張貼欄那裡站了一些人再看報紙內容,但順著謝飛白的手指,程燃一眼就看到了張貼欄蓉城都市報第四版上面的幾幅照片中,正有一幅就是他手上一模一樣姜紅芍的照片。

    照片上面是標題——《青年節在蓉城會展中心開幕,青少年標兵代表亮相,盡顯青春甜美!》

    照片以下密密麻麻小字的介紹,然後是是內容「為深入貫徹落實全國高校……精神,引導青年學子實現國家富強、民族復興……」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張貼欄前是圍著的,大部分都是不看內容,只對照片一個勁欣賞讚不絕口的學生。

    程燃看著背景在大會堂的青年節大會,終於明白姜紅芍身上那身看上去像是活動服裝的白色小邊領襯衣是怎麼回事了。

    「青少年標兵……」

    謝飛白面對大概他一輩子都搆不著的這個頭銜,喃喃道,「臥靠……這女人要不要這麼變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6 07:17
重燃 第一百零二章他呀……

    蓉城。

    十中的古漢代式教學群,冬天的日頭下去的都比較早,天色很快就濛濛黑了,教學樓之中的白熾燈亮起來,很多學生在教室外的護欄樓道上聚著,這使得回字形結構的教學樓總浮著一層低頻的嗡嗡聲。

    臨近年末,平安夜聖誕節剛剛過去,回望這一年,蓉城十中也是收穫滿滿,先不說今年在各大競賽上獲得的獎項,今年的重本升學率理科百分之八十五,文科百分之八十二。其次在省級的很多青年活動上,也能見到蓉城十中學生的大名。這所學校仍然作為省內首屈一指的高中佇立著,吸引著無數家庭或羨慕,或殷切或遐思神往的目光。

    時間遙遙指向六點半,一輛大概早在眾人翹首以待中的大巴車,從滑開的正大門閘門處,駛入了群樓下的廣場。

    參加省青年節大會的學生代表回來了。

    這個時候,回字形教學樓的人頭就越加攢動了。

    青年節大會在之前舉辦,省市電視台,各家媒體也進行過報導,這個當口上電視和報紙,還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特別是在電視上看到自己同一個高中的同學。

    當然,社會上的讚譽對於蓉城十中的學生而言基本都快是習以為常了,畢竟蓉城社會風氣就是如此,走到哪裡,說起在蓉城十中就讀,那親戚朋友看過來的目光都會不太一樣,潛在的優越和自豪感是有的,這些都化成一股歸屬和榮譽感。

    這種優越感一般只有在和自己同一學校比自己優秀的人面前,才會發自內心的收斂和尊重。

    而此時那輛車裡下來的人,大概是大部分學生無法挑剔認可的存在。

    回字教學樓上的人潮,更是黑壓壓的,形成人頭攢動的局面。

    「張光希,唐子琪,姜紅芍回來了……」

    「電視上和報紙上都報導了,當時攝像機轉過去的時候,姜紅芍正在台上發表演講……我媽當時還指著省台問我,這是我們蓉城十中的同學,我認識嗎……我特麼怎麼可能不認識!」

    「這青年節大會主辦方也是狡猾啊,故意選顏值高的發言……他們倒是達到目的了,報紙上刊登的就是她那張照片,出名了,女神啊……這下競爭者可多了去了!」

    「本來競爭就很大好不好,明戀暗戀她的之前都好多人了……沒關係,多你一個不多。」

    「川台報導這次青年節活動。而前不久蓉城電視台的記者還來學校採訪了朱旭……」

    這些對話在樓裡進行著,突如其來對面的樓體中傳來一聲喊聲,「張光希!垃圾!」

    喊聲很突兀,在嗡嗡的背景聲中非常醒目。

    喊的就是從大巴車裡走出的一個學生,應該是平時間互相愛開玩笑打趣的朋友。那叫做張光希的學生無奈朝教學樓上拂了拂手。教學樓上引發了一陣哄笑。

    但這陣哄笑引發的聲音更大了,開始有人插科打諢,人們開始跟風,像是比賽誰的嗓門更響。

    「盧宇軒!」

    「賴思年!……」

    這些倒不是完全是下方回來的學生名字,喊到了對面樓裡的,有躺槍的驚慌失措,「哪個神經病叫我?」

    直至突然有個聲音穿插進來,雙手在嘴巴邊拱成一個圈,「我喜歡你!——」

    這純粹是惡搞的。

    但架不住旁邊的損友突然扯著嗓子向下面怒吼了一句,「姜紅芍!」

    「喔噢——!」

    一大片轟然之聲爆發開來。

    然後有人順勢朝下面附應,「姜紅芍!」

    「姜紅芍!」、「姜紅芍!」、「姜紅芍!」……聲音從最初時的雜亂扯著嗓子亂吼,逐漸有了節奏,然後擴大開來。

    緊接著變成了整個回字形樓體間所有學生的排山倒海之聲。

    姜紅芍!姜紅芍!姜紅芍!

    有應景的不斷開關教室和樓道的燈,這種舉措火上澆油往往引發了更大的吼潮。

    因為蓉城十中的建築樓本就在市中心一環內,而且這裡相對而言是周邊最高的樓宇,四周圍的居民樓都要低矮很多,這轟然的聲音甚至讓方圓的居民樓都給震動了,路上行駛的車都停了下來,這陣仗就跟古代打仗軍陣大本營炸營營嘯了類似,蔚為壯觀。

    不知道的還以為監獄暴動了。

    再後面是各班班主任集體出動,可能是為了防止學生暴動,挨著把每個班的學生給吆喝進了教室裡面去,才算制止了這場鬧劇。

    自那以後,每逢聖誕節平安夜,或者畢業前夕,蓉城十中就有了一個一直不曾斷絕的傳統……古代的叫法叫營嘯,現在則被稱作為「吼樓」。

    後來無數在這個學校就讀的學生都經歷了類似的事件,於是開始考證起來歷,而最初時的來歷也已經成了各式各樣的傳說……淵源流長。

    ……

    蓉城十中這個時代的吼樓還沒有後世的那麼寬鬆,這場鬧劇最終被得到校長指示全體出動的班主任給鎮壓了。

    每個班的班主任或者科任老師都在進行思想教育。

    但這種事已經種在了學生興奮的骨子裡,往後每年基本上都要鬧一鬧,後面學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全校都在討論昨天因為姜紅芍回歸而造成的吼樓事件,其實不用提及人們也早已對她如雷貫耳。畢竟這個時候上過報紙和電視,這足以成為全校的名人。

    而與她同在一個時段的名人則是朱旭,也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主要是兩人一前一後,姜紅芍上了省台的新聞節目,雖然這種衛星電視台只是對青年節新聞的報導,只是一個鏡頭,但姜紅芍代表蓉城十中露了面,這個時候造成的效應無疑是巨大的。

    而朱旭,則是上了蓉城電視台的第二套節目。

    相比起姜紅芍的驚鴻一瞥,蓉城二台這次是派出記者針對省宣傳部教育局和諸多單位舉辦的「最美校園文化牆評比」活動的採訪,朱旭就是蓉城十中推舉出來的代表。

    這種事情自然也是在學生中間傳開的。

    「朱旭昨天上電視了,看到了嗎……對他的文化牆『傳統文化』進行了採訪,他介紹靈感,有十幾分鐘吧……」

    這個時候只要進蓉城十中,就能看到左側的大牆體上面朱旭辦的文化牆。那有很多個板塊,是一幅幅關於傳統文化的圖文,字符跳躍,人物生動,除了漂亮蒼勁的書法之外,朱旭還展示了繪畫的技巧,畫出了很有蓉城特色的竹林和古代房屋,詩歌大道之類,純以學生能做到的角度,的確非常不凡。

    結合十中的學生上學看到的文化牆成形,再加上蓉城二台的報導,朱旭也是名聲斐然。

    「朱旭這幅文化牆是蓉城十中推舉上去參加『省最美校園文化牆評選』的,好像蓉城二台的記者都是先和校長確認過的,專程來報導的。估計是穩拿第一名了。」

    「咱們蓉城十中,要說文化牆比拚,也是必須拿第一的,不過外國語學院,綿山中學說不定會突擊一下……不好說,這兩個學校是想著從各個方面都要追趕……」

    人們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發表意見的時候,有人從外面拿著份報紙進來了,揮著報紙,指著上面的內容,進班就是一臉的驚訝,「今天的蓉城都市報公示了最美校園文化牆評選結果……朱旭第二!」

    朱旭辦的文化牆是全校都看得到的,再加上又有電視台的專程來報導採訪過了,所以蓉城十中也一度認為這個「最美校園文化牆」的評選基本上落袋為安了。

    主要這件事還經由了電視台記者報導,朱旭還在鏡頭面前很介紹了一番蓉城十中和他辦文化牆的來歷和初衷,傳聞中十中的校長媒體關係搞得比較好,所以沒有人懷疑這簡直就是蓉城第二套節目給十中做的宣傳。

    當然最後文化牆冠軍也肯定會落在十中。

    全校都知道這事,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的獎項,但也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只不過當預料之中的事情,突然出現了偏差,原本以為理所當然,卻逆反了一個結果之後,自然讓人詫異。

    最美文化牆的評選結果公示了。

    得到第一名的並不是蓉城十中。而是山海市的,第一中學的。

    上面大大的寫著得到第一位的名字——

    程燃。

    作品《海爾波普慧星》。

    ……

    特麼的這人是誰啊!?

