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燃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mk2258 2017-8-29 21:40: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3 1295164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6 00:40
重燃 第一百六十五章 蠢蠢欲動

    程燃那晚上親自出現在他面前,對雷偉說的話,雷偉是很不以為然的。當然,那種時候,仇恨和怒火在自保面前,都可以先丟在一邊,這也是雷偉確實這些年了不得的原因。

    接下來就是聯絡律師,緊鑼密鼓的進行自我辯護和對指控罪行的摘離。在提審的時候,雷偉一律不予認罪。這樣也平安無事的關了一段時間,在看守所他還是被單獨關押,給足了特殊待遇,在那樣一段平靜的時間裡,雷偉也曾想過,等到這段日子挨過去,他再走出這個地方,那個叫做程燃的小崽子對他動手的奇恥大辱……值得銘記,因為人世間,報復這種事,確實是一種不斷在後面鞭子般抽打你的源動力。

    他有時候恨得從看守所冰涼的硬板床上起身,滿頭的青筋虯結,面目猙獰,他覺得自己忍辱負重,有朝一日,能夠從這裡出去,東山再起……

    然而現實並不以雷偉的個人意志為轉移,反倒是那晚的依維柯後車廂裡,程燃一語成讖。

    一九九九年二月,公安部出台關於各地深化落實「掃黑除惡鬥爭」的精神文件。

    同年三月,檢方在異地法庭指控雷偉一群人和其保護傘無視國家法律,組織領導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大肆違法犯罪等罪名。一審公開宣判雷偉,盧曉東,王光華,仇靖,黃兵等人死刑決議。

    一審過後,雷偉等人不服提起上訴。

    九九年六月,荊省高院接手公開審理雷偉的上訴案。一個月後,二審宣判維持一審死刑原判。

    一切,就像是編排好的劇本,恐怕等到那一刻,雷偉才幡然醒悟過來,當時的程燃,竟然是早預料到了這一幕。

    雷偉等人最終沒等到千禧年,於九九年年底執行死刑。

    黑色的人生,在此畫下了句點。

    所留下的,只是一個驚嘆號般的案例,警醒著世人。

    ……

    雷偉被抓捕的那一夜過後,這個消息,還處於保密之中,恐怕要先等相關涉案人士被盡數抓捕歸案收尾,才會石破天驚的爆發。

    在那段天光將開未開的日子裡,程燃的學生身份雷打不動,依然每天正常上學放學,哪管外界的洪水滔天。

    彷彿那晚和雷偉的談話,從未發生過。

    只是鑫隆集團被調查,負責人雷偉跑路的消息,還是作為一個社會性的新聞,傳進了十中裡面來,只是外面說什麼的都有,各種說法那叫一個爭奇鬥豔,學生之間私底下口口相傳,很多有些家裡富貴的說著家裡各種渠道打聽到的「內幕秘聞」,往往身邊圍滿觀眾,聽其繪聲繪色,還不時有人拿出自己「渠道」得到的信息指正。

    而彷彿,所有人這時的注意力都在蓉城這個事件上面了,程燃那天放學的不堪遭遇,好像在這種大事件的衝擊下,所有人都暫時淡忘了……

    只是當然還是有沒能淡忘的人,那是星期二中午上學前,程燃和張平幾個人吃了飯在籃球場打球,結果打著打著郭軼和他那幫朋友過來了,一眼就看到了程燃,這群人總體屬於年級上很活躍的,這個時候不知道私底下說了些什麼,都笑了起來。本來露天籃球場是三個,這個時候中午都有人打球消食,結果這群人徑直朝他們過來了,其中幾個在年級上都有些跳脫出名的,甚至還直接站到了半場中線這邊來。

    十中雖然是目前蓉城公立頂峰,校風校紀也很好,但其實那也是相對而言,其實每個月也會傳來一兩樁校內發生的打架事件,只要不被教導處和老師當場逮到,一般也就只在學生中流傳,不會驚動校方。

    結果那幫人有意無意的通過中線侵佔他們的場地,再加上好巧不巧張平投球反彈不小心打到了他們這邊一個叫吳磊的,對方「你他嗎沒長眼睛啊!」上前就把張平推倒在地。

    此時原本在打球的也就程燃,張平,還有兩個瘦高的男生,都屬於平時溫溫和和那種,從沒和人動過脾氣,一時間被對方的氣勢嚇到,程燃上前來扶起張平。

    然後程燃就和郭軼和他身邊幾個人面對面了。

    吳磊看到程燃的樣子,倒是想到了他當時在階梯教室懟專家,這個時候倒是沒動手,而是直接道,「你要咋個嘛!?」

    程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手在地上擦破了皮的張平一把反手拉著程燃,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轉頭對郭軼等人道歉,「不小心,不好意思,我們走……」

    然後使勁拉著程燃,抱著球離開了。

    只留下郭軼那群人看著他們的背影在原地有說有笑。

    然後緊接著就流傳出了這天中午郭軼等人搶佔了他們的籃球場地,程燃屁話不敢說一個的傳聞。

    當然,這個消息傳到五班的時候,郝迪還在為張平和程燃打抱不平,「他們太過分了……」其實郝迪還在外面聽到了一些說法,不敢當程燃面說出來。

    說是程燃當初在校門口被叫做袁奎的西華街老大打了一耳光,面色看似平靜,實則大家猜測是嚇傻了不敢動彈,其實就讓他在某些人,譬如郭軼這些人眼裡,成為了一個好欺負的對象。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當你在一件事情上服軟,那麼程燃當初懟專家時帶來的那種保護層也就破滅了,讓諸如郭軼和他身邊那些看不順眼他的,也就在蠢蠢欲動的找機會挑事情,因為在他們眼裡,秦芊之所以跟郭軼分手,就是程燃的從中作梗。

    為這種事情打一場架,這在這個年齡的學生們來說,是在正常也再值得不過的事情了,甚至很多人多年以後回想起來,還會吹噓誇耀這才是當年值得紀念的青春。沒有為女孩打過架,算什麼意氣飛揚,算什麼爺們兒?而最重要的,是這種彰顯男生意氣荷爾蒙的舉動,還極有可能,讓當事女生回心轉意。

    如果能當著秦芊的面,來一場展現自己的奮勇……

    所以最近郭軼和他這幫朋友,委實有點蠢蠢欲動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6 00:40
重燃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離群索居之王


    拘留所裡,情況越來越不對勁,最開始的幾天袁奎還很好過,王志進來後,說起鑫隆集團的變故,而後情勢,就好像驟然變化。

    每天操場的「放風」時間,會發現被抓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以往所裡的警官面對進來的人往往還會問問情況,說不得還會調侃一下,說著抱怨什麼人都送進來給他們增加負擔,但隨著進來的人明顯進入一個高峰,看守的警官也越加顯得沉默。

    這種沉默帶來一種無形的力量,好像彰示著外間有種風暴,正在發酵醞釀。

    接下來拘留所每天操場「放風」的一個小時裡面,一些事情在這些關押進來的人透露的口風信息之間,逐步顯現。

    據說警察開始大批抓捕和鑫隆集團,雷偉幫有關係的犯罪嫌疑人,盧曉東被另外立案,牽扯到其他的刑事案件,就連在賓縣的仇靖都被抓了。這些都是進來的人透露的,林林總總,嫌疑稍大甚至和刑事案件掛鉤的,都不會關押到這邊來……總之,這些所體現出的,都是一副如今蓉城震盪,雷偉幫正在崩塌的事實。

    而所有這些進來的人,無論是給雷偉守項目工地犯事的,還是其他涉及暴力事件進來的,共同的一個念頭,就是太快了,眼看他還宴賓客,轉眼間好像就樓塌了。

    然後操場放風的時候,各種說法,這個時候已經是到處在傳,有說雷偉得罪了某個大人物的,有說雷偉這次是突然犯事的,肯定是有什麼把柄被逮住了,有個則是鑫隆公司執行七隊的一個人,是在雷偉授意下對某個工廠廠長進行逼債,而被抓進來的。

    從他口中透露出的東西,說是雷偉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在打擊伏龍公司這上面,動用了太多不正當手段,現在本就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蓉城今年還確立了要在實體工業上面進一步優化和促進,雷偉這種做法,就是頂風作案,現在據說很多人舉報,證據確鑿,大抓捕才開始。

    然而這條消息進入袁奎的耳朵裡,還是敏銳的抓到了重點……伏龍!

    事情的驟轉直下,難道不正是因為他當時聽了鑫隆公司一個頭目的授意,去堵那個叫程燃的小子,要給他爸程飛揚一個教訓,那一巴掌之後,才扇出了這麼一個地動山搖?

    這個時候,同一個監室的,已經有人反應過來後,連續兩天晚上,半夜三更,他突然被蒙著被子暴打,監管進來後,也找不到人,也就只好說著不痛不癢的「你們都是革命兄弟,不要搞打擊報復這一套,否則被發現決不輕饒。」

    袁奎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現在他鼻樑骨折,額頭高高腫著,晚上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覺,他也曾血氣方剛,抄社會的時候,也可以說是刀架到脖子上不皺半點眉頭,但現在,那些黑暗裡伸過來的拳腳,連雷偉幫這樣的存在也在隱秘而凌厲的打擊瓦解的局面,讓他感覺自己的渺小。

    但即便這樣,袁奎內心仍然還是有那麼一份懷疑。

    「不可能吧?」

    直到有一天,監室這邊門被打開,有人把他給叫出去,面對鼻青臉腫的袁奎,這邊的警官象徵性的問了一下,又說是普法警官要拿他做典型,有個「在押犯人現身說法」的活動,準備準備,寫篇意義深刻的檢討,到時候在蓉城十中給學生進行檢討宣講,這兩天給他換個監室。

    十中……在押犯人現身說法……

    袁奎還有些懵的情況下,轉換了監室之後,發現那個八人監室裡面,一個個人看到他進來,都紛紛起立。

    「袁奎哥……袁哥……」

    「我們……」

    「也進來了……」

    都是袁奎認識的,片區的混混社會青年,這其中有幾個,當初他打程燃的時候,就在現場,譬如說當時揚言要讓那個學生跪著不穿褲子自打耳光的長頭髮青年高慶,還有耳朵打著耳洞,穿著韓流運動服,打架號稱坦克,當時也揚言要讓程燃喝「黃酒馬尿」的孫峰「孫大胖子」,這些人曾經在袁奎被抓進來後,還出現在十中附近威嚇的。

    實際上事後哪怕十中外面有警車巡邏,這些混子也在外街故意有恃無恐遊蕩,甚至有的還無視巡邏車,光明正大的就在十中校門口,什麼都不做,就對程燃嬉皮笑臉恐嚇的。

    如今,都在這裡了。

    片刻後,看著這些人身上的監服,袁奎開口,「你們,也是……『在押犯人現身說法』?」

    一群人點頭。

    袁奎腦袋裡像是洪水潰堤。

    然後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種寒悸的感覺,從背脊湧上腦門。

    那個一直縈繞腦門不通透甚至不願相信的可能,再無半點懷疑的轟然破閘。

    ……就是他!

