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燃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mk2258 2017-8-29 21:40: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3 1297509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1 15:34
重燃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萬個失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蓉城這邊的道上,名聲最響的,就有傳聞壟斷西南保健藥材交易中心渠道的王二。搞工程,地下賭場,一連挺過了幾撥嚴打,都有「感其義氣」不惜為他代替頂缸扛罪,最後置身事外威望高築的趙岳。還有近些年,依託周灣半島,發家壯大的雷偉……

    但要說王二和趙岳,還有一些道上老人,畢竟都是久經磨練出來的,也挺過了很多風浪,行事作風上更內斂一些,甚至也在尋求轉型。雷偉幫的崛起,就很有些聲名鵲起的勢頭,所以目前蓉城地界,要說雷偉的名頭最響,應該是沒有爭議的。

    陳慧妍說起來,也就抱著聊聊這些道上江湖事的說法,其實她也是認識一些人,畢竟做著她的行業,不怕閻王怕小鬼,很多小鬼難纏,這個時候就需要動用道上的手段,不足為奇。她一介女流,在蓉城跟那些實力背景都不尋常的集團短兵相接,很多都是虎口奪食,若沒有黑道白道保駕護航,怎麼可能走到今天,甚至成就她「蓉城地產界珍珠」的稱號。

    但即便是現在的她,有時候也不免會想,像是雷偉那樣,無法無天把人給綁起來打得半死送進醫院,事後非但對方不敢追究,一個堂堂集團老總還要送上門去挨耳光……想起來,如果她遇上雷偉這樣的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這種事情不是杞人憂天,有時候做事考量,都要看長遠,甚至想到一百種可能性也不為過。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經歷過很多的陳慧妍清楚,一個人手上的產業體量越大,就意味著不斷會和一些勢力發生碰撞,這個世界本質還是競爭。競爭資源,若沒有獠牙利爪如何能行?

    假想敵有時候也不妨樹立,一方面遇突發事件演練過便不會陣腳大亂,甚至還可以提前啟動憂患意識和整理自己解決問題的方略。

    但如果要和雷偉較量,陳慧妍思來想去,最後的結論還是,恐怕自己讓步割捨利益,然後動用道上勢力調停。要說真正壓倒雷偉,這種事情不太可能。

    能為她出力的也有道上一些人,應雄,陳乾南,這些有江湖地位和威望,但是面對如今風頭正勁的雷偉,還是差了一籌,先前有個兩人都很佩服的林江濤,也是在蓉城江湖層面很有威望的大哥,就是在采砂場這上面和雷偉起了矛盾,結果雙方交惡。

    林江濤據說產業生生被雷偉擠垮褫奪。他報復雷偉不成,還被盧曉東砍了兩刀,連夜逃出西南,不知所蹤。雷偉手上的「東哥」盧曉東放言追殺林江濤,不死不休,林江濤至今躲匿,倒是這個盧曉東被逮到攜帶槍支彈藥,如今進了大獄。

    然而即便少了個盧曉東,雷偉手頭上仍然還是有幾個手下,是不弱於盧曉東的存在。

    這樣的人,如果以後利益上發生衝突碰撞,陳慧妍想的也是不可能正面抗衡,但也不可與其交涉過深,反正保持距離,敬而遠之就是最好。對方要涉足的領域,自己這邊退出利益都行,也不能與虎謀皮。

    姜越琴這邊也算是從陳慧妍口中瞭解了這種江湖事,點了點頭,就以她來說,這一塊不在她分管的領域,而且這樣的人物如果真是如傳聞那樣,還能橫行無忌,本就不是孤立存在,肯定是拔出蘿蔔帶出泥,背後涉及很多隱秘牽葛的事情,不是一個念頭就可以定奪。

    又隨意閒聊了一下,陳慧妍就要走了,臨走時想到飯桌上他們提及到的程燃,其實那篇報導她也看了,而且並不僅於此,當天她所認識的副校長張婷就把大致的情況跟她說了,然後她第一時間打給姜越琴,姜越琴對姜紅芍在學校情況的掌握,多數也都是從她這裡得來。

    陳慧妍聯想到孫蕭當年報導所形成的那種意識形態,再看這次程燃回擊造成的新聞層面和教育領域偌大動靜,心頭也是呵了一聲,這到底是個怎樣的高中生啊……

    想到飯桌上姜越琴對程燃的評價,其實陳慧妍本也很想把天行道館背後也是程燃鼓搗的事情跟姜越琴說起,但話到嘴邊陳慧妍又收了回去。

    說不上是什麼心思,想到自己這個從來專斷強勢的閨蜜,如果有朝一日發現自己判斷有所偏差,甚至到了失誤的地步,那這張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

    伴著這種惡作劇般的想法,陳慧妍還是沒說出口,不過打心底,倒是想看看這個越來越有趣的程燃,上次是偶然發現他主導天行道館的匪夷所思,這次是十中事件的辭鋒拍案叫絕……

    那麼……下次呢?

    ……

    陳慧妍走後,姜越琴收拾好那套京瓷茶具,走上二樓,書房裡李靖平還在看書,看到她走進來坐下,李靖平道,「陳總走了啊。」

    「走了,說下次你不再的時候再來,可以聊通宵。」姜越琴道。

    李靖平笑笑,「我說她也節制些吧,你還有工作,經常見的,這麼多年還沒聊夠?」

    姜越琴道,「還是說說事,那個雷偉,有沒有和你們山海一些人有關係?聽說他往下幾個市都伸了手。」

    李靖平放下茶盅,道,「這種人,多數都想介入一些暴利行業,我記起來了,上次那個王局長,跟我提及過,有家礦產公司的幕後老闆,好像就是他,想請我吃飯……這件事最後是推脫了,後面我們就出台了相關文件,嚴格規範相關行業的資質准入問題,這個人就再沒出現過。山海在這方面,你知道我的底線的,不是礦業不能動,而是探明的儲藏地就挨著水源保護地,所以不能做出為求經濟效益傷根動本的事情,山海這邊估計沒撈頭,這樣的人自然沒鑽營的地方。」

    姜越琴點點頭,「這個雷偉上次讓人威脅伏龍公司,結果那人被抓了,光天化日攜帶槍支,原本對於這些江湖傳聞,我是持保留態度的,現在看來,這個雷偉,好像和傳聞一般了不得啊。」

    李靖平皺眉,「伏龍公司我是看著他們走出來的,很有拚勁,程飛揚這個人帶領下,內動力很足……只是現在,好像有些不容樂觀。我一直認為,商業上的競爭就應該按照商業的規則來進行,如果介入黑惡勢力干擾正常經濟秩序,這樣的公司不僅僅損壞的是社會的肌體,更嚴重的是敗壞風氣和人心,動盪會加劇。有的人不明白,認為有些江湖人夠義氣,守不住底線,權力尋租,實際上這些有義氣的多是惡人,對你好的時候,割身上肉給你吃,若得罪他了,就是鱉嘴咬你,鱉頭剁下來,嘴還不松口。但凡不是鼠目寸光之輩,都應該珍惜自己的羽毛,不要去做害群之馬。」

    姜越琴道,「利字當頭,兄叛妻離。貪酒入肚,各忘忠腸。這種事情……人生如棋,誰不是當局者迷?伏龍公司是你任下走出來的,要是只能走到這裡,你是不是會很失望?」

    「一萬個失望。」

    李靖平點頭,旋即想到些什麼,帶著些玩笑道,「話說回來,這伏龍就是程燃他家,要是伏龍未來發展得飛黃騰達,你……」

    姜越琴看著自己的丈夫,嘴唇的弧線牽起。

    「一萬個失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1 15:34
重燃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狠了


    當李靖平和姜越琴這個星期五在家說起程飛揚的伏龍,以及目前蓉城地界的江湖不太平之時,卻沒有想到,十一月過去,進入十二月的時候,一樁可以說是蓉城商界令人瞠目結舌的事件,驟然爆發了。

    這個時候,很多人才明白,原來先前所看到的東西,是被引入歧途的障眼法,而他們這個時候才清楚的認識到,那群在那個老兵帶領下攻入蓉城的那家公司,其實就是一群進入中原的狼群,他們晝夜奔馳,哪怕飢腸轆轆,甚至可以示敵以弱,不達目的不罷休,一旦發起總攻,那就是一場凌厲無比的襲殺……

    蓉城貝拓公司總部大樓,這棟高聳的建築建設在文化宮的廣場附近,在當時是坐擁蓉城極好的一塊地界,而且建成之後,幾乎成為南邊地標建築。

    當時是不知多少大學生畢業後夢寐以求的去處,九零年代,這種中外合資公司,就是典型的五百強外企中排行前列的那種,那時候普遍國企和公務員普通職工也就數百元,但貝拓這種外企幾乎就是這些工資的十倍,要是說誰在貝拓當個小經理,年薪四五萬那種,簡直就是混出頭的代表,堪稱成功人士。千人慕萬人羨的那種,要恰好還是個單身青年,還不知道多少人為自己家閨女上門說項。

    貝拓作為最早進入國內的外資公司,七國八制時代,通過進口的機器,賺得盆滿缽滿,而後續哪怕電信業改革,本就在法國擁有龐大研發能力的貝拓也一直順應中國時代變化,始終仍然是主流之一。在西南這一塊,佔據著最大的市場。

    所以伏龍想要在西南打開局面,貝拓,就是一座邁不過去的大山和堅固城池。

    如今的貝拓大廈內部,已經是吃飯的時間,但食堂裡,一派肅殺。貝拓上下壁壘森嚴,處於金字塔下層的員工看上層經理甚至總管級人物,就像是看另一個世界,普通員工也絕不會窺探到那些高高在上主管的風光生活。而貝拓也一直實行高壓管理,紀律部門出台了一百多條規矩,束縛著員工的方方面面。

    而現在,人們趁著吃飯時間,有的交頭接耳,私底下議論。現在蓉城總部這邊,好像年底回款方面,出現了大問題。據說在高層會議上面,總裁吳枝山拍了桌子,給各項目部門下了軍令狀……現在很多人怨聲載道。認為是吳枝山策略問題,想一口吃成胖子,面對伏龍的競爭威脅亂了陣腳,想要盲目搶奪客戶,結果苦果乍現,年底的回款率,出現了斷崖式的下跌,高層都急瘋了。雖然說賬面上還有錢,還有風險預留金,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打過這類仗的貝拓怎麼也沒有想到,回款率問題集中爆發,導致資金鏈計畫被打亂,如今貝拓很多在線程上的計畫項目,都會受到影響,這還將直接影響到總公司上面對蓉城貝拓的評價和觀感。