    怎麼突然整出個妖魔鬼怪來!

    原本要是朱旭得了第一,十中可能還沒啥值得驕傲的。

    偏偏這個既定的第一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學校和別的人橫空搶過去了,這就讓蓉城十中上下嘩然了。

    「居然不是我們蓉城十中第一……這程燃還是山海市的,小城市啊!」

    「山海市一中,還是當地比較出名的了,省重點吧。」

    「再重點,有綿山重點?有棠外重點?這兩所學校也沒贏我們啊,這次山海市的中學居然把我們給超了。」

    「淡定,謙虛嘛,海納百川……文化牆而已。」

    「淡定個頭啊,主要朱旭還上了電視啊,結果一番報導,不是第一。我們十中不要面子啊……」

    五班之中,一群學生就著那份蓉城都市報討論著。

    和那群學生隔著一列的蔣沁橙對同桌姜紅芍輕聲道,「紅芍,你從剛才開始就笑著在聽他們說話,你以前在山海市就讀,你認識那個人?」

    「吖… …」姜紅芍轉過頭來,點點頭,「認識啊。」

    蔣沁橙眼睛睜大,「果然神通廣大啊……這你都認識……這個人,怎麼個樣子,是誰啊?」

    姜紅芍目光落向窗外,不知是不是想起山海發生的那些故事,唇角微微掛著笑意。

    蔣沁橙覺得外面人們怎麼傳這個女孩,說起她這樣那樣的事蹟也罷,那些人保證從未見過她這樣的一面……連自己竟然都看得有些呆了。

    她的注視中,姜紅芍綽約一笑,帶著半開玩笑的灑脫。

    「他呀……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顆星吶。」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6 07:17
第一百零三章跨年

    姜紅芍在青年節亮相的照片,還是在市一中學生中掀起了波瀾,很多人根本不在意報紙上面活動的內容,而單純就是因為女生長相去觀摩評論了。

    大多是些感嘆,「蓉城十中,變態學校的高材生,長得挺漂亮啊……還以為這學校學霸沒幾個長得好看的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雖然基數可能沒普通學校那麼大,也可能大多數因為忙於學習而不懂打扮,但往往是蓉城十中,二十七中這種地方,出一個即漂亮又有才華的女生,才更是難得!就像這個……嗯,姜紅芍一樣嘛。」

    「也是,平時也沒見圍這麼多人的……」

    在網絡尚不發達的時代裡,這樣的波瀾,比後世信息大爆炸的很多紛雜的信息,更加的純粹吧。

    最為驚喜、恍惚和唏噓的大概就是以前老初一中出身認識她的人了,突如其來,這位曾經的同學,就好像到了一個他們抬頭仰視的高度。

    柳英,姚貝貝,楊夏等老華通大院的子弟碰頭的時候,也經常會聊起這個話題,不過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有的人本身就很優秀,就是別處的風景,偶爾暢想一下對方的人生,也覺得心馳神往。

    蓉城十中本就是重點學校,這就是一個平台或者說窗口,很多蓉城和省上的青少年活動,有這個學校的人出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們這個小城市,山海一中即便是省重點,和輻射全省的省會蓉城終究是沒有辦法相比。所以當看到姜紅芍上到報紙媒體上面的時候,他們仍然為她高興,是身為朋友的驕傲和小自豪,有時候又會生出淡淡的空落和惆悵,那可能是一種彼此間橫亙著的空間和距離而生越來越遙遠的觸動。

    曾幾何時,他們的悲歡是共通的。而現在,他們在此間有此間的熱鬧,每天的日子曲水流觴,卻又轟轟烈烈,半期考試,藝術節演出,每一段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姜紅芍,也有屬於她的那個世界的精彩。

    最光芒耀眼的朋友,生活在別處,而他們的生活,仍然是在這個小城市裡,在這伴隨著他們每天日復一日的成長再到成熟的家鄉。

    一高的藝術節演出,聖誕節過去之後,年末也來臨了,一般這段時間大家也人心惶惶,元旦節學校不統一搞活動,最多就是在跨年前夕晚自習的時候各個班自己做主,安排一下班會活動之類。

    有的班是聯合起來搞了小型的活動。有的班則只是在教室裡唱唱歌表演個節目什麼的,普遍元旦前夕的氣氛很濃烈。

    但也有的班,並沒有任何過節的氣息,仍然正常行課,王奇正襟危坐在六班講台之上,俯瞰下方,下面只有沙沙沙的筆畫書寫之聲,外面是一些班級傳來的笑鬧的聲音,而這一切都和六班絕緣。

    六班全班正在做一套試題,每個人面容上,都浮著一層幽怨……

    後來晚自習結束,宋時秋被叫到了教師辦公室,王奇凝著臉,道,「具體時間下來了,本學期期末考試在一月二十日。自半期以來,你是從頭到尾都抓緊了的,反觀那個程燃,搞樂隊,這樣那樣的,得意忘形了……這次把他打下去,你拿年級第一?」

    宋時秋很平靜,這種沉穩的氣質也是王奇比較滿意的,像極了準備一雪前恥的雪豹,不張揚不暴烈,受過的傷疤成了一種資歷和榮耀,它抬起鋒銳的利爪,篤定且強勢的躡近獵物,這一次出手,就是雷霆萬鈞。

    宋時秋低聲道,「『都選c'……上次考了年級第一竟然是因為都選c,寫這樣的歌,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麼得意忘形。」

    王奇冷冷道,「是啊,我教書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麼吊兒郎當不知廉恥的第一名!」

    宋時秋眉宇擰起來,「以前,學校裡這樣的人,也是有的……我也並不是一直都考在前面的。只是,往往這種態度來學習的人,等到最後的名次表上,第一頁上連名字都看不到了……不管其他人了,我好好發揮就是。」

    王奇的三角眼皺起,笑了起來,「對,不要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成績是自己的,好好考,全力發揮就是,我相信你穩住心態,保持平常心,把最近學的鞏固好了,完善突擊一下,就那種學生……怎麼跟你比?」

    半期雖然譚慶川打了個大勝仗,但分房的事情仍然還沒開始徹底落實,這年頭集資建房,學校有自己的地,拿土地使用證,向上面申請,找設計單位設計施工圖,職代會討論方案,主管單位意見,經由勞動部門核實人員名單,市房改辦確認項目合格,才會下收款通知單,問題就是在於房改辦這邊對設計圖出現了異議,在設計圖 改的這段過程中,硬生生的就把流程拖長了,導致最終還沒有走到收款集資的流程。

    既然沒有到最後這一步,那麼未必就沒有轉機。這一次期末考試要是宋時秋能夠成為年級第一狀元,份量上可是比程燃半期重一些,只要宋時秋能夠超越程燃,這之後的事情,王奇覺得還是有希望的……

    ……

    1997年的12月31號是星期三。

    跨年前夜,晚自習下課,學生人潮從白熾燈通明的教學樓湧出,散向這個小城市的各個角落。

    這個時候的跨年夜還沒有後世那麼多講究,省內大概只有最發達的省會蓉城城市中心廣場會有各個大學的學生用充氣鎚在廣場上互鎚,每年都會出現過激的打架事件,倒也不嚴重,不過總是要搞得警察興師動眾。

    而至於類似山海這樣的小城市裡,這種活動並不多,大部分學生們都要上課,上完課後也就老老實實的回家,最多跨年晚上看市政府心情,有時候會像是春節時進行官方的放煙花。

    但路途上就有爆竹時不時的炸響,放學的路途上也會偶爾傳來躁動,那種立在路上的煙花噴發出火樹銀花,在跨年夜清冷的空氣中,平添了幾分年節將至的氣息。

    程燃看著身邊那些一張張年輕的面容,看到不知道是誰拋了個火砲在女生群腳下,女生們在爆炸中「嗷」得散開,姚貝貝,柳英一群女生然後氣急敗壞沖始作俑者一邊追打一邊喊著「要死了你!」的聲音。

    那些古舊的低矮房舍,亂麻般的天線纏繞的遠處,升起的煙火,染紅了天際,也染紅了身邊楊夏等一張張喊著「哇!快看,快看! 」的面容。

    那些面容凝固在時光裡,若不是再次看到這一幕,程燃幾乎忘記了,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刻。

    對於這裡生長的大多數人而言,好像每年年末所經歷的都是如此……他們已經在這座小城經過了無數個這樣的年華。也曾經一度認為高中的三年很漫長,似乎那就是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歲月,然而晃眼之間,十年後,二十年後。才發現原來曾經以為漫長到沒有邊際的三年,只是人生中回溯起來幾個片段,一些瞬間。

    而就在這些眨眼的剎那和瞬息的片段走馬觀花之間,好像無數個三年就這麼過去了。

    二十年前在明清建築的街道上和你一起看煙花的那些人,如今又在何方呢?