    ……

    警車風馳電掣駛入十中,十中方面也把星期五下午的兩節課給停了,進行專門的法制教育活動。

    那場事件過後,伴隨著如今蓉城在挖出了雷偉很多材料後的明確打黑行動,附近派出所也在雷霆出擊,進行街區的「執法整治,守護群眾」行動,同時還兼進行「深挖擴線、剷除源頭」,集中整治暴力違法,盜竊,涉黃涉賭等犯罪活動。一批平時稱王稱霸的混混進了拘留所,如今能夠明確的感覺到,外間道上的人人躲避風頭,而原本這個時候因為很多緣由管束不到位的街區,風氣明顯肅然一新。

    此時所有的學生都聚集在操場上,隊形是按照星期一升旗儀式的各班站位,因為可能時間比較久,預計歷時一個小時,所以要求都人人搬凳子椅子,搬椅子下樓的時候,剛好遇到位於下一層樓的郭軼一群人,扛著各自的凳子出來,看上去很跳的樣子,面對程燃一眾,瞪了幾眼過來。

    主席台那邊就是大橫幅掛起來的「蓉城十中法制教育暨在押犯人現身說法大會」。

    所有人就位後,學生們交頭接耳,還在議論這場法制教育大會。然後就是主席台座位上的校長拿起了話筒,開口,「同學們,現如今的社會,是法制的社會,有些不良社會風氣,我希望廣大同學們不要受到影響……我們十中的學生,要始終奉行,造福人民,德達材實的目標,那麼如何達成這個目標呢……就要持身以正!持身以正,不能做危害社會,威脅他人人身安全之事……我覺得,學校管理者要高度重視法制教育,要把它作為一項大事來抓,不能流於形式,要落到實處,因此今天的這個大會,很有必要!下面,就有請我們區公安分局局長,跟大家講述如何防範犯罪的講解……」

    說是法制教育,實際上區分局局長還是在當著此時的全校表態,要維護學校附近的治安風氣,要讓校園的上空永遠純淨、澄澈,永葆獨特魅力。

    在一片掌聲中,然後就是由荷槍實彈的武警嚴密看護下,穿著囚服、帶著手銬和腳鐐的五名犯人,走到了台上。

    當看到首當其衝的那個囚犯的時候,下方學生之間的小範圍中,掀起了一陣驚噫的聲音。

    因為有的人已經認了出來,因為他們其實印象極其深刻,那個青年就是當時堵在學校門口,打了程燃過後,順勢就去自首,當時讓人們感覺社會險惡的混混。

    而現在,袁奎正在台上,面對話筒,一字一句都透露著沉重和悔恨,說他當年人生叛逆期的時候,開始厭棄學習,經常和一些社會上的青年談「人生、理想」,不聽從任何人的勸告,私自退學去找了一份汽車修理的工作,期間結識了幾個不良弟兄和「大哥」……

    等到袁奎那涕淚橫流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的聲音迴蕩的時候,面對這個場面,在場的師生,還是很受震撼。

    而當時程燃被堵一起放學出來的很多人,這個時候,包括了側頭震驚的張平,遠處六班的秦芊,袁慧群,還有那邊的郭軼和他那幫最初為他打抱不平趾高氣昂的人……

    一對又一對的目光,穿透廣場上一顆顆腦袋的間隙,四面八方又彙集於一,落在了程燃的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的程燃,此時只是抬起頭,看著台上,目光平靜。神情像是川西東方那座離群索居的「孤王」貢嘎神山,面容又有如萬古冰川角峰刃脊……不動分毫。

    這難道不正是當時程燃面對這群人時,如出一轍的表情?

    所以也就是當時的他既不是什麼被鎮住嚇懵了,也不是什麼失神落魄……而好像是他現時的眼神,穿越時空,從那一刻起,就早已預料到了今時今日的這一刻。

    被押犯人現身說法。

    人頭的攢動中,不知哪個學生,驟然開口,然後頓時引發一陣窸窸窣窣的認同附和。

    郭軼和他那群朋友發現聲音來自旁邊的一個同是當天足球隊的一班隊長,這個牛高馬大的學生平時就愛主持正義,也有威望,但當時面對門口那群社會青年,他也只是選擇了沉默和退避。

    但有的人不會在風暴中退避,而是迎上去,打祂個稀巴爛。

    而現在,面對長久的陰暗和壓抑沉悶在心底的那份普通人的不甘和畏懼的宣洩釋出,他沖那個青年方向豎起大拇指喊出的那一聲是。

    「真……」

    「牛逼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6 00:40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冬天的溫度


    雖然這場校園法制教育,把袁奎這幫當初在十中門口鬧事的混混逮進學校裡來現身說法,是十中校方的強烈推進,一則十中畢竟是蓉城甚至省內最好的高中,很多雙眼睛都盯著這邊,而且學校裡也不乏一些家裡背景來頭深厚的學生,外表也許看不出來,但背後這些家長最見不得風吹草動,一旦有點什麼事情,行政上面就有層層壓力下來,再則眼看著這個活動也有教育意義,區分局這才推進搞出這麼一個內容,由分局局長親自出面表態,平息校方這邊緊迫的事態。

    而在場看到程燃那副平靜的人,其實下意識的也就是想到了他在當初階梯教室面對孫蕭時候的樣子,在那種情況下,程燃也能當著所謂的「權威」站出來直斥其非,有理有節。

    那也是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原來報紙上報導的,專家權威口中說出的話,也是有胡編亂造,根本不是事實的時候。

    而在那之前,他們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唯上」論,沒有任何人會質疑這一切,從來置於一個巨大的慣性中,沒有人能跳出這個時代的封鎖……

    但那個男生可以。

    一個能具備那種挑戰權威勇氣的少年,那麼當時面對袁奎他們以眾凌寡的時候,可以是憤怒,也可能是沒法動手回擊但卻可以以鋒利言辭的據理力爭,又怎麼可能是被嚇懵了?

    而當面對袁奎等人「現身說法」的時候,他臉上也沒有所有人預期中的喜悅,報復的快意,以及揚眉吐氣的意氣。

    所以大家才明白,原來他先前往後這如出一轍的平靜,都是早有先兆,被堵校門後,他不動聲色,但緊接著,外界針對他們家伏龍的情況,就是天翻地覆,競爭方的貝拓高層被帶走調查,同時那個背後的黑惡勢力,也在警方的打擊下逐步現出原形,開始正大光明的出現在街頭巷尾的人們討論中,甚至袁奎今天等人的現身說法,都是如今的震波波及的影響。

    這一切,都是對方在動了他們家之後發生的,面對這一切結果,程燃仍然是那樣的八風不動,泰然處之,如果是一個普通學生,很多人不會相信有這樣的一份彷彿預兆未來的定力。但只要一回想他面對孫蕭當時的那番言辭和論據,當時那站在階梯教室和姜紅芍唯兩人煢煢孑立的樣子,就好像覺得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並不奇怪了。

    雷偉被抓捕,關於雷偉黑惡勢力集團成員相繼落網的消息,很快就隨著專案組的收網公諸於世。雷偉以及他集團成員很多人牽扯到的種種聳人聽聞的罪證,也在不斷的深挖中,逐步顯現。

    各方媒體和報紙進駐蓉城,針對這次蓉城掀起的打黑除惡活動進行相關的報導,官方上面,又把這次的案件定義為「雷偉黑惡勢力案」,只是在這之後,有媒體敏銳的發現,這次打黑除惡掀起的風暴和當初發生在省內山海市的「六二大案」,都和一個叫程斌的地方副局長密不可分。媒體就像是啄木鳥,特別是一些類似於《南方都市》《明日新聞》這樣曾經掀起過好幾撥社會性話題的老牌紙媒,更是能敏銳的把握稍縱即逝的新聞熱點,特別擅長通過一個普通崗位的平凡人,講述出不平凡傳奇的故事模板,這一次,這些媒體對準了程斌,當然,這也已經是後話了。

    其實程燃對於這種事情,當事的時候不覺得,後續過後,還是隱隱後怕。而臨事時也才不是大家所看到的那樣平靜,更多的是因為有兩世靈魂的偽裝,表情不會輕易出賣內心而已,所以當時狀態其實有點像淝水之戰的謝安,表面上面不改色與人下棋談笑風生,但實際是過門檻折屐齒而不知,內心慌如瘋狗。

    其實就是當時程飛揚伏龍大樓被盧曉東帶槍上門的時候,程燃還是有些不願面對,生出「不是吧」的心情。

    生意上的事情,程燃最初還是希望生意上能夠解決,哪怕程飛揚的伏龍不敵落敗了,那到時候再想其他的辦法,沒有了伏龍,他還有能夠依靠前世資訊和個人的力量能辦到的事情,總之一家人不至於餓死。

    但是當矛盾激化,雷偉正式和程飛揚對上,已經關係到他本身的安危,不死不休的時候,那也就沒有辦法了,為了自保,程燃當然也就只能利用手上的一切資源,甚至可能賭上程斌的前途作為代價,去打這場戰爭。

    好在,目前的結果,還算是比較能夠接受的。

    在這樣熱鬧激烈的蓉城局面下,聖誕節很快就過去了。

    聖誕節那段時間,程燃給李明石出了個小主意,讓CQ的圖標換一下,改成一個戴著紅色圍巾聖誕帽的企鵝形象,而且在聊天框的時候,興許這個時期做不出雪花片隕落的效果,但是至少可以把圖框美化成冬天雪景的模樣。

    這個小改變讓CQ這種沒有溫度的即時通訊類工具,在這個冬天,好像多了一分意境。

    十二月聖誕節過後,CQ的註冊用戶數達到二十萬,同時在線人數四千人。

    這二十萬人裡,有的是格子間的白領,溫馨的問候對面的女友,有的可能是身份地位懸殊的陌生人,卻因為聊得來的話題和共同的愛好談天說地,有的是大學裡的寒冬的機房裡窩著的學生,他們用嫻熟猥瑣的鼠標手,蓬鬆著頭髮舔著嘴唇,噼噼啪啪給對面的疑是美女打了一連串撩人的字句。

    還有的,很多人,正在這小小的中國互聯網一角,編織著這張網絡。

    後來,很多人才知道,這些將構成他們對過去的一種回憶。

    聖誕過後就是元旦節了。

    時間,也從1998年翻過去到了1999年。

    這個時候的元旦節,還沒有法定假期,只是大家家裡一般會有一頓豐盛的家庭聚餐。

    只是這個元旦節,蓉城家家戶戶,多的談資也就是如今雷偉被抓的消息新聞,當然,雷偉的名頭,在混社會的人這邊,是很有所耳聞,但對於一些普通人來說,其實知道得不算多,這次落網,算作黑惡勢力案件曝光之後,浮出水面,才被很多普通人所得之。當然涉及到案件更多的內容,還要在往後近半年之後,伴隨著公訴機關的起訴,各方媒體落在實處的報導,才會逐次對社會全貌展開。讓人們意識到,九八年的這個陽曆年末,蓉城發生了些什麼。

    秦芊家。

    餐桌上,秦宋元,秦芊母親姚卓,秦芊,好像一家人在元旦這個新年節日上,這麼久以來,這個先前飽受摧殘的家,才恢復了一絲生氣,重新有了一個家庭其樂融融的氛圍。

    桌子上,秦宋元看到自己先前明顯憔悴了的妻子,如今面容更多了幾分血色,而秦芊,卻也像是更懂事體貼了,不光是經常會學著給家人做菜,還跟他提出不用給她在學校的零花錢生活費了,她利用空閒時間在外兼職掙的錢,可以減輕家裡的負擔。

    秦宋元和妻子當時眼眶裡險些沒忍住。

    深呼吸加上藉著給秦芊夾幾塊她最喜歡的糖醋排骨掩飾住了。

    然後秦宋元開玩笑的問是在哪裡兼職啊,能不能爸爸空了去看看?秦芊就有些不好意思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不要去了,她會害羞的。

    看到自己女兒又不想聊這個話題埋頭吃排骨的樣子,秦宋元有那麼一刻,忽然有點恍惚。

    他眼前掠過那個少年的面孔。

    想到他在他們夫婦面前說的話,自己站在那座天行道館外面暗處的樣子,事情爆發後踐行諾言在他們樓下保護的便衣……

    秦宋元很有些匪夷所思的籲出一口氣。

    這竟然是自己女兒的……同齡人?
Auster 發表於 2018-9-12 08:35
重燃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看見風暴而激動如大海

    元旦的時候顧小軍來了一趟家裏,本來徐蘭也喊了程斌,但目前雷偉案的偵破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展開,還有一些案件嫌疑人在逃,對這些人的抓捕仍然是迫在眉睫,程斌此時人也在外地,就讓顧小軍來代表了。

    這頓飯吃得算是很開懷,主要是大家心頭的陰霾盡去,顧小軍就大致說起整個過程的全貌,事情發生後,程斌找上省廳老領導向陽光,從找上這位副廳長的時候,案件就可謂是通了天,省委省政府內部緊急召開的協調會議上麵據傳討論激烈,當然,這些都不是顧小軍所能知道的,顧小軍此時能說出來,大概消息來源也是程斌那裏。

    程斌本身背後就有李靖平的支持,想來這些風吹草動,程斌的舉動看似魯莽,實際上是有勇有謀。而顧小軍今天跟程燃一家說起,也有程斌透露讓他們知道的意思。

    據說協調會議上有的主張案件不必大張旗鼓,還是得小心求證,否則引起動蕩,對目前良好的環境是個破壞,會不會影響到日後的招商引資。也有人提出“損害正常經濟秩序的行為就是腐肉毒瘤,必須要堅定的清除,才能體現政府打擊一切類似行為的決心,才是創造經濟良性環境的定心丸。”

    後麵還是這種說法占了上風,由此公安廳立案,副廳長向陽光為總指揮,掌握偵查了重大案情的山海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程斌為副指揮長,案件調動湘省,楚州等好幾個地區市縣的大隊,中隊,涉及刑偵,經偵,技偵……還有相關政法檢察機關,多方協同,組成了十幾個小組,分管偵查,抓捕,取證,統籌,法律支持和後勤。