    要知道貝拓內部高層如今更是明爭暗鬥,鬥爭激烈,蓉城貝拓這邊早被人盯著,這麼下去,很可能就是最高董事局上面的雷霆震怒。

    總裁辦公室裡,王立剛轟得撞門而入,一進門,就看到了神形枯槁,坐在椅子上,面前煙缸裡堆了大堆煙屁股的吳枝山。

    他在歐洲呆了一個星期,負責那邊的業務,但實際上工作都是交給手底下的人,而他則跟著自己那個小有名氣模特的情人胡天胡地,在阿姆斯特丹一擲千金,在遊艇的客艙裡****,得到消息後,驚醒過來趕忙飛回蓉城,下飛機就衝進了吳枝山的總裁辦。

    「老吳,你怎麼回事?搞什麼名堂?」

    吳枝山這才看向王立剛,他眼眶深陷,顯然是這兩天沒好好睡過覺。

    「太狠了!程飛揚他嗎的太狠了!我說當時我們打得怎麼這麼順手,你看看……」吳枝山伸出手指,有氣無力的叩了叩桌面上的那些報告本。

    王立剛上前,打開翻開,嘩啦啦紙張落了一桌子,但他越看,越是心驚膽顫,「這是我們的好些大單子啊……進程上怎麼會起糾紛了!?」

    「是啊,這些按理說都是老牌企業,我們寧肯放棄利益,甚至虧本,也要把客戶從伏龍手上爭取到……結果誰他嗎知道,我們一讓再讓,甚至給了對方無數優惠條件爭奪到的客戶,三個月依據他們的要求生產的設備到貨後,對方竟然連預付款都付不出來,提出要以貨易貨……對方就是開採煤礦的,我他嗎要那些煤礦做什麼,我難不成還能拿去銷售了?就算能銷售掉,這國家今年產能過剩,價格一直在持續走低,這一波跌勢起碼還要持續一兩年,拿著虧得就是沒底了……」

    吳枝山顫抖著手再點了一支菸,「你看看,你看看……所有不能回款的,都是這樣的客戶……這程飛揚是給我們下了個套,他嗎的,當時我怎麼沒回過神來!我們的調查人員是做什麼吃的……爛了,都爛了……」

    王立剛看著那些一個個報告,觸目驚心。

    他們一線人員現在到處催款,有的甚至是在預訂交貨時,送到了對方那邊,結果對方付不出錢來,或者根本不夠款項,雙方爆發衝突的,甚至還有被打傷的……

    一團亂麻!

    王立剛感覺自己是胸口撕裂著說出話來,「我們到底,在這上面栽了多少錢……?」

    吳枝山痛心疾首,「兩億三千萬的訂單啊!明年一整年銷售計畫的一半份額!是我造成了如此重大損失啊……」

    王立剛腦袋嗡一聲,他盯著吳枝山,感覺自己神魂不守,「老吳,你當初說好的,不是那個博弈補貼嗎……說好的,我們只要奪到了客戶,短期內花了一筆錢,實際上是賺了未來的市場呢……說好的,我們吃肉喝羹,程飛揚就只剩殘渣剩水呢……」

    「被誤導了……」吳枝山把幾口就吸到了屁股的菸頭摁滅在堆積成了小尖的煙缸裡,醍醐灌頂道,「程飛揚預料到了我們的策略,從一開始,就在牽著我們的鼻子走……他們故意跟我們在這些劣質客戶上面殺得刺刀見血……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我們根本沒有預料到,要對付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他們的情報掌握能力,他們從周邊縣份上打出來的競爭力,遠遠超出我們貝拓養尊處優的那些人……他們不僅僅是知道對面企業的情況,分析出他們未來的行業趨勢,是否擁有貨款全部的償付能力……還知道有哪些企業,本就是打算拖欠貨款……」吳枝山眼珠瞪大,死死的盯著窗戶,那裡是蓉城凜冬將至的天空。

    「他們還知道我們!我們的報價底線是多少,所以壓著我們的紅線,把我們的利潤擠掉,把我們虧損殺價到極致,然後讓我們以為奪得了訂單,奪得了市場……但其實,這是絞繩……從一開始,他們就把我們吃的死死的!」

    「我吳枝山……被吃得死死的!」

    吳枝山看向王立剛,眼神空洞,那是一種浩蕩江河破閘在無法阻擋的悲涼,「最重要是,我們接下來將全面陷入這樣的訂單糾紛中,未來至少一都沒辦法恢復元氣,而只能任由得看著他程飛揚,他們伏龍……」

    「攻城掠地。」

    「好狠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1 15:35
重燃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輸任何人!

    王立剛血紅著眼,盯著吳枝山,「吳枝山,你可是學貫中西啊……當初你怎麼跟我說的,『三招之內,取他首級』,這過了三招,結果咱們先中招了?我們申請的博弈補貼,錢都賠光了,還倒賠出我們的利潤……這還惹了一身騷……」

    吳枝山怔怔站原地,他本身就是搞通信出身,更是圈內一號大佬人物,不客氣的說一句,目前業界的一些公司中高層掌權者,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而又有多少大學通信班的人,讀著他的著作寫畢業論文。將來有一天有人要編撰中國通信業發展史話,他絕對是這條江河上面貫穿始終的一道身影。

    甚至吳枝山的一些商業運營和思路,都被一些人奉為教科書般的經典。

    然而就在這場和伏龍的競爭中,他吳枝山敗了。

    敗在身處高位的過於自信,敗於臃腫公司體系的繁冗,敗於貝拓公司在情報的收集掌握能力上面,根本無法和伏龍相提並論。雖然很多東西,都是因為貝拓這家公司養尊處優多年,就如同一個臃腫的拳擊手,和一個靈活的對手較量,處於被動挨打。但作為這家公司的掌舵人,這些問題,仍然是他這個決策者,大腦的問題。

    吳枝山知道自己敗給伏龍,肯定會在圈內引發震愕,但現在似乎已經不是考慮他個人得失的問題了。

    王立剛惡狠狠道,「老吳,這口氣我嚥不下去,咱們兩個如今是同氣連枝,一條繩上。老吳,我知道你不屑我的商業上應該有多種手法的言辭。但有的時候,你不得不這樣做。」

    「其實當年我跟你一樣,也認為商場的事情就是商場來辦……我以前做項目,想做出成績,結果各方面都是碰壁,去找人辦事,正規程序來走,處處都被別人搶先。我們去競標,沒有關係,就等於零,次次都是坐冷板凳陪標的結局。人家准入要求全是「量身定做」,給我們全是低分,內定的公司高歌猛進。有一次我在縣城,成了一匹黑馬,眼看著殺進第二輪了,結果當天晚上招待所門被撞開,進來一幫人刀比在我脖子上,又踢又打,後來我臉破了,手骨折了,夜晚爬進醫院大門,報警也沒用,找不到人,當地也態度懶散。其實那個項目,就算往後面,我們也是出局,但對方不管這些,就覺得我礙了他們事,要教訓我。那個時候,我才明白,這個世界上,你處處講究規則,永遠只可能被規則束縛,我要成為超越規則的人。」

    「後來,後來的事情,認識雷偉的時候,他還不是現在這樣聲名在外,但他敢拚,敢幹,我扶持他,我們共進退。後來,我們去哪裡,可以把一些管事當官的叫出來,那些人就是曾經一句話就可以操控訂單,招投標的人,當年這樣的人把我打進醫院,我狗一樣蜷縮在角落。但時過境遷,這些人現在是覺得能和雷偉一起喝酒,能和我王立剛認識,就是榮譽,就是在道上結識了大靠山,一份保障。你可以想像,以前高高在上的官員,和雷偉我們稱兄道弟,甚至讓雷偉幫忙辦一些他辦不到的事情,這是怎樣的場面,反過來對方打一個招呼,我們的事能不暢通無阻?」

    吳枝山輕聲道,「時代在變化,立剛,以前是以前,現在很多事,不能這麼粗暴解決啊……」

    「你錯了,老吳,無論時代怎麼變,本質上,仍然是不變的。那就是誰拳頭硬,誰就說了算……這一次,我走我的路。」

    王立剛返身走了出去。

    吳枝山呆坐在沙發上,片刻後,這個可謂是行業大佬級的人物,嘆息道,「程飛揚……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背後有什麼樣的高人……?」

    ……

    競爭對手貝拓陷入多場大訂單糾紛,回款率斷崖式下跌的事情,傳回了伏龍公司,公司上下,當然是一派喜形於色,前段時間伏龍被貝拓各種搶客戶,壓價,阻截得血肉模糊,銷售增長率直接減緩的情勢,在此終於等來了破曉的時機。

    程燃倒是先從連小虎這邊聽到這個事情,當然也頗為愕然。這次倒不是他的主意,其實當初幫伏龍公司出具「基本法」,出具發展策略,這些算是他能給出的基於先知先覺的指點。

    然而在這種搏殺中,如果說他置身事外還能主導,那就等同於是妖孽了。

    畢竟想要知道哪些客戶是可以爭取的優質客戶,哪些客戶是毫無誠意壓價,或者是無法回款的劣質客戶,這本身就需要蒐集大量的資料,甚至還有商業機密,然後從中梳理出邏輯細細甄別。

    而要把競爭對手的競標價格利潤壓到最低,其實有時候也需要掌握對手那邊的信息,當然這些都只可能是一家公司最頂尖的決策者所能掌握的內容,程燃當然是無法觸及。

    回到家,晚上才從程飛揚這邊,得到來自程飛揚的親自回應。

    「煤炭小鎮,礦務局……這些你以為我們沒有人去談嗎?我們的業務員不光是找項目負責人,還和這些單位一些老員工們建立聯繫和人情,很多時候,一個單位的真實情況,內部是否有鬥爭,財務債務這些東西,你找公對公渠道,是看不到的,往往就是有怨氣的老員工,能夠提出很多有價值的信息……」

    「伏龍的業務員,都是敢戰能戰之輩,貝拓公司想把我們逼出大蓉城地界,甚至派人來和我們中層經理拉關係,不惜送禮送錢意圖賄賂,殊不知這幫跟著我們一起打拚出來的,都是受過「伏龍基本法」熏陶過,建立起信仰的員工,我們的信仰是要成為一家世界級的公司!我們要讓中國通信走出國門,發展到全世界去!以後我的員工,中層幹部,人人都是千萬富翁,甚至億萬富翁,沒有這點眼界,怎麼達成這樣的目標?」