    溯遊時空的程燃好像已經有了豁免回答這個問題的權力。

    十年以後,二十年以後的那些事情,都和此刻的他無關。無論未來人們是歷經風霜妥協了棱角,是內心千瘡百孔滿目蒼夷……此時此刻的他們,仍然是此間少年。

    不必聽青春傳來笑聲而羨慕。也沒有城深草木深,身處繁華大都會,卻如同獨守孤城。

    旁邊小街傳來《公元1997》的歌聲,「一百年前,我眼睜睜地看你離去,一百年後,我期待著你回到我這裡……一次次呼喚你,我的1997年……」

    楊夏,俞曉等一群男生女生談論起年末很火的由富士電視台播出,被後世很多人評價「從此眼中再無愛情劇」的由木村拓哉和松隆子主演的《戀愛世紀》 。

    而女生們這是對這部劇集體中毒,那架勢,後來的《流星花園》才能媲美,姚貝貝專門讓他媽在租影碟店辦了會員,週末是第一時間從老闆那裡拿這部片子叫著一群女生關起門沒日沒夜的看,這個時候姚貝貝還眉飛色舞,「戀愛世紀第一集松隆子剪短了木村拓哉的頭髮,這一翦幾乎剪去了一半東京年青男人的髮型,因為第一集播出後,整個東京年輕人基本都留成了和他一樣的短髮!」

    這個年代的木村拓哉的確在亞洲火的一塌糊塗,只是看著這群眉飛色舞的女生,不知道未來兩年後,木村拓哉宣佈結婚她們又會是個什麼表情。

    砰!

    煙花在天空綻放。

    程燃突然有些感慨,重生回來,這半年時間,好像也到了尾聲。

    這一年裡有偉大的電影,有偉人的逝世,有見證歷史的港城回歸,有恐怖大王的預言,有很多改變世界的事物正在萌芽。

    也有山海市發生的命案,他和一個女孩在山海市的叢林追蹤一群窮兇極惡的罪犯,也考上了第一高中,救下了謝侯明,動員了老爸程飛揚改組成立了伏龍公司。

    在這個沒有後世那麼多高樓大廈的城市裡,沒有光污染,pm2.5的天空中,那也是世紀末的人們第一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海爾波普彗星。

    彗星絕塵而去。

    亦如人生一刻不停歇的向前。

    跨年的夜晚,煙花在天空爆開,城市到處聽得到間或響起的爆竹聲。

    程燃在年末最後一封向蓉城寄過去的信裡,提筆是這麼的一段話。

    「1997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7 17:30
第一百零四章看見,就好

    蓉城城市核心寸土寸金的西南方向,毗鄰由唐末延續至今的杜甫草堂,有一座由竹林、樓閣、小橋、流水構成,在杜甫詩句中名揚天下的浣花溪公園。

    浣花溪內有滄浪湖和濕地白鷺洲,分別應對杜甫當年詩句中「之推避賞從,漁父濯滄浪」以及那首婦孺皆知的「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整個公園林色湖光之精緻,水中的船,島邊的樹,頗有日落看歸鳥,潭澄羨躍魚的意境。

    在這片沿湖邊河溪畔的綠草坡地之間,分佈著在建的和前期成形的別墅群,中式的白牆小院,在竹林疊翠的掩映中若隱若現。這些房舍神秘而隱蔽,只有深入其間,才能從那些古典而精緻的園林中,看到其中的講究和佈局之妙處。

    此時浣花溪水流淌之畔,有金銀花蔓藤纏繞的鐵花柵欄後方,是疏朗著幾株樟樹和銀杏樹的一個小院,小院內是古樸低調的兩層樓獨棟,其中透著斑斕的燈光。

    李靖平是下午到的小院,秘書孫偉把過節的一些山海市土特產搬進屋子後離開,孫偉是蓉城人,這個時候也是要回家過節,李靖平也就不留他吃飯了,孫偉也知道李靖平工作問題,一家人這麼過節團聚的日子並不多,所以自己也就不插在其中了。

    孫偉出門的時候姜紅芍在二樓的陽台上跟他揮手道別,直至離開的時候,孫偉漫步公園內,還心情大好心曠神怡。

    李市這一家人,大概就是傳統意義上的人中龍鳳吧,還真是讓人羨慕。孫偉又想到李靖平在山海市的發展規劃大會戰,很有一種心馳神往之感。不知道未來山海市的發展誌上面,未來幾年十幾年後,山海市再回顧,會不會提及他們曾經的貢獻,留下他們的名字。

    廚房裡傳來碗碟磕碰的清脆聲響,客廳裡的燈光柔和,李靖平翹著二郎腿坐在不失支撐的軟性沙發上,桌子上攤開著報紙和一些內參,資料之類的內容。

    屬於他的洗菜工作已經完成,這個時候他可以清閒一下,通過過道看到廚房裡老婆和女兒兩個高佻窈窕的身影,晃眼之間,他有一種暖洋洋的幸福感。

    姜越琴將菜盤端上桌,瞪了一眼李靖平,「就不能搭把手?」

    李靖平翻著報紙,抬起頭,一本正經,「我洗了菜。」

    「菜還是人家李嬸買的,就一些青菜你洗的,蘿蔔還是紅芍削的皮,聽說在山海,紅芍反倒成了你保姆了,你這個市長做的悠閒啊……」姜越琴聲音悅耳,如今雖步入中年,卻依然是國色天姿,有其母必有其女,實際從李靖平周圍的反饋來,都認為媽媽比女兒更美,有時候李靖平雖然覺得這老婆太厲害做老公的怎麼就有些心累,但有時候還是很滿足。

    此時姜越琴不緊不慢的說著話,話語清和,但李靖平卻緊張了一下。

    「這正好反襯了我不悠閒,工作上的忙碌,」李靖平道,「還有,這是我有本事,有個能幹的女兒,再說,山海那地方,不比你在省裡,真的安排個人來家裡照顧著我們爺倆,總歸有些彆扭。哪裡像是你這裡,專門的家屬大院,小獨棟,配給的後勤部門。聽人說都被叫做『腐敗樓』,這傳出去可不好聽啊……人家當年杜甫安史之亂流落這裡,所歌『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何等艱苦樸素,結果今時今日,週邊可是起了一片豪華別墅,這人民群眾怎麼看……」

    「不要轉移話題,」姜越琴淡淡道,「杜甫還歌過『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彼天下寒士俱歡顏』,我這房子怎麼了,選的就是最小的房子,以我的級別,有超過兩百個平方?別人的事情我管不著,風氣問題並非一時可解,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你在山海志高意滿,對女兒死活卻不管不顧 ,我當然只能接在眼皮底下照看著,省委大院老宿舍距離蓉城十中很遠,不像這裡出門沒幾個街區,更方便孩子讀書。」

    李靖平一時有些語塞。

    踩著拖鞋的薑紅芍這個時候端著菜上桌了,又扭開了一瓶酒,「杜甫還歌過『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避賢』,今天過節,不談工作和吵架,好好吃飯行不行?」

    「吃飯吃飯!」李靖平折起報紙,擱在桌面上,面對其中其中一張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無動於衷的起身,這個時候正看到姜越琴回過頭上桌最後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李靖平出身寒士,雖然仕途順暢,但這裡面多少都有姜家的庇蔭,再加上有個強勢的老婆,對於李靖平本人來說,安能沒有一些壓力和負擔。

    這種壓力無聲無形,但總是在生活中日月累。後來工作原因,雙方聚少離多,在電話裡爭吵和冷戰也就變多了。

    不過好在有個共同的女兒,有的時候也是維繫兩人的紐帶。

    姜紅芍的優秀自是不必說的,兩人也為之自豪,這大概也是雙方共同的榮譽感。

    這頓飯在姜紅芍的調劑之下,還真有一種久違的生活氣息。兩人的身份,平時的日常,導致雙方都有些和日常的生活脫節,只有在女兒面前,這個家才依稀像個家的樣子。

    這頓飯李靖平喝了半瓶好酒,姜紅芍幫忙收拾了碗筷去了廚房洗碗。姜越琴走出來,坐在李靖平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她雙腿交疊,背脊挺直,這種天生而來的氣質,讓李靖平依稀回到了年青時看她如天人的時刻。

    姜越琴不動聲色,「看到了?」

    李靖平看了看桌上那疊收起來的報紙,點了點頭,「她要咱們看的,以你女的心思,能看不到嗎?」

    姜越琴眼觀鼻鼻觀心,「那份報紙上的那個省級校園文化牆評選第一的,就是那個少年?叫程燃?」

    李靖平朝廚房那裡看了一眼,裡面傳來水流簌簌的聲音,姜紅芍輕輕哼著歌,他道,「是啊……」

    「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們山海伏龍公司的,叫程飛揚的兒子。他爸是做通信的,以前是華通公司在山海的分公司的職工,搞技術的,今年剛進行了改制獨立,成了法人。謝候明可能參與其中。」

