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燃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mk2258 2017-8-29 21:40: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3 1297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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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們完蛋了

    少年人都不甘囿於平庸慣常的生活,他們期望石中有命中注定的劍,洞窟裡有龍會噴火,風雪中有公主亟待去拯救,離了家就策馬快意江湖。

    就好比姚貝貝和柳英,來到新的城市,充滿無窮新鮮感,還有要融入新朋友圈新的環境的期望。

    怎麼看這都是一場對方無理,自己這邊找上門來,雖然不至於搖旗吶喊,但至少也要助勢助威,以贏得新朋友圈子的接納和認同的一個好機會。

    雖然隱隱她們知道這裡面另有內情,譬如為啥人家女生動輒拿腰鼓打破吳磊的頭,深究一下,難道不知道吳磊家的情況嗎,能隨意就率先動手招惹嗎?或者說,其實她已經不堪其擾,吳磊很可能進行了更過分的舉動下的行為。

    但這些疑問在眼下的情勢面前,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吳磊這方就是找到了這個由頭。

    本來這種事就是平靜生活中的波瀾,回頭找山海的朋友們說起,還不知道能增添多少談資,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所以姚貝貝和柳英其實心裡被現場眾人的氣氛和情緒帶動著,血液的流速都隱隱加快起來。

    直到她們看到了站在對面的程燃。

    那是她們認識的,甚至可以說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柳英倒還好,姚貝貝忽然就發出聲來了,「那是程燃吧?和那個秦芊在一起的……」

    剛才秦芊出來後,就有人說起就是正主兒,是以姚貝貝兩人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秦芊姓甚名誰。

    柳英道,「就是他啊……」

    兩個人的動靜早給身邊眾人察覺了,前面正和人慢條斯理說著一些謔意明顯玩笑話的吳磊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姚貝貝和柳英兩人,只是沒有說話,但兩人都感覺到壓力驟然而至。

    和吳磊說話最肆無忌憚的張忠其實外表黝黑,很像是黑猴子臉,這個時候看過來,道,「噢,你們和那邊那娃認識?」

    柳英才點頭道,「我們以前一個單位的,叫做程燃。」她本來想說一句程燃父親是伏龍公司老總程飛揚的,但她不確定自報程燃家門有沒有用,而且說不定不僅沒用,人家還會覺得你在故意示威或者炫耀,畢竟人家吳磊家裡是國有控股企業,籌備上市,兩人不知道上市什麼概念,但國內但凡提及上市公司,都是另一種層次的事物,和她們都隔著很遠,而程燃家又是什麼,民辦企業,在人家公司面前,說不定說出來還要徒增笑話,甚至顯得她們層次不高。

    看柳英和姚貝貝很是忐忑,沈希華就道,「要不然你把他叫過來,問問什麼情況,和秦芊關係不好的話,就不要摻和進來了。」

    其實柳姚兩人都大有這個心思,沈希華這話給了她們一個台階,至於沈希華沒有說如果程燃和秦芊關係好又如何處理,但其實兩人都聽出了言外之意。

    而其實也不需要柳英和姚貝貝主動喊他,程燃被秦芊送出來之後,就往他們這個休息廳所在的前廳入口方向走,過來自然就看到了姚貝貝和柳英,兩人一個穿著短褲T恤,一個穿著黑底白點長裙,朝他招手。

