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燃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mk2258 2017-8-29 21:40: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3 1295157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07:05
重燃 第一百五十五章 無能為力

    秦宋元沒過多久就從外面回來了,估計就在家附近,沒敢出來,和老婆之間應該有一套聯絡的方式,直到老婆電訊確認了「解除危險」,他才畏首畏尾的出現,看到程燃三人,自然就是一番驚弓之鳥稍定之後警惕的打量。

    這一幕也讓人唏噓,試想這個時候的一個身家百萬,甚至千萬,應該都算得上是地位尊崇,人前人後都受人簇擁的富翁,如今卻落得這樣被魑魅魍魎襲擾下杯弓蛇影的下場,再不復從前的氣態,此時只是一個事業受挫,家人安危受威脅,畏首畏尾的中年男人。

    秦宋元跟他們點了點頭後,到自家老婆旁邊,秦芊母親低聲道,「看過工作證了,山海市公安局的,說是公安廳專案組。」

    其實若是本地警察,恐怕秦宋元還不敢真正露面,正是掛著專案組的身份,又是異地出警,才能讓人稍微放下些心去,才可能不是心血來潮無關痛癢的「過問」,而是真正有的放矢的認真。

    秦宋元看向趙青,「他呢?」

    顧小軍道,「我們的記錄員。」

    秦宋元又看向程燃,「他怎麼來了?」

    顧小軍道,「你們怕是不知道,你們不僅僅是受害者,現在雷偉那幫人把矛頭指向程飛揚的家人,他的兒子也在學校受到了傷害和脅迫,我們讓他過來,也是為了打消你們的顧慮,請信任我們,這不會是黑惡勢力故意佈置的誘騙陷阱。」

    秦宋元衝程燃點頭,「你爸是爺們兒,我,我沒後悔……」

    然後秦宋元又看向顧小軍,「警官,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秦宋元自己經營問題,無關他人,我沒有任何可以匯報的……」

    顧小軍和程燃面面相覷,似乎這樣的情形,已經有所預料了。

    隨後就是顧小軍和趙青跟秦宋元和他老婆做思想工作,程燃則在陽台這邊,看著院子外面的街道。

    城市燈火通明,這是對於很多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一天,然而對於一些人來說,卻也是艱難和煎熬的一日,數著小時或者分鐘度日。在這些縱橫林立的鋼筋水泥大廈森林深處,人心的暗面也隱藏其間,牽連成一張張的網,落在網上者,會被越纏越緊生不如死,只能面對著那張網上黑暗構成的蜘蛛,巨腿和擇人而噬的口器的步步臨近。

    身後的房間裡,聲音還在繼續,顧小軍和趙青的攻勢下,秦宋元其實已經瓦解許多,但卻最終還是一份理智鎖死了他。

    他喃喃道,「……顧警官,趙警官,你們要我作證指認的是什麼人?希望你們明白,他黑白兩道都能搞定,我不敢說。你們不要逼我……」

    顧小軍和趙青其實心底都有了火氣,但也更多的是深深的無奈,面對這麼一個受害者,曉之以大義理法動之以情,對方卻始終搖頭不開口,油鹽不進。他的老婆仍然在一旁落淚,卻也是不敢發一語。

    彷彿有某種巨大而無形的黑手,將這個房間裡的這兩個明明此前是很為優秀的一對夫婦,正常的成年人,給徹底得擊垮了,牢牢掌控著,他們其實,是在跟這樣一道捻著玩弄他們命運的黑手在較量。

    對人心的監禁和控制,才是世間最大的枷鎖。

    「即便對方用了非法甚至暴力手段,奪走了你們一家人賴以為生的工廠,摧毀了你們的事業,傷害了你們的身體,你也不願意站出來?」顧小軍道。

    秦宋元抬頭,用一種憐憫且觀視著天真的表情道,「如果說了,我怕他倒不了,挺過這一陣出來,我家人生命反而受到威脅。他的確整垮了我的工廠,也用了一些手段讓我繼續幹下去,卻為他們白干……但至少,我們現在還能好好的……所以警官,我相信你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們將他們繩之以法,但抱歉,我沒法給你們作證,請諒解我們。但請你們一定抓住他們。」

    「狗屎!你們就是永遠喚不醒的蠢貨,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你們才是殺手,是你們這樣的人,造就了雷偉!」陽台門推開,程燃走了進來,秦宋元和他老婆抬頭,看了一眼程燃,只是程燃這種可能讓普通人勃然大怒的罵語,對於兩人來說,反倒不怒,甚至心裡還好受一些。

    更覺得這就是個沒見過社會的愣頭青少年。

    「看看你們,你現在就被雷偉牽著鼻子,你家人的債務,越滾越多,你以為干幾年,就會有個盡頭?是,可能是這樣,他大發慈悲,放過你。這只是一個可能,恰恰好在那個時候,他願意放過你這只可以為他賺錢的肥羊。當然也有可能,對你換一種法子進行控制,因為他知道你已經沒法反抗,他在你心裡植入的恐懼,足夠控制住你,甚至讓你一同做違法犯罪的事情,把你綁在一條船上,從此再也沒法脫離他們的掌控,你的女兒,你的老婆,都將會成為威脅你的工具,他們將不會有正常的人生,興許你和你老婆覺得無所謂,你們已經到了這一步,對人生也沒有太多的追求,但你們的女兒呢。」

    程燃指了指昏暗的燈和秦芊母親,還有擱在客廳音響上面的秦芊紀念照,是在劇團表演時身著黑天鵝紗裙凌空一字馬的照片,「她還有未來的人生,還有很多的追求,還想帶著希望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但現在,這就是你所謂的,你們現在好好的?你們現在和能期盼明天過得順利點的行尸走肉有什麼區別?我是你女兒的同學,我知道她最近是什麼狀態。」

    「距離墮落和對自己的人生自暴自棄,只有一線之隔。過去十幾年裡,她優秀著走進雲端,卻也因為你的軟弱,下輩子,或者此後的人生,永遠記得家裡的脊樑被打斷,自尊跌落在塵埃裡的這一幕,她抬不起頭的,並可能永遠抬不起來。」

    停頓了一下,程燃掏出一張名片,擱在桌子上,「你女兒在我這裡。出於同學情誼,我會儘可能照顧她。但是,僅僅只是眼下,我沒法對她的未來負責,那該是你負起的責任。」

    程燃起身,和顧小軍趙青對視一眼,三人退出了秦芊家。

    開著警車出來,又把警車停到了一個停車場,陳文廣開著桑塔納過來接了三人,停在了秦芊家對面。

    陳文廣在駕駛座,趙青在副駕駛。顧小軍和程燃在車的後座。

    顧小軍遲疑後問道,「你確定他會去?我以往辦案子的時候,其實見過很多這樣的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去調查寧縣那邊莫干村村霸現象,對方是村長老,那個村自來就很封閉,沒有王法,只有村規,祖宗祠堂,甚至在一些村民犯事的時候,祠堂長老可以不經法律,直接把人給處死,砍手砍腳,久而久之,長老那個家族勢力龐大,在當地說一不二,甚至欺霸民眾,死死控制著村民,又礙於對方家族的勢力龐大,整個村子的受害者,連說他們壞話都是諱莫如深,更別提站出來作證,警方調查組在那裡做了一個月工作,最後也只能撤下來了,那個村子仍然如故,甚至更視為外界的法律都沒有村規大的一個勝利。至今仍然維持著現狀,而那些個想和外地人自由戀愛被家裡人打斷腿軟禁在家的姑娘,曾經被認為是通姦在他們帶隊下數百人用磚頭砸死的女人,都因為無法舉證和追溯,變成了一攤爛賬。」

    「這種事情……太多了。」

    「我也……」程燃搖頭,「……不知道。」

    車內的氣氛顯得很沉默。

    似乎這就是社會鐵森森的潛規則,籠罩在這個看似溫情脈脈的世界。

    片刻後,趙青忽而道,「出來了!」

    顧小軍其實是早發現了而不動聲色,早和程燃停止了說話,目光鎖定。

    初冬時分,秦宋元裹著一件大衣,戴著墨鏡,頭上頂了頂帽子,急匆匆的從院門出來。

    「跟上去。」

    陳文廣打燃引擎,轎車啟動,緊隨其後滑進夜色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07:05
重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冷暖人間


    程燃四人的車開到天行道館前,夜色裡,看到不一會,從家裡出來的秦宋元就來到了門口,來回兜轉,低頭反覆觀看程燃給他的名片,確認是這裡後,秦宋元驀得站住,透過玻璃窗,他正好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因為外面光線較暗,天行道館卻是燈光通透,所以能透過窗明几淨的玻璃,望進內部的大部分情況。

    但他只是遠遠站著,並不進去。

    時間已經指向臨下班時間,秦芊在收拾剛離開客人的一桌。

    她收拾的很仔細,先把一個帶著藍色毛巾的盤子擱在桌子角落,然後收拾將杯盞,秦宋元看到在家裡面本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她,此時直接用五指拈住四支玻璃杯口,把杯子給提帶起來,擱在自己的盤子裡,然後依次是客人餐後的碟子,水杯……

    有些食物的殘渣在她的手上,她似乎毫無察覺,秦宋元記得以前每天早上她媽給她煮蛋,都要把蛋殼剝得光滑,不能有一點碎渣,而如果是換秦芊自己剝,她寧願不吃雞蛋也不願把自己手弄髒的情形,和眼前這一幕,對比鮮明。

    把東西都收拾進盤子裡後,她又俯身用帕子把桌子擦乾淨,最後才用帕子稍微乾淨的邊邊角角,擦拭自己被食物殘渣弄髒的手。把盤子和杯子都摞好,秦宋元看到她抬起頭,用袖子擦了擦鬢角,微微一笑。

    那個笑容在秦宋元的眼睛裡定格,明黃的燈光穿透玻璃窗,斜射在他的腳邊,他邁出一步,剛觸及那片光影,又慢慢退了回去。

    他入神的看著因為家庭劇變,往常那個在舞台上身畔都晶瑩閃光的女孩,現在卻在那邊清理食物殘渣打掃,做著不出意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做的事情,但臉上的笑容,卻和當初在家裡的驚恐判若兩人。

    彷彿世界被割裂。

    光與暗的界限就是一道牆。

    他站在牆這頭,看著牆那頭的女兒。

    在那片明亮世界裡的女兒並不屬於自己,他更應該待在身後這黑暗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就好。

    ……

    天行道館裡的秦芊端起盤子走向後台,把東西擱進去,出來的時候和人打招呼,解圍裙,笑著去更衣室。

    不多久,更衣室門打開,脫了制服換上普通裝束的她拿著書包,出了門來,推開門發出「叮鈴」一聲出門去,秦宋元避在旁邊的拐角裡,看著她上了門口車站十九路公交車。

    主幹道路燈延伸,蓉城這座城市的夜裡那些樓房商場仍然燈火通明。

    這個世界,仍然是冷暖人間。

    站在原地良久,秦宋元從兜裡摸出手機,撥打了過去。

    沒過多久,對面看著這一切的顧小軍手機藍色小塊液晶屏亮了起來。

    顧小軍接起電話,那頭是秦宋元的聲音,「我願意作證,並提供線索,但我有一點要求,請務必保證我的家人的安全。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們一定要回答死了!」