    「華通公司,那可是省內大戶,不過好像現在也是處於自身難保,縮減部門求存的境況,謝候明那種老狐狸,居然會支持一家被總公司縮減的分公司,他自感受恩,以此圖報?」姜越琴道。

    「應該是這樣……但走的都是正規的程序,而且這個伏龍公司改製成立後,還是打了一場漂亮仗,郵電所業務接過去了,技術上沒問題,山海市老舊的通訊線路,也該進行替換了,以後通訊受人詬病的問題,可能迎刃而解。」

    姜越琴道,「一個中學生,當初就能那樣,救下謝候明?」

    李靖平道,「咱們姜紅芍也參與了,她不也是中學生嗎……這個學生,不好評價。孫偉那裡給了我個傳聞,程飛揚伏龍公司選擇郵電所攻破,是他這個兒子的主意。這個學生就有點有意思了,你也看到那張報紙了,紅芍他們十中都只是第二名。那副牆的照片,我怎麼看,也並不認為這只是十六七歲的學生的作品。一個人的作品往往是其內心世界的展現,細緻入微到這種程度,注重細節,有大局觀,創意方面,我前所未見,很大可能是臨摹他人成熟之作。然而紅芍當時透 過,她和他一起辦的文化牆,出過建議。這樣看來,姑且排除這個可能。那麼這個程燃心性上面,確實超越同齡人……反觀起來,若是適逢其會,能破案倒像是情理之中。」

    姜越琴露出揶揄的笑容,「那還真是難為你一個市長,對一個中學生瞭解得這麼多。」

    「六二大案關鍵人物,不瞭解一下,怎麼可能。」

    這個時候姜紅芍洗完了碗擦了手走出來,兩人停止了交談。

    姜紅芍看著兩人,微微一笑,「我樓上去了!」

    等她走上樓後。

    姜越琴想了想,對李靖平道,「我承認有些才華,但過於少年老成。紅芍故意讓我們倆都看到他,這是示威嗎……」

    姜越琴笑了起來,那是一種炫目的,帶著一絲清傲的笑意。

    她搖了搖頭,「知女莫若母。這丫頭,還是對離開山海心有不忿啊……所以,總會有這種小性子。無妨,這更讓我覺得,讓她來蓉城是件好事情……」

    「有個曾經可互為參照,彼此磨礪的人,是件好事。我們不必過於緊張,」姜越琴笑道,「如今的蓉城十中,也有很多這樣的,不亞於我們女兒優秀的人,和這樣的人一起成長,眼界更高,理想也就越遠大。到頭來,她回過頭,覺得以往可以並行的山峰,也不過是雲端下方的小尖角而已。」

    李靖平點了點頭。

    姜越琴露出一個動人的笑顏,「真難得,這還是一年來,我們首次為一件事達成共識呢。」

    二樓的房間裡,姜紅芍正坐在書桌前,下方的所有對話,她都沒有在樓道探耳去聽,那也毫無意義。

    她面前的書桌上,攤開的紙張前,有她剛才寫下的一段話。

    這段話寫下後,她擱下筆,走到花園陽台,迎著夜風,綠地湖溪收入她斑斕的眼瞳。

    遠處的綠廊步道上,有夜間逛公園的人,不經意扭頭,就看到她的煢煢之姿,即便走很遠出去後,那群人還難以抑制的偷偷回望那道身影。

    而她的身後書桌上,寫下的那段話是。

    緣深緣淺,路長路短……

    看見,就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8 23:46
第一百零五章送傘人

    九八年就這麼到來了,重生回來大半年的時間,面對過去的九七,程燃其實也沒有閒著,家裡程飛揚那台電腦上面,他儲存了很多這個時候可以通過網絡查找到的資料。

    程飛揚這種在老國企出身的人有個習慣就是家裡報紙已經訂成習慣了,所以程燃所能接觸到的信息量目前算是這個時期很高的。

    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裡,他進行了很多詳細的比對,把後世他還能記憶的事情和眼前這個有所改變的世界進行一些參照。後來發現……一個時代,的的確確即將開啟來臨。

    那片即將一日千里飛速擴張的戰場,很快就會是群雄競逐,且持續深遠的改造影響著未來。

    ……

    謝候明在中海開完關於98年的科技發展計畫會議,元旦節回到山海,約程燃一家吃飯的時候,還多加入了一個人。

    這個人和謝候明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三十大幾歲,就像是年輕些的謝候明,同樣溫文儒雅,但仔細看,謝候明的的儒雅中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這個人卻沒有這種氣質。而是另一種,執著,精神……或者說足夠精明,是那種彷彿精力永遠用不完的人類型。

    謝侯明一番介紹,謝乾。他的弟弟,謝飛白的親叔叔。

    這個就是謝飛白曾經說起過,在外面做生意,事業有成,給謝飛白在蓉城備了一條街商舖的那個人。

    整體給人感覺待人處事極為得體,按理說也是大富豪,或許在外面呼風喚雨,但面對程燃一家的時候,卻是極其有禮,介紹了之後,謝乾雙手和程飛揚一握,用力搖了搖,「了不起!能一己之力把伏龍公司搞起來,這可不是容易活,要做技術,同時又懂經營,還能帶得了人,三者為一身,不簡單啊老程!」

    「哪裡,也是艱難發展中……」

    第一次見面,就給人老朋友一樣如沐春風的感覺,程燃覺得這個謝乾還是很厲害。別看謝飛白吊兒郎當,但其父和這個親叔叔,可都是不省油的燈。

    酒菜上桌,謝乾和程飛揚第一次喝酒,彼此互相碰杯仰了兩杯。

    謝乾拿筷子夾了幾片肉在嘴裡嚼,「好久沒吃過老哥你們家的香腸臘肉了,我這經常在外,不落屋,什麼都能吃到,但有時候就是想老哥家過年時的香腸臘肉啊,想的那個口水……」

    「你也是……也不說好好成個家。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張薇又不免嘮囑兩句,謝乾一個勁的拱手縮頭,一副行行好的謙恭求饒。

    兩個婦女都笑了起來。

    席間的氣氛很是融洽,謝候明也介紹起謝乾的事蹟,八四年川大畢業,國企幹了四年,「不喜歡那種一眼看到盡頭的人生,想幹一番事業」的初始念頭,就辭了職。

    因為在大學裡倒是研究過一個淨水課題,就以這個為突破口,拿了一筆錢註冊了個小公司,那個時候超濾膜技術無論國內外都極其昂貴,一般只用於血液透析等領域,一台超濾膜國外淨水器,國內要賣到九零年代初的三千塊錢。抓住這個機遇,謝乾利用大學時候課題的積累經驗,繼續鑽研下去,先從週邊做起,到後來省內的各大啤酒廠用的都是他們家的設備,中間也有很多成功失敗的地方,後來九四年的超濾機在國外展銷會上一炮打響,性能和國外產品相當,但成本僅是三分之一,直接解決了超濾技術成本居高不下的世界難題。

    澳洲一家公司以大價錢買斷他的技術,具體多少錢沒說,程燃一家雖然聽得極其感興趣,也不好過於打聽。這謝乾說來也怪,一件事這麼鑽研到頂峰之後,卻又意興闌珊,乾脆也就賣了,套了錢回來。

    九五年左右成交的,程燃估摸著這筆錢也不會少到哪裡去,謝乾對那個行業還是知之甚詳,國內的公司分不了蛋糕,但國外淨化水市場,可是極其成熟而發達的產業。

    徐蘭早在很早之前就或多或少從張薇那裡聽過他的傳奇了,這個時候就笑,「還真是親叔叔啊……飛白這孩子享福,聽說你給他買了蓉城鹽市口新商業街東街一條街鋪面?」

    鹽市口東街,那是未來蓉城的市中心核心商圈,至少程燃那個時代,單價可能都是七八萬一個平方往上。

    說起這個,謝乾還是有些小得意的,「也不是全給他,我給了他十幾間。」

    「很貴吧?」徐蘭嘖嘖道。

    謝乾彷彿就等著她問這句話一樣,笑道,「四千一個平方,普遍一間鋪面十幾二十萬吧!哈哈哈……」

    程燃:「……」

    鹽市口東,一間四五十平方的鋪面,十幾二十萬……

    謝乾又笑道,「我買了兩千多個平方,哈哈,但是這裡面只有一千兩百個平方是我的,其他都是幫人買的……」

    謝乾說起這個時候,看了謝侯明一眼。

    在寸土寸金的蓉城商圈,能夠一口氣買下這麼多,謝乾要是個毫無來歷背景的自然人,估計是不太可能辦得到的,所以幫別人買一些,這裡面還有各種高一層利益分潤的問題。

    徐蘭睜大眼睛,「二十萬一間鋪面!這麼貴啊……」

    「我聽說還在漲,」張薇笑了一下,「今年好像漲到四千七,快有五千了。 」

    也不怪徐蘭難以想像,這個年頭還沒有後世商品房遍地拔起衝擊人們觀念的時刻,大部分都是單位集資建房,在農村的自己有地都自己建,相比起來,單位修的房子已經比自己有地的建房貴的多了,就以程燃家來說,一套九十個平方的房子集資建房也就兩三萬塊錢。