    程燃才想起來,原來姚柳二人所謂的看表演,就是在這裡。

    不管怎麼說,碰到熟人還是有些驚喜的,但那般兩人看上去臉上表情卻不是偶遇的訝異興奮,反而帶著憂慮。

    程燃正覺奇怪,就看到了兩人身邊的那些個男男女女,多數都帶著打量看走過來的他,這應該是姚柳他們在拓寬生活朋友圈,努力融入新朋友的集體了。

    看到程燃走過來揮手,姚貝貝和柳英打了招呼後,朝向吳磊給程燃引見,「程燃,這位是磊哥。」

    程燃眉頭淺淺揚了一下,迎向吳磊的目光,點了點頭。

    程燃則這個姿態在吳磊趙忠這邊的人看來,無異於眼前這個從一開始就站在「對面陣營」的青年浮現於外的是一股難以言明的傲氣。

    趙忠臉上的不滿溢於言表,嘴角隙開。

    他父親雖然在質監局掌有權利,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質監局權力甚大,但眼下社會,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很多時候,他父親不止一次透露出要論風光,他這下級想取代你,平級盯著你,上級審視你的位置,遠不如吳磊父親吳立偉那樣掌控著一家實力不俗的國資公司那樣很多事百無禁忌。同理,甚至在更高的位置上,也受掣肘,道理相通。

    因此趙忠未必不是想把兩家的同盟關係牢牢佔住,若是吳磊父親能夠再往上順風順水,那就是有錢有門路,趙忠他父親未必能夠給他鋪一條不弱於自己的路子,但如果有吳磊家這個強力後盾,那麼兩家人後代的趙忠吳磊,未來就能齊頭並進,無論是政府線,企事業線,還是商場,都能多棲發展,相互扶持。

    所以在趙忠看來,有資格敢跟吳磊擺架子的人,不會太多。眼前這個和柳英姚貝貝根底在山海那種小城市的朋友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初生牛犢不怕虎,是因為不知道飼虎之危。

    似乎也有此想法的吳磊嘴角帶笑,雙手隨意垂著,不加掩飾的從上到下審視程燃,「你和秦芊什麼關係?……她為什麼送你出來。」

    程燃道,「一個學校的同學。」

    吳磊笑起來,「關係好啊?」

    程燃點頭,「還可以。」

    吳磊身邊幾個人看程燃眼神都有些不對起來,吳磊則是看了姚貝貝和柳英兩人一眼。

    「我們來跟他說吧……」柳英打圓場道。

    吳磊看都沒看柳英一眼,不置可否。

    極其尷尬的姚貝貝和柳英的把程燃拉到了旁邊,問明了程燃今天來這裡的緣由,姚貝貝迫不及待低聲道,「程燃,你看到吳磊戴了帽子吧,那是秦芊打的,人家今天就是來找秦芊麻煩的,而且我們還見到吳磊他爸了,他爸是一家很出名的公司老總,今天是主賓被邀請過來的,你那個同學秦芊估計麻煩大了!」

    程燃看著兩人片刻,道,「所以你和他們來,其實是找秦芊的?」

    程燃心想倒是沒料到秦芊身上還有這種事,不過想來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秦芊可不算是什麼乖乖女,骨子裡是要強的。

    「我們哪裡知道有這種事啊,本來是認識的朋友手裡有票,約我們過來的,誰知道碰上了!」柳英皺起眉頭,拉著程燃的袖子,還如小時候一般附耳道,「……吳磊找秦芊,說不定到頭來還要兩家人扯皮的,你可別摻和。就怕你脾氣上來,一股子勁,到頭來他們都找你麻煩。」

    她自然是想到當年山海音樂節程燃幫秦老師懟趙樂的事情,那叫一個氣勢十足排山倒海,也讓她們見到了程燃的另一面,但不排除是特定情況特定時刻發生的事情,而且程燃他們當初有對方痛點,不可重複,程燃那時候的背後站的是如今已經家喻戶曉的秦西榛,以及她那個早就成名多時曝出身份後讓人大吃一驚的傳統音樂大師秦克廣。