    ……

    顧小軍和趙青就近找了個賓館,對秦宋元進行取證工作,趙青帶著家用小型攝像機,一部松下的s880進行攝錄,一邊對秦宋元的證詞進行記錄和梳理。

    秦宋元不僅詳細的說明了雷偉如何和貝拓公司蛇鼠一窩,當初利用壟斷市場給工廠進行高額貸款,也說起了這個過程中針對一些工廠敲詐勒索的事情,他只是其中之一,而此前被雷偉拆散的工廠主,現在還能聯繫到,如果再動員這些人,相信也會拿到很多關於雷偉犯罪事實的人證物證。

    顧小軍都把這些一一記下,並告訴秦宋元這些取證都會秘密進行,如果秦宋元能提供這些人的聯絡方式,就再好不過,能夠更快的推動定罪,當然這些人肯定和秦宋元最開始一樣都有顧慮,但如果秦宋元也能加入進來進行勸解和說服,就能一起把取證這個事情的點和面都鋪開來。

    秦宋元點點頭,然後涉及於雷偉更多的事情線索,從他的口中道來。

    「雷偉為首,盧曉東,仇靖,都是他的兩個大人物,盧曉東手底下,出名的有曾周,郝萬山,仇靖手底下,有趙慶,陳磊,蒲昭揚等人為骨幹,形成打手團夥,為雷偉的鑫隆公司商業活動保駕護航,進行打壓排擠對手種種行為……」

    「在和他們的關聯之中,故意傷人,敲詐勒索,非法拘禁等手段,是層出不窮……我知道的,鑫隆大酒店,就是一個賭博淫窩,是雷偉日進斗金的一個重要收入來源……」

    「而前段日子一個叫做柳原的商人,就因為欠錢被雷偉的手下仇靖抓到了龍泉山莊農家樂裡面毆打,甚至切掉了一根手指,一隻眼睛也被打傷致殘……柳原不敢報警,不光是欠著他們錢忍氣吞聲,還擔心自己的家人,和我一樣,如果能夠勸說他作證,相信會拔出蘿蔔帶出泥。」

    「只是雷偉實在太狡猾,好多這些嚴重的事情,他都不會親自在場,都是他手下骨幹大將,或者這些骨幹指使人去做,想要真的給他定罪,是難上加難……我也是聽說他以前背有很多的命案,但這些都僅限於聽說而已……」

    顧小軍點點頭,皺起眉頭,就這些材料,蒐集起來,可能抓雷偉身邊的人是可以的,但沒法直接把雷偉給辦死。除非有重大犯罪的直接證據,這個雷偉,還真是狡詐如狐。

    不過有了這些線索,再不動聲色的把所有材料蒐集整理到,那麼現在正在省廳開會的程斌,就能直接向上提交一份證據確鑿的詳盡報告,然後立案發動一場突襲。

    對秦宋元的採證到尾聲,顧小軍道,「我們接下來會讓我們的同事對你口述提供的相關線索進行偵查採證,這個過程會秘密展開,可能還需要老秦你的配合……」

    秦宋元點點。

    停頓一下,秦宋元臉色微動。

    顧小軍敏銳捕捉到了,問,「老秦,是不是想起什麼。」

    「也算……是吧……」秦宋元張張嘴,「我倒是想起來一個事兒,這個事發生在我老家寧南,我也是聽人說起,說是有個叫趙五娃的人和雷偉在一些項目爭執中,矛盾激化,趙五娃也是混社會的,揚言要讓雷偉好看,結果沒過多久這個人晚上駕車吃夜宵的時候,被人隔著車窗玻璃槍殺在車內……這件事在寧南轟動一時,當時公安還發佈了懸賞令,懸賞五萬徵集線索……可徵集什麼線索?誰都知道是雷偉幫干的,誰敢為了五萬塊錢搭上自己的命?所以這件事不了了之,到現在也還是掛著的舊案懸案,而那件事不久之後,雷偉老母親做壽,搞得很大排場,我們去趕禮道賀,得了一個位置,隔壁桌就坐了幾個盧曉東的手下,他們那邊言談之間,我聽到了點,透露佩服羨慕一個叫王光華的人,說是和盧曉東,仇靖等一起都是雷偉最得力的手下,是背了幾條命案的,不過都給安排了,說是有車有房的供著,雷偉每個月給他上萬塊,家裡人也全部進公司,說是雷偉經常有什麼語錄,讓他們這些下面人儘管放心在外辦事,敢打敢拚,公司什麼事都能擺平。」

    「他們當時中也有小弟問那個王光華做了什麼大事,問話的小弟就照腦袋挨了一下,那個級別高一點的說打聽這些做什麼,又說連他也不知道,之所以上面在內部透露這種事,就是讓他們這些下面幹事的下屬,能得個安心。」

    天幕有一道口子似乎要撕開了。

    顧小軍道,「老秦,當初坐你旁邊桌的是雷偉他們的什麼人,你認識嗎?」

    秦宋元道,「好幾個人,我不知道,但其中一個我知道,現在是仇靖的手下,他們二公司工程隊的隊長,叫做李貴的,上次來打砸我的工廠,就有他,所以我認得清楚。」

    顧小軍的目光,逐漸放明。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07:05
重燃 第一百五十七章 賠禮道歉

    次日原本在蓉城新華賓館開會的程斌直接來了程燃家裡,程燃愕然問不是閉門會議嗎?

    程斌笑,「閉門會議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啊,不得把人給憋死,我說我去打個籃球,怎麼的還要把我給控制起來啊?只要工作內容不洩密,你愛去哪真大領導也管不著,說到底咱們還是值得信賴的嘛,要不要跟你說一下工作內容,其實你聽了無所謂,但外面的聽了,恐怕有的位置上的人就要跑路了……國家始終要往法制大於人治方面走啊。聽說你被打了,問題大不大?」

    「不是問題大不大,是很痛啊,」程燃故意笑道,「放學當著無數人的面被人拿來立威,我一個學生招誰惹誰了,表叔你得給我報仇。」

    若程燃是程齊,程翔或者李玉,程斌估計這個時候一腳就踹過去了,但這個時候程斌還是笑吟吟的,「我又不是你的打手!」

    和程燃在一起,好像叔侄的輩分都淡了,主要是程燃這一連串的作為舉動,就讓人沒法真的把他當一個普通晚輩和孩子。

    「是嗎,那看看這個怎麼樣?」程燃笑了笑,這個時候已經把趙青寫好的材料和8毫米的dv磁帶附上,旁邊就有磁帶裡的取證文字內容。

    其實今天程斌過來,也未必不是為了突破性進展來的。

    翻開來看了過後,上面有秦宋元說明的詳盡對方敲詐勒索,非法拘禁等行為,其次還提供了很多起案件線索,程斌點頭,「有這麼一份材料,那就另說了,這次就當你一回打手!這些夠得上立案偵查,看來這次我來省廳開會,是要給上面那些領導們一個驚嚇啊……其實早隱約聽說過這個叫雷偉的人,說是蓉城目前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佬,真是『聲名遠播』,能走到這一步也不是這麼簡單啊,所以要拿他就得雷霆出手。現在立即到秦宋元所說的相關人士那邊,蒐集羅列這些證據,顧小軍,你這次是帶了人來的吧?」

    顧小軍道,「老趙,小七,江潮,四妹……」

    「你是多警種互相支援啊!」程斌笑。

    「跟他們說出來度假,找你這個老闆吃香喝辣……」顧小軍道。

    「你可真是坑人。」程斌伸手指了指。

    「可說到大案要案,這幫傢伙一個比一個精神,我說了,要是大捷,回去請他們吃火鍋,現在這幫傢伙倒也打得粗,先跟我電話裡面,興致勃勃說有家盒飯挺好吃,問要不要給我帶一份?」

    「秦宋元提及的線索,我讓他們分別找人錄證供,其實秦宋元這邊出面,這些人本就對雷偉幫積怨甚深,有的妻離子散,有的家業敗落,現在就盼著天道報應。」顧小軍道,「不過我擔心的是一旦大規模行動,最多就是打掉雷偉的羽翼,讓他有反應安排時間,沒辦法對他造成直接威脅的證據,還是必須拿到能夠直接逮捕他的罪證。先把李貴控制起來……然後找到王光華。這人身上肯定不簡單,一定有足以對雷偉定罪的證據!」

    程斌拿著材料,良久後,點頭,「可以,一定要隱蔽迅速,不能打草驚蛇!接下來我就直接去廳上呈報材料,兵分兩路,行動!」

    顧小軍道,「明白!」

    ……

    看著程斌和顧小軍即將掀起的巨浪,哪怕程燃再有兩世靈魂,此時也覺得是心潮起伏。

    放程燃這邊,可是清晰知道雷偉後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這個年代對方就已經聲名鵲起,而再往後推移十幾年,他就能夠壯大洗白成著名企業家,在政壇官場都有巨大話語權,被稱為西南地界的「組織部長」,手頭上涉及橫跨數十個領域的涉黑帝國。

    後世雷偉結局注定,然而就是他的倒下,也是震驚全國,牽連甚大。

    如今,這麼一個人物,就這樣和自己對上了,即將迎來的,很可能就是西南地界的劇烈動盪。

    只是程燃又有些憂傷。

    因為其實眼下這個年代裡,沒有人知道,包括雷偉自己也不知道,他未來究竟是個怎樣了不得的人物,怎麼著就這麼身陷囫圇了呢……

    所以有時候這種很波瀾壯闊的事情,卻好像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分享。

    你打我幹什麼啊……

    ……

    蓉城貝拓公司董事長吳枝山在自己的辦公室迎來了王立剛,最近其實他都沒怎麼管事,反而王立剛隱隱已經氣焰直上,被程飛揚以毒訂單戰術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吳枝山在反省,在懊惱,也因此威望大減,由此王立剛則隱隱有超越他成為頭號交椅的架勢。

    實際上吳枝山也等同於有點被架空的嫌疑,現在公司內部大大小小事情,都是王立剛發號施令,他最多只是附和的地步。

    下面的總監和副總經理貝拓目前金字塔頂尖的管理層,在面對很多他過問的內容時候,回應就是有恃無恐的「王總說的王總指示的……這是王總的意見,請您簽下字。」,吳枝山知道自己在總公司那邊,引起了貝拓高層的不滿,他這個位置,做不做得長還是另說了,是以蓉城貝拓內部也是很多人知道了,甚至這個消息,就是王立剛在散播出去的。

    眼下王立剛到他的辦公室,也是大咧咧,在沒有以往半分收斂和尊敬的模樣,更有一種得勢的囂張。而吳枝山其實也懶得跟他計較了,現在心裡操心的還比較多,上海那邊的法國方代表莫瑞給他打了電話,問他想不想出國待待,換個環境,其實這已經是一個讓他提前有心理準備的暗示了。