    這個時候也沒人想著買房屯房,因為就算拿著房子,賣出去價格也不高,這東西就不是個可以倒賣的商品,壓款多,回款週期長,賺得也不多,又不能娛樂,花大幾千買彩電的比比皆是,買房子,有的住,人吃飽了沒事幹才買?真有閒錢還不如開個店。

    商舖比普通的房子貴,雖然有租金,但租金低迴本也慢,所以這個時候投資商舖的,其實也就是抱著買個保障的心態,沒有人真的想過暴漲暴富。

    「話說到這裡,今天我過來,特意讓我老哥請到老程你們一家,其實我是有個打算的……謝飛白是我的侄兒,程燃你和謝飛白同齡,也是我家的大恩人,要沒有你,我根本無法想像,我老哥這一家家破人亡是個什麼景象……這事有時候一想起來,就輾轉反側難眠,一整夜一整夜的冷汗,我就有個想法,說到底,我今天是來認侄子的,程燃,我就不倚老賣老了,你和謝飛白一併,都叫我做叔叔,可好?我這個叔叔,可是有見面禮的……」

    「蓉城那些商舖,我大概手頭上還有十幾間,我再拿個兩間出來,就算是見面禮了!」

    程飛揚和徐蘭震驚愕然,連忙搖頭,謝乾就擺擺手製止。

    「老程,蘭姐,今天這事,還真和你們倆無關,程燃要是肯叫我一聲叔,這可不是普通那種稱謂,是認了我為叔叔,他是我侄兒子,我這就是給侄子的見面禮。得收下!」

    「這可是二三十萬的事啊!」徐蘭臉色變著,使勁搖頭。

    程燃怔了怔,心頭還是吞了吞口水,這可不是二三十萬的事……分明是六七百萬奔千萬去的事嘛。

    程飛揚道,「可不能這麼做,收不起這麼貴重的禮。」

    「這唐宋時期,就有『一鋪養一家』的說法,堂、坊、莊、號……都是老輩人傳交給後輩,代代相傳,這不僅僅是財富,更是一份基業,保障,授之以漁。我這就是討個綵頭,意義上更重一些,到不在乎價格多少,要跟我談價格,那就俗了。我要是只有個一萬家底,那麼我送你一把雨傘,你總不好不收吧。」

    「同樣個道理,現在這兩間鋪子,之餘我而言,不就是兩把雨傘麼。」謝乾笑了笑,伸手拍拍程燃的肩膀,「我這個送傘人,倒不是想著要下雨,而是若有一天在落雨時,你能用得上這兩把雨傘,豈不是就很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1 00:17
重燃 第一百零六章礪鋒的劍,璀璨的芒

    程燃想了想,道,「傘就不收了……要真收傘,那這聲『叔』就不能叫了。」

    謝乾音調立馬漸沉「唔嗯唔嗯」得搖頭,手平推出去,「那不行,叫了叔就得有禮。這樣吧,你也別忙著拒絕……再考慮考慮,就簽個字摁個手印的事情?」

    程燃也見過送禮送玉石字畫名表的,相比起來,商舖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但謝乾自比是送傘人,商舖就真的能和普通人家的「傘」比?

    玉石字畫這種大價值的事物,都可能直接在程飛揚和徐蘭那裡擋住了,手錶的確名貴,但未必能有商舖來得震撼直觀。商舖最能繞開程飛揚和徐蘭,直叩程燃本心。

    這就像是一場善意的試探。

    從剛才開始,謝乾就沒有特別注意他,這其實是比較反常的,今天的主肉是在於謝乾想看看程燃這個謝候明的救命恩人,其次才是認識他們一家。他越是對主角平常以待,其實越是舉重若輕。

    真正等著程燃的,其實是在這裡吧。

    相比起程燃的鎮定,程飛揚和徐蘭算是看的目瞪口呆,一直聽謝候明說起過他這個弟弟的事蹟,是個不同尋常的人,今日一看,還真是行事路子都羚羊掛角啊。

    謝候明一笑,「程燃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謝飛白這個小叔,從小就是不甘在我之下,這是佔我便宜來著。我第一次見面稱你是小兄弟,然後咱們的稱呼也就這麼定下了,他開口就要讓你叫他叔叔,這是要壓我一頭啊。」

    一番話說的眾人笑起來,他續道,「不過這個你可以考慮考慮,他有錢人,大富豪,別看他跟你說的摳唆摳唆的,其實兩間商舖,就是九牛一毛而已,這個時候不刮他點,什麼時候刮?」

    「好說好說,以後程燃就是我侄子了,自己侄兒子,那當然是什麼都好說!」謝乾拍胸脯道,「就好像謝飛白,以後要是泡妞娶媳婦兒什麼的,要車要房,我都給。」

    謝飛白一臉的懵,「這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

    程燃心忖無論是不是謝乾以此舉故意探測觀望他的反應和氣度,但謝乾本意和態度,倒是真誠的,這個時候,人與人之間相交相識,都講義氣感情,而類似謝乾這樣在外面闖蕩過的,身上江湖氣和人情味其實更濃。

    謝候明適時道,「不過啊……我是我,謝乾是謝乾。我們各叫各的,互不干擾,我還是以小兄弟稱呼你,程燃,你和謝飛白一樣,就叫他小叔,滿足一下他行不行?」

    程燃點點頭。又對謝乾道,「小叔。」

    謝乾那叫一個心情大好,和程燃一個白的一個啤的,連幹了三杯。

    這之後桌上的氣氛更是推波助瀾,熱度更高起來。

    ……

    似乎了結了一樁大事,謝候明和張薇又開始翻舊賬,「討伐」謝乾賣掉技術套現的事情。

    謝候明道,「都不說眼光問題,你這小子眼光不錯的,但就是缺少格局氣度,你說就算套了錢出來,又怎麼樣,一輩子可以做的事業給別人了。我可是聽說了,買你技術的那家公司,去年就用你的技術拿了好幾個國家的單子,那是多少錢?一個項目就是幾千萬,你這事自己做著,就是可持續發展,多好!也給咱們國家爭口氣啊!」

    「這都不是為國爭不爭光的問題,你謝侯明想為國爭光,我同意並支持。但我志向不同,我當年就因為不喜歡一眼看到盡頭的人生,所以出來自己幹,到了一個程度,我想是也看到了一輩子,我這麼搞下去,以後哪怕我就是這個領域權威,但這一塊太小了,做不到人盡皆知。每個人每個階段,想法都不同,誰都不敢說十年後你還堅守著十年前的念想。哪怕是有,那也是脫胎而昇華。這一輩子,就好像爬山,到了一個平台上 面,山路或許又不同,老辦法就得變了。」

    「前一段目標,是乾出一番事業。現在做到了,可以開始第二階段了嘛。」

    「第二階段,好嘛,你說說,又是個什麼目標。」謝候明抱起手來,洗耳恭聽。

    「這第二階段嘛,叫做『創造一個潮頭』。世界瞬息萬變,你去北京參加會議,也能看到,天下攘攘,誰不想既有一番事業,又能名揚天下。如今是新時代了,互聯網已經來了,雖然這被叫了好多年,但我可以斷言,從今年起,這一切都將上升一個台階,未來想要引領潮頭,從互聯網,就可以打出一條路來……」

    在場的人包括程飛揚,都抱著一副「是不是噢」的態度,謝飛白自是聽不明白,但似乎自小對這個小叔很有些崇敬,所以他現在說得眉飛色舞,謝飛白也聽得意趣盎然。

    程燃則微訝,這話以後世的視界看來不足為奇。因為他可以看到未來幾十年,像是一個對人生棋局復盤的棋魂。

    然而謝乾只是侷限於這個時代的人物,居然就能做出這樣的斷言。

    「小叔,你是怎麼判斷的呢?」程燃道。

    「這聲小叔叫的漂亮!」謝乾一拍手,面朝桌上眾人,「你們看看……就程燃信我。」

    謝侯明笑而不語。

    謝乾道,「這要歸功於我平時活動的也不少,你們當我什麼都不做啊……北京那邊年末的時候召開了密集的會議,約談了很多圈內人,即已經在開始籌備信息產業部的創建了,同時準備制定計算機國際聯網管理辦法,制度一旦建設起來,未來國家的發展重心會往這方面偏移,因勢利導之下,一個通信業,一個電子信息產品製造業,一個軟件業,都將成為受益者,這就是東風起,那無論過江龍還是翻山虎,百舸爭流的局面,恐怕也將來了。我一想到這點,就坐不住。」

    謝乾對程飛揚道,「老程啊,你們通信業,這也是個大機會啊。」

    程飛揚點頭,「通信上面,不好說,這麼大的事情,恐怕都給國內國外的巨頭給瓜分了,我們伏龍目前還夠不上。」

    「這是逐漸來的,這塊大蛋糕,誰都一口吃不完,最後就要妥協,要分配……你們能夠咬到吃下多少,就看後面自己的本事,現在還是積累壯大實力的時候。」

    最是知自己這個弟弟的謝候明笑了笑,「這麼說來,你是想搞相關方面?看來你調研過了。」

    「是陳四通,記得吧,以前老是被你叫做陳老四的!」

    謝侯明笑,「陳老四怎麼不知道,這小子還挨我揍過,都是一個地方出去的,後來和你都是川大的吧……怎麼,你們還有聯繫?」

    「我那個淨水公司,不就是依託學校的技術資源搞出來的嗎,這些年我一直和陳老四有來往,他以前是在蓉城電子信息研究所,後面自己出來做了家軟件公司,叫做利光,這些年積累了些技術,也帶出了 支隊伍,我們碰了頭,覺得也想趁著國家政策這波東風,搞個什麼項目,做個網站,但這個網站的方向仍未確定啊……」