    顧小軍說偵破小隊都是八個,他屬於偵破一隊,抓捕了雷偉後,就待命休整,其實差不多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整個專案組還在運作著,抓捕組來自各地組成的警員此時也在對證據鏈上的相關人士進行追逃歸案工作,經偵和取證組在對雷偉的鑫隆集團相關產業進行梳理。

    聽顧小軍這麼說起來,徐蘭不無揚眉吐氣道,“就是該把這些人繩之以法!小軍你們做得好!真讓這些人再這麼為非作歹下去,以後造成的社會危害,恐怕更為嚴重。跟你說過吧,在派出所裏麵,那個小混混還跟我吊兒郎當!現在還笑得出來嗎。”她還是對程燃的遭遇心有餘悸。

    程飛揚皺了皺眉道,“說到底,什麼都怪不了,要怪,就怪他們罪有應得。”

    現在外麵有些說法,說是之所以雷偉幫遇到這種下場,就是因為招惹了他們伏龍,結果現在王立剛也被抓了,貝拓那邊徹底老實了。

    程燃知道程飛揚還是不願意看到這種說法傳揚開去的,這種說法,乍一看好像來頭很深,藏頭露尾,但其實不利於一個企業的正常發展。

    程燃知道自己父親現在,是一門心思撲在伏龍的建設壯大上麵。之於貝拓,之於雷偉,都隻是一時的試煉石,總有一天回過頭來再看,那隻是通往星辰大海道路上的沙礫。

    有時候程燃又覺得欣慰和慚愧,他是仗著兩世人生的經驗,而自己父親這樣的認知和格局,是在逐步變強的成長中孵化綻放出來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好像兒子還是比不上老子啊。

    顧小軍吃完飯要走,程飛揚和徐蘭又大包小包的給他拿了很多盒裝的零食,小吃,顧小軍說用不到,他又不愛吃,徐蘭笑道笨啊,帶回去給女朋友啊,顧小軍這才訥訥笑著收下,最後說嬸嬸我總有一種賄賂民警的感覺,結果差點被徐蘭打出門去。

    程燃幫他提了禮品下到樓下,放他車裏,顧小軍給自己點了支煙,在程燃家被看著,知道程燃一家都不抽煙,自己也不好吸,估計憋壞了,出來後深深吸了幾大口。

    “你當初給我的那張紙條裏……寫了好些地名……後來根據雷偉的供述,那些地方都很是隱蔽,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小軍看著他。

    程燃看過來,這個時候蔣舟從外麵進了院子,跟程燃打了個招呼,說回家去報表,一會還去店上,然後去了裏麵的單元樓。

    程燃指了指蔣舟,道,“我有眼線啊,剛剛同我叫你軍哥的人叫蔣二娃,蓉城地頭上的地頭蛇,當然不是指混混黑社會的意思……而是其實是大院裏長大的,遠近聞名,朋友很多,很有門路。現在在幫我開店,雷偉幫的事情,是我讓他查的,你知道的,對於他那種人,自然會有很多江湖傳聞。我隻是把這些彙總起來,給你而已。”

    顧小軍笑道,“和你表叔說的一樣。”

    程燃有不好的預感,“大斌哥……說啥呢?”

    顧小軍道,“程斌說,‘問了也白問,那小子不會說實話的’。”

    程燃愕然。心頭還是不由得暗暗驚詫,類似程斌,顧小軍這種在一線摸爬滾打,什麼人都見識過的老刑偵來說,識人看人還是很刁鑽的,自己想要把他們糊弄住,隻怕也隻是一個奢望了。

    當然,程斌也知道拗不開他的口,所以這叔侄之間,倒像是有了一種奇特的默契。那也是程斌和顧小軍徹底沒把程燃當自己的小輩後輩來看待了。

    “雷偉在供述的時候,多次提及到你,都不是什麼好話,但是這些都和他的犯罪案件無關,所以基本不予采用。”顧小軍看著程燃。

    程燃點點頭,想來雷偉也會攀咬,說自己整他的事情,但說到底,這種話在一般人聽來,都覺得他失心瘋吧。一個黑社會大佬,一個高中生,再加上雷偉為了抵賴各種胡編亂造,這種話,自然也是沒有人采信的。

    顧小軍準備上車,程燃道,“表叔不會怪我吧?”

    程斌有功。但這次的功績,出自於讓西南地界措手不及震蕩的“下克上”,所以未來程斌的前程如何,很難說。本身就不乏太多掛滿勳章,卻置於虛職清閑養老的例子。

    顧小軍笑著搖搖頭,“你啊,人小鬼大。程斌讓我帶句話給你——‘我看見風暴而激動如大海’。”

    隨後顧小軍發車啟動,麵包車拋下尾煙,迅速漸行漸遠。

    竟然不是有關於維護正義之類的說辭啊……

    程燃知道這是出自裏爾克的詩《預感》:

    “我像一麵旗被遼闊的空間繚繞,

    我預感將來的狂飆,我必須忍耐,

    萬物不動。

    門還輕柔關閉,煙囪裏寂然無聲,

    窗子還未震顫,塵土還很重。

    我看見了風暴而激動如大海,

    我把自己舒展,又蜷縮回去。

    然後掙脫自身,孑然,

    置身在偉大的風暴中。”

    ……

    當王光華被突破後,涉及多起影響巨大的命案,案件就被公安部掛牌督辦了。

    雷偉案被定義為黑惡勢力案,打擊力度擴大,在這樣的打擊下,除了核心涉案人員,類似於袁奎那樣的社會混混流氓,因為手上可能和雷偉相關的暴力案件,恐怕也就從拘留所轉移到看守所,等待量刑,一時三刻,是出不來了。

    也有王立剛這樣的,為雷偉鑫隆集團的金融犯罪保駕護航,最終翻了船。王立剛涉及雷偉案被抓捕也一時影響到了貝拓,貝拓在西南重地出了這麼大一個事件,高層竟然被抓捕,消息出來,貝拓當期的股價一根大陰線就拉了下來。

    但貝拓總公司還是很有智慧,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大動幹戈的臨陣換將,而是牢牢把吳枝山重新扶上高位,不惜一切給予支持,穩定西南。

    對外界釋放的信息也相當明確,這不是西南的班子垮了,而是高管王立剛的個人違法犯罪行為,在這種情況下支持吳枝山,比起空降管理團隊到蓉城貝拓引發軍心震蕩,此舉更顯得清者自清,胸有成竹。

    對於從報紙上得到的這個信息,程燃還是覺得,貝拓沒有出昏招犯錯誤,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吳枝山這麼個人物,其實還是很棘手的,他一時敗給伏龍,是敗給了程燃對程飛揚幕後的支持,還是敗給了貝拓長久以來的自身詬病。

    然而這場事件讓吳枝山牢牢掌權,如果他痛定思痛,大刀闊斧改革,同時又和程飛揚對上這麼久熟悉對手的情況下,下次再想來一回毒訂單那樣的招數把吳枝山控製權打掉,那就難上加難了。

    不過程燃隨後合上報紙,還是覺得自己有些貪婪的想為所欲為了。很多事情,不是他能掌握的。

    沒有吳枝山,還有王枝山,楊枝山,自己父親走在這麼一條路上,遲早那就是要和各種各樣商業上厲害的人物對上,前路並非一馬平川,相反多了很多磨礪,並不是壞事。

    總而言之,還是應該對自己父親和他一手打造出來的伏龍,要有信心。

    而此時的蓉城貝拓公司總部,吳枝山也確如程燃所料,麵對擺在麵前,明顯不是什麼泥腿子,而是真正強敵勁旅,很可能也將是未來中國通訊設備領域,一條陸地巨龍的伏龍,吳枝山定下了自己雄偉的目標。

    很多年後,人們看這段商業浪潮史的時候,會發現貝拓當時出奇的清醒,沒有替換掉吳枝山,是他們做過的也是最慶幸的明智決定。

    而在那棟外觀肅穆的貝拓大樓內部,吳枝山對自己麵對這個很可能將橫掃通訊設備行業領域的敵人,當時的盤計,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搜集伏龍的商業發展計劃,同時作出評估,試圖搶在對方的業務之前布局。

    一句話道來,就是伏龍做啥我做啥的計劃……
Auster 發表於 2018-9-12 08:36
重燃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定是那樣

    元旦前夕經曆了一場年級考試,元旦過後就是放榜,這次位列第一位的不是薑紅芍,而是那個一直以來實力緊追薑紅芍,叫朱旭的男生。第二位是個一直緊追他們之後的女生,叫做年文麗,程燃以前見到過,是個胖胖的女生,看上去平時生活中也很好相與,總是拿著一個hellokitty的卡通水杯,不過一旦身邊有人圍著問她題的時候,是掩不住的霸氣側漏。

    而薑紅芍在年級十大名次櫥窗裏那張很好看的照片,排到了第三位去。除了前十名有照片登櫥窗之外,其他人則是打印在a4紙上,張貼在旁邊,程燃赫然在第三十八名的位置上。

    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張平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怎麼……我靠……三十八名啊,你先前還是一百零八名啊……”

    程燃考了一百零八名這個數字大概還是讓很多人記憶猶新,在十中這樣的學校裏,學風濃烈是首要的,在如今的教育體製下,金磚銀磚不如自己的敲門磚,十中不缺乏家境優越背景深厚的學生,很多人從小見到過的世界更大,眼界格局更寬,想要的好東西越多,自然也就有更強的動力。當然也有普通家庭的學生,更是知道家裏和身邊朋友的差距,於是要以讀書改變命運的想法,也越加強烈。

    程燃一開始被人提及的時候,還是以僅有的幾個中途通過了十中招生考作為優質生源進來的轉學生,其次就是薑紅芍和他認識的關係,導致程燃一度也很受學生中那些風雲圈所注意。

    這個情況在他於階梯教室和孫蕭的那場駁論,甚至引發了外界教育的相關爭論,在這種情況下,程燃考到了全年級一百零八名,這倒不是個被人鄙視的成績,相反放在年級來說,也是很多人夢寐以求了。

    隻是這個成績出來,也的確讓一些人鬆了口氣,認為終究程燃還不算是一個妖孽,這樣才合理,風頭總不可能被一個人出完,試想能夠邏輯嚴密,同時體現出知識麵廣博的駁斥專家,這份膽識和勇氣本就常人難及了,要是成績再逆天一點,那十中還有什麼人能夠壓的住他?薑哥都不行啊。

    所以一百零八的成績好歹讓他顯得正常了一點,沒進到那幾乎就是在重本線十幾二十分區段裏搏殺的前七十名,都讓人覺得他不是那麼生人勿近。

    然後這次年級測驗……

    程燃第三十八名。

    ……

    直直飆升了七十位,超越了六個足球隊人數的程燃當然又像是在靜水中投落了石頭。

    先不消說幾個科任老師上課的時候都有意無意朝程燃方向看去,班主任孫暉還專程把程燃叫到辦公室,勉勵了一番。

    所以成績放榜的這一天,程燃都是在班上很多同學驚奇的目光和談話間度過的。

    晚上的時候用手機發了個短信到薑紅芍手機上,“睡沒?”

    手機短信業務是國內在98年開通的,這項業務開通後,在國內隨著手機保有量的增加,很快變成了國人最受歡迎的通訊方式,而在大洋彼岸此時擁有最發達電信市場的美利堅,情況剛好相反,短信發展不起來,反倒是美利堅人民更喜歡打電話勝過發短信。而國人隻要沒有要緊事,短信這種方式更符合國人猶抱琵琶半遮麵含蓄的通信方式。

    隻是往後手機短信經過其巔峰的輝煌之後,又因為互聯網的裂變,而沒落了下去。

    “剛洗完澡。”薑紅芍的短信浮現。

    在藍光屏幕上,看到屏幕液晶格組成的文字浮現,其實是很有一種獨特的心情,雖然兩世人生,但程燃也能記憶猶新第一次看到自己想要表述的文字從顯示屏中吐出來,是一種怎樣興奮的心情。

    一切新生事物,都擁有改造世界的魔力。

    程燃拿起手機,想了想,吧嗒吧嗒打了一串字過去,“這次沒考第一啊,是因為那件事情的影響?”

    不一會回信來了,“你不也是?”

    程燃拿著手機,微笑起來,考試的時間正好是程斌對雷偉鑫隆集團行動的期間,這段時間裏麵,他和薑紅芍其實都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盡管程燃在此之前經過了老薑的補習,其實算起來,兩人都是考砸了的。

    隻是這種話沒法跟別人說去,你要說這次是考砸了才從一百零八名到三十八名,在成績上一分壓倒一片好漢的十中心高氣傲的學霸麵前,恐怕就要蓉城一片月,萬戶磨刀聲了。

    “我給你打電話?”