    王立剛過來是說拓展業務的事情,不能一棵樹吊死,和海外一家第三世界國家公司正在商量出貨,把這邊積壓的貨乾脆送出去,還能賺一筆外匯。

    吳枝山就讓他自己決定吧,正事談完,吳枝山還是覺得該說的話要說到,道,「王總啊,咱們做生意,可以不擇手段,但有一點不能忘,違法犯罪的事情還是不能做啊,你聯絡雷偉打擊程飛揚工廠,據說雷偉還動了程飛揚他兒子?現在外面怎麼看你,很多事禍不及家人,這種事要犯眾怒的。」

    王立剛冷冷懨懨道,「老吳,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你的辦法不靈,我就用我的辦法,你看,打擊了程飛揚工廠,效果立即出來了,現在一些廠子,不立即只敢接我們訂單嗎,說到底,壟斷生產,就是把它伏龍的水源給掐一半,咱們業績還是慢慢能好看的。」

    「伏龍一家山海打出來的公司,為什麼能在蓉城來就爭取到那麼多工廠支持,你沒想過嗎?竭澤而漁,不是道理啊!」吳枝山道,「我最近在反省,反省的不是程飛揚有多厲害,而是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越想越是心驚膽顫,錯的多了,要是再不醒悟過來,這就不是伏龍把我們遠遠甩在身後的問題,而是我們自作孽不可活了啊!」

    王立剛打斷,「吳枝山,老子早忍你好久了,你這套我他嗎都聽煩了,你能不能早點滾蛋!一天到晚嘰嘰歪歪!」

    吳枝山氣得發抖,直指王立剛,「你現在和雷偉那幫人什麼區別?你本性暴露了啊王立剛!雷偉動人家眷,你敲詐打砸工廠,人家那些人不是人?人家一家人要不要吃飯,那些工人們農村老家的孩子還寄望著這邊寄錢回去養家餬口,你斷了嗷嗷待哺兒童的奶粉,斷了很多孩子讀書的機會,你這不是傷天害理是什麼!」

    王立剛冷冷一笑,「吳枝山,給你臉了吧!你他嗎出了公司門砍死你信不信!程飛揚把盧曉東送了大牢,這仇就結上了,他,他全家,哪個逃得了!看著吧,這只是開始!與其擔心別人,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

    吳枝山顫抖著聲音,「你要動我,等著吃牢飯吧!」

    王立剛嘿嘿道,「你要不趕緊的滾出蓉城,要不你就看看,我王立剛就是讓人動了你,你也拿我沒辦法!」

    ……

    ……

    這邊,程斌的匯報驚動省廳,甚至呈報上了省委一號院,面對這份材料,眾皆震動。

    另一方面,程斌接到來自顧小軍的電話。

    「我們已經控制了李貴,順藤摸瓜,那個傳聞中的王光華現在是在東區的一個工地上給雷偉看管項目工地,平時絕不拋頭露面,極其低調,雷偉如此隱藏著他,恐怕對方有重大犯罪嫌疑!」

    那頭停頓了一下,顧小軍又道,「我們擔心王光華和雷偉之間有通訊的辦法,一旦抓捕他,那邊沒有他的消息,雷偉很可能就會有所動作,我的建議是,抓捕王光華,和控制雷偉,同步進行!」

    程斌道,「目前沒有雷偉的犯罪證據,無法對他進行抓捕,只能監視他,不讓他出逃,始終保持在我們的控制範圍。省上已經同意立案,我這邊準備讓人抓捕王光華……」

    顧小軍道,「那不如就由我來會會這個雷偉。我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三頭六臂,敢動我們程小哥!」

    程斌在電話那頭皺眉,「對方窮凶極惡,不要意氣用事!一定要再三小心!」

    顧小軍微微一笑,「老程,以前我還是你手上小兵的時候,我不如你。如今你是領導啦,可也要老囉,論身體素質反應偵察能力,我現在可是全盛期,你在我面前只怕也要甘拜下風囉!」

    「放心吧,他要從我手裡逃掉了……我提頭來見,再脫下這身警服不干了,去跟程小哥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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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燃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帶路

    這裡是市郊偏僻的一處建築工地,建築群此時已經建設了七八層有餘,工地之外就是一片農房吊腳樓,偶爾這片區的居民能看到有些私家車輛駛往工地,光是那裡掛著鑫隆集團這個如雷貫耳的名頭,再則有幾起附近女性路過被騷擾,大大小小的治安事件,讓這個片區的本地人視如蛇蠍,唯恐避之不及。

    在靠近這片工地項目附近待拆除的廢棄居民區,纖陌縱橫的紅磚瓦牆之下,略帶雜音的警用步話器通訊聲響起,「……發現目標,目標所在平房散佈五人……」

    「東牆一人,靠西牆兩名男子在蹲地吸菸,屋內兩人……目標向屋外移動,走過二號平房,目視沒有武器,可以實行抓捕……」

    「各單位注意……」

    「抓捕開始!」

    附近的一棟大樓樓頂,架設了臨時通訊指揮中樞的程斌就站在那裡,統觀全局。

    省廳立案,程斌就地被任命為專案組指揮長,負責這次對材料中所直指的這個盤踞在蓉城涉惡團夥的抓捕工作。事急從權,而在這個時候,恐怕省委省政府的緊急會議上面,這份案情材料才開始在桌上過手。

    當然,很多是罪證確鑿,秦宋元和那些如秦宋元一樣受到迫害的人物的證詞和相關證據,足以構成逮捕雷偉集團手底下一些人的罪證,然而本該是首惡的雷偉現在卻存在直接證據不足,在雷偉的鑫隆公司下屬很多齷齪骯髒事情面前,他卻都有可能把自己給摘出去。

    眼下,王光華的抓捕歸案,就是一個隱約能挖出他隱匿在深海下真正面目和犯下潑天罪惡的關鍵。

    視野中,綠色迷彩服的武警越牆而去,進入,佔據各個通道口,將那些個早就在監控狀態下的鑫隆公司人員制服。

    那邊的王光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翻牆跳到了旁邊的菜地裡,奔出去數百米,前方設伏的警員撲出來,兩個人將他摁倒,反手捆住。即便倒地,王光華還在嘶吼著不停掙扎,直至雙手被翻轉到後背銬上手銬。

    程斌起身,拿起電話撥打了過去,「顧小軍,這邊王光華已經抓住,我們立即進行突擊審訊,你那邊穩住雷偉。」

    ……

    接到了電話,顧小軍從車裡走出來,這是一輛普通的三菱越野車,外漆沒有警務塗裝,方便便衣活動。市四大主幹道的芳草街那棟上面掛著「鑫隆集團」招牌商業樓的氣氛,隨著顧小軍這行人的進入立即顯得劍拔弩張。

    在門口的保安,似乎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這麼直闖這上面明面寫著「鑫隆」招牌的公司大門。此前安慶市的英凰大酒店開業,老闆和當地一個黑道人士關係惡劣,對方開業當天找了很多混混來準備鬧場砸店,結果沒想到當時雷偉在場幫忙剪綵,那群混混看到雷偉,嚇得四下逃散。

    雷偉這些年從無到有積累到如今蓉城和輻射周邊區域地下江湖鑫隆集團,名聲在外,早已經響亮多時。更別提今天雷偉還在公司,對方這幫人直接闖進來,總有人要自作孽不可活啊。

    能夠在這裡站崗的保安都屬於公司打手層較高的層級,也是屬於在一些開會的時候被雷偉當面聆訊過「為公司辦事就要敢打敢幹,出了事公司負責的」的一群算是核心保鏢人物。

    所以此時雖然劍拔弩張,但眼睛裡都是一副觀不知死活閒雜人物般看進來的顧小軍五人。

    顧小軍帶的是從山海一直跟著他出警的四個下屬,老趙是多年的老刑偵,經驗老道,最擅長擒拿,曾經抓捕一個一米八的壯漢生生拿斷對方的胳膊,小七身板最瘦弱,但靈活多變,為人機敏。江潮個頭高大,警隊健身狂人,有一身彪悍的肌肉,和老趙誰也不服誰,一個靠多年打熬的眼力巧勁,一個考科學鍛鍊出的體質力量技巧,雙方空了在格鬥房散打擒拿,平分秋色。而身高有一米七五,大眼睛下面兩圈雀斑,綽號「四妹」的女警,才是四人中的異類,從小就練體育,體校就是以國家二級運動員身份特招入警隊,眼前的五個人裡面,恐怕只有顧小軍才能壓她一頭,否則其他三人,哪怕是嘴上沒毛愛炫的江潮和老油條的老趙,都不敢跟這個他們口中「彪得很」的四妹過招,單對單能打個六四開就是最好局面。

    這麼五個人如果不知他們真正身份,這麼走入這鑫隆集團,再加上坊間那些玄之又玄的傳聞,也都好像是進了財狼窩。

    前台一個保鏢的中層「骨幹」手倚著前台桌,此時倒沒有周圍保鏢的獰狠,反而是嘴角帶著些牽起的笑意,上前擋在顧小軍面前,他哪能再讓顧小軍上前一步,若是他們這幫保鏢今天讓這群看上去就來勢洶洶的人再多挺進一段路或者這麼安然無恙的出去,那麼跪在仇靖或者黃兵哥幾個面前的就不是眼前這些人,而是該「認錯反省」的他們了。

    這個保鏢中的「骨幹」用肩膀去撞顧小軍連帶著笑謔著的那句「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知道嗎?」還沒有說完,就被顧小軍一摁他的肩頭,然後五指鐵釺般戳在他的鎖骨和肩膀,單手就往後推出三四步。

    這是鑫隆集團內部大廳。

    奇恥大辱!

    那個骨幹和周圍保鏢剛來得及吒喝,小七就上前一步亮明了證件。

    證件亮出來,這群保鏢的獰狠有所收斂,那個被顧小軍推開的保鏢骨幹皮笑肉不笑,「原來是警官,阿sir啊!早說嘛……好威風啊,阿sir就是阿air,不過你們這是有搜查令嗎,還是有什麼事啊,你們是哪個轄區的啊,要不進來喝杯茶,不喝茶的話,能不能從這裡滾出去?……你們衝擊我們正常經營活動,警察欺壓民營企業,怕是不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噢!」

    顧小軍這個時候才看向這個保鏢骨幹,對身邊的小七歪了歪脖子,「是叫劉榮發吧?」

    小七確認眼前這個兩片顴骨高高隆起的保鏢骨幹,點點頭,抽出手銬上前就把這個保鏢骨幹給拷上了,對方「哎,哎,哎……你非法……」的咋呼中,小七道,「劉榮發!你涉嫌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罪被拘捕,有什麼話後面再說吧!」二話不說就把這個叫劉榮發的保鏢頭目給扭住。

    劉榮發破口大罵,「你們他媽哪個轄區的,懂不懂規矩,想死是吧……」

    幾個保鏢蠢蠢欲動,江潮一步邁出,腰部的槍就唰得拔了出來,「警察辦案,全部蹲下!」

    「……」幾個保鏢面面相覷,剛才的獰狠在劉榮發被銬起來,再加上對方如此雷霆萬鈞的態勢下,都潰散了,可這是鑫隆集團總部啊。

    蹲下……

    他們頂著「鑫隆」這塊金字招牌,在哪裡受過這等折辱?