    聽到謝乾皺眉說到這裡,謝侯明笑了起來,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程燃,「這個行業我具體不是很懂,但未必找不出可以諮詢的人,我之前跟你說起過老程的戰略,是兒子程燃給想的吧……我覺得這小子機靈勁多得很,不妨問問他?」

    謝乾一本正經,「那我就姑且問問?」

    程燃:「你們這是當我不存在嗎?」

    飯桌上其他人都忍著笑。

    開玩笑歸開玩笑,謝乾也並沒有將這個當成個笑話,他從謝侯明那裡知道的程燃的信息,雖然他還帶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這個時候討論,還是抱著和可以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共同研討的態度。

    「是這樣的……我們思考了很多方向,總共有八個課題……你看看……」

    接下來的飯桌上就是謝侯明和程飛揚等人自己聊自己的,謝乾湊過來和程燃擺他公司的方向戰略一二三……六七八。

    程燃聽下來,其實還是有些感慨的,謝乾他們所思考的網站方向,其實有很多在後世也都一一出現了。有的還很超前,譬如做個社區啊,搞些虛擬遊戲,賣賣生活閒置品,要不單純網頁遊戲……

    這些其實都很好……在這個年頭,也許乘著風起,大膽做,什麼都能搞起來,但有些時機不對,程燃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起飛,不過他倒是可以根據自己的經驗,提出一些建議。

    「這個……你看……」程燃指了指四面八方。那是謝侯明家一些放報紙雜誌的位置,這個年頭,單位的普通人家,每年每個季度,都會有郵差騎著那三八大槓自行車,摁著叮鈴叮鈴的鈴鐺上門徵詢訂報紙,這是多年以來的傳統,所以那年頭家裡隨便找最多的紙,用來出門踏青墊屁股,學毛筆畫,墊桌椅板凳都是過期報紙,除了電視收音機之外,這幾乎就是人們獲取信息最主要的方式。謝侯明這樣的身份,家裡報紙更是多如小山,每天都是二三十份。

    謝乾不明所以。

    程燃道,「技術的進步,必然帶來改變,我們設想一個場景,互聯網來了,硬件的價格每年也會降下來,未來電腦會普及,人手一台已經不是夢想,人們通過電腦連入互聯網,第一時間最需要獲取的,不就是資訊麼。」

    「要是每個人起床泡杯茶或咖啡,打開電腦,開啟一個網頁,從那裡可以知道來自全國乃至世界各地各個地方發生的新聞,每個人都能在那裡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無論是求職,相親,旅遊,天氣,甚至電視電影……嘩!一下彙總過來,足不出戶,也不需要收攏山堆一樣的報紙,就能掌握所有的信息,這,是不是最好的獲取信息的方式?」

    程燃說著,謝乾聽著,隨後是謝侯明他們也不說話了,都聽著程燃口中描繪的情形,一個個都有些心馳神往。

    也是機緣巧合,程燃重回這個時代,本就是想不留遺憾的生活,也不打算自己真的親力親為陷入俗務的泥潭裡,但似乎面對這趟信息化爆炸,新時代的浪潮,如果不做點什麼,好像內心也是過不去的,甚至未來某個時刻,發現在激盪風雲的歷程中沒有他的影子,那也是一種遺憾吧。

    通過謝乾,也許能彌補這層遺憾。

    不過也不必期望太高,總而言之,就是以這種方式,介入一下就是了。

    「似乎國內已經有了,但沒有你所說的這麼……這麼多功能……」謝乾緩緩道。

    程燃接口,「豈止沒有這麼多功能,還只是一個雛形而已,只要想得夠多,人機性做的夠好,就能超越他們,當然,這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來的,也不能一口氣丟太多出去,時代跟不上,消化不來的。」

    「這真的是,你自己想的?」謝侯明開口。而程飛揚似乎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個時候好像沒辦法推給萬能的表叔了,程燃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腦袋,「年輕嘛,年輕人接觸得多了,有時候就喜歡胡思亂想。」

    幾個長輩總覺得這話哪裡不對。

    但明顯謝乾已經被程燃寥寥幾句話勾勒的內容給擊中了。

    「你今天得跟我好好說一下你的想法……來來來,我們這邊來談……」

    看到謝乾那雙充滿了探尋求知慾的目光,程燃揉了揉太陽穴,這恐怕又是個漫長的夜晚……

    ……

    果然是聊到十一十二點程燃一家才從謝侯明家離開,謝侯明親自讓自己的司機開著那輛s400送的一家三口回家。

    車廂裡,程燃看著窗外後退的城市夜景,心生感慨,在國有企業大面積出現經營困難,下崗潮,無數人丟失飯碗失業,以為人生最絕望時刻來臨的時候,在另一個層面,一股技術進步變革的浪潮也在悄然發生。

    互聯網這波風雲已經攪動,未來從這裡走出去的,都是足以讓天下無人不識君的人物,伴隨著技術變革推動下的全球化進程,整個世界就像是it業的摩爾定律,每隔一段時間都在快速的發展變化。

    像是謝乾這樣的人,其實還是很多,無數人奔跑著擁抱那個時代,湧向那股浪潮,卻也有大片大片拍死在沙灘上的層層浪花。

    有的曾立足潮頭,卻最後跌落谷底,屍骨無存。有的僅僅是那兩三年時間,卻彷彿歷經一生的跌宕起伏,最後安貧樂道,退世養老。也有人璀璨的,踏著無數泡沫和前人的屍骨,以眾神走進英靈殿的姿態踏上最高的聖堂。成為技術改變了世界的神。為全世界所知曉。

    他也不知道,今天和他碰面的謝乾,未來又是什麼樣子,這柄渴望去廝殺的劍已經開始礪鋒,並最終會亮芒出世……

    那個未來,其實他也還是,隱隱有所期待。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1 00:17
第一百零七章海盜王的男人

    等到程燃一家走後,謝侯明和謝乾坐回客廳,謝侯明笑問道,「什麼感受?」

    謝乾想了一下道,「來之前我先想過了,十七歲,再如何了不得,你應該也會因為個人感情,有誇大的地方……但現在看來,確實不一般,兩間蓉城核心區的商舖價值如何,相信他很清楚得很。以他的心智和成熟,有你那部分的關係,又能順利撇開他父母,作為我認個侄兒的見面禮,他可以說收下毫無負擔……」

    「但他第一時間拒絕了。」謝乾想了想,「也有可能是被你們這些人架起來當模範了,我讓他回去考慮考慮,沒準剝掉這層面子,就得收下了。」

    謝侯明笑,「相不相信,程燃最後還是會拒絕的。」

    謝乾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收回話,點了點頭,有些洩氣,作出評價,「確實是一個人精!」

    謝候明笑道,「就別指望收買人心了,這程燃人小鬼大,別看年齡不大,但 著實不在你之下。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吧,怎麼樣,和他談過,有沒有茅塞頓開?」

    「這小子真的只是高中生嗎?眼界寬廣思路暢通,跟我說起未來,簡直就像是親眼目睹一樣。要是他預言的技術進步和市場規模未來變革真的能達到那一步,那可真是……」想了想,謝乾長長的籲出從剛才開始就梗在胸口的那道氣息,「讓人心馳神往啊!想像力太豐富了吧!」

    謝候明道,「這小子,忽悠人的功力很有一套吧?」

    「很有一套很有一套!」謝乾點頭,他之前和程燃聊,原本還是抱著想給他「開開眼界」的念頭,結果兩人一番交手下來,他很快就從講解員變成只會附和問問題的角色了,就聽著程燃一個又一個的奇思妙想砸出來,雖然有些憋屈,但其實,是一種很美妙的感受,等反應過來,這還只是十七歲的高中生啊。自己這個按理說經驗老道的老江湖,倒是在他面前說好聽點當了回聽眾,不好聽點就是學生了。

    謝候明這個時候又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你等我一下。」他去了書房,沒多久拿了疊裝訂好的資料本出來,擱在謝乾面前。

    謝乾算是想通了,今天在謝候明家就是經歷一番奇妙之旅,再有什麼玄妙之事,他都也有心理準備。

    「《伏龍基本法》,這是什麼東西?啊……老程的公司章程用這個名字?」

    「看了再說。」

    謝乾先是隨意翻翻,但隨即,也就凝住目光了,逐行觀摩,沒看完,大約三分之一的時候,他再抬起頭,臉上已經寫滿驚訝。

    謝候明露出神秘笑意,「伏龍公司這個章程當時遞交之後,我們華谷董事會內部引發了熱議,後面全票通過對伏龍公司的扶持。現在我們內部還拿來研究,作為印證,補充我們下屬很多公司管理和規章制度上的漏洞。這可是寶疙瘩,不對外傳。我私下讓老程給我交個底,到底是哪個高人幫他做的這東西……結果,就是程燃。說是他網上學的,可我找人查遍了,網上目前沒這東西。」