    但現在,程燃背後可啥都沒有。

    程燃點點頭,「知道了,這是他們的私事。」

    「你明白就好了!就怕你迷迷糊糊,把自己給陷進去!」姚貝貝道。

    程燃笑道,「多謝關心。」

    姚貝貝臉上有些赧然,「才沒有關心你,這種兩方碰撞,最好避開,要不然在中間就是夾心餅乾,怎麼被碾碎都不知道。」

    「趕緊進去給你表妹加油打氣吧!」柳英道,「反正先前跟你說的,一定記住了。」

    程燃點點頭,和兩人道別,轉身走入正廳。

    ……

    程燃坐在座位上,想了想,掏出手機給趙青打了個電話,讓他來藝術宮一趟,不用急著過來,他在看演出,演出完來差不多。

    安排了後程燃就把這些事情拋之腦後,既來之則安之,雖然今天幾乎是被高韶寧半強迫帶來,但他習慣於隨遇而安,而且能夠在老錦城藝術宮看這麼一場舞劇,感覺似乎也挺好。

    演出很快開始,穿著苗族表演服飾的少女輕盈的在山林的舞台背景中載歌載舞,表現出繡花,縫衣,採桑等多種生活場景,而男舞者們則演繹挑水,農墾,摔跤打鬧。

    等到夜幕降臨,又有男女間浪漫的求偶,作為主舞的秦芊一身白衣,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倒是很好辨認,夜晚的小山村,男女主在眾人的簇擁下,最終牽手在一起,體現出一副安寧小山村無憂無慮的畫面。

    然後就是氛圍突變,侵略者來襲,山村遭到屠戮,往日寧靜生活的人們不得已拿起武器,奮起反抗,展現出一副血與火中重生的場景。

    幾個情節後,程燃才認出高韶寧在其中演了一個穿著青衣的苗族小姐妹,舞蹈靈動,還有一段和一個舞台劇裡性格頑皮的男生在俏皮歡快音樂中打鬧互動的雙人舞,其中有些誇張的演出和表情,引得場間不時傳來陣陣會心的笑聲。

    整出舞台戲分好幾個階段,看完已經臨近六點,不過帶來的臨場體驗還是很好。雖然這個時代燈光效果沒有後世那麼酷炫,但是這種樸質的技術,整個舞台劇舞者們敬業的演出,還是贏得全場一片掌聲。其中的情節磨難處,還有人用手抹眼淚輕泣。

    演出結束出了觀眾廳後程燃就看到了休息廳長廊上的趙青和一個伏龍司機,司機把車停在附近商場了,程燃讓他們等自己一會,然後就去了後台,卻是沒有看到吳磊那行人。

    想來可能對方也不是真那麼無聊,最初可能是有芥蒂,但看著演出的成功,這群人估計找麻煩的心思也就淡了,沒準這都走人去哪聚會了。

    程燃想著自己是不是跟著趙青回去?但想著把高韶寧一個人丟下,似乎也不太好,至少今天表演是不錯的,誤打誤撞他看了一場不錯的演出,還是高韶寧的功勞。至少這個時候也是飯點,想著一會帶她吃點什麼再把她送上車今天就算對付了。

    去往後台的時候看到高韶寧紮著兩條辮子,穿著薄而襯出身材的演出服,凹凸有致,笑眯眯對程燃道,「我跳得好不好,跳得好不好嘛……」

    說著還扭了扭屁股,這是舞台上一個經典動作,和苗族小哥打鬧的時候,高韶寧屁股一撅把刻意靠近她的對方頂得連滾帶爬,收穫了不少笑聲。

    眼前高韶寧還帶著方才演出成功的興致,是以忍不住在程燃面前炫了一把。

    只是看著她撅起將薄綢質青色褲子撐得渾圓且不斷靠過來的臀部,大感非禮勿視。

    程燃環顧一番,沒看到秦芊,不過過一會後台這邊就有些騷動,有人從東南側過來了,然後就是後台這邊眾人炸起嘩然。

    「那個吳磊又來找秦芊了……秦芊去了後門,劉勇也跟出去了,和他們吵起來,結果被他們給打了!」

    「剛才我就說讓秦芊從前門走了,不要理他們,結果秦芊擔心後面還有表演,對方還會跟過來陰魂不散!」

    ……

    消息在內部傳開來,但現場眾人神情各異,有的人憤慨,有的人面露猶豫之色,有的則是旁觀者的態度,也有人大概早知道了吳磊那群人的來歷,所以儘管有所觸動,但都沒有大的動作。而類似高韶寧幾個人,已經率先往後門那邊趕過去了。