    可只是幾秒鐘的遲疑,這邊幾把槍就拔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威懾下,是這幾個人的警告,「立即蹲下!雙手抱頭!」

    等幾個保鏢沿著大堂一邊抱頭蹲齊了。

    顧小軍這個時候才上前敲了敲魂飛魄散的前台女子的桌子,開口,「帶路,我找雷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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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燃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個秘密

    女前台只是來到走廊處,向顧小軍指示了方位,說是三樓董事長辦公室,其次哪怕就是渾身發抖,也是腿腳紮根一動不動。

    顯然雷偉的精神層面威嚇已經根深蒂固,顧小軍點點頭,小七,江潮,老趙三人控制樓下局勢和大堂出入口,顧小軍摁了電梯,四妹則是直接持槍走了樓道。

    三樓電梯打開,長廊正對著的就是雷偉的辦公室,這個時候雷偉剛剛走出來,他旁邊站著一個人,大概樓下的動靜已經知道了,神色複雜的看著顧小軍,開口,「兄弟是哪個分局的……有什麼事,我們看是不是可以協調一下……」

    顧小軍直接面無表情的和他一錯而過,只是路過的時候,一句讓對方背脊微微發寒的話飄出,「你叫趙興,或許是雷偉的軍師,不在拘捕名單裡面,但從現在開始,哪裡都不要去了,可能會找你問話。」

    那個叫趙興的男子驚愕的看著這個宛如機械化軍人一樣的顧小軍經過,正面對這個時候踱步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口的雷偉。

    看到顧小軍和隨後從樓道上來的女警四妹,雷偉皺了皺眉,倒是極其淡然,「到底是什麼個情況啊,警官,你們到我們這裡來抓人了,我們這裡有犯罪分子嗎?」

    隨後雷偉走出來,似乎走在前面給顧小軍帶路,去往會議室,「來來來,你們來跟我說說,我們這裡有人犯法的,我這個老總也需要瞭解,並配合你們公安工作嘛。」

    雷偉叼著根菸,率先走進會議室,隨後就把燈給拍亮,從旁邊的桌子上端起一個菸灰缸,串著串珠的手把菸灰抖進去,在顧小軍面前眯著眼皺著眉坐下來,透過繚繞的煙霧,凝視著顧小軍,似乎要把他這個人看透,看穿他的來意,甚至更為隱秘的弱點。

    跟著顧小軍來的四妹暗嘆在山海也見過了一些犯罪人物,可雷偉這樣臨事之閒定的,還是首次見到。

    顧小軍仍然是那副鐵面,沒有在雷偉面前坐下來,道,「雷偉,你現在涉嫌牽扯到故意傷害他人,非法拘禁,甚至故意殺人多起罪名之中,可能需要你配合我們接受調查……」

    雷偉伸出手來,擺擺手打斷了,臉上還帶著笑容,「行了行了!警官,你說的這些,都有直接證據嗎?或者有間接證據嗎?那麼我換一句話問,你有拘捕令嗎?誰下令逮捕我?」

    四妹沒想到明明就是首惡的他,居然還敢如此理直氣壯,想到很多人供述中被凌辱的過程,不由得怒從心起,道,「和你有關的幾個人的罪責已經證據確鑿,盧曉東,仇靖,黃兵,這些人你知道吧,都是你的下屬吧?他們幹了些什麼你不知道嗎,不是你的授意嗎?」

    「那是鑫隆公司的員工!」雷偉聲調驟然拔高,竟然是把四妹的質疑都威壓了下去,「我的員工,我只有按照勞動法僱傭他們的權利!我沒有干預和為他們行為負責的權力!他們私底下做了什麼事,我不是他們的監護人,我不是他們的媽老漢!也要怪在我身上?你們自己說有沒有道理!?」

    「我知道,我一個做民營企業的,又做得姑且算不錯,會引起一些人眼紅,所以歷來各種造謠中傷,是不間斷的!我這個人,行的端做得正,為人做事敢說一聲,對得起天地良心!」

    「但有的時候在一些行業裡面打拚,水至清則無魚,我這種人,就和一些潛規則格格不入!就不免成為很多人的眼中釘!我知道,你們也是照章辦事,但今天喊你們做這種事的人,是違法的!是在對我雷偉打擊報復!甚至想要剷除我,然後把這塊蛋糕給身邊的人!你們這是在助紂為虐,在謀害一個普通的,規規矩矩守法做事的公民!」

    顧小軍冷冷看著眼前唾沫橫飛的雷偉,開口,「雷偉……我有三個秘密想告訴你,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雷偉怔了一下,剛才自我辯解的那副普天之下就我最無辜的態勢,瞬息變化,看著顧小軍,恢復了幾分面目棱角的陰暗表情,呿了一聲,「嚯,還三個秘密,賣起關子來了?你說嘛,談生意?講條件,我這個人,最不怕和人談條件……但是你要清楚一點,你今天跟我說的這些話,以後背不背得起?知不知道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顧小軍道,「這是我告訴你的第一個秘密,你確實惹了,不該惹的人。」

    雷偉臉上橫肉遮蔽下的陰影更重了,食指中指夾著煙深吸了一口,又用夾煙手的小指頭摳了摳額頭,隨後頭側向一邊「呸啐!」了一口痰,再看過來的時候,面容已經是猙獰了,「我嚇大的?」

    然後他猛地靠在椅背上,盯著顧小軍,森森的笑。

    這個時候原本在門口的趙興走了進來,對顧小軍和四妹做了個示意,湊到雷偉耳邊,說了一些話。分開,雷偉和趙興臉上都沒有什麼變化。

    但顧小軍開口了,「我覺得你大概也已經知道,王光華被我們抓住了,是,我們的確還沒有接到逮捕你的命令……但我們公安機關會突擊審訊,我不覺得王光華的口,還能夠閉多久。」

    雷偉搖搖頭,「王光華是誰?我不知道,剛才我助理通知我,我接下來還有個電話會議要打,抱歉,沒辦法當著你們的面,這是商業機密,至少現在,我還算是個自由人吧?我能用一下我的個人辦公室嗎?」

    顧小軍點點頭,「可以。」

    雷偉笑了笑,起身摁滅了菸頭,拿起電話,往自己辦公室走之前,對顧小軍露出一個森然笑容,「一會我們再聊。我很感興趣,是誰在後面搞這一幕。沒關係,我們還可以慢慢談……」

    雷偉進了董事長辦公室。趙興就在外面,面對顧小軍極其不自在,總覺得這個警察,渾身都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寒意,甚至比一些公司裡那些負責「辦事」的骨幹人員,還更為危險。

    顧小軍就那麼站在雷偉的辦公室門口,忽而一道刺耳的車輪打滑聲,撕裂外部街道的寧靜,然後是隨身的無線電,爆發出小七等人的聲音,「雷偉跳窗踩著空調跑了!外面有接應!」其間摻雜著無數的車輛引擎轟鳴聲。

    顧小軍上前撞門,發現雷偉辦公室門反鎖,然後一直在他們旁邊剛才一臉拘謹的趙興,此時臉上則帶著嘲諷的笑意。

    顧小軍側轉身就去了旁邊的副總辦公室,打開窗戶,就看到下方的街道,不知何時,橫七豎八的插來了五六輛車,直接擋在了外面的街道大路,而雷偉這個時候正走向最外圍一輛黑色奧迪,奧迪車旁邊還有兩輛越野車剛剛殺到「護駕」,雷偉上車之前,轉頭朝著三樓這邊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鑽進車內。

    然後這邊五輛車堵住鑫隆集團的大門以及街道,那邊雷偉的三輛車驅車就高速衝向了主幹道,在前方的街道拐了出去。

    顧小軍隨手關了窗戶,走出了房間,和四妹下樓。

    在車隊的掩護下,坐在奧迪後座的雷偉再點了支菸,他怎麼也沒想到,王光華這麼一個最大的軟肋居然被抓住了。現在就看王光華是否能夠咬死閉住嘴,如果閉不住,那他其實,就是在和時間賽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07:06
重燃 第一百六十章 第二個秘密

    眼看著堵滿了芳草街四周的車輛,那叫一個陣容龐大,也讓人隱約看到了鑫隆集團隱藏在水面下的底氣,街道被堵死,要路過的車輛明顯看到此間的異常,能調頭的調頭就走,不能調頭的摁破了喇叭。一時間這個街道前後,皆是車輛擁堵和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顧小軍五人追之不及,就只能在原地休整,接應的警車警員趕到後,把手頭上的劉榮發一行確定有犯罪事實的嫌疑犯移交。

    最後在警方的行動下,這些刻意對抗的鑫隆集團車輛,才緩緩退出街道,當然有些是治安拘留的拘留,該抓的抓。掀起了一波注定很快就會引發蓉城市民熱議的大事件。

    只是這就已經耽擱了半天時間。

    顧小軍五人重新坐回自己的那輛耐苦耐勞的三菱帕傑羅,江潮頗有鼓足力一拳卻打在海綿上的鬱悶,「咱們這樣上門抓他們鑫隆集團的嫌疑犯,雷偉也敢逃,不怕以此把他作為嫌疑對象直接抓捕扣留?這算是有嫌疑了吧,說出去都能直接抓人了吧,否則警察來了跑什麼!?」

    五人中的老趙在後座隔著中間一個小七,慢慢道,「是啊,這種事情,他不知道嗎,他為什麼要跑?為的就是爭取一個緩衝,求的就是那個萬一的『轉機』。落在我們手裡,他就太過被動,相反先抽身出來,不被我們控制住,這事若是定性不到他頭上,再有些人在某些方面為他奔走,他就能妥妥的撇開置身事外出來,仍然是那個民營企業家,到頭來還可能混個被迫害的形象,反倒我們戴上的就是違法的帽子,反過來處理你,你說得清楚?」

    老趙從警數十年,老警員,見過的經歷過的,光明也好,陰暗也罷,「怕」與「不怕」的東西都心知肚明。

    老趙長嘆一口氣道,「所以現在,問題就在於要讓王光華盡快開口,而且是『排除一切干擾』開口。只有這樣,這場仗才能打下去,否則雷偉和他有關的勢力反撲過來,我們今天,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被追究責任。」

    車內的幾個人,都明白老趙口中的「排除一切干擾」意指什麼,那即是現在很可能將壓在程斌肩膀上的巨大壓力,所謂的「干擾」,那就是一些想要保住雷偉的人,那些高層雲山霧罩的較量。

    小七道,「希望老闆那邊能夠傳來捷報,如果頂不住壓力,把王光華交出去,恐怕事情就懸了。」

    四妹皺眉,「小七,你覺得咱們老闆,是那種人嗎?」

    江潮點點頭,「我相信,程局能夠扛下來!對王光華的突擊審訊,肯定能取得成功!」

    老趙嘆了口氣,「聽天由命吧。」

    顧小軍沉默片刻後,道,「現在我們還是做我們該干的事情,那就是在突破王光華之前,要把雷偉控制在我們的視線內。」

    開車的四妹焦慮道,「人已經跑了,除非大搜捕,可現在根本沒有這麼動手的理由,他還不是通緝犯,也非嫌疑犯,檢察機關沒有批捕,更何況……太匆忙了,蓉城出城通道,算對方逃竄時間,恐怕布控範圍就要擴大到附近市縣,這要掀起的動靜就大了,難度極高……甚至可以說是根本辦不到的事情。」