    “……我媽在。”

    程燃笑了一下,想到薑紅芍此時可能做賊一樣發短信的樣子,一定很有趣。當然,不一定是他想象的那樣子,但她微微的窘迫,程燃還是能體會到的。

    程燃想到顧小軍說的在立案時省委省政府協調會上麵的推動力量,打了一段,發過去,“你媽還生氣?”

    薑紅芍回:“怒不可歇。”

    程燃咋舌,越加覺得前途渺茫啊……

    “那要不然我補償你?”

    老薑不一會短信到。

    “不要。”

    真是幹脆直接利落如刀。

    程燃一笑,“怕我又會說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來?”

    這次等了好長時間,是一個字。

    “嗯。”

    程燃笑著打字過去,“哪有這麼誇張,請你吃飯而已,不要杯弓蛇影!”

    不一會,薑紅芍短信送達,“程燃同學,請我吃飯不需要補償,任何時候心意到了都可以。你之所以說補償,又因為我不接話轉折到吃飯,是因為那個時候你……是真的在想莫名其妙的事。所以這不是杯弓蛇影,而是據敵於國門之外。”

    程燃打了一串省略號,“……”

    都拒敵於國門之外了,你什麼時候導彈齊射一波帶走……

    “心虛了,被我說破了?好可憐,來抱抱。”

    程燃啪嗒啪嗒打過去,“明明抱不到!”

    老薑讓人牙癢癢的安慰傳達,“啊……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可以是心靈上麵的嘛。”

    程燃眯著眼,覺得自己眼睛和此時的手機屏一樣一定發著幽藍的光,“能不能從線上轉線下?”

    那頭大概片刻後明白這句話意思的老薑回應,“程燃,你怎麼可以想這種事,我當你隻是胡言亂語了,我睡了。”

    程燃這叫一個張口結舌,什麼叫“我怎麼可以想這種事”?明明是你先挑起,結果轉手就裝大尾巴狼啊。

    “你再繼續裝……”

    “喂!”

    “喂!”

    這邊程燃無奈放下手機,夜色氤氳,他幾乎都能想象得到同樣的夜晚下,這份短訊所維係的那頭的明麗女孩,一定是笑得前俯後仰。
Auster 發表於 2018-9-12 08:37
重燃 第一百七十章 祝賀你

    99年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到來了。

    當然,這個99年沒有木衛二被一炮擊毀,月球被外星人戰艦打了個大坑,全球百分之八十的八零後戰死身亡的星際戰役。

    但是生活本身就是一場場戰役,而且更比史詩淵源流長。

    世界局勢在這一年裏總體平穩,局部戰爭仍然不斷頻發,國際軍事上仍然是以美利堅為首的“一超多強”格局,並持續的影響著後世,歐元在一月正式啟動,意味著歐洲一體化進行了重要一步,沒有人知道,這個進程始終跌宕起伏,甚至未來還發生了都不敢寫的英國脫歐公投。各種思潮浪潮在時代中湧出,雖不可見難以捉摸,卻又深刻的影響著人們的方方麵麵。

    當然,普通老百姓可能還會關心預言中的世界末日會不會降臨?

    元旦節過後,事情逐漸進入正軌,隨著雷偉和王立剛被抓捕,外界的喧囂,才剛剛開始,而程燃的心情,卻也已經歸於平靜,相信這次再來一場考試,估摸著這個三十八名還能再往上走一點。到了十中後,程燃就發現了這裏競爭的激烈。

    倒也不怪,如今的蓉城十中,去年提前保送清華北大的就有十六人,提前保送國內最頂尖重本大學是七十人,提前考取美英發達國家一流國際高校人數達到一百零九人,而九八級被清華北大錄取的總人數是六十人,全國前十中學的水平,這在很多地區學校有一個清華北大就滿世界宣傳的情況,截然不同,的確可謂是傲視全省。

    和初中都是學科基礎不同,高中學科裏很多還真是考驗人的悟性和在學科方麵的學習天分,若是資質不夠,是非得嘔心瀝血下大苦功大毅力掉個半條命,才有可能脫穎而出,否則也不乏很多人各種補習班上了,能提高個十幾二十名就皆大歡喜的情況。

    在學霸級的層次上,各門科目基本上就算是“易學難精”了,高中科目上,哪怕再強的學神,能夠拿滿分的都是鳳毛麟角,即便有,當時運氣也占很大成分,真要在各門功課上達到均衡的門門領先,這已經不光是知識的領悟和儲備了,還和當天考試時的精氣神狀態息息相關,已經屬於玄學範疇。

    所以程燃要是心有旁騖,想在一分之地都寸土必爭的十中頂尖學霸麵前一騎絕塵,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不過程燃覺得自己兩世靈魂帶來的定力耐力悟性,能夠走到這一步,躋身以往他隻能仰望的高高在上省內頂尖學霸金字塔尖最激烈搏殺的錐形地……想起來還是覺得有點小傲嬌的。

    雷偉的案件之後,留下的還是一大片爛攤子,雖然人進去了,但造成的損害還是深遠的,程燃這天把一份文件薄遞到了程飛揚麵前,程飛揚看了一下,“這些資料,你是從哪來的?”

    程燃給他的是一份秦芊父親秦宋元的精誠設計製造廠的相關資料和改進意見。上麵有很詳盡的這個廠的各廠房設備清單,人員,組織架構。

    “趙青負責考察過我們伏龍的代工廠,這些都是從他那裏得來的資料,這上麵有我做的一些測算方向……”

    若是以往任何一個人跟他說這些,程飛揚大概就說讓相關的人來解決就行了,他如今已經不需要事必躬親。而麵前提出的是自己的兒子,再則程飛揚相信程燃不會就這種一個工廠的小事對他提出來,所以程飛揚道,“嗯,我看了,你是覺得目前這個工廠我們可以投資,為他們升級設備?以供應未來的設備升級需求?”

    程燃笑道,“爸,我是為你收複人心啊。貝拓的王立剛和雷偉這麼一搞,弄得很多工廠苦不堪言,隻是以前是敢怒不敢言,又受他們鉗製,現在則不一樣了,雷偉已經倒了,這些工廠解脫出來,有的正是遇到了資金的問題,我們現在有錢,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和他們談持股合作……就好比這家精誠工廠,他們的老板是我同學的父親,遭到雷偉打擊的時候,這個老板把家裏值錢的都賣了,先償付給工人,哪怕自己繼續受黑社會的威脅,這個舉動讓工人們大為感動,現在都說要是老板想要東山再起,寧可拿最低的工資,也記老板這個情,願意給他幹,跟廠子共存亡。這個人,人品可信。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這個廠子的資料我看過了,雖然設備普遍比較老舊,但勝在管理模式很優越,基礎麵好,隻要我們投給資金,幫他們升級產品線,未來就相當於我們有了量身定做的生產線,把這個模式擴大出去,引入到其他代工廠,我們未來就有了很強的後備生產能力,成本的降低從來都來自於規模化生產,未來也有利於我們降低成本,將牢牢抓住價格這個有利的武器!”

    看著程飛揚明顯意動,程燃最後補上一拍。

    “再者,爸你不是說過嗎,我們要讓合作商強大起來,我們的盟友強大了,未來我們才能更強壯。”

    程飛揚笑了,伸出手狠狠刮了程燃鼻頭一下,弄得他鼻梁一陣辣疼,“好嘛,都學會拍你爸馬屁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用我的話來突破我?這個模式就這麼拍板了,我明天就讓下麵的人去做。”

    程燃啞然後道,“就這樣?”

    程飛揚奇道,“你還要哪樣?於情於理我都沒法拒絕,那就這麼做啊!”

    不過隨後程飛揚又道,“十中高材生……就是不一樣。”

    看到自己父親那一副難掩的得意樣,程燃心下釋然,看來曆來成績保持領先,是讓自己父親不疑自身超越年齡見識的不二法門啊,因為很簡單啊,當你有一個能夠在省內首屈一指高中也成績優異的孩子,這個時候他的所謂成熟和見識,都自然而然能往學力這個途徑上放置解釋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多費口舌。

    原本秦芊在十中受人議論同情的家庭境遇,好像突然迎來了轉機。

    跟最初時是他父親合作夥伴的學生爆的料一樣,合作夥伴這邊又消息靈通,據說有人找到了他父親,看在他們廠子底子不錯的情況下,願意投錢改進設備,幫他們渡過難關。

    秦芊身邊的朋友得到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向秦芊確認過了,秦芊說具體她爸爸沒有透露太多,隻是說還在談,但情況是差不多的。說著這些的時候,她麵容上的氣色都好了很多,想來家裏最近情況的否極泰來,以往的那些縈繞在她身邊的陰霾,好像淡了,已經看得到晴朗的天光。

    當然,程燃對程飛揚提出的內容,對秦芊父親那個工廠注資升級設備,是他覺得這是個大好吃進的時機而已。雷偉和王立剛的傷天害理,其實正好帶來一個機遇,若是往常,想要讓這些工廠服帖擰成一股繩受自己所用,哪有那麼容易。

    而伏龍根據未來的發展規劃,建立現代化強大的生產製造基地,才是顛撲不破掌握雄厚內功的法門。這之中什麼最重要最核心,還是一批經驗豐富的熟練技術工人。

    能借此兵不血刃的將這些都圈進伏龍的勢力範圍,未來伏龍就有一批隨企業共同成長的真正的掌握核心技術的製造業正規軍。這是多少相關企業夢寐以求的東西?如今大好機緣,就在伏龍麵前。

    在食堂想著這些的時候,程燃突然被身旁的張平撞了一下。

    這個時候食堂裏人很多,大家都是中午在這裏吃飯。

    程燃循目看過去,正好看到秦芊那一群人在那邊,盧慧群,張曉,王紅英,還有秦芊舞蹈隊的一個叫杜子山的男生,長得挺好看,就是有點娘娘腔,喜歡往女人堆裏紮。而當下順著張平的提示,程燃剛好看到人群中的秦芊,一雙眼睛正看著他。

    待程燃再看的時候,她的目光又不在他這邊了,而是聽著自己桌的友人們說笑,手擱在桌上撐著腦袋,也跟著旁人笑起來。

    張平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剛才我就注意到了,她起碼陸陸續續看了你三分鍾!”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怎麼又和好了?”張平一臉狐疑。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程燃笑著說,張平早從旁給了他一拳,“靠你玩這套!”

    那邊秦芊他們已經吃完飯準備起身離開了,不得不說,在食堂這種地方,秦芊這種女生就頗為鶴立雞群,哪怕她穿著和大部分人一樣的藍白色校服,那也是氣質脫俗,一些個平時不敢跟女生說話的嫩臉男生,此時隻是看她一眼,都迅速埋下頭臉紅起來,有的則是頻頻注目,還要掩飾自己不是刻意去瞥視。

    那邊角落裏郭軼一行遠遠地看著,自從秦芊突然拒絕郭軼後,那之後郭軼又糾纏過幾次,次數多了,郭軼也礙於自己的臉麵,也不跟秦芊打招呼了。然而此時看著秦芊恢複了血氣更顯嬌豔欲滴的模樣,再聽到她家庭好轉的消息,郭軼現在內心,未必不是火燒火燎,那就像是原本你差點就擁有一件美玉珍寶,卻失之交臂,偏偏你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大度的模樣。

    而就在秦芊一行離開食堂之前,秦芊突然脫眾,徑直向程燃所在的白色大長桌這邊走來,手裏是一瓶盒裝牛奶。上麵是省內著名牛奶企業“菊樂”的標誌。

    秦芊在程燃的桌子麵前站定,那一刻估計食堂裏原本浮在空氣中的噪聲,都減少了百分之三十。

    所有人都以為秦芊要對程燃說些什麼,但她隻是突然伸手,把那盒“菊樂”牛奶放在了他的桌子餐盤麵前,然後轉身就走了。

    旁邊刨飯的張平嘴角飯粒簌簌往下墜落。

    程燃這才看到那盒牛奶上麵,還有一張紙條,“三十八名,祝賀你!”