    路上高韶寧大概還覺得程燃不瞭解來龍去脈,說道,「上回我們在劇團那邊表演,對方就來了,說是以前就在學校門口攔過她,上回還把她堵在道具室那邊,秦芊最後忍無可忍抄起手上的東西打過去,頭都給他打流血,依我看就是活該!」

    程燃隨著後台的人流前往二號出口,這裡屬於舞台道具和後方人員運輸的一個通道,周圍種著些人面子樹,打架就在靠圍牆的樹邊發生。

    秦芊和一個女生在外圈,那個叫劉勇的男子被吳磊和趙忠等好些個青年圍在中間踢踹,劉勇只能用手護著頭,身體苦苦支撐,樹下的紅泥地面塵土飛揚。

    周圍有一些人,有的在遠遠指責或者勸說,卻是無人敢向前。

    這邊秦芊和一個女生在拉扯,意圖阻止他們對劉勇的毆打,但根本拉不開吳磊這群高大男子,更是被趙忠幾個青年用肩膀給撞頂開來,甚至還有些故意為之。

    然後就是秦芊和那個女生驚詫的呼喊,吳磊這幫人對劉勇污言穢語的辱罵和毆打。

    「幫女人出頭顯得自己能耐?」

    「媽比你算老幾!?」

    這種時候,洩憤立威居多,謾罵的話語當然簡單粗暴直接。

    程燃看到柳英和姚貝貝以及沈希華這一撥人則站在旁邊,他們這撥裡有人試圖去勸或者拉還在往人群中間撲的秦芊。

    姚貝貝和柳英自然也看到了跟到二號門這邊的程燃,兩人一個勁對他使眼色。

    高韶寧和一幫劇團的人出來後,程燃這個表妹當即怒罵著就要沖上去,身邊一群人受她鼓動,再加上看到平時的朋友受到這種折辱,也是一時義憤填膺,然而吳磊這邊只分出一個青年移步過來,手上唰得亮出一把菜刀,隔空指過來,「和你們無關,哪個敢上前!」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還有高懸著的染著鐵鏽的菜刀帶來的壓力,讓高韶寧這邊的眾人一動不動,然後就只看到那叫做劉勇的男子再度被拉起來踹倒在地,人如斷線傀儡,秦芊的喊叫聲,她眼底深處的惶恐。

    髙韶寧他們劇團的人其實是比吳磊這邊七個人多的,但吳磊這七個人中其實很多人無論年齡還是體型都比高韶寧這邊更大一頭,而且這些人應該有經常打架的,氣勢上面完全壓倒這些舞團的人。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二號門這邊一干主辦方的人走了出來。

    這番動靜驚動了劇場方面也不奇怪,出來的不僅有高韶寧他們團體的指導老師張戎,更狹路相逢了藝術宮內一位叫許旭光的副總,這位副總主要負責對外聯絡,門路甚廣,國內好些著名歌舞團體和名人的演出,都有他在背後活躍的身影,而本人更是作風強硬,今天是陪重要客人,身邊跟著的都是辦公室和市場部的要緊人物。

    藝術宮這位主力副總的重要客人一個是來自某個媒體的二號人物,另一個中年男子就正是吳磊的父親吳立偉。

    他們這群人從二號門出來並不是因為得知了這場突發事件,而是藝術宮畢竟建於八零年代,那時根本沒考慮過地下車庫的問題,一般停車都在附近商場和露天停車場,只有內部和重要人士的車輛會被「放行」進入後門這裡的紅牆院空地,那裡停著的就是劇院和今天到來頭頭腦腦的別克,豐田佳美和帕薩特,從後台二號門這裡過去則是一條捷徑。