    「也許,到不用這麼麻煩……」顧小軍喃喃道,手伸入上衣內兜裡,手指觸摸到了張紙扉,捻住了……看著窗外。

    「我們要兵分幾路了。」

    ……

    奧迪駛向雞冠山的山路,這裡面有一個現時被當地縣政府指定為接待賓館的山莊。

    這個山莊的主事人叫張琳,原來是這裡賓館的服務員,現在的身份是雷偉的情人,也正是因為雷偉有一次在這裡搞接待和張琳對上眼後,由此雷偉就曾投入資金,把她扶到了改制後賓館掌控者的位置上。

    後面這個賓館自然大變樣,修得那像是一個世外桃源,更是拿到了指定接待點的「牌照」,這裡的生意也是好到出奇,有些保護動物的魚類野味,外界吃不到見不著,也是很多人千里迢迢不惜一擲千金也要饕餮一番的珍饈。

    由此這裡經常出現一個「奇觀」,那就是明明是窮鄉僻壤的山間,卻總是有豪華轎車和車裡面坐著的一些個氣度不凡的人,往深山老林裡面行進。

    除了雷偉和張琳,沒有人知道,這個賓館其實也是雷偉暗處產業的一個點。如今卻是雷偉準備用來避難,作為等待風暴過後,雨過天晴的虎歸起勢之地。

    趕到賓館,張琳已經是紅著眼迎接,雷偉下車就把她攔腰抱了,踹門進了一個房間胡天胡地。

    在情人身上大加鞭撻發洩,幾乎將張琳弄個半死不活之後,雷偉才摟著身邊瑟瑟發抖的女人,點了根菸,「他們肯定以為我要潛逃,可我逃什麼逃?我去機場?恐怕早有人埋伏,亦或者去外地避難?這不是我的風格,任他們想不到,我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我要親眼看著,誰在背後跟我搗鬼。」

    「我知道有些人的想法,無非是要抓到我,給我硬安排些東西,我雷偉豈是吃素的?只要我不在他們手裡面,想通過抓死我身邊的人來拿捏我,呵,我手頭上,乾乾淨淨!這事一旦過去,我不管這次背後是誰想動我,老子保證會讓他好好上路!」

    停頓一下,雷偉道,「等著吧,對方如此爭分奪秒,無非就是出在『擅動』的痛腳,這是壞了規矩,自有人會修復規矩。突擊審訊王光華?想多了,就算抓到了人,卻又哪有那麼容易……等到他們發現王光華那邊他們動不了,又拿不到我,事情開始反撲過來的時候,那就是我大大方方走出來,給他們一個教訓的時候!」

    那個令人抓心撓肝的女聲傳來,「那麼現在……」

    雷偉一掀被子,把對方壓在身下,大笑。

    「現在,自然是快活人間,坐等對方作繭自縛!」

    ……

    等雷偉再胡天胡地一陣,連餐都是在和情人私會的房間裡用的,各種珍禽大餐擺了幾個餐桌,吃飽喝足後,雷偉下床,然後去山莊的溫泉地做了個按摩。張琳特意找了兩個姿色過人的女子陪伴,就對著溫泉的白紗帳,泡過溫泉後踩背按摩,雷偉看似避難,卻過得好像神仙中人。

    好一場大風,紗帳一陣吹拂,兩個按摩服侍的女子故作柔媚驚嚇的時候,雷偉還待出言撫慰,忽然看到白紗帳掀開的那頭,站著一個點起煙的男人。

    身邊兩個女子這回才是真正的驚住了。

    然後是雷偉的震喝,「你怎麼!?」

    有如天神下凡的顧小軍掀開紗帳走出來,道,「珍惜一下,這回我告訴你第二個秘密……」

    「你走到哪裡,我都能抓到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07:07
重燃 第一百六十一章 燙死了燙死了

    一夜之間,位於西南這處的省會蓉城,風聲鶴唳。

    坊間到處都傳聞著鑫隆集團出事的消息,警察清路那一幕,足以引發聳人見聞擴散,街談巷議眾口紛紜,其次就是警方開始四處突襲抓捕相關涉案人員,而蓉城官面上和相關領域消息靈通的,感受到的震動更大,一些人目光放在上層,不漏掉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現在蓉城一些相關領域行業,無論是身家不菲還是平民百姓,個個都豎起耳朵,判斷局勢的發展,但毋容置疑,所有人的觸覺裡,一場劇烈的地震,正在如將沸滾水般形成。

    外間是風遄雨急,很多人又將徹夜難眠。

    而看似風暴核心,卻難以和風眼脫盡幹系的伏龍大院的家屬樓的其中一間透著馨寧燈光的屋子裡,難得沒有在伏龍大樓的程飛揚站在窗前,背著手,面朝窗外而立。

    程燃在沙發靜默以待。

    電話響了起來,程燃接起,是謝飛白,「程燃,聽說了吧,你消息肯定沒我靈通,上回不是叫人打了你的雷偉呢,現在東窗事發,我有些個在省裡大院的朋友跟我說起其中那些他們彼此間傳聞的細節,據說是今年公安廳全省處級幹部會議上面,新華賓館有個副處級幹部拿著材料闖上高層辦公室,要求對鑫隆集團多人立案抓捕,省委省政府那幾個管事的,都給驚動了。據說證據確鑿,這次一旦大規模抓捕,接下來就會拔出蘿蔔帶出泥,總而言之,這個敢拿材料脅迫高層立案的幹部算是火了,也是拿前途搏了個玉石俱焚,有種!雷偉這種人,我爸就跟我說過,確實是可以依仗自己的勢力欺人,黑白兩道嘛,白的他在拉關係搞聯盟,黑的就培養武裝打手,隨時為他出擊,但既然是走得這麼一條路,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有一天天道循環,像是這樣遇到比他更狠的,那就只能硬著頭皮挨錘了。」

    程燃當時在校門挨了一記巴掌,消息靈通的謝飛白後來也就知道了,當時打電話語氣如喪考妣,問,「聽說你被人打了?」下一句話就是語氣逆轉的幸災樂禍哈哈大笑,「啊哈哈哇靠我怎麼覺得這麼爽呢,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啊……」

    直到程燃語氣森寒的吐出一個「死!」字,謝飛白那邊才稍有收斂,小聲一句問道,「姜紅芍有沒有要殺人?」

    程燃奇了,「為啥她要殺人?」

    謝飛白也就囁囁嚅嚅,最後笑道,「我原本以為只能她先打你呢,結果她還沒動手拿給雷偉搶先了,你說她該不該端把機關槍出來掃射?」

    程燃沒聲好氣「你有多遠滾多遠。」

    謝飛白雖然平時對姜紅芍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一方面他家和她家確實是兩個系統,涇渭分明,謝飛白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到底平時對姜紅芍乃至她背後家裡的態度,也是敬而遠之隔海相望。

    不過謝飛白這皮糙肉厚的傢伙,最後還是道,「我聽說了打你的那個叫袁奎,怎麼的,諂媚叫你『老闆』的馬宏宇他爸管著那個轄區,我幫著打個招呼,給那個號稱西華街老大的傢伙狠狠一點教訓,保證讓他以後看到你就繞道走。這事兒也就別感動了,哥們兒幫你怎麼都好,千萬不要事後再拿百分之五的股份來硬塞給我,你這是看不起我,我們兩個之間,還說這些嗎,幫個忙讓你出點氣,百分之一就夠了!」

    程燃反倒是氣笑了,「硬塞?我就是硬塞給豬都不會塞給你!」

    謝飛白語氣驟變,「程燃,你這樣侮辱人就沒意思了啊。我當初為什麼要答應你建設天行道館,那是看你搞得風風火火,身心俱疲,所以我願意過來幫幫你,搭把手,你以為我是隨隨便便出山的,我一天那麼多事,不付出精力體力啊?」

    「那要不然我把股份給你作價,錢全部補償給你,你退出來也行,保存體力?」程燃笑道。

    「這個事,不急不急,還沒傷筋動骨。」他語氣驟轉,「話說回來,我還是真的去幫你把袁奎揍一頓吧,關鍵是這小子太跳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不允許有這麼跳的人,還什麼西華街老大……」

    程燃問,「不要百分之一的股份了?」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這是我單方面看不順眼他,和你無關。不要總拿百分之一股份侮辱我,當然,你要執意如此,我又攔不住你……哈哈,開個玩笑,我謝飛白是這種人嗎?」

    當時就是這樣的對話,至於還在拘留所的袁奎有沒有被謝飛白「兌現」,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謝飛白在電話那邊道,「總而言之,這次雷偉不死也得脫層皮,不管是誰在背後要動他,算是除一害,也給你爸的伏龍和你挨的一巴掌出了一口惡氣了,咱們也就看著吧,這回該如何發展。但我那些省大院裡的朋友的信息都是,不太好說,這個雷偉很有些來頭,沒準身邊的人抓乾淨了,他自己也能撇清楚。最關鍵的是,動他的源泉只是一個外地的處級幹部,頂天了局長級別,這是自下而上推動的,不是自上而下發源的,後果就不好預測了。」

    掛了電話,程燃陷入沉思。電話又響了,接起來,一個清盈的女聲傳來,「程燃?」

    「老薑。」

    姜紅芍道,「我聽我爸說了,是你的叔叔掌握了雷偉的材料,闖省廳要求立案。」

    程斌動員,顧小軍對雷偉實施控制,這些是程燃知道的事情,但鑑於在行動期間內,很多事情大家都持緘默,沒有透露。

    謝飛白或許能通過家裡的關係和流傳的各種信息渠道,得到如今蓉城發生了什麼,但涉及這些細節,那就不知道了。

    不過作為程斌直接領導的姜紅芍父親李靖平,程斌的動作,李靖平自然是知道的。

    不過姜紅芍打來電話,程燃心就稍微安定了,試探問道,「你爸那邊怎麼說?」這當然是一個通過姜紅芍的口得知如今上層態度的窗口。

    「還能怎麼樣,證據確鑿,壞人難道不應該罪有應得?我爸是對你叔叔的做法表示支持。」

    程燃知道,姜紅芍透露的這番話,是何等的難能可貴。

    正義不會遲到,這話說來很容易,但實施卻難上加難,更別提在人行其路各有所圖的世間,每個人所在一個位置上,都有對事物的態度和考量。特別像是程斌這樣的做法,是官場上的大忌,問題出在一個令整個省裡相關位置上的高層人士,都陷入「被動」。