    程飛揚對程燃眨眨眼,「是以貝拓以為他們侵蝕了我們的中層幹部……其實他們從我們幹部那裡得到的情報,我們要找哪些客戶,我們要開拓那些地方,都是我們「指明」給他們的……」

    「這裡面真真假假,我們給他一個小優質客戶,就埋一個雷,他們以為佔了大訂單,其實我們篩選出這種埋了雷的客戶,也是不容易的啊,都讓吳枝山給吞下去了。軍事上這叫什麼?這叫詭雷戰術!」

    程飛揚笑著,「這就是兵法,論打仗,你爸我可是不輸任何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1 15:35
重燃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遲早會來


    十二月,立誓要將伏龍這個競爭對手阻截在蓉城,阻截在西川省的貝拓遭遇伏龍詭雷戰術,被眾多糾紛纏身,深陷泥潭。伏龍則趁此拉開局面,開始著手下一年度的工作佈局,這個層面上,貝拓已經失去了盯防伏龍的能力。

    另一方面,蓉城市中心,一家茶館中,王立剛和雷偉見了面。

    雷偉剛在茶館吃了飯,面前一碟回鍋肉,一小盤豆瓣醬,一盞上好蒙頂茶澆在白米飯上。

    一塊回鍋肉,一筷子豆瓣醬,就口刨茶泡飯吃了,在他這裡比山珍海味似乎還香,每一粒米都吃得乾乾淨淨,最後如新碗擱一旁,自有人上來收了,雷偉才端起蓋碗茶,伏溜溜喝了一口,拿一支菸點上,看面前的王立剛。

    「立剛,咱們是兄弟……患難與共,一起上來的。有的事情,我要依仗你,這不消說,下面那麼多兄弟要吃飯,家大業大,沒有你,這幫兄弟過不上好日子……我領情。」

    雷偉停頓一下,注視著王立剛的眼睛,他這種人歷經風浪,有時候一個眼神,也會讓人心驚肉跳,攝人心魄。

    然而王立剛並沒有如常人那樣畏縮退避,因為從一個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是同一種人。

    人要是曾經走投無路過,都會有這樣的眼神。

    江湖人江湖事,如今撥動蓉城無數人神經目光的事件,能攪起波瀾的,就在這個不起眼茶館裡的他們兩人身上了。

    「你讓我們動伏龍公司……結果大東給抓了,你說你那邊,吳枝山有辦法,結果現在……誰都知道你們貝拓被伏龍反將了一軍,自身難保……這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沒有事,為了你王立剛,兄弟我受這麼一巴掌,我認了。但下面這麼多兄弟,他們在道上混,要自保,這事人盡皆知,換句話說,我雷偉如果沒能在這事上有一個交代,兄弟們以後怎麼抬起頭出去做人?」

    王立剛看到雷偉的眼神,心頭一陣寒悸,雷偉因為他在程飛揚這邊跌了這麼大一個跟頭,雷偉還想保持威信,這種報復反擊就必須凌厲,還要立威攝人,隨時他王立剛,都可能成為被推出來先殺雞儆猴震懾他手下人穩住威信的那個人。

    王立剛道,「雷哥,如今時代不同,程飛揚現在是納稅大戶,要是動他,引火燒身,不值當。吳枝山說過,商戰事商戰了,雖然他一副臭神叨叨的樣子,但有的事不得不說還是有道理,只是,我們用我們的方式。」

    雷偉看著他,「你說,我聽。有道理,我們就進行,要是施行有難度,我就用我的辦法。」

    王立剛淡淡道,「哪裡有什麼難度……你手上不是有當初我牽線搭橋,讓一些廠子找你貸的款……呵,我當初留了一手,就是防著有朝一日。」

    「那幫廠子,要是老老實實給我王立剛干,就有活路,當初借你的錢,我給他們訂單,每年還你的利息,他們還有盈餘,能活得體體面面,但如果不聽話,咱們連本帶利催賬,我要誰搞不下去,誰就搞不下去。」

    王立剛眼神陰厲,「我手頭上有些兩面三刀,背著我們接伏龍單子的工廠,咱們就拿這些工廠下手,如今正是衝量期,伏龍還等著交付設備回款,咱們讓給他做的一些廠子癱瘓,我看伏龍這次拿什麼交貨!他空有訂單,按期交不出貨來,賠都賠的他傾家蕩產!」

    雷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傾家蕩產,折了個盧曉東換對方傾家蕩產,我雷偉這個名頭服不了眾,也壓不住蠢蠢欲動的那些人……至少要讓這個程飛揚家破人亡,才算得上殺一儆百嘛。」

    「哈哈……」

    ……

    十中新的一期天照新聞報,程燃不出意外成為這個專門以報導校園小趣事為主學生辦報紙的主角,朝花小報上的娛樂版塊,程燃在風雲度上,從原先的三十八名直線飆升至第三位,可謂傲視群雄。

    至此,很多人對於當初姜紅芍在得了科創國賽金牌回歸後當全校感謝程燃提供創意的事情,從最初時的將信將疑,到現在幾乎已經九成確信了。

    畢竟十中還是一所國重中學,這個學生辦小報的朝花排行榜,更多的仍然是以成績和競賽得獎來定論一個學生的風雲度。

    有的時候所謂的風雲度幾乎就和十中張貼出來的成績榜重合,程燃可以說是罕見的成績不拔尖,卻因為一場適逢其會的反擊專家講座這種事情達到這種高度的。

    當張平興沖沖給他展示這期報紙的時候,程燃很有一種好像在遊戲裡升級打怪的感覺。

    這真是……魔怔了。

    不過對這張學生小報程燃還是喜歡不起來。因為在那個最期望情侶的位置上,他瞥到姜紅芍的名字後面仍然是朱旭。

    儘管程燃心知肚明這就是不知哪個學生無聊搞得八卦投稿而已,但這次眼觀鼻鼻觀心靜這種路數還是不起作用,怎麼還是感覺不太淡定,生出一種小酸……

    所以不太喜歡這份報紙嘛。這些十中學生,還是太閒太優越,太早接觸港台娛樂那一套所致,其實也怪不得學生,現在幾大衛視台,一道七八點,就是娛樂新聞。這正是電視播報娛樂八卦的高峰期,這種情況還要等到後來互聯網崛起,門戶網站有專門的明星八卦消息後,電視台這種娛樂新聞才會逐漸絕跡。

    不過這種略微不舒爽的心情,在隨後收到旁人傳過來的小紙條上內容就倏忽而解。

    課堂上彷彿總會有這樣的事情,一團寫著小秘密的紙條,捅一個人後背,或者撞一下對方手肘,然後學生之間就會生出某種默契,成為信使,一個接一個傳遞紙條,到達目標手裡。

    程燃收到後面一個叫劉思奧的男生傳來紙條的時候,看到的是對方一種不甘,羨慕,好奇雜糅的表情。

    拆開那團小紙條看到上面姜紅芍漂亮的「下午放學一起走」幾個字後,程燃就明白劉思奧的表情從何而來。類似姜紅芍這樣主動傳紙條給人的,估計是極為少見吧,但是她在課堂上收到紙條的情況,這個學期很少,上個學期才是屢見不鮮。

    只是對於一些男生的大膽行為,作為班長的姜紅芍收到紙條後看過就扔進課桌下課丟垃圾桶了,久而久之,除了正兒八經傳遞信息的,都沒人抱著要電話要私人信息這種事給她傳遞紙條,因為知道就算傳遞了也沒有回應,而且面對她的時候還會多幾分尷尬不坦然,像是心裡面的小心思,都被這個女生所知道了。

    程燃收起紙條往左側後方看去,她目不斜視,像是紙條並不存在。

    程燃微笑起來,這好像還是首次,在來到十中過後,姜紅芍約他放學一起回家。

    這豈不是即將知道她家住哪裡了?

    來到十中,程燃雖然之前和老薑開玩笑的時候推理過,但終究還是看出了老薑的顧慮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他問下去,老薑肯定會說。

    但就像是有的事情,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程燃就不會再勉強。

    而現在,這其實不就是他明知道「遲早」會有的這一天麼?

    怎麼說……還有些小期待。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1 15:35
重燃 第一百四十章 謝謝你

    這個時候的十中還沒有後世不斷的修繕和改造,其實除了標誌性建築物之外,其他的很多老建築都有歲月的痕跡。

    門外的小街也是成天車水馬龍,老樓區的低層商舖蒼蠅小館子數不勝數,都是學生孜孜不倦的美食尋覓地。每天放學時候,有穿著校服的學生聚集在一家一家的館子裡大快朵頤,其實哪怕是姜紅芍,很多人都看到過她吃著辣油水餃或者酸辣粉,嘴邊油嘟嘟一圈的樣子。

    有時候她被辣的受不了了,就會對著瓶子喝一口礦泉水,含在嘴裡咕嚕咕嚕一會後再吞掉。可即便她就是這樣露出吃貨一面的樣子,也有人會瞥上一眼,然後心虛的扭開頭,旋即眼神又故作不在意的向那方「睃巡」。

    無論後來教學樓是煥然一新,還是一棟棟的樓廈商業圈拔地而起,在這個城市還沒有變成一個大工地劇烈變革的時空,很多人通過老院子的弄堂,腳步聲踏碎舊樓房樓梯甬道的寧靜,迎著那些季節或清爽或寒冷的風,每天這樣去上學的青春裡,如昨日泛黃紙卷卻記憶猶新的,也許就是這樣心臟怦然跳動過的那幾秒。

    程燃到十中的這幾個月來,別看姜紅芍好像在學校裡很活躍,有各種各樣的社交,甚至去港城競賽,但實際上平時生活中還是符合一個正兒八經的高二女生樣子,中午來不及回家,有時候和程燃以及同學在校外就近吃飯,下午放學若不是有人來接,那就是按時按點乘車回家。

    天行道館的籌備到開業,和李明石對CQ這類的出謀劃策,倒是把程燃平時週末時間佔得挺滿,除去上次峨眉山一行,好像還沒有約在在週末時間和姜紅芍單獨出來過。隱約知道有時候像是馬可蘇紅豆會約她逛街,她一般是不會拒絕的,但其他人估計也就沒那麼輕易答應了。