    卻沒想到和這件事撞了個正著。

    眼看著劇院領導派頭走出,面露震驚訝異之色,和沈希華這群人在一起的姚貝貝柳英面面相覷,第一個反應是事情恐怕不知道要鬧多大,兩人心頭像是石沉海底下墜。

    沒想到吳磊他們看似選了個偏僻地方,卻倒頭來還是沒搞明白劇院內部情況,弄得這下吳磊這邊幾個人那副毆打和威懾恐嚇樣子,都給他父親吳立偉給撞了個正著,而且是當著外人面前。

    但柳英姚貝貝卻看到身邊沈希華幾個人表情並無異色,胡永州還看到了她們表情,道,「是不是怕吳磊把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

    停頓了一下,胡永州道,「他爸在這裡,今天注定就是小打小鬧吧。」

    姚貝貝和柳英大感光怪陸離沒法接受,這把人圍毆了,還有人掏出刀來威脅舞團的人了,還只是小打鬧?

    那邊已經傳來了吳立偉勃然大怒的聲音,「吳磊,你們在幹什麼!?」

    看到吳磊這個本身氣場十足的父親這麼一呼喝,那邊提著刀的青年早縮著身子往樹背後過去,順手把刀丟在牆垣角的泥土地上了,若非害怕砸到哪個倒霉貨徒增麻煩,恐怕他早從圍牆直接丟出去匿跡得更徹底。本來和吳磊圍著劉勇的幾個人也陸續停手讓開。

    那被毆打的劉勇才來得及支撐起身體,雙手都被地面磨破,手上滿是密密麻麻劃破的血道,秦芊兩個人過來扶他,卻還攔不住吳磊尋著空子朝他身上補來的兩腳。

    若非吳立偉繼續喝止,還有吳立偉的秘書劉陳俊過來勸住拉著,吳磊還不依不撓。

    姚貝貝和柳英算是看出來了胡永州他們所謂「小打小鬧」是什麼意思了,這邊劇團領導和吳磊父親那麼多人在場,吳磊好像夷然無懼。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吳磊這個人太「渾」了,沒有人願意成為得罪他的那個人。

    秦芊和高韶寧幾個人把劉勇扶過來,舞團的指導老師張戎問劉勇沒事吧,但也就僅此而已,因為劇院副總就在旁邊,其實全程目睹,但並沒發話,張戎也就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也不能主動發聲。

    吳磊旁邊那一群男生都喊了幾聲吳叔叔,言語裡氣勢也不如最初時那麼足,到底還是有些忐忑,但吳磊卻似乎滿不在乎。吳立偉就瞪著吳磊,沉聲斥道,「叫你不要給我惹事,你現在在幹什麼?」

    吳磊就指著自己頭,看著秦芊劉勇那邊說,「他們上次把我頭打破了,不准我今天過來要說法啊!」

    吳立偉皺眉,「你活該!不管什麼事,你在人家劇團搞什麼,你過來,跟你許叔叔道歉!跟人道個歉!」

    吳磊就不情不願過來,面對劇院那副總道,「許叔叔,不好意思,你大人大量,今天的事是我不懂事。」但是對於秦芊劉勇這邊舞團眾目睽睽的人面前,則只是滿不在乎的瞟了一眼。

    許旭光道,「劇院是不能像你們這樣胡鬧的,只是你不是劇團的人,否則肯定要嚴肅處理。」

    吳立偉就道,「下次再這樣,許叔報警抓你!你就去派出所呆一陣,我是不會去把你保出來的!」

    吳磊連番點頭,那表情哪裡有半分認錯的樣子。

    許旭光並未在說什麼,轉身朝張戎說,「是你的團員吧?把人帶下去消個毒,看看怎麼處理一下。這事以後不要有了吧。」

    院內的人面子樹枝繁葉茂,在這個黃昏裡,眾人都感覺這話說得有問題,但卻沒有人敢多加言語。

    藝術宮是西南藝術殿堂,許旭光這樣的人物也算是文化活動的名人。在宮內的地界,他可以說是說一不二,很多國內的藝術團體和省內金字塔頂尖的那一撥人,都經常和他在同一個桌子上觥籌交錯。