    這是這個冬日,發生在十中偌大食堂裏的一幕。
Auster 發表於 2018-9-12 08:37
重燃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這些正逝去,這些正美好

    當時收到秦芊的那盒牛奶和紙條,程燃第一時間是想罵街的,三十八名無比刺目寫在紙條上,外加上那獨特的牛奶商標名,如果放在後世,基本上全場都要哄堂了,不過看著身邊張平郝迪等一幹人等純潔的眼神,程燃又罵不起來,這年輕的時代啊,要保護……

    自袁奎等人被叫到學校來認錯現身說法之後,程燃淡定的鮮明對比,用句此時流行的武俠裏的話來說,大體就是“更覺此人深不可測”。

    郭軼一行人大概敵意還是有,但也內斂掩飾了下去,原先郭軼身邊也會有人為了顯示自己“脾氣”對挑釁程燃表現得躍躍欲動,那種盛氣淩人的銳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拋到了烏拉圭。

    程燃對這種事情的態度,倒是還好,當時麵對郭軼一行的挑釁,不知為何也生不起氣來,明明自己其實是想嚴肅一點,臉部的內在肌肉還是忍不住牽起笑意。

    從食堂出來,有人從後麵喚了他一聲,轉過身來,正是開口的羅維,他身邊還有舒傑西,馬可,蘇紅豆三人,看著幾個人欲言又止,向來成績不怎麼樣,但老在就從和各科老師班主任看漫畫書之間鬥智鬥力練出來的張平察言觀色,就說自己先走。

    等張平走遠,蘇紅豆和馬可微笑看程燃,自上次專家事件後,四人麵對他好像拘謹了很多,但是也主動了許多,有時候在學校遇上,他們都會過來跟他打招呼,聊一會天。

    包括了上回聽說了袁奎堵程燃之後,第二天他們專程找過程燃,一方麵關心詢問,一方麵把那群混混罵了個狗血淋頭,也是同仇敵愾義憤填膺。

    羅維蘇紅豆四人,嚴格說起來其實都是政府大院的朋友,這裏麵,他羅維父親在辦公廳信息處,母親是人大財經委員會辦公室主任,家裏頂天副處級,但羅維從小就知道薑紅芍和她家淵源匪淺,緣由也是他家裏目前還有一位頂頭上的大舅,這位家族頂梁柱的仕途上麵,其實就承過薑紅芍家的情。

    雖說羅維在自己家的一些耳濡目染下相對早熟,很早就對這些成人領域的事情知道得比較多,但也並不是真知道個中緣由,隻是能從每年過年過節大舅來家裏吃飯,能從詢問的細節和語氣上,感覺得到對薑紅芍家的尤其著重。

    除了他們家,舒傑西那位在政府秘書二處調到城建局副局長位置的父親,也是得益於薑紅芍母親的舉薦。相對而言沒什麼關係的大概就是蘇紅豆和馬可,蘇紅豆父親是省書畫院副院長,馬可爺爺是市人大副主任,按常理說馬可家應該算是眾人中“最顯赫”的了,但反倒是大大咧咧,半點看不出來,她自己也沒這方麵覺悟,羅維倒是四人中的領頭羊,很多事情比如出去玩活動之類都是他發起。

    其實在程燃站出來懟專家的那時候,羅維就回去跟自己父母講起了這件事情,在學校裏很多事,好的壞的,羅維多半都會跟自己父母說上一說,更何況是有關於薑紅芍,他猶記得當時聽完了來龍去脈,他父親還專門問了程燃,羅維也就把是薑紅芍山海市的朋友這種事也一並說了。

    當時他父親沉吟了一下,給他建議,“紅芍和他關係好,證明他是可交的,再者你們這個同學這個年紀能說出這番話來,有這樣的見識,那是大不簡單。學校學校,不光是跟老師學東西,跟你身邊優秀的同學,也是在汲取學習……而且遇上有意思的同學,更要建立起一段經得起時間和歲月的友誼,等到以後你像是你爸這個年齡了,你就會知道,將是怎樣的一筆財富。”

    羅維等人對程燃的觀感,其實也是在不斷變化的,從山海時的接觸,當初是明白程燃不簡單,至今在山海一中門口藝術廊上麵海爾波普彗星的繪圖,就讓他們大開眼界。但那個時候畢竟還會認為他是外人,不在十中,也不屬於他們一個內圍圈子。

    但是當程燃通過轉學考降臨十中,又加上孫蕭那件事,再則程燃麵對袁奎那群人所展現的蔑視和沉穩,才讓羅維確實很有些刮目相看,認為程燃確實和他們認識的很多學生,哪怕很優秀的一群,都大不相同。很有超越年齡的冷靜和思維。

    這個時候遇上程燃,又加上現在雷偉被抓,蓉城掀起打黑除惡的風向,一群人現在是有很多心情,想要對他吐露。

    羅維就道,“這回好了吧,你們家的問題也解決了,上次堵你的那幫流氓,也被提出來重新定義案情,以他們平時的作為,恐怕都要追究刑責,這下可以說是一窩蜂的進去了……”

    看幾個人的表情,程燃知道這是給自己報喜,同時帶來寬慰的。

    羅維幾人家都是政府大院裏的,對於現在有些雷偉和王立剛是得罪了伏龍才遭此一難的外界傳聞,他們這種得到了一些信息的人,當然覺得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所以現在倒沒有一般學生那樣對程燃家庭背景敬而遠之,更把他當成了一個受害人。

    舒傑西道,“這次情況特殊,是下麵一個公安局長拿著證據闖省廳闖出來的,而且緊接著發展成打黑除惡,也是薑紅芍的媽媽在會議上提出的,據說她直言不諱說‘我的女兒就在那個學校,不希望以後她在學校裏用心學習,卻還要在放學路上因為治安,因為黑社會的尋仇提心吊膽。這是我作為一個母親的憂慮,同時,我相信也是這個城市千千萬萬家長的意誌,保護不了下一代,我們所做的任何工作,都沒有意義!’”

    舒傑西說著,又道,“這些都是馬可爺爺透露的。”

    馬可點點頭,朝程燃眨眨眼睛,“我爺爺說薑紅芍媽媽,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這些事早在事情推進的時候,薑紅芍給他電話裏已經透露過了,當然,程燃這個時候還是做出才知道的模樣點著頭,聽著他們說起這些“內幕”。

    羅維話語一轉,又帶著晦澀道,“我爸說了,雷偉就在眼皮子底下,能做到這份上,肯定是有後台……現在有刑警隊的,有司法局的,有建設廳的人被牽連了出來……但是,這些人,要保住雷偉那麼大的產業,傘夠大嗎?”

    羅維學著父親的話點到即止,程燃沒有回應,當然他們跟他說這些,其實也並不是需要他有什麼回應。

    程燃心忖其實這種猜測是正常,現在很多人,其實也都是在看著這方麵,雷偉現在還在死扛,當庭拒供,翻供,可再過一段時間,就徹底偃旗息鼓,承擔起相應罪責,這其中過程,值得揣摩,然而這就是目前的現實。

    不過,這件事,算得上是過去了,上麵還有什麼風雲暗湧,經這個事件牽起了蓉城甚至省內怎樣的洗牌,格局變動和鬥爭,那就已經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事情了。

    就算以掌觀紋,梳理下來,薑紅芍母親或者相關人士,可能會把他恨得個牙癢癢,那也就那樣,管他那麼多噢,反正也夠不著自己,有本事伸手來打自己啊,既然打不到自己,程燃一時半刻估計也不會和薑紅芍那個boss母親見麵,那就眼不見清淨,自己在十中這旮旯,仍然悠然見雪山。

    ……

    山海。

    俞曉從樓道三步並作兩步跑下來,樓下站著楊夏,姚貝貝,柳英,張鑫等一行人,原本是楊夏在蓉城的那個幹哥哥羅誌先來了,約了他們在外麵吃飯,晚上又在ktv定了包間,俞曉回去拿東西,結果看到自己家桌上他爸爸看過的報紙,看到了上麵的內容,喊了聲不是吧,然後從樓上衝了下來。

    俞曉手上的《蓉城都市報》在空氣中揮舞得臘臘作響,“快看快看……秦西榛,秦老師開演唱會了……”

    眾人攤開俞曉手裏的報紙,看到上麵的報道,秦西榛將在本月二十號來蓉城體育場開演唱會的消息。

    “二十號啊……根本去不了……”姚貝貝狠狠跺腳,“為什麼不是寒假啊……”

    “寒假秦西榛要在香港紅磡,那是巡回第二站……”

    報紙上,那是一張秦西榛的海報,手持著話筒,頭頂是照射下來的燈光,即便報紙是黑白,仍能感受到那份明麗。

    看到這張海報,就讓人下意識的想到一年多以前的山海音樂節,秦西榛在台上,湊了一支樂隊,還有那個在台上幫她迎戰趙樂和汪中樺的男子身影。

    秦西榛從那裏家喻戶曉,而以山海的小夥伴們來看程燃的軌跡,也是有些飄逸的。

    “啊啊啊……好想去……”

    “走啦走啦,先去吃飯吧,人家楊夏的幹哥哥等著見她呢……”

    “亂說……”

    “嘻嘻,本來就是啊,否則你以為人家請我們啊……”

    伏龍院的一行人到了羅誌先預訂的吃飯地點,是蓉城享譽盛名的老字號“老碼頭”火鍋,開到了山海,就在“腐敗一條街”的十字口。在如今也算是一個消費高地,每天晚上,這裏是山海本地權貴雲集之所。

    大家先前就從各種渠道聽說了楊夏這個幹哥哥很有錢,如今看來人家的手筆氣派簡直不凡呐。他們一行進入過後,羅誌先已經在包間裏了,他還有一些朋友,打麻將的打麻將,聊天的聊天。言談之間,也是以羅誌先為主,羅誌先家裏藥材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回來山海這邊,自然受到他那幫朋友瞻望。

    甚至俞曉還在去廁所的時候,聽到兩個人說起羅誌先這回是開車回的山海,他爸給他買的寶馬e34,全套手續辦完六十多萬,讓人咋舌。

    吃飯的席間,羅誌先當然是絕對的主角,有人笑著說,“誌先,聽說你爸準備拓展業務,準備去開發房子賣了?這能蓋房的,都是大公司啊……”

    羅誌先也就笑了笑,“合夥而已,我爸一個人哪有那麼多資源,現在他們有些老同學在做這個,準備構建個聯盟,讓我爸加入進來,也就小打小鬧吧,跟真的大公司大企業,沒得比……”

    雖說是謙虛,可就算是謙虛,羅誌先也讓人感覺到他家站在一個很高層次上麵了。

    吃過飯,不知誰提議去ktv,楊夏和伏龍這邊的朋友就說不去了。其實他們呆在這裏也感覺出來了,和羅誌先這群朋友不是一類人,在飯桌上,相互吹捧居多,很多人畢竟年齡都比他們大,頗為老練成熟,大家也玩不在一起。

    隻是羅誌先沒有想到是楊夏開口拒絕的,愣了一下,就說好,讓其他人先去,他陪他們出去趕車。

    和楊夏單獨走在街道上,俞曉柳英一行人走在前麵,羅誌先再打量著身邊的女孩,和以往看得出她見自己精心打扮不一樣,雖然這種外出吃飯,看得出楊夏修飾的痕跡,但更多的沒有以往的鮮豔,而反倒今天隻是傳了件純青色的連衣裙,頭發上別了個黑色別針,沒有任何造型那種,極為樸素。

    卻不知為何,以前那個每到假期來蓉城來自己家玩,乖巧坐著的小女孩,現在更讓他覺得出塵脫俗,女孩已經逐漸長大,竟然開始,有些莫名心動了。

    羅誌先笑了笑,“怎麼不一起去玩了?”以往的時候,隻要他來到山海,便能感覺到楊夏對他的特別,甚至連外出來見麵,都是她主動在電話裏提及的,可是這一回,羅誌先來的時候跟她說了,然後刻意頭一天和朋友在外玩,卻發現楊夏從頭到尾都沒有聯係催他見麵,這場吃飯,還是他主動電話邀約,吃完飯說是去唱歌,她也推卻了。

    楊夏轉過頭來,溫和一笑,輕聲道,“還有功課沒做完,今天有點累了,回去加緊寫了睡覺……你們好好玩吧。”

    再沒有看到自己的那種羞澀了,羅誌先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她成長的原因,但是莫名的,他心底生出不甘心。

    羅誌先沉默了一下,道,“明後年吧,我爸打算讓我出國留學去……是不是,以後很難見到了?”