    放學後,程燃收拾完書包,下樓往後門走,就看到了在後門位置站立的姜紅芍,對他盈盈一笑。

    程燃心情舒展,兩人一起走出校門,走過十字路口來到公交車站。

    姜紅芍看著車站牌,道,「三十七路走兩個站,剛剛好順路,在那裡下,你多走一站路到家,可以吧?」

    程燃委實有點措手不及,來到十中,兩人彼此之間好像並沒有過多的說起到各自的生活情況,程燃沒有說過家裡的事情,姜紅芍也從未問過,彷彿並不感興趣……結果其實並不是表面上所見,她連他住哪裡都是知道的。

    程燃盯著姜紅芍長睫毛下毫不做賊心虛的眼睛,道,「你怎麼知道我乘坐三十七路三站路就可以到家,你偵查我啊?」

    這是當年他們在山海時程燃追躡劉志國團夥撞見姜紅芍時她說的話,現在程燃說起,姜紅芍臉微微一紅。

    她道,「就准你私底下猜測我,不准我探查你?我知道你爸的啊,伏龍公司,只要一查,就知道你現在住哪兒了。」

    程燃盯著姜紅芍微笑,「你不直接問我,而是偷偷查探,對感興趣的事很執著啊。」

    姜紅芍眼底的小窘迫一閃而沒,漫不經心道,「不感興趣……只是恰好看到了報紙上的一則新聞而已,伏龍收購了老華通,我知道那地方在哪兒啊。」

    很嘴硬啊……程燃心笑

    「不公平啊……」程燃討伐道,「你知道我家,反過來我卻不知道你家,當初問你的時候你還嚴防死守的!」

    姜紅芍笑道,「那今天不就知道了?」

    37路車來了,兩人一同上車,車裡有不少十中和其他學校的學生,有的人直勾勾的盯著兩人,有些十中的學生帶著振奮,更多的是對兩人神態表情的觀察,期望發現些什麼蛛絲馬跡。姜紅芍上了車後就沒有過多和程燃說話,面朝車窗看向窗外,車裡沒座位,大多數都是擠在一起,全程姜紅芍雖然和程燃站得比較挨近,但都保持著一定距離,只是免不了在公交車的顛簸剎車中,雙方有些微擦碰,手肘與手肘的接觸間,不知道是不是車裡空氣不好,姜紅芍臉頰微紅的,煞是好看。

    終於在車門打開,兩人在草堂公園門口下車。

    「你家在這?」程燃看四周。

    姜紅芍指了指公園門口,「從這裡進去,繞到公園後門就是。」

    程燃順姜紅芍所指看過去……省委家屬院的地方啊,不過早該猜到的。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姜紅芍看到程燃和先前並無二致的表情,微微一笑,帶路向前走。

    這條公園小道很是幽僻,兩旁都是銀杏樹,樹蓋更遠的地方透露出一些掩映在此處大隱之地的別院小樓,在銀杏樹和旋轉的落葉間穿梭,穿著薄毛衣牛仔褲,身線體態仿若畫中人的姜紅芍聲音響起,「那天逸夫樓階梯教室裡面,你說得那些……不錯噢。」

    程燃「噢」了一聲,笑道,「不錯到什麼地步?」

    姜紅芍道,「特別好,充滿真知灼見,又不缺乏真憑實據,話語字字珠璣,充分的表明了態度……」

    程燃左手食指頂住右手手掌,「你先打住……做閱讀理解啊。有沒有誠意!?」

    姜紅芍面帶笑靨,一雙大眼睛無辜睜著,「不過……你怎麼知道那些呀,94年那個中青報的澄清我這幾天看過了,但其他的很多東西,糖果實驗這些,你當時怎麼知道啊?」

    程燃心想總不好跟你說日後這傢伙其實這套言論已經被扒出來給人戳破了,而後所謂「專家」這個詞語,經過後世很多沽名釣譽的專家事件,這個時代的權威和輿論導向性都成了過去。

    當然這個時候只是道,「九四年的報紙了,雖然當時出來沒有引起什麼重視,孫蕭的言論仍然大行其道,但我後面還是針對性的看了一些這個所謂專家的一些發言,發現他的謬誤之處,當然,誰知道他竟然來十中演講了……而你還那麼有勇氣。」

    姜紅芍似乎又想起了那天下午的階梯教室,她孤零零站在那裡,正以為置身孤立無援的風暴中時,這個男生的聲音驟然響起的那一刻,那是那樣的萬籟俱寂,通體血液倒流。

    姜紅芍輕聲道,「謝謝你。」

    初冬來臨,滿目蕭瑟,然而冷風拂面而過,兩個人之間,並不覺得寒冷,卻彷彿溫熱著。

    程燃看到她說了這番話頭偏向另一側的樣子,有些心動啊。

    其實老薑約自己一起回家,甚至不惜暴露她早調查到他家住哪裡的情況,是為了那一天的事情,向自己道謝吧。

    這個女孩……其實有些傻傻的傳統著。

    一件事,恩怨分明,是非向直而求。

    不光是當初陪自己追躡劉志國團夥的俠義勇敢。對孫蕭的當眾謬論,即便面對對方盛名的壓力和十中主場校方的顏面,她也敢於站出來當面質疑,而不摻雜更多的權衡考量,無論你權威多大,能量高低,只有一點,那就是如果你說的做得不對,那麼我便會直指。

    也會像是這樣,面對程燃親口道謝。

    就在程燃微笑略心生一絲得意的時候,姜紅芍開口,「那我們就誰也不欠誰了,扯平了。」

    程燃愕然,「什麼事這就扯平了……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

    姜紅芍手向後背著,昂首「挺胸」快步領先他道,「我最近這段時間勞心勞力給你補課,不領情嗎?……難怪我說你心思用在什麼地方去了,不在學習上,倒是在這些雜事上面……」

    虧得自己還覺得老薑這種一時柔軟下來啟口道謝的模樣很有些可愛,不存在的,轉過頭就是過眼雲煙啊!

    程燃咧嘴,「你還順帶數落我一句,好好道謝這麼難?」

    姜紅芍呵呵笑起,「那……給你個小獎勵。」

    程燃狐疑盯著她。

    老薑從剛才就一直輕輕摁著的褲兜裡,掏出一枚棒棒糖,遞過來,「吶。」

    「我是小朋友啊!」程燃沒聲好氣接過去,看了一眼,真知棒,佳口集團97年在中國推出的棒糖,圓滾滾的糖球和一根塑料小棒,後世基本沒變過造型。

    姜紅芍笑著又從兜裡取出另一枚棒棒糖,撕開包裝紙,糖球抵在唇邊,微笑,「很甜的。」

    兩個人,吃著同一個公司同一種類的棒棒糖,連口味都是一樣。

    程燃突然盯著她的那根棒糖,皺眉,「等一下。」

    姜紅芍微愕然,手定格,然後看到程燃把她已經含了半塊在唇裡的棒糖從她手裡取過去,反手就塞自己嘴巴裡了。

    偏偏這個始作俑者還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喜歡這個口味的。」

    「你……!」姜紅芍臉唰得紅到了耳根,片刻後徑直向前走,「……我不理你了。」

    然後兩人一前一後,直至來到她家小區有武警站崗的門欄外圍,她才轉過身,臉還燙著,「我回家了,你也快回去了。」

    九八年的這個初冬,這一年即將過去。

    這枚真知棒的味道,沒有人知道,那是怎樣的終身難忘。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1 15:35
重燃 第一百四十一章 威脅和結果

    後續去十中上課,程燃看到姜紅芍,一度平時大氣穩重的老薑這裡雖然看上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有的時候,會明顯的刻意避開他,譬如在體育課兩人目光對上,以往會對視一笑,但這回她眼神迅速偏轉開去了。

    譬如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更多的是和蘇紅豆他們聊天,程燃都不怎麼插得進話題。

    然後哪怕是走廊上狹路相逢,程燃剛要啟口打招呼,她迅速從後門溜進教室了。

    看著她有時候躲避自己的身影,程燃心頭其實也是泛起漣漪,這是在害羞,還是惱怒?不過都好,畢竟以她的性子,若是往常那天那樣的事情,恐怕早暴起殺人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幾天,後面好像也就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兩個人晚上打電話聊天的時候,也是歸於平時正常的相互抬槓。但是能感覺得到,老薑會刻意避免兩人話題走偏,不給程燃撩話的機會,有時候刻意的轉移話題,都很有慌張的嫌疑……

    程燃心頭微笑,一直以來都是八方不動的姜哥,好像在自己這邊,有點陣腳不穩了啊。

    和姜紅芍每天中午的複習其實進入十二月後就停了,已經趕到最新的進度,姜紅芍覺得也就沒必要再給他開小灶了。

    程燃想到每天吃過飯兩人回到教室做一會題的時候,還是覺得很是舒服,這麼一來甚至覺得在這所省的國重學校裡,考差點排名不高好像也沒關係。

    不過想到老薑金字塔頂層的高高在上,又覺得有給她點威脅感的必要……

    天行道館這邊,十二月裡,一直在跟三國殺頂牛的盜版終於現出原形,表哥程齊接到一個電話,約他談談,程齊也就答應了,約定在天行道館雙方談判。

    其實對於程燃和程齊來說,三國殺的盜版哪怕做得再好,其實對市場都沒有太大影響,只是程燃對於這個不掙錢也要做出水準上盜版的人很有些好奇。

    程齊在天行道館約見對方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竟然是他們一個學校畢業的,大程齊三個年級,一個叫做王福樂的青年,很有名,經常在師範學院出沒,據說當年在學校裡就愛搞東搞西創業,畢業後也經常來學校,只是和校方成教院有牽連,幫忙拉一些社會學生來讀書,每個人按人頭給他返學費點。這個人腦子活泛,是什麼都干,有時候經常拉著學校一群人去酒吧娛樂場所,都是他請客,因此也掙得了不少名聲。

    不過程齊相對而言在師範學院更為出名,這名聲在外,自然也就惹人惦記,特別是王福樂這樣心思活泛的精明人,當即也就在私底下仿製他的三國殺,推向市場以假亂真,而且比正版價格更低,確確實實在蓉城市場對程齊的三國殺造成了衝擊。只是此時三國殺已經是面向全國都有分銷商,蓉城的市場只是毛毛雨,程齊就想看看這背後是誰搗鬼。

    王福樂也是乾脆直接,說是要以技術入股,想參與進來,獅子大開口,要四成的股份。

    當然,王福樂也是並不清楚現在三國殺在全國的擴展規模究竟是個什麼樣子,這也是受限於現在信息並不發達的時代,大數據的蒐集,也不是他目前能完成的。

    他只知道在蓉城和很多地方,三國殺都很火,也依託這個因素,天行道館一併火。以及很多和天行道館如出一轍的桌游主題店,他覺得自己的盜版製作技術,能對正版產生威脅,由此從程齊這邊搶奪一塊蛋糕。