    普通的舞團,能夠在這裡表演有一席之地還不知道是多大的幸運,從上到下,儘管宮內的各項條款森嚴,可誰都得乖乖遵守,能夠在這裡登台,那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而這樣對二三線舞者表演者求之不得的機會和機遇,都可以在許旭光一言之間定奪。張戎的團能有這樣的登台機會,那還是張戎長期經營關係過硬的結果,但是,這一切都是許旭光點過頭才作數的。

    所以眼下襬明了是吳磊進劇院來搗亂還圍毆了張戎舞團的人,但許旭光出口的意思首先是這件事到此為止,同時敲點張戎也注意自己的人,這本來就有問題。

    但卻沒有人敢對這個說法和結果有什麼質疑。

    但一個聲音,卻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響起,秦芊看著許旭光道,「動手的是他們,人多欺負人少也是他們,這話對我們說,好像不適合。」

    「秦芊!少說兩句。」張戎拉過秦芊袖子,這才看向許旭光,「許總,這事確實不是我們的人挑起來的,他們都是好孩子。但我能理解,可能言語上先起了衝突……」

    許旭光擰起的眉頭看著盯著她的秦芊,又揮手打斷張戎,「我不管你們之間什麼事情,以後這類事,要解決就在宮外去解決,或者……不要把這些東西帶進這裡面來,聽得懂嗎?」

    張戎氣得險些沒控制住,最後這話許旭光分明語帶雙關,不要把這些東西帶進來,那即是說,藝術宮也可能不再給他們一席之地,威脅的意味還是很濃的。

    張戎知道許旭光面前這些人都不簡單,更何況還涉及那個吳立偉的兒子,有些時候,就算理在這邊,其實也沒地方說去。

    他嘆了口氣,再不說話。

    包括張戎到舞團上下,都能感受到極致的憋屈。

    實在沒法忍受的高韶寧看到其實一向在舞團裡性子寬厚的劉勇抿著嘴受著委屈不發一語,平時威嚴十足的張戎在旁邊話都說不上,她也不知怎麼的,直接衝到吳立偉面前,「叔叔!你兒子還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吧,以前他就經常來騷擾我們秦芊了,上回秦芊打了他的頭,也是忍無可忍,結果他非但沒收斂,後面更是變本加厲,其實秦芊剛才出來,就是他放出話說如果她不出來單獨見面,過幾天在歌舞劇院的演出他還要過來攪黃。我們朋友怕他做什麼才跟過去,話沒說兩句他們就把他打成這樣了……叔叔,吳磊在外面橫行霸道,這個情況,我想您應該知道。」

    一干人愕然的看著高韶寧。

    吳磊這邊眾人愣了片刻,吳磊已經罵起來,「小婆娘!……」

    吳立偉朝吳磊猛地瞪了一下,然後在周圍都頗為安靜中看向高韶寧,又望向秦芊,這才道,「這麼說來,上次打破我兒子頭的,就是她了?」

    高韶寧愣住了,沒想到對方是這麼一個說辭。

    吳立偉反手把吳磊的帽子取下來,露出平頭上面貼著的創可貼,看向秦芊,「你上次把他頭打成這樣,你是不是也通知你家長,我們把這個事情處理一下?看看怎麼賠償?」

    眼看高韶寧站出來,秦芊也沒有退避,執言以對,「那他嚴重干擾我的生活呢?是不是可以告他騷擾?」

    周圍人呼吸都為現場氣氛牽動而緊促起來。

    「歡迎你去告!」

    吳立偉啞然失笑,「我公司法務團隊養來吃乾飯的?你可以試試告不告得動,否則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兒子說到底怎麼你了啊,拿證據說話啊,可你把他腦袋打出一條口子是有的吧。」