    沒有哪個領導願意自己被下屬逼迫,不得已趟入一個火坑裡,弄不好就是慷他人之慨,被人推動著火中取栗。好處都由他人給得了,自己還惹一身騷。

    在那個位置,更多的還會考慮這是不是一個別有用心的人設置的陷阱?將自己擠出那個位置,或者扯入某種派系的鬥爭中。

    是以程斌的這種行為,就算明面上還是以大局為重,正義為鋒,就算是能夠打盡犯罪分子,贏得名望,但到頭來,很可能就會被放置在虛職之上,成為一個吉祥物了。因為總會有人擔心,下次還會不會再來一回地震式的「驚嚇」。

    而李靖平本身就是一個小小的旗幟,他能鮮明的站出來對程斌給予支持,而不是保持沉默丟車保帥,這本身才是顯出他的脊骨。

    他的表態,就不是可有可無,那就是省內如今和他在一條線上的,事到如今都要站出一步,同進同退。

    「你爸是不是對我印象壞透了?」程燃試探著問。

    姜紅芍在那邊淺笑,「難道你以為你在我爸那裡印象很好?當初考高中被我輔導的時候抓個正著怎麼不說?我爸覺得若不是我大發慈悲的偷偷給你輔導,你是不能考上山海一中的。」

    程燃哭笑不得,「那你有沒有解釋過啊?」

    「解釋了啊,」老薑在那邊乖巧道,「解釋你聰明是聰明,就是聰明沒用到正道上。」

    「你還不如不解釋呢!」程燃那個氣不打一處來。

    「反正你在我爸這裡都破罐子破摔了,印象差點沒什麼,」姜紅芍停頓一下,又用勾起程燃心情坐上車般奔高的話語道,「說到底我爸溫潤如玉,別看他平時黑面神,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媽,我現在都不敢跟她說一句話。」

    程燃心頭提拉著,「怎麼了?」

    「你叔叔現在是專案組指揮長,就是省裡緊急會議上面,我媽力排眾議,第一個提出來的。沒有辦法,她從來沒有被這樣給架上來過,心裡窩著火呢……反正最近幾天,我在家裡都不招惹她了。」

    程燃揉著眉頭,開始覺得頭痛了,覺得自己好像未來得罪的人大了去了,比得罪雷偉還可怕。

    姜紅芍在那邊慘兮兮道,「但是話說回來,也不全因為是你吧……那天你被人堵校門後,我也跟我媽說起了作為普通人的安危這件事,從某種程度上,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是普通人這個範疇。如果無法制止杜絕這種行為,上次是你,下次說不定就是我。她肯定是不願意看到這種無法無天的情況繼續下去的。所以這次推動這回事,就是希望你的叔叔能夠把這件事做徹底吧。」

    程燃心頭湧動暖意,雖然隔著電話,卻彷彿也能感受到這個女孩在自己面前的春風之姿,「你當時不是說,只是等著看嗎?」

    「我現在也是等著的嘛。」

    姜紅芍笑道,「傲梅從無仰面花,如此男兒方豪雄。程燃……你和你叔叔很棒……加油呢!」

    程燃讚揚,「好詩。話說,有沒有友情擁抱啊?」

    「去死!」

    掛了電話,姜紅芍雙手捂了捂臉頰,然後像是燙死了燙死了般搧風。

    哼,你懂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0 07:07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可能……吧

    天行道館,秦芊抱著盤子,遠遠的站著,而那邊,郭軼和他叫來的朋友則佔據了一個大桌子,大概有十幾個人左右,在那裡聊天玩桌游,時不時爆發出哄笑。

    郭軼進門就宣告今天請客,大家想怎麼點怎麼點,一群人呈現眾星拱月之態,基本都是郭軼那群朋友,學校裡的,還有他們單位和其他學校的,有些秦芊以前見過,有的則是沒見過。

    興許早知道了他和秦芊之間發生的齟齬,一群人在秦芊和一個幫忙的服務員端水過來的時候,故意大聲笑著回應說「謝謝啊美女!謝啦秦芊!郭哥今天請客,專程來照顧你生意!」

    而面對這種情況,郭軼也就是雙手展開,虛壓一下,或者可有可無的聲音,「你們別鬧了……」但其實,目光卻是持續吊在秦芊身上的,也不跟她多說話,總之這個意思很明顯,我知道你在這裡打工,我可以隨時帶一幫朋友過來給你捧場。

    不過秦芊這裡,郭軼好像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些什麼,人脈,有錢,或者受歡迎的程度……但這些秦芊看來,郭軼心思和行為都如同掌中觀紋般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所以表面上秦芊只是遠遠端著盤子站在這邊,好像他們一有需要就上前,服務態度極其到位,但秦芊心裡,卻反倒是好啊好啊,點得越多自己業績越好,越能在那個傢伙面前理直氣壯的加薪,郭軼這樣的冤大頭,不宰白不宰嘛……

    只是站在這邊的秦芊,還是更多的在意到郭軼那邊那群人談論說起的事情上面,因為他們說的,就是程燃在十中學校門口挨了有個叫袁奎的社會青年一耳光的事情。

    這個事不僅僅在十中,甚至附近學校,都聽聞了。所以現在郭軼有的其他學校和地方的朋友問起來,十中這邊的學生,就紛紛說起。

    「當時那一耳光……我們看的清清楚楚,那個叫程燃的學生,哪裡敢反抗,就那麼站著,硬生生受著……」這是郭軼十中當時跟他走出來,一起踢球的,全程見證了那一幕的叫趙強的男生說的,此時他口沫橫飛,「所謂挨打要立正,但豈止是立正,那一耳光太牛逼了,把那娃兒直接打懵了!臉色那叫一個慘白!當時整個人都嚇得不敢動彈!」

    那郭軼身邊一群人眼珠瞪大,一個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說話的人方向前傾,專注聽著,有的甚至驚異的張開嘴巴,有的亢奮著,彷彿此事無比刺激。

    一個外校叫張雪的女生道,「我聽說啊……我也是聽學校裡的人說的,就是附近混混傳進學校的,說是你們十中那個叫程燃的是惹到了一個大佬後面的大佬那種人物……」

    站在一個承重柱下的秦芊豎著耳朵聽著,這個時候,心情也彷彿身邊這堵鋼筋混凝土的柱子一樣,沉重得糊住了,程燃……惹到了大佬後面的大佬……伏龍集團……不就是雷偉啊……

    「可不是嘛!那件事發生後,據說學校領導震怒,反應到上面去,最近的確是保衛加強了,甚至文廟街前後都有警車巡邏!可就是警車巡邏著,都有社會在街道外遊蕩出沒啊!……人家這是根本不怕警察的!」

    秦芊見過那個雷偉,她永遠忘不了自己站在對方面前,被對方審視的樣子,也永遠忘不了當時自己認為堅強的母親,靠著自己瑟瑟發抖的那種情況。

    自己的父親那天滿臉淤青,她心如絞痛,哪怕是自己被打,她也不會恨和心痛到那種地步。

    她恨不得對那些人說,自己要捅死他們,全部捅死……可面對那些當時仍然笑吟吟的,卻讓人感覺到全身發寒的人,她當時就好像被扼住喉嚨,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他們是黑道啊,她哪怕真的拿起刀,又能怎麼樣?她敢捅過去嗎?捅過去,能捅死首惡雷偉?只可能早被他身邊的人給制服,而給她們家,她的父母,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程燃他們家,他,就是這樣和那個叫雷偉的人,那些當時無數社會人士惟其馬首是瞻的人……

    對上了。

    郭軼那群人仍然聊著這些事情,說著那些惡,還有對惡的敬畏,以及那些圍繞這一段展開的刺激發展。

    而秦芊眼神複雜的看向落地窗外,明淨的玻璃窗,倒映的是她憂鬱的面容。

    她又想起了那樣的一句話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

    琴華路拘留所。

    關押了多人的牢房中,袁奎從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是明星。

    「他程飛揚有多了不起嘛,伏龍的老總嘛,不聽話,你就是身家億萬,也一樣能動你。能為趙哥後面的大老闆做上這麼一件事情,看得起我袁奎,那就是對我的認可。開玩笑,我祖上當年是給趙錢勇趙副司令當警衛的,手頭上當年槍斃過的人,上百個都有了,後面也是淥口堂的舵把子。什麼是義氣,進個拘留所而已,就算是刀槍比到身上,我袁奎也不得拉稀擺帶皺下眉頭!」

    「……程飛揚嘛,二樓跳下來把大東哥給抓了嘛,好了不得?當時我過去,給他那個狗崽子甩手就是一耳光,神光給他褪了個乾淨!也讓他爸曉得,有的人得罪不得,不能動你家人?說得卵蛋話噢,罪不及家人的,那是英雄。我們不做英雄,我們要做就做那不拘小節成大事的梟雄。要弄就弄你全家,你能怎麼樣?」

    袁奎這麼說起的時候,當時拘留所裡有的人是點頭,有的是豎大拇指,有的則是笑笑不多說話,倒本就是角落裡的一個叫做「小鵬哥」的也是名聲在外的混混,笑起來,「袁奎,有種。雷總很欣賞你,讓我給你傳個話,你這回出去,就直接去鑫隆報導。」

    當時「小鵬哥」的這麼一席話,立即讓整個監房人人起鬨,紛紛對他諂媚示好,都說他袁奎這下算是飛黃騰達了,有機會進名聲赫赫的鑫隆,能近距離看到雷總,是不是以後提及你是鑫隆的人,很多地方都可以橫著走了,以後別忘了提攜兄弟之類。

    然後這幾天袁奎在拘留所算是風頭一時無倆。甚至有了「小鵬哥」帶到的話,袁奎簡直有些飄飄然,甚至已經開始覺得大好前程在前。

    這樣的設想和意氣風發,持續了大概好些天時間,等到他拘留天數過半的時候,有身邊的人說著,還有袁奎自己也察覺到,好像隔壁監房,最近開開合合的次數多了起來,本來還是空著的,結果好像裡面的人也越來越多。

    怎麼回事,警察開始掃街打一波流鶯了?還是哪裡又聚眾鬥毆了?