    王福樂敢找到程齊這麼堂而皇之威脅,其實更多的也是看他不過就是大二的學弟而已,搞出了個三國殺,以他的能力,把程齊收服可謂是手到擒來。

    王福樂最後吃定程齊般丟下你考慮考慮的幾句話,留下一個電話號碼大搖大擺的走了。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個人情況和背後印刷廠的位置,在幾天後就被蔣舟給查了出來,蔣二娃本身就是蓉城地界各種消息靈通的地頭蛇,華通公司大院裡百來號子弟,都服他蔣二娃,再以此為核心散發出去的關係網,全是當年蓉城老企事業單位勾連的人,都屬於蓉城本地那些年最根深蒂固的一群人,可謂是到處都是眼線。

    王福樂當時出天行道館的時候蔣舟就讓人跟著了,只是探明了他活動區域,過了幾天,才確定了王福樂印刷廠的位置,原來搞這種黑印刷的還不是他,而是王福樂的父親,叫王昌的一個人,可以說是有其子必有其父,這父子倆一個盜印書,甚至還盜印菸酒外包裝標籤,銷往蓉城周邊縣市。一個則是看著桌游火熱而盜印桌游,把三國殺盜版做得盡善盡美,哪怕不掙錢,也要打痛程齊強行要合夥。

    盜版三國殺虧得那點錢,甚至盜版印刷書籍的那點錢,比起名煙名酒的盜印暴利來說,可就真的是毛毛雨了。難怪王福樂口氣那麼大。

    對於這種事,程燃的原則,還是先事先警告為主,先禮後兵。

    是以程齊第二次和王福樂見面的時候,就是苦口婆心規勸對方。

    起先王福樂還以為打到了程齊的痛腳,所以程齊主動來找上他,他頗為倨傲。

    但聽著程齊說是自己的原則是,可以正當的合作,絕不從脅迫中妥協。而且如果想要合作,就要王福樂先撤銷現行在市面上的盜版進行銷毀,挽回不良影響,再則收手不再做盜版這類事情,把廠子正規化了,可以考慮和他們合作。

    王福樂原本是勝利者的心態,結果越聽臉是越陰沉,最後拍了桌子怒斥程齊是不是在耍他?然後他更是光明正大的宣告對法律灰色地帶知之甚詳,明確表示盜版三國殺這種沒有桌游版權只有繪畫版權的,就是去告也沒人會管。

    甚至這段時間他還深入調查了三國殺在各大城市招分銷商的事情,笑道,「我還沒想到,原來你做出的規模挺大了啊,抱歉,先前我們談判一筆勾銷,我現在有新的想法了,你猜我回去效仿你這個師弟,把一副牌利潤從現再壓縮一半,我比你賣得更便宜,跟你那些分銷商聯繫……能不能把你取而代之?」

    「之前給你臉不要臉,你跟我打馬虎眼……那就不怪我了。」

    程齊回頭跟程燃說起了這次糟糕的談判情況後,程燃點了點頭。

    既然他該打的招呼已經打過了,對方仍然是利慾熏心,程燃覺得自己動手也就勿謂言之不預了。

    程燃把王福樂父子印刷廠盜印菸酒標籤的情況,分別寄給了省內那幾家相應的大煙廠和酒廠。

    然後那幫菸酒廠高層連夜開會後,又找人核算出製造假煙假酒標籤包裝的王福樂父子地下印刷廠這些年可能對他們造成的利潤損失,於是坐不住了。

    公安機關立案,連夜突襲王福樂父子印刷廠,儘管王昌可能是得到了一些線報,有所動作,但五個倉庫中有兩個是沒能完全來得及轉移,人贓並獲。

    王福樂的確是把算盤打得很精明,的確盜版書籍,盜版桌游這些,很難打很難查,這個時代對版權保護意識並沒有那麼強烈,也沒有出台過很多有力政策和文件,普遍公家方面對這種事也不積極。

    但動了煙廠,酒廠這種省內納稅大戶的利益,情況也就立即掉了個個。一方面層層壓力下來,辦案人員會絕對重視,其次這些菸酒廠還會找報社筆桿子撰寫澄清名聲的報導,那引起的各方關注,警察方面不積極都不行。

    等到警方順藤摸瓜,搗毀窩點,將涉嫌製造、運輸、銷售假冒假煙假酒的十一名嫌疑人抓獲的消息傳來後。

    王福樂父子,也就成為了蓉城這麼一則不起眼的新聞報導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1 15:36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波及面


    蔣舟旁觀了整個王福樂的事件前後,越看越是覺得程燃是委實不簡單,他奉行從教訓中得到經驗,凡是喜歡多觀察作總結,往往能從一個事反覆推敲的細節中勘探蛛絲馬跡,甚至揣摩到當事人的立場和心思,又能通過這些事情舉一反三。

    對於程燃,最初時是認為他是伏龍的少東家,手裡有錢,又想效仿父輩經商的高中生,有些想法很理想化,譬如三國殺,譬如天行道館,都有些理想主義,卻還成功了,而既然找上他了,能給他蔣舟一個舞台,運營天行道館,把他曾經積累的總結的經驗賦予實踐,一下子邁出一大步,他是對程燃有知遇之恩的。

    但也未曾沒有覺得程燃遇上他是無人可選之時適逢其會的念頭,這樣的想法,他能生出來,程燃肯定也一直存介。

    所以蔣舟懷揣著做出一番實績,讓程燃嚇一跳,甚至讓程燃產生選對了人的慶幸。總之要彰顯自己的價值,讓程燃明白即便是他的偶然無奈之舉,說到底他蔣舟也不遜色任何外面有管理經驗和實戰經驗的此類人才,甚至更好。

    程燃雖然有時候做出不符合他年齡段的事情,但窮根究底,也只是個高中生而已。

    但是王福樂的事情,從頭到尾,才讓蔣舟看明白了,這個少東家不僅僅是年齡不符身份而已……對方來威脅,先禮後兵,把底線劃清楚,而對方非但不收手又還要得寸進尺,那麼出手就是雷霆。

    果斷,凶狠,絲毫沒有正常人的柔軟和優柔寡斷,這樣子,更像是一個經歷過很多事情的狠辣老手,這件事我已經給你警告了,你還要這麼做,貪婪人心不足,那麼對不起,一錘錘下去。像是拍死一隻蒼蠅。

    而那個搞地下印刷的王昌其實很成氣候,若不是他兒子非要來染指三國殺脅迫程燃兄弟倆,恐怕也不會被他蔣舟通過他對盜版的分銷渠道,順藤摸瓜發現王昌的地下印刷廠。

    甚至蔣舟懷疑,那些媒體刊登出來的假菸酒危害報導,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些酒廠煙廠讓人發佈的,因為其中的操作痕跡……和當初天行道館開業時,很多廣告口吻「如出一轍」。從這一點上,蔣舟看出了幾分社會競爭的殘酷。

    而後其實程燃還是正常無比,該怎麼怎麼,彷彿王福樂的事情只是一個插曲,偶爾下午放學時來道館溜躂一頭,問問蔣舟的經營情況,就趕著回家了。

    但不知為何,蔣舟有時候看程燃的側臉,不單單是面對一個能給自己開工資定策略的老闆,更隱隱有了幾分敬畏之心。

    想著這些事的時候,他正在廚房後台幫忙,繫著腰帶,手上的帕子擦拭茶杯,福至心靈,蔣舟忽然按捺不住的心情振奮,抬起頭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原來選擇自己,不是無人可用時的無奈之舉啊……

    這樣的能耐,什麼樣的人找不到……

    果然自己還是特別的吧。

    還是得實績說話掙出潑天業績,才證明少東家所托非人啊!

    ……

    程齊的聯眾平台已經上線,平台運營起來,現在同時在線人數平均在三千人。每個月的開銷就是服務器的相關費用,還有任齊這一塊的工作室人員工資。王福樂在蓉城搗鬼這件事,程齊也有一番感觸,對方其實並不知道他們桌游的真實規模,並沒有抓住要害。

    這更像是層次的差異,在王福樂看來,他其實詳盡的做了調查,蒐集了情報,更確信桌游這一塊的法律漏洞,以為可以對程齊產生威脅,提出入股,其實還是想進來分一杯羹。

    如果是在半年前,可能這還是程齊最怕的,更怕的是對方心思活躍,在全國分銷體系沒有搭建起來的時候,就被對方取而代之。而現在,王福樂這一套已經無法威脅到程齊了,這也是因為體量更大起來的緣故,所以程齊從這裡還是看出一點,即是「發展才是硬道理」。

    如果一時受挫,受制約,不要因此停滯不前,只要前面還有路,那就埋頭前進,一時的坎坷跌絆,當置身泰山之巔的時候,可能就會覺得微不足道了。

    當進入到更高層級,原先那個層級的困境和危險,都自然降格成了小麻煩而已,那些曾經看來洪水猛獸的事物,可能也就是動動衣袖就能碾死的小螞蟻和蒼蠅。因此,保持前進和增長自己的體量,才是顛撲不破的法門。

    十二月,cq發佈一個多月以來,用戶數達到了七萬人次。李明石現在發現自己找到了新的方向。在網絡時代到來後,人們通過即時通訊軟件首次感受到了這種和電腦對面那個陌生人交流,從無到有的聊天帶來的巨大吸引力。李明石才明白以前自己光聽程燃說起後的那些印象,還是低估了這種交友聊天方式的巨大吸引力。

    本質上,還是新科技新時代所帶來的新方式,李明石有預感,如果他們能夠在一塊佔據山頭,那麼隨著未來的水漲船高,電信用戶數都在爆髮式增長,未來隨著電腦的普及,網民人數也會不會爆發?

    當這些數目到達一個巨大的基數後,那麼這些在電腦後面的人相互交流,要不要用到他們的cq,而那樣的世界裡,cq又會成長成什麼模樣?