    「你是說……」謝乾喃喃道。

    謝候明道,「很可能就是程燃自己編排的。怎麼樣,對你有沒有啟發?」

    謝乾捧著那厚厚的文書,點點頭,「有底了。回去我跟四通談一下新公司的方向,我覺得程燃今天提到的……可以做。」

    「而且時不我待,我們要走在前面!」

    ……

    程燃當時拒絕了謝乾那兩間商舖的事情,在程飛揚和徐蘭這裡被當成是知分寸而得到表揚。後來謝乾還專門讓手下的人打電話確認過,是個軟糯糯的女聲,「我們謝總交代過了,程燃先生你看是什麼時候把契約給你送過來簽字?」當然是被程燃正式的謝絕了。

    其實自己父母有一點說得很好,那就是分寸。

    他是救了謝侯明,也覺得自己家和謝侯明家能交,但交往不能是一味的承受別人感恩戴德的給予。

    謝乾或許真是有想表達感激和心意的意思,但如果他真的收下了那兩間鋪子,那或許在謝乾眼裡,你的份量是不是也就是如此了?可能不是刻意有這種想法,但面對程燃時心裡的優越感,是會生出的。

    不過話說回來,倒是平白多了個小叔。謝乾這樣的人有鑽勁,有能力,只看他八零九零年代的那些作為,也是個不甘清閒的主。程燃自身本不想在那些處於風口浪尖的事業潮頭上介入太深,程燃倒也沒有什麼所謂深遠的考量和計畫,純粹就是想對這個世界表達個態度,那就是大潮來了,他還是有努力過噢。

    只是這種努力和彰顯存在感,是通過謝乾這枚楔子來實現的吧。

    所以那天晚上程燃也就破天荒的把很多前沿的,可以醍醐灌頂的東西,給謝乾說了一通。這些事情,對於尋常人來說,可能也就是驚嘆一下就完了。

    但程燃知道謝乾這裡不一樣,在謝乾這裡,很可能就是啟發,是打開的眼界。在這個任誰都摸著石頭過河的時代裡,謝乾心裡已經樹立起來了一個框架。

    程燃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還是不在他的掌握,他之前所想的,是不跟謝侯明在事業上關聯太深。但兩家人頻繁的來往之後,這個過程不知不覺的就加深了,到頭來,他好像和謝家,是牽連得越來越緊密了。

    謝乾沒在山海待幾天就走了,離開前還請兩家人一起吃了個飯,這頓飯謝乾就正式對程燃說了,就按照他的提議,他準備回頭就去做個網站。

    這倒是讓程燃一番感慨啊,有錢,有技術,還有人力,天時地利人和。

    不過也不是獨此一家。九八年被稱之為互聯網元年,無數大佬和他們的團隊也站在這個時代當口,準備進入搏殺。

    程燃聽不到這些人的消息,至少目前為止,不知道他們還存不存在,或者仍然是無名小卒。不過大多數人,也都是看到他們最後殺出頭來風光的時刻,背後的艱難戰場,那差一線就會死在黎明來臨前的漫長黑暗是不被人所知曉的。

    趁著國家政策的天時潮頭,無數人乘風而行,如同開啟了大航海時代,向著財富,名望前進。

    但這片海洋上,又不知道多少漩渦暗礁,多少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多少人掉隊,被礁石撞碎,或者被競爭幹掉,最後能走向彼岸贏得海盜王寶藏……噢,贏得名望財寶,能在高峰論壇上有一席之地華山論劍的,也就僅僅是屈指可數的少數人而已。

    在飯局結束,接謝乾的帕薩特領馭開到近前時刻,程燃對他揮了揮手,「小叔,一帆風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 00:39
第一百零八章秦西榛的人生

    98年的元旦假期,相比起程燃的忙碌,秦西榛其實倒過得有些糟糕。

    家裡又是催著她相親了,這回相親的地點是山海市著名的一把手火鍋店,火鍋店是二層樓的獨棟建築,位於山海市這個時候被稱作為「腐敗一條街」的濱海路,也是整個小城市裡首屈一指的火鍋店。

    店舖裡裝修得富麗堂皇,落地玻璃窗視野極好。從第二層看下去,這條達官顯貴出沒,街面上一到晚上就能看得到山海市最好的汽車扎堆的街面,很有一種繁榮的感覺。

    這裡一到夜晚的燈火通明,也絲毫不亞於大城市裡的銷金窟。

    今天相親的是一個公務員,男的三十歲,叫做王文華,某局的一個實權處長,也算是壯年有為,家裡也是做生意的,母親是山海有名的「錦府盛宴」連鎖中餐館的女老闆趙海華,珠光寶氣,來的時候就好像是一副檢驗產品般的神情面對秦西榛。對秦西榛無可挑剔的相貌看得出來比較滿意,只是眼神老是往秦西榛腰身屁股上面毫無忌憚的掃視,且為了掩飾故意「你們家小秦太瘦了,要多吃點,女人豐腴才是福……」云云。

    進入秦西榛耳朵裡的,也是這趙海華一句句的話語,「以前我給我們家文華說娶媳婦兒的條件,要不是醫生,要不就是老師,最好年齡比他大一點,會照顧人…… 」

    「也不要求女方的收入或者職位多高,畢竟你是知道的,我家不缺錢,文華呢本身也是他們局裡的處長……前景也算不錯吧……當然,女方學歷是有要求的……」

    秦西榛也只看到自己母親羅欣不住的附和,只是笑容尷尬,但旁邊的女人卻半點沒有看出的跡象,還兀自說著,「當然,秦教授你們家我們是很看好的……畢竟秦克廣教授的名聲可是不小,省音樂協會的理事,也是川音分校區的教授副院長,我們家王文華也還是很敬佩你的。」

    王文華倒是慇勤得很,配合著趙海華,不住給秦克廣倒酒,先前也是一番天花亂墜的吹捧,口才倒好,但卻總是浮著一層油滑氣,目光則是時不時掃視秦西榛,顯然他這一切的慇勤來源都是對她的覬覦。

    秦西榛突然笑了,指了指自己的父親,沖王文華道,「你既然這麼敬佩他,那你說說,他是哪一年作出《三潭映月》這首曲子的?」

    王文華愣了愣,他來之前是背了曾克廣的一些簡歷,只是在音樂學院這邊的介紹上有,但都很粗淺。要是秦西榛問成名作,做過功課的他立即能說出來,但要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作品,他哪裡知道。當下只好道,「哎呀,這時間實在記不住了,怪我……不過這首曲子我是非常喜歡,大師就是大師……」

    秦西榛「噗」一聲笑起來,「這可不是他作的曲子! 」

    場面一下就尷尬下來。

    秦克廣「噔!」一聲把酒杯擱在了桌上。不過趙海華一家倒也是生意和場面人,立即又把話題打岔開來。和秦西榛母親羅欣東拉西扯,生生把這頓尷尬的相親聚餐給進行下去了。

    全程秦西榛也就帶著不搭理的態度,自己擺弄自己的,卻是迷得王文華心裡火燎一樣。

    等到聚餐結束,趙海華還私底下拉過羅欣,頗為滿意道,「我覺得小秦這孩子,進我家門挺好……和王文華也合得來,我是很久沒看過他對那個女孩子這樣了……你也知道的,我們家王文華那身邊是不缺乏追求的女人的,但他秉性好,不胡來……你回家也給你們家小秦做做工作,反正要進了我家門,我以後是不會虧待她的……」

    ……

    話是這麼說,王文華看上秦西榛容貌,趙海華估計是圖這姑娘不圖他家錢,倒是和以往見過的那些妖豔貨不一樣……所以趙海華倒是有把她當兒媳婦兒的想法,至於這脾氣,只要進了自己家門,跟了丈夫,把她扭過來歸順,不就是一個小姑娘……女強人趙海華覺得自己有的是辦法。

    但放在秦克廣羅欣兩人看來,秦西榛這實在是大失體面。羅欣回家之後,關上門,盯著秦西榛,「我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樣子很丟臉啊!我們倆這兩張老臉都給你丟光了!這就是我們家的家風家教?」

    「家風家教?」秦西榛看向自己母親,「媽你還是教古樂器的老師,你和趙海華那種人就呆的下去?聽她自吹自擂,你在旁邊那一副附和的樣子!為什麼,就因為他們家有錢嗎?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以前的那個羅老師哪去了?」

    「錢就那麼重要!?」

    羅欣穿著款式不新潮,但打理得異常幹淨的服飾,這個時候臉色土灰,片刻後,囁嚅道,「做爸媽的也只是希望你好……」

    「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秦克廣再也忍不住喝道,「我忍你很久了!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