    楊夏愕然看來,羅誌先看到她的表情,心頭就得意加滿足起來。

    但短暫的片刻後,楊夏想了想道,“哪能呢,你難道不回國啦?每年至少也會回來一次?所以,別說這種喪氣話。”

    “是吧……哈哈……”羅誌先臉色有些僵硬。

    楊夏道,“真厲害,我們都加油吧。”

    羅誌先點點頭。

    有風吹來,楊夏深呼吸,女孩青色的衣裙隨風飄舞,這是一個坡路,極目就是湖泊和遠山,楊夏看著那邊。

    羅誌先就這麼陪著她在這個站台等車,車到了,楊夏一群人進去,跟他道別。

    羅誌先揮手之後,心頭就傳來一種強烈的,難以抹去的落寞和不甘。

    她沒有問自己出國去哪裏……

    而且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好像就一直看著遠方。

    他能確認的是……

    那個遠方,沒有他。

    這是這個冬日,山海市的一幕。

    ……

    秦西榛的新年演唱會在蓉城舉辦,舉辦的前幾天,程燃的那枚手機亮了起來,是秦西榛的消息,“我要來蓉城開演唱會了。”

    程燃回了兩個字,“知道。”

    沒辦法不知道,有關秦西榛演唱會的消息占領了蓉城大大小小報紙的前版塊,蓉城對於這個從省內走出去的女歌手來說,有種接自己女兒回娘家的優待,不可謂不熱鬧。

    而且以現在秦西榛在華語樂壇冉冉升起新星的姿態,再加上她商演很少,除了九八年和發哥的百年潤發廣告,她的熱度其實一直很高,但她本身並不常駐娛樂很發達的港台地區,有時候在內地,有時候她在國外,外加上自己也不刻意炒作,娛樂報刊對她的報道更多的是集中在作品上,個人生活方麵的曝光並不多。

    就是除了廣告之外,有幾場央視和主流媒體對她的采訪她亮過相,都是給人以清新正麵的形象,這讓一些媒體評價她為“音樂世家出身的百變才女”,就是這“百變”,都是形容她深厚功底所帶來的駕馭任何風格的百變。

    所以秦西榛其實顯得非常神秘,但是公布這回巡回演唱會的蓉城,香港,廣州,台灣計劃,很多人其實早翹首以盼了。

    在本土蓉城的票最高是五百五一張,但黃牛炒到了八九百一千多塊錢。很多人肯拿出一兩個月工資,就為了近距離看到她聽到她的歌喉。

    程燃發送了知道後,就再無回應。

    其實兩人之間的短信來往多是如此,陳述一件事情讓對方知道,卻並不過多深入交談。

    大概也是因為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座小城市裏鬱鬱不得誌的音樂老師,而他也再也不是那個利用她的美色去兜售三國殺的少年。

    有的人可以很長時間不見麵,見麵不說話,也像是說過很多話。而同樣也會有,有的人明明可以隨時說話,因為各有各的生活,各在各的世界,卻不知話語從何說起。

    人生不就是這樣。各行其路,各自奔波。

    秦西榛在蓉城演唱會舉辦得相當成功,四萬人的體育場座無虛席,上一次這種情況還是1997年全興隊的比賽。

    很多人拍下了那時候秦西榛演唱會的照片,然後把那副畫麵保留在了腦海裏。

    上麵她唱了很多歌,有一首她最新的《今夜你會不會出現》

    她也這麼唱道,“……就像是太空漫步,在星雲裏走失……

    我們在時空裏捉著迷藏……

    從羅馬人的古堡到海盜王的黑珍珠號

    從邊塞的刀兵到江南的水鄉……

    隻在這個終將會麵的夜晚

    是這裏會變成青草地,你我手牽手遊蕩

    還是會沉於海洋安眠,我穿越過億萬噸海水擠壓的黑暗,望向穹頂你掠過的洪荒。”

    演唱會很成功,結束後秦西榛在主辦方安排的商務車裏,在安保下駛離演唱地點,去往酒店暫行休息,五個小時候她還要飛倫敦,這個時候很多好的錄音棚和設備,都在國外,她還要馬不停蹄去倫敦西北部的阿比路錄音棚,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隻是在去酒店路上,秦西榛突然讓人轉道,說了個街道名。

    主辦方在短暫的遲疑後,還是把車轉到了邊城路上。

    天行道館燈光通明。

    透明玻璃裏麵,車裏的秦西榛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的熟悉身影。

    秦西榛一席深紫晚禮服坐在車的二排獨座上,這是她今天的謝幕服裝。隔著窗戶,她沒有下車。想了一下,她掏出手機,幽藍色的光芒,卻成為了這片空間和那片空間,相連的那一點點維係。

    “你今天沒有來。”

    程燃看著亮起的手機,回複,“聽你的歌,不需要在現場。而且,以前你不是在我麵前唱的多了嘛。”

    “你就這麼不想,我們之間有交集?”

    “還需要什麼交集?為了你我還懟過趙樂汪中樺,夠轟轟烈烈吧。”

    夜色裏,秦西榛笑起來,車裏的陪同人員卻大氣不敢出。

    “你想要走出山海,你想證明自己,我覺得很有意思,所以力所能及的幫了幫忙而已。很高興看到你的人生,能活成自己想活成的樣子。”

    “你不覺得,自己說這話,老氣橫秋了嗎?那些歌明明都是你給我的,但你卻什麼都不占著……那你現在,活成想活成的樣子嗎,十中成績怎麼樣呢?”

    今夜之後明天會在蓉城各大媒體炸一遍的才女小歌後,這個時候隔著街道還在詢問一個高中生成績。

    “三十多名。”

    看到這個答案,秦西榛笑得前俯後仰,然後直接撥了電話過去,接通,“嗬嗬……受打擊了吧,終於不是第一名了吧,知道十中學生多厲害了吧,看你還臭假……”

    程燃的聲音傳來,“補充一句,我是從進來的一百零八名,升到三十多名的。”

    “……”

    “提醒你一下,我現在就在外麵,要不要好久不見握個手擁抱個啥的,麻溜得快滾出來。”

    “我看到了車,猜到了。我還看到附近人比較多……就不用了吧。”開玩笑,這個時候街道上哪裏有這樣特別的商務車,還是奔馳牌子的,又在這個時候來到天行道館外麵,程燃算一算演唱會結束的時間,也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車內秦西榛蛇精一樣的手,很想唰得把手上諾基亞手機給直接徒手捏碎了。

    “要不要我讓車開到一個僻靜地點?”

    “這多不好,拍到了就緋聞纏身了。”

    程燃原本以為會感受到那頭的威壓。

    結果是秦西榛輕巧的聲音,“我不怕,你怕嗎?”

    “那要不然你幹脆直接進來簡單點,想做啥我都不反抗。”

    “嗬嗬,做夢娶媳婦,想得美!”

    笑容過後,秦西榛麵容微斂,“我要走了。明天去倫敦。緊接著去香港,廣州,台灣,等這陣子忙完了,計劃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去伯克利音樂學院深造……”

    程燃笑了笑,回道,“記得你第一堂課講的,就是《音樂是什麼》,你說音樂是金戈鐵馬,是流水嗚咽,是離人清秋,是蕩氣回腸,是人類的情感和傾訴,是信念和信仰,你說想要去世界各個音樂遺跡和殿堂,體會和感受那種文化和情懷,我很高興,你正走在路上。”

    停頓一下,秦西榛道,“你也正走在自己的路上嗎?”

    程燃想了想,道,“我啊,隨遇而安。”

    “對了,你去國外,要是不方便打電話,就注冊個cq吧,搜索我的昵稱,加我就可以聊了,這個軟件正在起步,很好用,我擔保。”

    “知道啦……”

    想了想,秦西榛笑道,“我決定以後每年都來蓉城演唱一回,不信你每回都能躲?”

    程燃愕然之間,秦西榛已經掛了電話。過了一會,那輛停在外麵的奔馳商務車,發動離開。

    這是這個冬日,天行道館外的一幕。

    這些景致,或迎著陽光投落靜堂的朔光,或是山與海鴉鴉暗沉的天邊卷起女孩裙角的風,或是夜色裏難言的寂靜,氤氳著宏大無語言說的默然,都是構成每個人的人生軌跡的一幕幕,這些軌跡,這無數的一幕幕彙涓成河,然後聚流如海,融入奔騰的時代中。

    這些都正逝去,這些都正美好。

    《第三卷浮雲亂渡仍從容完》

    ……

    後麵是《第四卷盛年不重來》

    希望大家繼續捧場。

    鞠躬。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3 09:01
第一章 戰鬥的光芒


    蓉城伏龍大樓原本是華通公司九二年修建落成的,十七層,在此時的蓉城也算一座高樓,外立面整體是真石漆和無光黏土面磚,像是汽車動力曲軸一樣設計的樓體構造,再加上樓頂一根電信發射塔,如程燃這時候家裡擺著本土雜誌《科幻世界》封面畫的未來感。

    程燃記得以前喜歡站在市區高樓大廈的根腳,抬頭仰望,最好是晴空和佈滿繁星的深夜,從那樣的視野中,彷彿是感覺自己身處成群結隊的戰艦之間,向著無盡的宇宙蒼穹進發。

    建築物在這片大地上生長,伏龍大樓在薄霧中逆著光,這是九九年。

    從此處樓頂俯瞰,大地高樓與高樓的間隔中,是藏青色明清時期留下的平房屋瓦,間或點綴著紅磚牆的建築,更多的低矮居民樓群,綿延起伏。下班時刻,公路兩旁用石墩和鐵管分隔出來的非機動車道,滿是自行車鈴叮鈴作響的車流。

    城北有大面積的郊區,城南是如今城市化火熱起步沸騰的工地,飛鳥成群結隊從城市半空掠過。沒有改道的貨運火車線還在西面,要通行只能穿過因為時光斑駁而裸露出紅岩石面的地下隧道。所以往往有些衣著樸素校服的男男女女,就在火車車窗映著紅色霞光轟隆而來的鐵軌轟鳴聲中揮手道別。

    多年以後,當城市裡已經聽不到火車聲之時,這不算悅耳的聲音,大概也會成為他們記憶的一部分。

    ……

    火車轟鳴,去往遠方,時代也同時滾滾推進。

    當人類世界從電波訊號轉變成以數字信號作為主流連通世界的那一刻到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就悄無聲息的發生。

    只是多數人無法抬頭看天,山雨欲來猶然不覺,便不知洪水將至。沒有低頭看地,夜臨懸崖也疾步如飛,便墜落群山之間。

    只有少部分的人,他們耳聰目明,提前嗅到了空氣中潮濕的風,裹挾著風暴即近的氣息,他們感到了地面的震顫,遠方的雷鳴,便星夜兼程,要在地動山搖之間,踏足峰巒之巔,摘下日月星辰。

    那樣的未來,人類的世界以以前絕對無法預測和想像的速度發展。

    1997年程燃初中畢業前夕對姜紅芍說站在時空的高維,觀看人類社會就像是聚散無常的沙塔,而從這樣的時間點邁向未來的時間線,社會的物質存量和信息增量將相對於過去的上千年社會演變成百上千倍的速度快速變化。那是成千上萬的沙塔在頃刻間豎立,也會成群結隊的頃刻間死亡。

    人類無法想像未來會有一個普通人可以隨身的智能小金屬和玻璃板,就能超越如今能夠擊敗國際象棋冠軍的超級計算機「深藍」的運算力。

    可能想像過,卻仍然覺得遙遠的每時每刻,任何地點,都能聯繫到,通過視頻看到想見到的人,想不到無論是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只需要短短幾十毫秒的延遲,你就能和地球另一端的人一起遊戲,一起交流。

    還無法盡信那些曾經被封印在圖書館裡的知識,專業人士的論斷,大師的作品繪畫,影音資料,會有一天只需要個人智能設備的幾個簡短操作,就能予取予求的呈現在個人面前。

    科幻是人類仰望未來的窗口,但是即便是當代最厲害的科幻大師,面對於那樣未來的預測,也都相形見絀。

    那被稱之為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正蓄謀已久的悄然襲來。

    雖然未來世界的國家格局未曾改變,但社會格局,卻的的確確的為之劇變。

    那裡將死去無數的人,也會有很多探索者迎來新生,他們領悟了那樣未來的發展規律,並利用規律建立了秩序,成為了新時代的掌控者……以及領袖。

    他們本就是在成千上萬的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也深知未來其自身也可能倒下成為廢墟的一天。

    而今,依託於那個叫做互聯網的事物,那場由大洋彼岸掀起的浪潮,正漂洋過海的轟擊這個古老滄桑的國度。

    這個在無數人口中稱奉的「黃金時代」,在這裡來去匆匆,熙熙攘攘的眾生,很多人在風口功成名就,享受鎂光燈的轟炸和媒體鋪天蓋地的渲染中,有人修建了最高的大樓,有人奪得了這個國家電視台的標王,有人力挽狂瀾於即倒,成就當代造富神話。

    但很快這些一時之喧囂,卻又在急劇變化的時代洪流中暗淡,消散,就像是一個泡沫,迅速興起,然後很快又破滅消亡。

    巨頭在崛起,巨頭也將隕落,那些足夠影響並改變未來的獨角獸們,正在夾縫角落中蟄伏,求存,演變,並等待著……在時代中破繭而出的期始。

    ……

    程燃在伏龍大樓的樓頂,老遠就看到他之前以五塊紅磚搭出來的「捕鳥裝置」頂上的紅磚已經蓋上,說明裡面已經有貨。

    心頭一喜上前,這種捕鳥裝置是小時候傳承自程飛揚,其實說到底就是以四塊紅磚圍成一個「口」,用一根竹片支撐頂上的紅磚,露出下面磚塊圍出來的陷坑,再在其中撒點米粒,支撐的竹片被撞掉後,頂磚叩下來,剛好形成一個密封的結構。