    直到這天,監房被打開,警察往他們的這個房間塞了一個人進來。

    這個人一進來,那原本算是監房裡地位最高的「小鵬哥」突然從硬板床上起來了,那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態度,「王哥,你怎麼進來了?怎麼,你們鑫隆搞執行這次弄得有點大?什麼情況,捅了幾個人嘛?」

    那叫做王志的同時也是鑫隆集團「執行部」打手的人,流露出一種他這種人身上極為罕見的驚惶,「警察到總部來了……抓了一些人……」

    一個監室短暫的靜寂後,有人笑道,「你開什麼玩笑?」

    「你不是開玩笑……嗯?」

    下一刻嗡得炸了。

    「怎麼可能!雷總呢……」

    「雷哥呢?」

    以往這些平日裡提及這個名字,不是叫大老闆,就是其他的指代,絕不會提及名諱的監室裡的這幫混混,心頭那叫一個沉入冰潭六神無主。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隨後那個幾乎有些是晴天霹靂的消息,「雷總……不知道,大概是,先出去躲一陣子吧……」

    「不可能……」

    「怎麼會?」

    「兒騙人啊……這是出什麼大事了!?」

    王志眼神空洞著,彷彿到現在為止,也是對目前的情形處於失神落魄的地步,「我也不知道……怎麼突然之間,就這樣了……警察來了,好多兄弟出事了,有的人不敢打電話,說是仇靖直接在賓縣給抓了……警察到處抓人,局勢突然就惡化了……一定有什麼先兆,我們是不知道,一定有什麼先兆……」

    王志說著,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外部的腥風血雨,更多的,還是王志這句話的重點。

    「先兆……」

    契機……

    明明之前還是好好的,所有人都知道,袁奎進來的時候,「小鵬哥」還傳達來自鑫隆集團的意思。那時候大家諂媚拍馬屁,各種徜徉在梟雄打江山的未來中……

    哪裡來的契機……

    袁奎突然看到身邊一個綽號為「耗子」平時機靈至極的老油條這個時候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他。

    袁奎正想給他一巴掌問你瞅我幹啥的時候。

    陡然間,他想到了什麼,又神經質的搖搖頭,「不可能啊……?」

    「不可能……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6 00:39
重燃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幕後之影

    深山,老林。

    距雷偉再甩掉顧小軍,已經是過了一夜加挨邊一天的時間。

    如今已經是第二天的臨近日暮,雷偉出現在距離蓉城以西二百六十公里之外的山坳小村。

    當時顧小軍出現在雞冠山的山莊,潛入到他面前,說他走到哪裡,他都能抓到他,雷偉第一反應是「你他嗎的開什麼玩笑」,其次他當時腦海電光火石,認為大概是手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否則只有可能是自己的司機,然而那個其實身上還背著好些案件,如果不是他的庇護,早不知道要做多少年牢的人沒道理會反叛他。

    但無論是不是對方,到那種份上雷偉也不可能再相信。

    當時第一時間把身邊兩個女的推向顧小軍,兩個女的還算是張琳訓練有素,頓時八爪魚一樣的把他顧小軍纏了個結實,不光如此,那薄紗一樣的衣服早褪得乾乾淨淨,這麼一糾纏,再加上保安隊的攔截,雷偉奔出了山莊,這次誰都沒有帶上,自己驅車就往山下扎。

    順著鄉道省道,往最為偏僻的山嶺走,這些路對於外人來說可能摸不著頭緒,但雷偉卻很熟悉,那些年在附近的縣搞礦藏開發的時候,每一塊有儲藏的山頭別人看來是窮鄉僻壤,但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裡,那都是金山銀山。

    然後他就來到了一處僅只有自己知道的山村裡,這個村子幾乎廢棄,在這裡等死苟延殘喘的老人,稱這裡為葛村,說是以前茶馬古道從外面那座山繞了過去,若是往這溝裡偏一點,那村子可就將是多少年風吹雨打不去的風光,而不是現在這幅蕭瑟景象。

    雷偉以前來的時候,多少都給村子裡的孤寡老人帶些東西,米面,藥品,生活日用品,越野車一車車拉進來,這裡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好人,經常做善事,對他是感恩戴德,又大罵他們原來那個山頭搞拆遷的不是個東西,說是他們村下面有礦,強行徵地推了他們的村子,弄得家離子散,年輕人對抗拆遷隊傷的傷,殘的殘,剩下的被趕走,心灰意懶,再也不願意回來。只剩這些沒有人看顧的孤寡老人,不得已到了葛村這個交通不便的廢村棲身等死。

    看顧了幾個老人,有人握著他的手,懇切說小雷,要不是這些年他送藥送吃的,自己恐怕早百八十年就埋在了後山,那些年看到你為我們掉眼淚,你可真是天底下心腸最好的小夥字,擱以前,都能給你蓋座廟子,知道你心善,一輩子好人有好報!說著老人又是抹淚。

    雷偉勸慰了老人們一番,走出來,把關機的手機後蓋打開,從兜裡掏出一張新卡,插上去,開機,然後,他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他必須要知道,如今局勢,到了哪一步。

    不一會,電話接通,裡面傳出的是一個中年男聲。

    雷偉道,「是我。警察都蹬鼻子上臉,查到我的公司來了,現在還躡著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是誰要動我?你都擺不平了?」

    電話裡那個男音拖長了聲調,用一種緩慢而陳述的語氣道,「你不要著急……這個事情,是突然爆發的,自下而上推動,是個叫程斌的不知深淺的愣頭青,弄得我也很被動,但我已經在積極尋求解決途徑了啊……」

    雷偉壓低了聲音,「我這邊得到的消息,王光華已經在他們手裡了。要是他扛不住……」

    那個中年男聲淡淡的出言打斷了,「現在的問題,就是你只要不被抓到,你不被抓到,那就一切都好說。」

    中年男聲停頓一下,聲音已經森嚴起來,「人,是給抓了。今天在他們手裡,明天在他們手裡,但遲早會有不在他們手裡的時候……無論他供出了什麼,屈打成招的供詞,是不足以得到採信的……再者,我還聽說了,王光華身體不太好,又在看守所那種地方,條件差一點,再加上他自己畏罪……什麼事都不好說,對吧?」

    雷偉嘴角已經有了笑意,瞳孔凝成了一個圓點,「那麼現在……」

    「只要你不在他們手裡,再把一些小事情尾巴給安排好了,我就有辦法……要知道,民營經濟促進的是產權和自由,推動著社會和經濟的良性發展,任何覬覦企業家財富而採取搆陷的方式對待企業家,這是對國家法治和發展的踐踏和破壞啊……」

    那個中年男聲慢條斯理,「這之中個別人蠻橫的濫用職權,打擊報復行為,是一定會進行清算和懲處的,我們的隊伍裡出了這樣的一些人,令人痛心惋惜啊……」

    掛了電話。

    雷偉搖搖頭,笑了起來,然後,他從手機裡抽出丟了這張卡,又換上了一張新卡,撥打了另一個電話。

    ……

    王立剛剛到辦公室,手機鈴聲作響,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後快速接起,聽到裡面的聲音,臉上就露出了笑意,「『縱有神龍起滄海,難賦豪情祭烏台……他年若有凱旋日,是我捲土又重來!』雷哥要是這一關能過,往後就是一馬平川!」

    雷偉道,「你現在,把我們相關的賬目都給處理一下……錢算不上什麼事兒,那些錢,遲早百倍回來,所以能處理就處理了,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跡。」

    王立剛笑,「這空城計唱的好,不光要唱,還要唱得讓對方腸肝都悔青!」

    雷偉沉聲道,「還有,你那邊給我查一下,程斌是個什麼人,背後到底是什麼來龍去脈……」

    王立剛道,「我已經在調查了,這個叫程斌的,山海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你琢磨出什麼來沒有?」

    雷偉在這邊眯起了眼睛,那兩個關鍵點他哪能忽略,「山海市……姓程的……」

    「程飛揚?伏龍?」雷偉臉色猙獰。

    王立剛在那頭沉默了一下,又道,「雷哥,說實話吧,路子不太像。」

    「我們和伏龍打仗,不光是在蓉城,他們開始有崛起苗頭的時候,我其實就在封堵程飛揚了。這程飛揚商業上面確實有些野路子,連吳枝山都中了他的招,但說實話,這事兒,不太像是他做的。要知道,如果這個程斌確實和他勾連很深,那麼其實我們在他們勢力範圍,譬如山海市的時候,恐怕就已經能接觸到他這方面的力量了……事實是,哪怕我們競爭得再狠,程飛揚都沒有這麼做過。」

    雷偉沉聲,「你的意思是……」

    王立剛雪茄灰叩在了菸灰缸裡,「肯定是有什麼,我們忽略了。」

    「到底是什麼,忽略了?呵……」

    雷偉牙齒白森森的亮起來,「那繼續查……查到了,你要告訴我,因為我到時候要親自看著對方的眼睛,讓他瞑目。」

    ……

    掛了電話,王立剛辦公室的鈴聲,驟然響起。

    像是疾風驟雨撲面來。

    再次接起電話聽了,王立剛就笑,「剛打電話呢,怎麼,我委託你幫我辦的事情,有沒有好消息了?」

    電話那頭一個聲音道,「王立剛,你一個人嗎?」

    王立剛道,「你有什麼直接說。」

    那頭的人道,「你讓我查的事情,我找了我這邊山海公安局的一個親戚,一線的,知道了一些內幕……這程斌背後,還真是不簡單。」

    王立剛皺眉,「怎麼說?」心裡敏銳的覺察到某些不尋常的端倪。

    「我那個親戚,去年連環綁架殺人的劉志國團夥在山海市落網,他也是當案的參與幹警之一,後面還被記了集體一等功,他透露說,當時劉志國團夥之所以能夠被一網打盡,那件案子甚至能夠得到破獲,當事人一個大官可以被拯救出來,完全是因為……程斌的,侄兒。」

    王立剛愣住了,就像是山重水復之時,一腳踏出,卻已經在懸崖萬丈深淵邊緣的既視感。

    心頭像是落針可聞的寂靜。

    「怎麼……說?」

    「出於保護他的心理,一直以來,這邊都沒有公開,但是那個少年,當時最早撞破劉志國團夥,然後循著車胎軌跡一路追蹤,給他叔叔報告方位,和劉志國一夥人周旋,而後,突擊組才找到了那處劉志國預計的投湖地。」

    王立剛持著話筒,但是臉上的肌肉線條,正在漸漸凝結。

    震驚全國的六二大案,殺人如麻的劉志國團夥落網,此事造成的影響,至今還有人津津樂道。

    而這個大案當時風暴的核心。少年,破案,追蹤,還有……周旋!?