    「我什麼樣子?再怎麼樣也比你好。」秦西榛倔強仰著頭,「你不也和我媽一樣,媚俗了麼。你是很有名 ,但有什麼用?一輩子就窩在這個小城市裡面,不思進取,抱著以往的名聲過活。但名聲也不能當飯吃啊!你現在要退休了,就開始想後路,但還是要把我和你一樣鎖在這個小城市裡!學音樂,找關係,直升藝術院校,學鋼琴,學跳舞,到頭來卻也僅僅只是留在山海,在高中當個音樂老師……」

    秦西榛一邊說著,一邊冷笑,她甚至第一次發現自己面對兩人是如此冷酷。

    「安排安排……甚至連我後半生,你們都要安排!我的朋友同學,一個個都離開了,到頭來我又是個什麼結果?在山海一輩子相夫教子,就這麼老去?跟你們一個樣,到頭來對生活唯唯諾諾,再無志向,只想著怎麼為自己孩子規劃,把她圈養起來。跟你們一樣窩囊!卻永遠不知道,你們圈養的人到底有多恨你們!」

    羅欣已經哭出來,曾克廣氣的渾身發抖。但秦西榛卻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這麼冷靜平淡的,把那些刀一樣鋒利的話語傾吐出來。

    「知道嗎,我小時候就喜歡火車,你們說這個孩子很有志向。其實不是的,我喜歡那些綠皮火車飛馳而過,純粹是在想著有那麼一天,我能乘坐一趟火車徹底遠離這裡……」

    「擺脫你們。」

    秦西榛說著提包就要出門,秦克廣要攔,卻被她推開。

    門被摔來關上,關上了羅欣的抽泣和秦克廣的怒斥。

    秦西榛出門,漫無目的晃蕩。

    最後走累了,終於在一個花台旁邊坐了下來,然後……之前倔強著的冷酷,全線垮塌,雙手捧著臉,哭出聲來。

    =

    (2018,新年快樂!這個月的更新因為各種問題,很是不理想,但是大家的寬容和耐心,有時候也讓烤魚臉紅,特別是小呆同學不停的鞭策……大家的陪伴,無以為報,來年只有加把油努把力,貢獻出更好看的內容。

    握手,鞠躬。)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 07:02
重燃 第一百零九章哀兵

    翻過年去,程飛揚的伏龍公司向山海下轄的七個縣郵電機關迅速擴張,郵電所是打開的第一步,這些縣郵電所進行了伏龍公司的設備替換,技術升級過後,影響力效應就向外圍擴散。

    對這些縣級單位的進攻都是由程飛揚自己加上八大副總裁親自帶隊進行,這八個人以前就是程飛揚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包括他的徒弟李明石,得力技術田豐,這八名副總裁,後世被人取以戲稱「八大金剛」。

    根據《伏龍基本法》,按理說現在八個副總應該各自帶領一個系統,譬如生產系統,研發系統,市場系統等等,各系統下面就是部門級。

    目前這些系統管理方面都是交給副總裁下面的部門總監去做的,伏龍公司畢竟目前規模較小,內部也不難管理,而對外和人談業務,就得全力以赴。

    這也是程飛揚的態度,和當地郵電所頭頭的交往,以往大公司都只是派當地駐守部門的辦事員來處理,伏龍公司不一樣,來的人出場遞上名片,就是副總裁級別。這叫先聲奪人。

    而進一步交往,更證明副總裁的實至名歸,無論客戶哪方面的反饋和問題,幾乎這些擁有豐富經驗的副總裁都能第一時間解答,也能迅速調集公司資源進行解決。這種態度和解決問題的速度,可以說讓客戶很是有些受寵若驚。

    要知道以往郵電改採購的都是大公司的設備,這些設備精貴,遇上問題了,往往打個報告上去,流程走完,維修部件還要通過國外進口進來,週期相對漫長,這段時間的客戶單位簡直是煎熬。

    伏龍公司提供了全新的解決方案,即「一天到位!」,更新使用了自己設備的客戶,一旦出現任何問題,只要進行報案,一天內伏龍公司的技術人員就會上門解決。嗯,切合基本法,最大限度的改進服務體驗。

    為瞭解決這個問題,伏龍公司的工程部幾十名技術安裝維修人員全天候待命。

    在交通上面,也充分體現了伏龍公司的「泥腿子」屬性,目前伏龍有以前華通繼承下來的五輛面包車,後面又添置了五輛,但也不夠。為了送設備,有火車能到的地方就坐火車,火車到不了的就擠班車,總之務必確保第一天內將設備送到使用地點。

    當一個地方被副總裁攻克簽下合同之後,跟進的就是總監級的人物,這些副總又繼續向新的地點奔赴,根本不作逗留,就像是戰爭,率親兵,打下一個關卡,就丟給身後的部隊,自己又上另一個前線。

    一個星期這樣的連續奔波之後,進退有據,這些副總裁又會在定好的時間中回到山海來,召開由程飛揚主持的總結會議。

    會議上大家各抒己見,統籌目前各個辦法實施起來的難度,問題,改進的方略。氣氛往往熱火朝天。

    旁人看來,伏龍公司是成天連軸轉,大院裡原本退出來,抱著看熱鬧心態的人,這個時候看到如火如荼發展的伏龍公司,倒是有些泛酸氣。

    在親身參與的伏龍公司人員眼中,很多人經歷過華通公司的衰敗,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公司敗落成後面那樣子,一輩子隨著自己的事業就這樣日薄西山,誰心裡沒有郁氣?不覺得憋屈?

    程飛揚一力挑起重擔搞起了伏龍,讓他們重新有了飯碗,而且伏龍目前因為策略運作得當,發展得順風順水,人們能看到自己的努力在一點一點為這個公司添磚加瓦,能看到自己的貢獻和隨之的回報,這就是事業最好的樣子。

    會議結束,一干人充滿幹勁走了,副總裁鄭劍鋒和程飛揚留了下來。

    鄭劍鋒是當年程飛揚最早招入華通公司的蓉城理工大學生,也是一晃眼十年過去了。

    鄭劍鋒面對程飛揚,說起現在的局面,感慨頗深,「要說以前,我們也是很用心啊,什麼都做啊,但公司還是就那麼一點一點沒有了訂單,生產線也逐年縮減… …明明當年什麼都沒做錯,明明也都很努力,我還記得當年出差,是你送我出去的,去澳大利亞墨爾本,本來是競標代理的,結果人家沒看上我們……後來你來機場接我,跟我說,這條路走不長……果然,那之後,我們也再沒有出去的機會了,公司效益一年比一年差,有那麼一刻,我甚至對我所學的和身處的行業前景,產生了嚴重的懷疑……總有些擔心,難不成就這樣,就要提前被淘汰,退休了……」

    「後面程總你一力要做伏龍,你說不能就這樣把技術斷了,不做這東西,我就永遠會退步……繼續鑽研下去,至少還能讓自己的技藝不被淘汰……現在,看到成果了。做伏龍的技術儲備,下放下 來,我們很多產品設備都能受益……」

    「以前,我們是一個訂單做了,長時間沒有新的了,一問,別人看不上我們,合同都簽給其他家了……後來公司內部開會,說我們已經失去了競爭生存下去的能力,我當時心頭很難受……」

    鄭劍鋒喃喃道,「明明我們都很努力,怎麼就變得無法生存舉步維艱了……」

    程飛揚道,「因素太多了,一時不好講清楚。」

    鄭劍鋒點頭,「直到你接手了,伏龍有基本法了,我們一掃以前內部的風氣,重組,劃定組織架構,重新明確各人職責,我們用技術和服務重新去打市場,我們找準時機突破市郵電局,卻不急著往上打,反而是向各縣鎮攻關……當時大家其實心裡還對此有些做不來,看不上那些小地方… …覺得我們沒必要下放……但後來,都證明了這個策略的正確。」

    「別笑話我嘴拙,就像是打仗一樣,軍隊只有掌握 會打仗的人手裡,才能縱橫不敗,攻無不克。」

    「眼看著,我們一個又一個的合同簽訂了,一個又一個的捷報傳回來,以前不跟我們談的,現在自己找上門……我們曾經夜以繼日所做的那些心血,終於重新得到了認可。終於有人認同了我們的設備,這種感覺……」

    「程總,不怕你笑話……我想哭。」

    程飛揚笑了笑,鼓勵的拍拍他的後背,「不要哭,男子漢,這個天… …我們還頂著的。」

    鄭劍鋒道,「程總,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嗎?公司真的能做大做強嗎?還會不會,像是從前那樣子?我現在不踏實,總喜歡胡思亂想,你給我透個底?」

    「我們只能活三個月。」

    「啊!?」鄭劍鋒驚愕抬頭。

    程飛揚想了想,道,「我們的現金,只夠吃三個月。我們距離死亡就三個月時間,當三個月過去,我們怎麼度過危機?」

    「沒有靈丹妙藥,只有靠艱苦卓絕的奮鬥!」

    哀兵必勝。

    一個月後,被派往雅利市的鄭劍鋒,單槍匹馬打下了這座城市的郵電系統訂單。

    伏龍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又前進了一步。

    此時伏龍合同訂單銷售額度:六千七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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