    ……

    蓉城貝拓果然還是沒有乖乖認栽,伏龍的一些代工廠,在這段時間密集的受到了雷偉幫的欺詐和騷擾。因為本身一些工廠就是屬於為這個行業服務的,以前貝拓壟斷市場的時候,這些工廠都受過貝拓王立剛的制約,本身市場叫苦不迭,而蓉城這一塊代工製造一直沒有太迅猛的發展,也和王立剛的舉動有關係。

    伏龍撕開一道口子突圍進入蓉城後,其實是以不講道理的黑馬之姿破開這道壟斷鎖,工廠是久旱逢甘霖,遇到手頭有雄厚銷售網絡現金為王可以先付貨款打破枷鎖和規則的伏龍,很多工廠當然願意敞開給伏龍供應,再也不受王立剛的氣。

    而伏龍那句「先讓合作方強大起來」也深入人心,關鍵人家伏龍怎麼說怎麼做。

    這邊貝拓一方面是分批供給貨款,在遭遇大面積訂單回款問題的時候,貝拓更是以此為藉口,拖欠工廠的貨款,把自己包裝成受害者,意圖把損失轉嫁到工廠這邊。

    更有甚者,據說一些工廠當初在給貝拓做工的時候,王立剛提出找他們貸款才給訂單,由此做過了一些交換。現在王立剛利用高利貸,讓雷偉幫逼迫這些工廠,限制伏龍的供應鏈。

    所以貝拓和伏龍這場大戰,西南這邊的大大小小相關設備工廠,一時間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這些程燃從自己老爸和伏龍高層這邊得知的時候,也只是知道這麼個情況而已,但在十中聽說了一件事後,他才直觀的感受到了這場大戰的波及面,而且這個情況,還是從他所認識的人身上出現的。

    消息是那天下午在學校裡蔓延開的,程燃到教室,看到張平和郝迪一群班上同學聚集在一起說著些什麼,有的人眼珠子都瞪大了,很是詫異。

    那些聲音隱約傳來,「真的嗎……沒想到啊,她家那麼有錢的啊……」

    「是啊,但都是表面風光……還是張磊說的,他家本就和她爸有業務往來,聽說她爸想把車給賣了抵債,才知道這件事的。」

    程燃到座位上,張平看到他過來,道,「程燃……聽說了嗎,秦芊家裡的廠快不行了,他家廠據說是做些模具設備的,好像現在市場出現了問題,供貨商那邊回款不到位,本來還欠了高利貸的錢,人都衝到她家裡去逼債騷擾了……」

    「我說最近秦芊魂不守舍的,眼睛也好像是哭過,跟她打招呼倒是和往常一樣對你笑笑……沒想到啊,家裡適逢變故,誰都不能淡定吧……難為了她還要表現得挺堅強……」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4 14:53
重燃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生無常

    很多人第一次對人生無常這個詞語的深刻體會,就是在學生時期,身邊認識甚至熟悉的人,陡然之間家裡發生變故,導致性格和行事大變,或是乾脆生活顛覆,消失在眾人的世界裡,多年以後大家聚首打聽到近況,或嗟嘆或惆悵,對照自己又反襯種種無奈。

    秦芊平時在學校裡人氣很高,但凡有登台表演的時候,她絕對是很多人期待中舞台降臨的一抹靚麗身姿,更別提一直以來她為人並不傲慢,和朋友在一起出手也大方,家境優越,由此也是人們常常關注的對象,甚至在很多人眼裡看來,堪稱完美。

    但是完美其實也只是特定時期一個人一廂情願的美好想像。

    再怎麼不食人間煙火,其實也會經歷柴米油鹽。

    秦芊那個富足的家庭出現了危機,父親廠子出了問題,只能變賣家產,被人逼債。

    一時間傳得這麼沸沸揚揚,一部分可能是真的對她的同情,對這種境遇的感同身受,當然也會有如同一個精緻完美的東西被打碎的惋惜,也不乏此前的某些嫉妒者的風言風語。

    唯獨愕然的恐怕就是程燃了,如果真是如張平所說,那麼很可能秦芊家裡出事,就是自己家伏龍和貝拓這場大戰的波及所致,這也算是自己蝴蝶效應引動的一環?

    而有關秦芊家庭的事情,都是從學校裡和她父親那邊有相關聯繫的學生家長散播出來的,在她本人這邊,卻是看不出太大的異樣。

    因為礙於一些情面,是以儘管私底下學生在傳,可是當秦芊的面,卻是沒有人啟口詢問過。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朋友袁慧群,最近一併是心事重重。

    秦芊雖然一開始不願意說,但作為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最瞭解她的朋友,袁慧群怎麼可能拗不開她的口,探不清楚其中究竟。

    是以袁慧群還是就從秦芊這裡,逐步知道了整個全貌,原來秦芊的父親做設備,為了市場的需求升級,曾經一度打算引進更好的機床,擴寬廠區,所以當初借了幾筆款項,這些款項都來自於當初的合作方貝拓,而她父親其實也是主要生產貝拓的訂單,可最近一年一家叫做伏龍的公司強勢崛起,對方政策也挺好,不存在以訂單脅迫工廠的情況,而且人家的訂單更良性化,她父親也就私底下偷偷接了伏龍一部分單,結果沒想到被貝拓方面暗中掌握了。貝拓那家大公司,一方面以高層業務出現問題為理由壓縮給他父親的回款,一方面又讓當初借錢的高利貸公司收賬。

    也是因為她父親當初迫切想要升級求發展,所以借了貝拓手底下的金融公司很大的款項,如果沒有貝拓的訂單回血,高利貸索要的利息,就像是絞繩套索,足以一步步把這家工廠給勒死。

    貝拓集團似乎也是想殺一儆百,想要合作方看到私底下給伏龍做工的後果,所以似乎是下了決心要拿她父親的廠子開刀。

    據說這上面,還有蓉城的黑社會在其中參與,秦芊父親雖然管著幾十號人,有一定身家和能力的商人,可沾染上了那幫人,又怎麼能對付得了。

    不光是黑社會上門逼債威脅,甚至就連她的母親,也在家裡頻頻和父親爆發爭吵,怪責他父親去做伏龍的訂單,結果現在惹上了貝拓的王立剛引火燒身。

    袁慧群知道這些的時候,才明白秦芊如今承擔了多大的壓力,甚至每天她都不想回到那個一進家門就是父母爭吵得烏煙瘴氣,還時不時有些來歷不明的人物登門拜訪,和父母說話談起債務時,偶爾瞟向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對於聽到從秦芊這裡這些事情的袁慧群來說,那就像是一種巨大而陰森的規則,如同讓空氣澆灌了混凝土,稠密無形的壓力,籠罩在了自己的這位原本完美而讓人羨慕的好朋友身上。

    那是連他們的父母,都沒能辦法打破的鐵幕,是有更高層的力量在主導著,是這個社會血淋淋的規則。

    作為學生的他們,對於這股能摧毀和折騰他們家庭的力量,更多的是無能為力,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

    「一切都會過去的吧。」

    對於秦芊,袁慧群說出這樣的話,好像她能夠做到的最大的事情,也就是說出這樣的話了。

    但秦芊對此也是點點頭,對她一笑,「我沒事的。他們說那是大人的問題,讓我不要擔心。」

    ……

    秦芊沒法自欺欺人的「不擔心」,家裡出了那樣的事情後,父親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說起過相關困境,甚至每天上學該給她的錢,也一分不少,但是她自己關上門也能聽到的父母爭吵,母親對自己的抱怨訴苦,足以讓她勾勒出事情的全貌。

    跳舞課那邊,她已經缺了好幾節,每次去上課的時間,她其實就是提著裝了舞蹈服的口袋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溜躂,到了下課時間,再回到家裡,往往迎來了她父親神色複雜的一句「回來了啊。」

    其實她很喜歡跳舞課,一場大汗淋漓的舞蹈能讓她放鬆身心,能讓她在這種時候,感覺到一絲渺茫的自信。但之所以她缺課不去,是因為再上幾節課之後,就要繳下一年的學費。

    她不希望在這種時候,為家庭增添負擔。

    而其實她也知道老師其實打過電話到她家說她缺課的情況,之所以自己的父親並未當面戳破,也正是知道自己的那份心思吧。同時,這個家庭支柱的男人,也覺得有些愧對自己吧。

    所以那之後在學校裡,放學時候,秦芊也不接受其他人的邀約了,吃飯的時候更多於是獨來獨往,最多就是和袁慧群一起。

    由此,也有關於「秦芊家惹上了黑社會」「高利貸逼債,她爸賭博快破產」的此類風言風語傳出來,有時候她聽到了,也會埋著頭走過去,身影蕭瑟。

    12月19日,作者錢鍾書逝世,有學者喟嘆「中國古典文化和20世紀同時終結」。這則消息在當時沒有引起足夠熱度的社會反響,甚至很多人也不知道這位著名作家的卒世時間,倒是記得她夫人楊絳五年後的回憶錄裡,所寫「我們三人就此失散了。就這麼輕易地失散了。『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但十中還是有學生為此感到難過,有的記下了筆記,有的則在新的報紙上,寫下了祭奠的文字。

    一直關注著秦芊的張平這天上課的時候,對程燃道,「秦芊和郭軼又重新在一起了。據說是那天在食堂裡,郭軼直接跟一群私底下說秦芊的女生發飆了。那之後秦芊和郭軼就走得很近了……可是,我總覺得秦芊也改變了。以前她放了學會第一時間回家,郭軼以前一直抱怨秦芊這一點,除了在學校,其他時候根本喊不出來,壓根不像是男女朋友……結果現在經常放學後也會和郭軼他們一群人出去玩了。去溜冰場溜冰,去吃飯唱ktv,甚至還跟著郭軼去網吧和遊戲廳……」

    張平說著,表情有些憂慮,「我覺得秦芊是因為家庭的變故,郭軼重新出現,她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枴杖……現在都說,郭軼已經把秦芊吃得死死的了,她現在,可能也是在找一個依靠吧……」

    「真是的,」張平憤憤不平,「明知道郭軼那邊是一條死路,只是現在沒有依靠,她就要重蹈覆轍嗎,她難道不明白郭軼對她存的是什麼心思嗎?這是飲鴆止渴啊,老早的時候郭軼就抱怨上不了秦芊,連手都不給碰,現在肯定會趁虛而入,這下秦芊危險了。」

    最後張平看著程燃,想到他面對孫蕭那種時候震驚全場的發言,又多了些向他學來的思辨,想了想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好像也不能站在一個高處,就自以為看到了全貌指指點點評判當事人。畢竟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我們沒有經歷過。誰都不知道她現在身上承擔的東西。就是我們男的,要是遇到這種事,可能也備受打擊,更何況她一個女生呢。也許在這種時候,一個肩膀和依靠,就是莫大的安慰了,其他的……其實不重要。」