    這他嗎的,是個什麼……

    「可以說,程斌,甚至山海市的一套班子,能夠在那場風暴中順利處理下來,得以保全……都得歸功於程斌這個侄兒!那往後程斌在這短短一年,副局長前面就掛了個常務的頭銜。」

    王立剛有些艱澀開口,「他侄兒的名字是……」

    副總裁辦門被撞開,是一個最近倒向他的心腹女高層,一臉的驚慌,「王總,警察上門了,說是有些事情要你配合調查!」

    話音未落,王立剛就透過洞開的門,看到了那邊出現在過道處的警察,還有貝拓這處辦公層人人的震動表情。

    與他門對門吳枝山的辦公室,那個布鞋儒裝的男子,正從那邊看進他的房門來,眼神流露著惋惜和複雜。

    而王立剛此時接打的電話,在那個可能石破山崩的答案面前……戛然而止!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6 00:39
重燃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不是少年

    天已經鴉鴉灰暗了下去,距離此時風暴中心蓉城數百公里的這個山頭,很多東西,正在抽絲剝繭的現形。

    雷偉能夠走到這座「兩江環抱舊城址,九天開出玉錦城」的蓉城,自忖是真刀真槍搏殺出來,經歷過大大小小的劫難和坎,從賓縣,到盧市,往昔崢嶸歲月,無論是揚言讓他走不出賓縣的「小金剛」,還是「王老三」,或者曾經差點就砍到他腦袋上的「三虎」,那些帶著血腥氣的過往,一個個被他踩在腳下的人物,才成就了他一個雷偉。

    一道檻過,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就越盛一籌,然後發現能動用的能量,別人要給的「面子」,遇事的對手都先自己掂量掂量,不夠份量的,往往就不自討沒趣,隱忍而退了。

    一步一步,這才能有他今天的地位和造化,這些年經營構建的關係網,頗具規模的鑫隆……但此時看著遠方天光盡墨,雷偉卻能清晰感覺到的是,這些年積攢的這些身家,正在崩塌。

    幕後的真正對手是誰,他還一無所知。

    雷偉手上的打火機啪的亮起,點起一支菸,煙絲燃燒的星火,在這個夜裡尤其醒目,他要多想想。

    身邊的基業在塌,塌了也就塌了,這次鬧得蓉城這般闖動沸沸揚揚,只要他不倒,那些潰散的,重新聚起來凝實將更快,而且比以往只增不減,這是從賓縣走到今天這一步,雷偉可以說是切身體會的規律。一道劫數但凡趟過去,往後就是越加萬夫辟易,一馬平川。

    很多的辦法和後續,他已經有了盤算,首先要調查出來這次動他的幕後黑手是誰,其實不難,沒有金錢拗不開的口打不開的關節。

    並不僅僅這一次了,以前還有幾次類似情況,想動他的人雷偉早就通過各路渠道進入耳朵裡。能打死的,他都要威懾江湖般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打回去殺回去,讓對方自食惡果。

    而暫時沒辦法的人,那就該怎麼怎麼,妥協退讓還是隱忍,都可以……只要能過去,他有的是辦法找補回來。要不然當年那個盧市最初讓他遠避不敢露面,聲勢當年一時無兩的「王老三」,後來又怎麼犯了事,被他走關係強行推動槍斃的?

    忍一時海闊天空,換來的,就是他後續有來的報復手段。

    雷偉狠狠吸了一口煙,此間的天地中,只有菸頭的紅猩燒灼。

    下一刻,雷偉身子驀然一僵,他的瞳孔驟然縮聚成點,然後向右下方移動的時候,在烏雲遮蔽了星光月光的夜色中,雷偉所站著的位置後方的一棟破漏早廢棄的木屋門牆邊上,不知何時,像是有一團鬼魅般的事物正靠牆存在於那處。

    緊接著雷偉原本還叼著的煙,被黑暗裡憑空探出的一隻手,從他嘴角摘了去了。

    雷偉側過頭,就看到了皮膚顏色幾乎和此時的夜色融為一體,果然是塊黑炭的顧小軍。

    顧小軍的那件皮衣有多處髒污和破損,甚至他的臉上,還有一道刀劃破的血痕,然而,這些也都掩不住他臉上的那份笑意,「其實我們的人早發現你來這裡了,大概是昨天凌晨的時候吧,嗯,你雞冠山的那個山莊,還真是有點麻煩,確實攔了我一段時間,你那個老相好,是真的對你好,甚至可以不惜代價。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也禍害了她?我大概就晚你幾個小時到這裡吧,到的時候……剛好看到日出。這是個好地方。」

    「然後就是在這裡,陪你坐了一天,這麼晚了,就是為的等一份這個東西。」

    顧小軍手裡的逮捕證文件亮出來,「近二十個小時不眠不休的訊問,王光華沒扛過我們的突擊審訊,都招供了,所以現在抓你,有合情合法的理由。陪你等了很久,我現在很困,我們趕緊回去交差。」

    雷偉四下搜索,顧小軍側了側頭,廢棄山村的幾個要口位置,都出現了身著警服的身影。

    給雷偉就勢上了手銬,雷偉收回目光,神情獰狠,「是誰策劃的?是誰在背後動我?伏龍的程飛揚?好手段啊……」

    顧小軍搖了搖頭。

    雷偉怔住,這個最大的可能,都一腳踩空了,雷偉很有一種遭遇無妄之災的失控,「馮右廷,想搞我的周灣半島,兩個億被我回絕,如今搞這手法?」

    顧小軍搖頭。

    雷偉匪夷所思,又帶著幾分狂意,「趙磊趙區長?懷恨在心,這動靜巨大,我看他是要玉石俱焚了?」

    顧小軍還是搖搖頭,道,「我好像還有些話,沒有說完,對囉,這就是那第三個秘密。」

    停頓了一下,顧小軍道,「如果我不是現在這個身份,說實話,我寧願得罪他爸,也不願意得罪他……」

    雷偉內心翻江倒海,已經在搜腸刮肚思考究竟是哪個手眼通天又睚眥必報的大人物的後輩。

    最後是顧小軍的聲音,「你還敢讓人給他一記耳光。所以自作孽不可活,今時今日你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不過你放心,劉志國直到被槍斃,都不知道自己栽在誰的手上。至少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邊的雷偉神態和表情都凝固著,那雙曾經說是在蓉城江湖道上看誰一眼,道上的人都要一哆嗦的眼珠顫動,好半晌後,這個雙手被銬著,接近一米八個頭的黑道魁首,才發出聲音,「……哈!?」

    然後又是短暫的一剎那,雷偉才笑起來,「我信嗎!?」

    ……

    雷偉被控制在顧小軍等人開過來的改裝依維柯後面鋼架焊出來的囚室中,這輛依維柯前方就是他們的三菱越野車開道。這兩輛車一前一後,沒有任何警務標誌,不過以風馳電掣之勢在夜色下行進。

    雷偉反背著手,手銬靠在了硬板座椅下面的一根鋼管上,老趙和江潮一左一右在他旁邊看守,這個小車隊已經行駛了兩個鐘頭。

    後座的窗戶被封死得嚴嚴實實,上面的鋼絲網估計還能防彈,雖然漆了黑漆,雷偉仍然能夠通過黑色窗戶隱隱透出的光,知道這是進了城區。

    車輛在市區裡行駛,然後在伏龍公司拐角的道路上停了下來,雷偉有些疑惑,前面越野車上的顧小軍下來,打開了依維柯車廂後門,然後點起煙,問雷偉要不要?

    雷偉點了點頭,顧小軍拿著煙上前讓他抽了兩口,然後這才退出來,老趙江潮也下了車,站在後車廂不遠,看上去倒像是他們這個押送雷偉的小隊只是路邊停下來休息抽支菸?

    雷偉狹長的眼珠子眯起來,不明就裡的時候,一個身影,上了囚室。來到雙手被反銬在身後凳子鋼管上的雷偉面前。

    雷偉銬著手的手銬猛地和金屬摩擦發出「鏘!」得一聲,他想站起來,卻又被力道給扯了回去。就在車廂邊的老趙冷冷看進來一眼。

    程燃就這麼坐在雷偉的對面,一雙眼睛平靜的看著他。

    雷偉突然笑了,然後扭頭對車廂外道,「玩什麼啊……程飛揚你是不是就在外面?」然後他看向程燃,「讓你爸進來,不要搞這些故弄玄虛,這次算我栽了,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我認,什麼都可以談。」

    程燃搖搖頭,「沒有,是我讓車在這裡停一下,我就看看你……沒有談判,沒有生意。」

    「我只是來,跟你告個別。」

    ……

    「好了好了,不要玩了,我承認,你們演的很好……我認了,我跟你賠禮道歉,讓你爸來,我們來談談,想要多少?我鑫隆集團手頭上有個水電站,還有一個鉛鋅礦,收著不高,估價不低,水電站未來我打算弄一下,搞個幾個億,鉛鋅礦再過幾年,找個殼來裝,保守也是幾十個億,我把我的股份讓出來,就看你有沒有魄力。怎麼樣?這些夠不夠,算讓你們盆滿缽滿了!你爸賣多少東西,打多少亂七八糟的交道,還掙不到這份。」

    雷偉一邊說著,肉疼嗎,說不疼是假的,這算是他真正的家底了,可現在,不花錢消災怎麼行?不過他又顯得很輕鬆,能談到這些,基本上也就是沒有問題了,他相信,對方不容拒絕的。

    可是他等待的程飛揚始終沒有出現,程燃,搖了搖頭,「你怕是對我爸的伏龍有什麼誤解,他不缺這個錢,未來,你這些歪門邪道,在他面前,算個什麼東西?而我,我也不缺錢,在我面前,就更不算東西了。」

    「幾十個億啊……你在想什麼……你……懂什麼……」雷偉忍不住啐了一口。

    但隨即雷偉就漸漸不說話了。

    因為眼前這個他原本以為算是青鉤子娃娃的眼神。

    在他這種有時候往往一眼就能把旁人看穿的人物面前,此時不寒而慄的,是這個少年,那雙眼睛,眼睛的最深處……那不是一個少年。

    「你不明白,你說的那些東西,沒有比我現在看著你強多少……活化石。以前我們沒有機會見,你大名鼎鼎,今天,我們終於可以見最後一面了。」

    「你想我死?你要整死我……」雷偉陰森道,他此時說話的語氣,哪裡像是跟個少年在說話。

    「是你自己往自己腦袋上套絞索,與我何關。」

    雷偉笑起來,「你們以為王光華殺人,可以指控得了我?事實上,那是對方放言說要給我一槍……王光華背著我把那人殺了……這是千真萬確的。我最多就是有個庇護罪和知情不報罪,我沒有下令啊,所以你們攀咬不到我身上來。」

    雷偉笑著,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他沒有說謊。王光華殺人的時候,連他都震驚了。可兄弟如此義氣,他不可能不管,所以當時給王光華安排了。

    以前他做的那些事情,早沒有了證據,唯獨就是王光華這一塊,是他的軟肋。不過事到如今,也該把王光華丟棄了,丟車保帥嘛。這事,最多判幾年,他遠遠構成不了死罪。

    所以要是程燃和那個叫程斌的以為這樣能整死他,那就大錯特錯了,後面,才是他雷偉施展手段的時候。

    然而他面前的程燃,卻笑了起來,「就算王光華殺人,的確不是你的授意,但你好像忘記了,有一個罪名叫做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在你的縱容和組織下,圍繞你展開的殺人,故意傷害,持槍,非法拘禁,金融犯罪等等案件,像你這樣罪大惡極的首惡,一般都是從重,還不要說數罪並罰。其次,中央很快就要下達新的文件精神,指示整風打黑運動,你可以試試,到時候辯解辯解,請個律師上上訴,看看你還能不能活著。」

    「不是我幹的你要栽到我頭上來,你們這是要整死我!我不服……程飛揚,你來跟我談,我不跟你兒子說!你出來啊!」雷偉猛地掙起,但無奈腳也被拷住,起身又被身後的手銬拉回去。

    程燃起身,準備走下車廂,忽然想起什麼,轉過身來,抬手就打了雷偉一耳光。

    「對了,這個還給你。」

    雷偉還處於被那一巴掌扇懵的狀態,老趙和江潮上來,把車廂門關了,然後他就聽到了,應該是下了車的程燃,對外面顧小軍的說話,「剛才他用臉來撞我的手,你聽到了,我的手好痛……」

    雷偉頭重重撞在車壁上,瞠目結舌。

    那是一個……什麼怪物!?

    去睡了,明天要看不到十張票,我程大錘……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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