    程燃小心翼翼扒開點磚塊縫隙,正露出下面的一條小灰雀,黑豆的眼睛正有些驚恐四顧,程燃探手把麻雀搗騰在左手,右手從褲兜裡掏出一把米來,小心翼翼喂食,不一會鬆開手,麻雀竟不飛,小傢伙大概餓壞了,就在地上杵著,頭不停在程燃手裡啄食。

    下方隱隱傳來歌聲,是伏龍大樓裡進行的新春團拜會,這個春節,伏龍日子大概不必過得緊巴巴,一個基本點,防災害系統在政府推廣下鋪開,訂單給了伏龍有力支撐,銷售獲得大量現金儲備。

    然後緊接著蓉城的事件,雷偉派和貝拓王立剛的倒塌,令蓉城本地相關工廠的生產力也解放了出來,特別伏龍還給予了一些廠子以支持更新換代,專程為兼容伏龍打造生產線。

    其次程飛揚確立了員工培訓計畫,分批次進行,將派遣員工前往發達國家相關大學機構和企業參觀取經,不閉門造車,讓視野和國際接軌,第一站就是日本的一些企業,在團拜會上,程飛揚就宣佈了這個消息,並表示「日本的很多著名企業都經歷過九死一生,但現在他們還好好的活著,這就是成功。因此成長的伏龍,眼下的主題,就是要走出去讓大家去學習,去借鑑這種成功。」

    伏龍今年還做了很多事,研發上投入,和一些地方電信部門成立合資公司,當然還有分散投資,程燃的cq只是這些眾多項目的一個小項目,李明石鑽研進來,還讓很多人覺得他不務正業大材小用,但肯定明面上是不好說的。

    新春團拜會還是老一套的思路,伏龍各個部門出節目,大多數都是這個時代的大合唱之類,今天早上程燃就看到很多人臉上的妝化的跟猴子屁股似的,有的部門男的穿著西裝革履,打著紅色領帶。女的就是白色襯衣紅色小領結和黑色工裝褲,滿滿停留了一個世紀的風格。

    程燃忽得聽到身後有聲音,程燃回過頭,看到程飛揚通過樓道門走到樓頂上來,最醒目的也是兩片涂紅的臉蛋,有些想笑,卻又讓人笑不出來。

    曾經的記憶中,程飛揚這幅裝扮的時候還正是風華正茂,如今額頭多了抬頭紋,眼角的紋路也更深了。

    團拜會還沒有結束,但是他講了話過後,就躲了上來。

    程燃笑,「爸,是不是你徒弟又在攛掇讓你上去唱歌了?」

    心想這也就是這個年頭,要往後再推一下,如果伏龍能夠到達那個目前無人敢想的高度,程飛揚每一次團拜會的亮相,是不是都能佔據門戶網站的頭條?

    程飛揚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擺擺手,在程燃身邊坐了下來,然後道,「最近這段時間,你還是要早點回家,不要到處走動,我還是讓陳文廣接你。」

    雷偉雖然已經被抓捕,與其集團有關的人也隨之被追究,但是這些都只是證據確鑿的部分,確實還有一些和雷偉私底下交往的人,或者他的親屬,並沒有在他那個集團名單之列,甚至還有一些暗線,沒有浮出水面。儘管程燃所起到的作用,只有位於真正推動這場打黑除惡風暴核心的人才有所知曉,而且懾於雷偉已經進去了,他殘餘的一些外圍,未必敢輕舉妄動,但還是以防萬一,在這件事情沒有完全平息下去的時候,還是謹慎點最好。

    雖然程斌現在是風暴的風眼,很為忙碌,但是前幾天裡面,還是和程飛揚見了一面,對於在這場行動中,雖然有程斌和各方面調動的力量,甚至在這背後謝候明知曉都利用自己的能量參與進來,而程斌又何嘗不知道在前期程燃起到的按圖索驥的關鍵作用。

    程斌和程飛揚碰頭,雖然都知道程燃手裡有天行道館,有桌游的銷售體系,是有一群人的,但是這場風暴中很關鍵的那些東西,程燃真的就是依靠手上的這些所得知的?

    偏偏一個是自己兒子,一個是侄兒,卻都覺得這小子從初中畢業前夕的那個時刻,就好像發生了突飛猛進的變化,偏偏這種變化又沒辦法用確切的道理來解釋,如果真要說,大概就是……突然之間的成長吧。

    只是這成長,一下子有點嚇人而已。

    程燃點點頭。程飛揚和他並肩坐著,一眼看到了那幾塊彷彿穿越時空的紅磚捕鳥裝置,旁邊的灰雀還在散步啄食,也吸引了不少鳥雀落在前方的地面。

    程飛揚有點恍惚,猶記得當年物質匱乏,家裡哪裡有那麼多別的孩子拿在手裡讓人眼饞的玩具,卻又抵不住眼巴巴的程燃,只好靈機一動想到辦法,帶著幾歲的程燃在山海的老樓房樓頂搭這種捕鳥裝置,那個時候的程燃還是個矮個小調皮蛋,老樓房房頂長滿雜草,深的能沒過小程燃的頭去。

    而現在,同樣是這樣的簡易捕鳥童年的逸趣,程燃個頭已經在他之上,他仍然有標槍般挺直的背,但整個人,又好像縮小了一圈,沒有那麼高大了。

    已經不太高大的父親伸手摸了摸並肩坐著的兒子的腦袋,揉了揉,程燃一頭柔軟頭髮被他有著老繭的有力大手揉個凌亂散,程燃眼神幽怨……這是親爹啊。

    結果沒有等來原本在這種場面下應該可能諸如「比我高了啊爸爸老了啊」之類有些觸動的話,而是程飛揚笑著端詳了程燃此刻不在他之下的個頭半晌,叮囑,「是不是期末要到了,三十八名的成績上面,是不是還該邁個一大步?」

    看到程燃一臉錯愕的樣子,程飛揚又得意的笑起來,好像在表示你老子還是你老子,別以為現在工作忙了點,你就以為我麻痺大意……

    ……

    ……

    「大快人心,這真的是大快人心。」

    浣花溪的那棟倚河小樓之中,陳慧妍就著目前蓉城發生並進行著的事情,對姜越琴拍手稱快。

    「你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火爆脾氣薇薇,在那種場合下,堅定不移的推動打黑除惡,這是何等的政治覺悟啊……我看好你,這種直言不諱,正邪勢不兩立的意志,我覺得你以後能走到的路,不可限量啊,就等著你掛帥那一天……」

    姜越琴笑了笑,「又在胡亂捧殺了。」

    陳慧妍道,「這可不是捧殺,這是順應人心,先前雷偉那群人已經搞得是烏煙瘴氣,風氣也大有問題,雷偉雷偉的名字,以前就是如雷貫耳,誰敢招惹,現在你看,真是牆倒眾人推,可見之前他們是多麼天怒人怨。我聽說他們夥同貝拓公司的王立剛,壓一些廠子的事情,這可是妥妥阻礙社會生產力的進步啊。」

    「就你是一套套的話。雷偉這樣的人倒下,是好事,」姜越琴道,「雷偉集團構建的過程中,相關的問題,能不能得到撥亂反正,能不能得到教訓,這才是根本。」

    陳慧妍笑吟吟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回那個伏龍公司,是不是算最大的得益者……我聽說,紅芍的那個同學,家裡就是伏龍的吧……」

    姜越琴臉上原本還有的笑意,漸漸的收斂了。她盯著眼前彷彿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好友,「你什麼意思?」

    陳慧妍連忙搖頭,笑道,「哪敢有什麼意思……就是想知道,你這位英明神武的主母,接下來會怎麼處理?」

    「我們家這朵小花,也長大了,有自己的判斷,我說過了,很多事,我是不會幹預的……不過,我倒是想見見這個叫程燃的……」

    陳慧妍微微愕然,「你的意思是?」

    「紅芍不是會請一些朋友吃飯嗎……」姜越琴停頓一下,「到時候請客,就到家裡面來吧。」

    陳慧妍恍然,再看姜越琴的時候,發現自己這位自學生時代就風風火火的閨蜜,眼簾微微半閉,內裡的眼瞳,閃爍而眯聚起光芒。

    這樣的神情,她曾經在很多時候見過。

    那是她們當年一整個輝煌的大學時代,曾經在民主評議會上可以大小事舌戰群儒,無人是其對手的姜薇。也是因為看不慣那些宣稱著要「嫁雞嫁狗也要嫁出去」,「爭先恐後搶公派」,視能出國就高人一等的人,捧著紅寶書看了三個月後,托福和gre考了當年最高分一句轟動的姜薇。那還是托福600分制,gre2000分制的年代,而就在當時一片轟動之餘,無數外國高校對她拋來橄欖枝的時候,她卻將過來洽談的招考人拒之門外,概不接受那些旁人看來高川仰止的國內高校,驚掉了一地眼球……

    這就是當年學校裡最傳奇的姜薇,如今這個陳慧妍熟悉的老同學兼好友,這個時候的目光,就是和當年如出一轍……

    那是戰鬥的光芒。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5 23:25
第二章 沒法常態化

    伏龍旁邊毗鄰文化公園,已經批下了一塊地來,新的辦公區和住房已經開始修建,可放在外面的人看來,就有些不一般了,伏龍現在的擴展,省內貝拓已經阻止不了它的腳步,這個從西南小城成立闖出來的公司,經歷了艱難的跋涉,正式在一省之地立足,並發展壯大開來,渠道向各省市擴展。

    如今的伏龍,經歷雷偉事件後,在蓉城裡面,多少有些傳奇的,其實變相來說,這都是名氣,名氣很大程度上,能給公司帶來無形的獲利,譬如減少在商界中謀求合作的成本。

    很多公司,拚命做廣告,做企業文化,員工精神面貌甚至服裝都要統一,其中也有原因,是為了給夥伴和客戶帶來值得信賴的感覺,而伏龍無疑經歷這場事件,名聲斐然,這讓很多本土經營了很長時間,也不到這種效應的老牌企業羨慕嫉妒恨。

    伏龍擴建,給工廠以扶持,一方面對外塑造了欣欣向榮的形象。

    另一個層面上,其實那些修建出來的樓房,也是在對於未來引進優秀人才作為儲備,依託伏龍內部的「師兄師姐計畫」,伏龍和很多高校都有聯繫,力圖將高校人才吸引到公司來,那些隨時可供用作職工宿舍的樓房,就能為伏龍未來的開拓提供硬件支撐。

    其實在這個企業粗放型發展和大肆擴張的年代,大學生並沒有被國內企業大量重用。

    一方面,很多企業不願意招收大學生,害怕大學生缺乏實踐能力而耽誤生產進度。

    另一方面,多數企業都是創業者一言堂,獨裁和家族式管理,親自參與運營和生產,大學生一般得不到重用和施展抱負的機會。

    伏龍在這個時候大搞名校人才串聯,吸納高校畢業生,重用高校出身的技術人員,並以他們為基礎吸納校友,其實本身也是源自於程飛揚樸素的理念,他是當年在煤炭部隊裡憑著一支手電筒考進大學的,明白知識的重要性。

    大學生的技術和激情,能為一個企業注入新鮮的血液。

    在這之中,其實真正能吸引到人才來伏龍的,還是一直以來在建立的精神,譬如伏龍的這種激情。

    其實想要以農村包圍城市作為戰略來打,能夠撕開一條口子,有相應的機遇,但所遇到的困難,也不是沒有的。現在伏龍的銷售人員就在全國五百個縣到處跑,扛著機器演示,為的就是多爭取一份訂單。

    也有付出努力最終失敗的時候,譬如骨幹不久前在北方一個電信部門攻堅,零下四十度冰天雪地的情況下,前前後後做了幾十次技術交流,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最後還是失敗了。

    後面這個團隊的人回來,一個個男子漢抱頭痛哭,程飛揚看在眼裡,心裡也難受。

    是以這次的新春團拜會上面,程飛揚也就此感慨的發出言論,「伏龍選擇了在列強橫踞的時代走通信領域,是不幸的,不幸在於,所有行業中的實業是最難做,而所有實業中,電子信息產業最艱難險峻。這種不幸還在於,面對這樣的前途,伏龍既沒有背景可以依靠,也不擁有任何資源,因此伏龍人尤其是領導者將注定為此操勞終生,要比他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淚水。」