    程燃沒有對此表態。

    其實這種事情愛莫能助,儘管秦芊的家庭是受到了貝拓和伏龍大戰的波及犧牲品,然而程燃並不認為自己能給予補償,

    這本質上是貝拓的不正當手段,程燃當然不可能用敵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這天下午放學,程燃才想到家裡的墨水要用完了,十中走過十字街就有文具店,想到這裡程燃從公交站台多走了一截路過去,在一家文具店買了一瓶墨水,一支看上去好看寫起來也很流暢的鋼筆,還有幾個筆記本,提著塑料口袋出店,準備前往站台回家的時候,突然看到旁邊的公園裡面,兩道熟悉的身影。

    程燃定住,看到穿著黑色薄羽絨服的郭軼,和身著一件白黑色相間衛衣,下身短褲配著黑色長襪運動鞋的秦芊,正在公園步道上行走。

    郭軼先是問秦芊不回家嗎。秦芊只是搖搖頭,並沒有多說話,其實這個點回家多半又會面臨父母的爭吵,其次也不知道會不會遇上登門的逼債人。以前自己一想到就覺得溫馨的家,現在卻好像成了一個迫不及待想逃離的地方,更別提母親每天以淚洗面,精神恍惚,每天早點回去,晚點回去,現在也無人過問了。

    郭軼隨即就伸手去牽秦芊的手,握住了,秦芊有些掙扎,但郭軼這個時候手上很用力,秦芊抽了幾下沒有抽出手來,也就只能讓他強行牽著了。

    郭軼那個欣喜若狂,秦芊家裡出事後,他就在穩步接近,能感覺到秦芊對他的防備和她自己本身的迷茫,郭軼也沒有急躁,後來一步步,帶著她打遊戲,一起溜冰,這途中還裝作無意牽她的手,溜冰上面的情況,她也沒反抗,後面還吃火鍋到七八點,又帶她去ktv唱歌,和他那幫朋友一起玩,最近才讓秦芊對他信任度加深了不少。

    就這麼牽著手走了一截,郭軼突然返身把她橫腰抱著,秦芊大概受了驚嚇,但沒有他預料的乖乖就範,反而有些掙扎,「郭軼不要這樣……」

    聽到秦芊話語的軟弱,郭軼一邊手上用力掰她的肩膀,一邊頭往前湊,就想吻她,秦芊手上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力,猛地把他給推開了,「你停一下!」

    秦芊受驚小獸般紅著眼盯著臉上白一陣青一陣沒想到自己出師不利的郭軼,看到郭軼的模樣,秦芊覺得好像他也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對待,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只是道,「不要這樣好嗎,你不要這樣……給我點時間……」

    郭軼臉色不好看,但聽到秦芊最後那一句,還是點點頭大度道,「沒關係,我只是太喜歡你了,一時有點控制不住,我們可以慢慢來……」郭軼這個時候看向外面公路,道,「我的車來了,我今天要早點回去,我先走了,那你也跟著回家去吧。」

    郭軼示意秦芊不用送了,走出這個小公園,上了車,看到秦芊身影越來越遠之後,表情立時陰了下來,「嗎的,裝什麼裝啊……」

    郭軼走了,秦芊呆呆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忽然有所感,雙手環抱起肩膀,不是因為寒冷,而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在學校沒有二致,在家裡聽著父母爭吵,聽著他們對生活的無可奈何,她沒有表現出軟弱,甚至在學校裡聽到對自己的風言風語,她沒有去上跳舞課,小課同學私底下對她的那些議論,她也都從未低下頭去。

    但這個時候,她終於忍不住,雙手捧起臉,痛哭起來。

    公園有個環衛遠遠看著秦芊,搖了搖頭,還以為是情侶吵架了,這種時候當然她不可能上前。

    就在旁邊文具店門口目睹了全程的程燃轉頭,朝公交車站走去,在公車站又等了幾分鐘,三十七路晃晃悠悠到來後,車門打開,程燃抬起腳,卻最終沒有隨著人流上車。

    天色暗了下去,秦芊仍然在公園那張長椅上埋著頭。

    程燃提著裝學具的塑料口袋,在長椅的另一側空位上……坐了下來。

    ====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4 14:54
重燃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且當勉勵


    聽到身邊有動靜,秦芊下意識警惕抬頭,看到程燃,明顯是措手不及,擦拭著臉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迅速扭開頭,看公路,看樹,看花,卻唯獨視而不見身旁,彷彿身邊坐著的這麼個人並不存在。

    而從程燃看得到她的側臉中,雖然已經止住了眼淚,但臉上哭過的痕跡還是有的,污一塊紅一塊,睫毛輕輕顫抖,如她混亂的心情。

    秦芊委實是嚇了一跳的,旋即就感覺到巨大的窘迫,她不知道程燃看到她多久,甚至是不是連剛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最重要的是寧願面對的是平時可謂是她「敵人」,如非常討人厭的張端青,衛筱,也不願意自己剛才的一面被程燃看進來。說不上為什麼,就是心裡倔強著,她寧願給他看高傲的一面,只給他一個背影,也不願意他看到她這樣既不清高也不漂亮的一面。

    她還記得她生日的時候,請了很多人,幾十個友人,在錦江賓館都包了八桌,心裡面其實也有想著,他會知道她生日會的情況,但獨獨沒有邀請他,他就該知道她對他是什麼心情了……

    她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這樣的話,他會失落吧,也會覺得被冷落吧……想到他平時那股子淡然平靜,她也會生出一絲報復性的快感……

    如果有可能,她寧願永遠不理睬他下去,永遠對他是冷漠輕慢,然後讓他對自己的作為,記一輩子。

    但現在,這麼一個人,偏偏就坐在自己身邊。

    偏偏兩人之間,有那麼多難言的尷尬。

    偏偏在那場對孫蕭的駁斥辯論中,那天的陽光興許太過濃烈,他的模樣,他的思想,他的言辭,是那樣的光芒耀眼。

    「我聽說了你們家的事情了,所以那些都是真的……你爸給伏龍做工,結果被貝拓報復,還有黑社會來逼債……」程燃開口問道。

    秦芊一怔,然後點了點頭,她此時薄外套裡面是一件貼身的羊毛衫,曲線體態畢露,下身短褲開口,兩條曾經在舞台上讓無數男生血脈賁張的雙腿在黑色棉襪的包裹下緊致而修長,小腿併攏貼合,兩片膝蓋骨在黑襪中小小突出,這在舞蹈中有說法,其實是非常適合跳舞,再加上常年壓腿的鍛鍊,小腿纖細,膝蓋韌帶提拉,膝蓋骨顯得玲瓏秀氣,腿形會非常好看。

    她此時坐著還不如何,但若是站起來,筆直腿骨加上天鵝頸與挺拔和後背渾然一體,更是賞心悅目。

    她內心觸動了一下,輕聲道,「你都知道了……」聲音中又有一絲柔弱,其實現今本就是她很脆弱的時候,哪怕最初時還能在程燃面前端著,但等程燃這樣開口,她的那些偽裝都一戳即破。

    「所以你在想什麼?」程燃下一句話語氣就驟然厲害起來,「家裡出了問題,於是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自己也無所謂了……你在找什麼?找男人?你爸可以保護你的時候,你就安然的躺在豐軟的舒適區羽毛翼下,你是在羽翼保護下成長的公主,你貪戀舒適區,一旦要脫離舒適區,你就恐慌,拚命找救命稻草。」

    秦芊愣住,她沒想到一向溫和的程燃把階梯教室上對孫蕭的那副模樣,會在這個時候面對她現出。

    像是很多鋒利刀片,從心臟上一拉而過,一時沒法感受到後果,但卻已經覺察到絲絲抽心涼意。

    她原本還微腫的眼圈再一次泛上了水汽,同時胸口急促起伏,她用前所未有的眼神,看著程燃。

    偏偏程燃卻一點不適可而止,「你很漂亮,很受歡迎,有的人會對此感覺虛榮,但這不出現在從小就眾星拱月的你身上,所以面對那些追求者的騷擾,你不堪其擾,感覺到自己舒適區遭到了最大程度的壓縮,所以你找到了救命稻草,郭軼。」

    秦芊的眼睛在逐次睜大,彷彿在震驚他怎麼可以這樣說。

    「因為郭軼你自認為條件最好,也最能掌控。而後你又習慣上了這種有個男朋友呵護著的舒適區……然後你家裡發生了變故,你發現一直以來保護著你的家庭羽翼沒有了,你不再安全了,所以你迷茫,你想要依靠,郭軼又成了你的目標,你傍上他,依靠他,你需要一個枴杖,哪怕是一個虛假的舒適和安全,你想要被人保護著,你沒出息!」

    秦芊牙齒咬著嘴唇,熱淚滾燙落下,聽著面前的程燃說著換以前任何人跟她說都會絕交的話語。

    偏偏程燃仍然是字字如刀的鋒利,一寸不讓的盯著她的眼睛,「你在想什麼?你幻想著郭軼能保護你……你還想著什麼,有人可以依靠,想不想被包養,要不我包養你,我很有錢的……你爸公司大不了虧破產了,我包養你啊,只要你肯付出學業和前途盡毀的代價,介不介意高中就大著肚子,沒畢業給我生個孩子……這樣保證你地位穩固……」

    ……

    「你不要說了,你在說什麼啊程燃,你不要說了!程燃!」

    秦芊哭出聲來,她揮手甩向程燃,卻被程燃抬起一隻手擋住了。

    啪得清脆聲響,程燃手紅起來。但其實程燃並不算很痛,只是聲音大而已。

    但看她梨花帶雨又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的樣子,程燃還是略微緩和了一些,「所以我說你習慣了安全區,習慣了依靠人。是,你的確很會跳舞,這方面很有才華,但這也是家庭支撐起來的才華,是你父母有條件把你送到相關機構長年累月的培訓下來的結果,實際上是這些技能在學校裡跳跳舞得幾個獎可能有用,但如果要去專業領域混飯吃,就差的太遠。」

    「你的才華只是花瓶,表面好看,摔碎了花瓶,就空空如也。但有一點必須承認,跳舞很辛苦,既然你能夠在這上面堅持那麼久,為什麼不同樣把這樣的堅持,用在和生活不順的對抗上面。為什麼就要妥協?為什麼要有枴杖和依靠,自己不能靠自己嗎?」

    第一次聽有人叫自己花瓶,第一次聽有人如此肆無忌憚的說自己就是在意圖依靠男人,第一次聽有人說要包養自己,原本她應該把坐著的凳子搬起來把面前這個男人砸死當場。

    但偏偏她卻沒有這樣做,反倒是覺得心頭空空蕩蕩,卻又有一種虐抑到極致釋放後的遼闊。

    程燃毫不留情對她的鞭撻下,秦芊儘管抽泣著,胸口劇烈起伏,但雙手卻倔強得不斷去抹掉眼淚,此時是眼睛紅紅的,鼻尖也紅紅的,就是恨恨盯著程燃。

    但似乎程燃這話醍醐灌頂,秦芊在片刻後,眼淚也抹的七七八八,心情也平復許多,鼻腔抽抽道,「程燃,我現在很想咬你打你踢你踹你……但你……說得很對。也許真的是這樣,我一直都在貪戀舒適區,發生事情,第一時間想的是找到一支枴杖……可我覺得,我如果不這樣,又能怎樣呢?我雖然中國舞是十三級,但沒有我的父母,我連跳舞的學費都繳不了,就好像我家現在這樣了,如果以後家裡背很多債務,我就是出去打工,可能都做不好事情……我只是被保護在學校象牙塔和家庭羽翼下的人,我出去在這個社會上找一件事做,也會做的很失敗吧……」

    停頓了一下,她輕輕攥起拳頭,「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的啊……」

    「也不然。」程燃搖搖頭。

    秦芊抬起頭,微微愕然。

    「你又來了,一件事還沒做之前,就開始提前否定自己,所以你還是這樣的軟弱不自信沒出息。」

    「我警告你噢,雖然你說得都對,但再這麼說我,我……我就真的踹你了……我從小練跳舞,踢人很疼的。」秦芊眼睛閃爍,下身黑襪長腿動了動,鄭重道。停頓了一下,她又說,「可是,我沒有機會做這樣的事啊……」

    程燃想了想,從兜裡取出了蔣舟的名片,放在了兩人長凳面前的空間上。

    秦芊拿起來,看到上面的字,一隻手捧住了嘴,「天行道館,店長……蔣舟!?」

    「機會是有的,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機會,從未對一個人堵死過。這個人我認識,如果你去找他,他可以給你安排一份兼職工作,你可以試試,嘗試著走出舒適區的第一步,樹立自信。就是看看一件事,到底能不能做好它。當然,你現在還是學生,讀書也是最緊要的,這可以就當一個社會實踐了。」

    「真的可以嗎?」看得出秦芊握著名片,眼睛裡流露出期許,天行道館就在十中過去的邊城街,十中無人不曉,實際上以現在道館在蓉城的名氣,大概年輕人中十有八九都知道。

    「你說是我的同學,別人也要考慮你的情況,到底最後能不能讓你兼職,還是看你自身。」程燃道。

    秦芊收起了那張名片,點點頭,「好的,我明白了。我會考慮的。」

    程燃看她的模樣,道,「我知道你家現在很困難,我大概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但如果想要改變環境,那就得從自己去改變不是嗎。如果你父母看不到未來,那你就應該讓他們看到,你是他們的未來。」

    秦芊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頭,注視著他,「謝謝你。」停頓了一下,她又道,「現在的你,和那天在階梯教室面對那個權威專家孫蕭的時候……好像。」

    「本來就是我啊。」程燃哭笑不得。

    但旋即程燃正色,「應該是有黑社會也在找你們家的麻煩吧,具體怎麼給你爸設套,敲詐你們高利貸……能給我具體說說嗎?」

    秦芊怔了一下,「我沒有說過有黑社會啊……」

    程燃道,「這件事不是什麼秘密了吧。」

    秦芊遲疑了片刻,輕聲道,「程燃……不要打聽這些了好嗎……我答應你,我會振作起來的,努力去做一件事,證明自己。但那些人,我們家的這些事,你不要打聽了……一般人,躲都來不及。知道得越多,就是在害你……」

    「那是普通人招惹不起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4 14:54
重燃 第一百四十五章 虛張聲勢

    郭軼告訴自己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急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更何況現在因為家裡出事,秦芊對他的依賴大勝從前,都有開始朝著更進一步突破的可能。

    那天回家後是他那幫朋友打電話過來詢問兩人去逛公園後續情況的,郭軼說起自己的「壯舉」後,引起電話那頭一片「再接再厲啊」,「牛逼郭軼!」,「下次是不是就是突破了」的鬼哭狼嚎。

    電話裡郭軼還是罵這群死黨「毀人不倦」,又開始暗暗後悔當時他還是太沉不住氣了,所以他還是給秦芊打了個電話道歉,並約了這個週末出來玩。但沒想到秦芊居然拒絕了,說她有事情要做。

    這本能讓郭軼感覺到狐疑,因為秦芊家裡出事後,下午放學她幾乎都不是如以往一樣立即回家,於是也給了郭軼帶著她遊玩多了很多機會,週末有時候甚至可以拉著秦芊去桌游館,去網吧玩到九、十點,但這一次她居然拒絕了。郭軼最後不死心問週六不行的話,週日怎麼樣,秦芊略微的遲疑後,說到時候看吧。

    掛了電話,郭軼心頭還是那種不尋常的感覺,心想或許秦芊被他當時的魯莽嚇到了,不過他有信心,這麼下去,攻陷她……是遲早的事情。

    想到當時公園時秦芊那讓他忍不住的誘人身影,郭軼喉結起伏,心如貓抓。

    ……

    秦芊星期六站在天行道館門口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是不是病了。

    拒絕了郭軼邀約她和他那幫朋友去滑冰,下午看電影的請求,她來到這麼一個地方,僅僅是因為程燃當時給了她一張名片,還有對她的那番話。

    一想到程燃當時的言語,儘管已經過去幾天了,她還是胸口揪緊得厲害,她那時真的很想把他那張嘴臉給扯得稀巴爛,而且,心裡面對他的恨意,好像只增不減。

    包養……真是,我打死你噢!

    其次,你何德何能敢說這種話啊……

    看著那塊「天行道館」的招牌,她雙手在胸口攥緊,「還是不去了。」然後轉身走了。

    但過了片刻後,在附近溜躂了一圈的她又來到了天行道館門口,喃喃自語,似乎是在說服自己,「走了半個小時過來的……腿都酸了,還是給他個面子去一趟吧……」

    家裡的情況,媽媽雖然和父親吵得窩火連天,但仍然是取出了家裡的死期存款,都是當年廠子效益好的時候,父親給她家用的,她一點一滴存下來。

    父親的車也賣了,據說工廠的工資都開不出來,所以逼債的不光是那幫高利貸,還有需要錢作為家庭用度的工人們,她就聽過父親和母親吵架私底下咬著牙說,再難也先把工資給付了。

    這種時候,她在學校和平時用度,一個月四百塊錢的費用,家裡卻也仍然沒有虧待她。還是努力讓她覺得,她的生活和以前相比,沒有太大變化。

    可是怎麼可能沒有變化……這種時候,秦芊覺得,她似乎應該找個兼職,至少能賺夠自己平時的生活費,能減輕多少家裡的負擔,就減輕多少也是好的。

    這似乎也不是顧慮面子和臉皮的時候。身處逆境的時候,需要的是更多的堅強。還有心底更憋著一口不服輸的氣,她想讓程燃看看,讓他收回當時的那些話。

    天行道館平時一早也已經有很多人了,更何況是週末。服務生原本看到秦芊長相漂亮身段高佻,雖然是一個人,但更像是是約了朋友過來的。天行道館目前算是蓉城最火熱的此類主題咖啡館,經常看到很多漂亮女生在座,這也變相吸聚了更多的人氣。只是今天這個女生算是近期最為出挑的,結果聽到了秦芊的來意後,服務生把她領到了蔣舟的辦公室,臨走時頻頻回頭多看了她幾眼。

    想要過來兼職的人其實從未間斷過,天行道館這邊,一些長得好看的大學女生來應聘的不少,在這裡工作都算是一種福利,要真是這個女生過來兼職,無論是來消費還是來應聘的,人氣沒準都要高不少。

    蔣舟的辦公室其實並不大,蔣舟和秦芊見過之後,就說知道她了,她想要來兼職完全沒問題,一天五十塊錢,可以週六周天生意忙的時候來兩天幫忙,平時上完課放學過來也可以,原則是不打擾她的學業,下午可以給她按時薪開工資,九點下班,一個小時八塊錢,這樣她要是下午來上兩個小時,每天可以掙到十六塊錢。

    如果她決定了,可以隨時開始,先從擺桌和熟悉整個作業流程開始,有熟練服務生可以帶她。

    這個結果已經很出秦芊意料了,也讓她有些喜出望外,因為按照蔣舟的說法,其實如果她每週過來兼職兩天,一個月的生活費其實就能掙夠了,能直接為其父母減輕負擔,雖然這負擔杯水車薪,但至少這是她的決心。

    秦芊也能想到這麼一份工作對於一些人來說,薪酬很高,可謂是香餑餑,就能這麼給自己?

    她遲疑了一下,問道,「是程燃跟你說起的我吧……你認識他嗎?」

    蔣舟本來說得差不多了,就準備埋頭做手頭上的事情,本來到門口的秦芊又轉過頭來問自己,蔣舟頭也不抬,「嗯,認識,一個朋友。」

    其實程燃雖然交代讓其同學秦芊來兼職,其他沒有多說,但蔣舟知道程燃歷來不願公開自己的身份,否則也不會讓他來代為幫他打理天行道館,是以對於秦芊,他也不用多說太多。

    秦芊其實情商智商並不低,最多就是社會閱歷不足,但與人相處,她洞察力還是很強,看蔣舟的態度,也就明白了。

    蔣舟對於程燃,可能就真的僅止於認識的人情而已,因為若是關係好,完全可以在她這個程燃介紹過來的人面前賣個人情,說起是他鐵哥們兒,甚至用「兄弟」這個詞顯得讓她沒有顧慮更好。結果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認識的一個朋友」。

    那麼秦芊也就能從這些蛛絲馬跡中勾勒出全貌。

    兩人認識,程燃腆著臉開口要求幫忙她這個「落難同學」,蔣舟礙於情面,也就不得已答應了。

    緊接著秦芊就被蔣舟叫來的一個熟練服務生帶去培訓去了。在對方給她講解後台點餐系統,怎麼找到對應的桌位,以及如何端盤和跟人客人說得一些規範用語的時候,秦芊微笑著,心裡卻想著其他的事情。

    別人只是礙不過情面而已,還大言不慚學社會人說什麼包養,家裡很有錢什麼的……

    你程燃也不過就是在繃嘛……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