    很多年後,人們還對程飛揚的這番說辭歷歷在目。

    還能感受到那份創業的心酸和不易。

    也有很多人還記得,他在那場團拜會上,還說起過讓全場目瞪口呆甚至都覺得他沒有自知之明的一席話,「只是,這樣的艱辛和付出,也許是有價值的。十年之後,世界通信行業天下三分,伏龍將佔一份!」

    ……

    後來,程燃問程飛揚怎麼就敢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程飛揚只是回答,「那個時候,伏龍還遠遠達不到挑戰合資的地步,本身就比不過別人了,若嘴上還不霸氣點,沒有點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豈不是就真的一點比頭都沒有了?」

    程燃:「……」

    ……

    程燃以前也曾想過,也許一時興起,以他兩世人生的經歷,可能沒法真正長期融入到學生生活中來……

    但現在看來,似乎還好。

    雖然明白自己在這個時代能做的事情還很多,但基於以往的教訓,他沒想過能把很多全部抓在手裡,因為首先他精力有限,不是超人,不可能手裡握有一連串走在風口浪尖的事物,還能不疲於奔命的保持自由身。

    所以門戶網站上面,有謝小叔謝乾做了,通信領域,有自己父親的伏龍介入,即時通訊領域,李明石正撲進去,而他還能躲進十中做現階段的普通人,這其實就是一份難得的寧靜安逸。

    有時候又覺得有些得瑟,大事都給自己辦了,但生活還一點沒受到影響……就像是天降暴雨,卻能點滴不沾身的起舞,很是瀟灑。

    當然,在學校裡和姜紅芍之間,兩人又有一種難明的默契在其中,這種默契,在雷偉事件過後,還更加的濃烈。

    雖然雷偉事件的餘波,導致程飛揚接近春節寒假前的這段時間,上放學時間都派人接送程燃,程燃一時倒大失約老薑下午放學一起乘車回家,甚至順便陪她走路走著走著送到她家門前探查一番的機會。

    但是好歹在一個班上,每天都能見面。

    當然平日裡上課,老薑對學習是非常認真的,似乎也是她做事的原則,一件事情,就要踏踏實實做好,至少態度上要端正起來,當然她也會在他面前袒露一些心情的時候,「今天作業好多啊,快忙不過來了……」或者是剛打了羽毛球聯賽下來,「哈……剛剛打球手好軟,快斷了……」

    這些類似於埋怨的吐槽,其實在往日的同學之間,幾乎是看不到的。

    更多人的印象中姜紅芍都是自行其事,在人前展露的都是自信從容,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很安定,而且有種領袖的能力,似乎只要她發話,就讓人自發願意聚攏在她身邊,在學校的學生活動中,她也展現出了這樣井井有條的組織能力,因此威信和能力,都有目共睹。

    有時候她話也並不多,讓人揣度不到她的心思,有神秘的面紗,做出來的事情,往往讓普通學生也只能評價一聲「厲害」。所以對於她,不怪在普通學生中有一個忽略掉性格領頭羊般「姜哥」的綽號。

    老薑偶爾訴苦抱怨手頭上事務的這一面,似乎也就只是在程燃面前,會展露出來。

    而程燃也會在她打完羽毛球賽後面對那樣的「訴苦」,笑笑道,「那你手伸過來,我幫你揉揉?」

    姜紅芍會先怔一下,然後嘴角牽動一個莫測的笑意,最後詳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又去和打球的社友到一旁聊天去了。帶著笑意的眼神看清風捲落葉,看飛鳥掠長空,看旁邊偷著瞅她的男生,就是不看程燃。

    雖然兩人牽過幾次手,最初時是追捕歹徒的時候互相幫扶,後來有些環境和當時心態的促使,但好像最終,她還是沒辦法在有人看著的時候做出這種事來,而且對於心思莫測的姜紅芍來說,程燃好像也沒法更進一步把這種事付諸於常態化。

    程燃又想到了當年的藝術節,儘管平時在自己面前姜紅芍表現得很強勢淡定,然而當在後台換上表演服打扮一番過後,撞上自己,卻是難得羞澀訥訥不言紅了臉的樣子。

    所以老薑啊,平時風風火火,一副凡事得體自如的模樣,但其實,某些時候還是很有些矜持和傳統的。

    這也不怪她,身處的家庭環境,還有她本身的性格,其實能夠讓她很好的處理周邊一應關係,但偏偏……誰叫遇上他程燃這麼一個異類吧。

    程燃心知肚明,想要和老薑之間更進一步,可能還需要某些契機和時間的發酵。

    只是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在這段緩慢流逝的光陰古道上,還是不要太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0 09:25
重燃 第三章 故意的!


    銀杏葉快掉光了,只餘下光禿禿的枝幹,蓉城的冬天不好過,西南這邊的天氣,夏天或許悶熱像是蒸籠,過冬卻就像是在打仗。

    濕寒的風往往帶著穿透力,人穿著的衣物就像是城牆,要謹防那些滲人的寒風從衣物的每一個編織孔洞中偷來,寒氣一旦聚集就佔地為王,經久不散,然後向身體其他領域擴延開疆拓土。

    倒也不乏出現星期一操場升旗,全校學生校服裡面都是毛衣羊毛衫,卻獨有校服裡面只穿著一件t恤的猛人,於是一時之間引起一番轟動熱議,人人競相圍觀。

    十中的日子就是這樣,其實沒有那麼多轟轟烈烈,有的只是慣常的生活。

    在期末考試臨近的這段時間,學校很多活動都停了,姜紅芍的羽毛球社自發組織的羽毛球的聯賽倒成了目前課餘唯一的活動。

    當然,有她比賽的場次,圍觀人眾都是相對而言最多的。

    鑑於姜紅芍的實力,還是有很多人想要來挑戰的,叫得出名字的年級上就有張瑞國,李亞坤幾個平時的「高手」,但最終實力都差上一籌,姜紅芍仍然保持著最高勝率,這也變相帶動了一些學生,私底下不管是求師學藝還是閉死關苦練,大概有人揣著想要擊敗她從而在她心底突開一個口子的想法。

    其實很多人知道姜紅芍個性中有不服輸的一面,如果真能從球技上擊敗她,可能真會讓她刮目相看,這種辦法未必不是曲線增加好感度。

    只是到目前為止,嘗試過的人,都無一例外鎩羽而歸被她斬落馬下,很多人是努力過後自嘆不如,處於被折服的狀態了。

    程燃也是廣大「鎩羽」大軍之一,姜紅芍握著拍子看他的時候,那種從容自信和她面對其他沒有威脅的人的從容自信,是一模一樣的。

    讓程燃倒是有點牙癢癢,冒出過懲罰她拉她來當一對一單獨練的念頭,給自己喂招,那樣自身球技可能會突飛猛進,但一想到即便有微末的可能可以勝過她,也是她教導出來的,程燃就打消這個想法。

    輸人不輸陣啊。

    ……

    秦芊那邊,家裡據說是緩過來了,畢竟是年級上經常在藝術節表演出風頭的女生,對她一舉一動關注的人也多,其實人本身也是這樣,對於成績好的,長得好看的,某方面有特長的,都會自發親近,這是最樸素的見賢思齊。

    可經歷了前前後後的事情,郭軼和秦芊之間的那些傳聞,也漸漸沒人再提了。大概都知道郭軼是沒戲了,高中學生裡本就有很多這類事情,男女生萌發好感,一時引得人們議論,但一段時間,過去就過去了。學生時期感情的萌芽,分分合合那是天下大勢。

    只是程燃在教室裡,時常能聽到張平帶來一些小道消息,「郭軼前段時間在操場找秦芊,結果她看都不看他一眼,郭軼那小子是徹底受打擊了,這次知道自己完了,那之後也就識趣了。但兩人這麼徹底的分手了,一些個平時喜歡秦芊的,也開始冒頭了。五班的趙航給她寫了情書,她沒回呢。四班那個學霸劉耀宇也透露出來喜歡秦芊,他們班有的女生在樓道那邊起鬨,吵死人了,我去吼了兩句才給她們壓下去。」

    程燃看張平拍著胸脯,知道那多半所謂「吼的兩句」,也是給對方壓制回來了的。

    程燃想數落張平兩句一天關注八卦,但轉念一想,實際上這也是大部分此時中學的氛圍,都是青春年華,課業繁重,課堂間隙之餘,除了遊戲追星討論題目,可不也就是看誰登對,打聽這些。誰都有體育課跑圈時,只要到女生聚集的一邊,就會不由自主加速的時候,也有放學時看到前方走著的那個女生,聲音就會不自覺提升,和身邊人大聲說話的時候。

    秦芊還是會在固定的時段前去天行道館打工,儘管這段日子程燃並沒有在那邊露面。

    他倒是並不覺得自己欠她,或者她又欠自己什麼,聽說秦芊家裡的廠因為伏龍出事後,程燃想的也是利用其父,來提供打擊雷偉集團的證據彈藥。

    而秦芊去天行道館打工,只是自己給她指得一條精神振作不自暴自棄的路。只是現在的風波告一段落,被浪花一時拋起來的人的生活,仍然歸落於海潮中,衝擊和影響,都需要一段時間的消化了。

    期末要快到了,假期也即將降臨了,大多數學生都處於對於期末考試的準備和對假期的期許上面,很多人倒是提前邀約了暑假的玩處。

    這天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秦芊班裡是體育課,最後二十分鐘自由活動的時候,她就去了圖書館,其實她平時挺喜歡看小說,當然更多的是言情類的小說,這點十中圖書館比較好,很多此類「課外小說」也是應有盡有,當然今天秦芊讀的是一本川端康成的小說《雪國》,正讀到島村二月十四和駒子相約來看趕鳥節。書比較致郁,秦芊昨天看了一段,今天接著。

    只是她穿著一件綠色開領毛衣,下身是燈草絨的休閒褲,坐在靠窗的位置翻書,已經有好幾撥男生路過,甚至進門來打望又離開了。

    當然,秦芊也非對那些無動於衷,更多的還是把注意力放在看書上面。

    而這邊恰好實驗課提前結束的程燃正好走進圖書館,有時候在體育課和實驗課提前結束的時候,程燃一般沒事都往圖書館這邊進來看看書,有時候很有收穫,譬如看一些前沿科技類的期刊,或者時政類對未來的預測,總能從一個拿著結論的角度來看時人對於事物的分析的一些思維的紕漏和侷限的地方,其實這種反思有時候很有意思,大有一種以史鑑今的感受,只是這個「歷史」僅僅是他所掌握的重生二十幾年的這段歷程。

    進門的時候,秦芊下意識抬起頭來,於是就和正看著室內的程燃眼神撞了個正著。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背脊都一時繃緊了。

    腦袋裡忽然有些事物,正奔流出來。就像是那天傍晚,她拒絕郭軼的得寸進尺,爭吵過後郭軼上了車把她丟在那個公園,程燃突然出現的時候。

    她記得當時自己是被程燃的言語氣哭了的,但奇怪的是回憶起來記不得程燃訓斥了她些什麼,唯獨有一點很清晰。

    嗯,他說包養自己的那番話……

    當然她並不傻,也知道程燃當時語境下的那番話,其實是在激她……但是,誰知道這個家裡開了伏龍公司,平時一點看不出來是個富二代的程燃,內心深處會不會真有那樣的想法?

    秦芊感覺到自己思維突然從眼前的書本抽離了,她攥著書頁的食指和拇指都在停駐,因為她看到程燃向她走了過來。

    然後是程燃來到面前的抬手打招呼,「你也在啊。」

    「嗯。」秦芊保持著抬頭的姿勢,對他頷首一笑,只是她知道自己這個笑容,多少有點不自然……

    揮了手之後,程燃就和秦芊一錯而過,徑直到了她後面的書櫃,看了一會,抽了幾本書出來,然後……坐在了和她隔了幾張桌子的位置上面。

    秦芊本身就很顯眼,圖書館裡有些翻書的男生,時不時會朝她所在的位置瞥上一眼。

    在這些目光中,秦芊好像變得有些超然。

    她看著書,可也能感受得到,斜對面不到十步的那張桌子,程燃也就坐在那裡。

    秦芊目光看向窗外,直接能看到圖書館的大門那條必經之路。

    也就意味著,其實只要有人從那裡過來或者路過,也能一眼看到在窗戶邊看書的她。

    目光從大門和那條路收回,秦芊再看向程燃的時候,眼睛已經彎弧起來,嘴角不經意劃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啊,是故意進來的啊……

    同時,她心裡又生出一絲輕鄙。

    呵,和那些裝作看書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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