    即便有心理準備,但秦芊這個時候還是眼眶泛紅起來,她等閒不愛與人爭執,因為但凡起爭執,鋒利的言辭就是傷人傷己的雙刃劍。不過經歷過家庭變故和天行道館工作的她倒是再無從前那般遇事無據和脆弱,所以那滴眼淚始終沒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深呼吸道,「我可以賠償醫療費。」

    吳立偉道,「賠?你賠多少?我兒子最近還有幻聽,幻覺,不確定是不是腦震盪或者神經細胞方面出了問題,腦袋是最精貴的,神經上面出問題,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也就難說了,如果造成了些永久損傷,這是一輩子的事情,那恐怕你們家要把他一輩子給養起來!」

    秦芊和舞團這邊瞠目結舌,高韶寧其實找吳立偉告狀,也是看到最開始他訓斥吳磊,還覺得對方最起碼還是明事理的人,又知道吳磊是這種牛皮糖的角色,又知道他們接下來的演出,擔心後續他還會繼續糾纏,這才想通過他父親給吳磊一個深刻教訓,誰知道這位頗有名氣公司老總的人物,撕開面紗竟然是另一幅嘴臉。

    這就是最蠻橫的幫親不幫理。

    砸破了頭,吳磊是來要說法,而吳立偉則是直接準備讓對方傾家蕩產,吳磊比起他爸來,都算是小巫見大巫,這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程燃想了想,走上前開口道,「這很容易鑑定,可以請權威醫院對他傷情進行檢查,一切以出具的醫學報告為準,醫學報告上說明是什麼情況,該如何賠償,就如何賠償。但如果想要篡改醫學報告,做手腳以此敲詐勒索,那可是重罪,根據刑法規定,敲詐勒索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吧,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遇上想一輩子賴上別人的,依我看心思歹毒,算是情節特別嚴重,十年以上重罰都不過分。」

    一干人等盯著從旁邊說話走出來的程燃。

    這算是什麼?

    從吳立偉開始說話開始,高韶寧和秦芊就像是在狂風暴雨中被催折的小舟,同時因為他的社會地位和身份,現場那些無論劇團還是媒體的頭頭腦腦,都保持緘默。

    如果說吳立偉就像是頭老虎,在這個時候齜出獠牙的時候。此時這個青年就像是不知死活的一支松鼠,從旁邊跑出來捋虎尾,拿松毬砸對方的眼睛。

    被沈希華推了一下才如夢初醒的柳英連忙上前,一把拉著程燃的袖子,就要徑直把他往旁邊扯,道,「叫你別摻和進來啊!」她聲音都在發抖。

    姚貝貝則是嚇得立即向吳磊張忠等人解釋,「我朋友他不知道情況……胡說八道的。」

    然後她趕緊一路小跑上來,要和柳英一起把程燃給拖走。

    程燃拿給兩人一隻手扯著袖子,一隻手拉著領子,這簡直剛才的那點高人風範給扯得七零八落。胡永州和沈希華倒是很有幾分義氣,上前也給吳磊這邊人解釋,總之只要姚貝貝柳英把人拖走,他們再來跟吳磊吳立偉父子倆做解釋都可以。

    然而沒能拖走。

    程燃哭笑不得的擺脫了姚貝貝柳英兩人,兩人急得直跺腳,不亞於看著程燃往火坑裡跳。

    姚貝貝更是大聲指責,「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眼看著都好像要哭了。

    吳磊等人倒是沒對程燃表現出什麼目露凶光,但那表情只怕比這種更瘆人,好像看著個傻子不分青紅皂白介入這種情勢。

    吳立偉像是荒天下之大謬般道,「懂得挺多,刑法都拿出來了……那你告啊!」

    然後他鼻樑皮肉擰起,左顴骨的法令紋深陷下去,「說完了吧,什麼玩意兒……滾邊兒去!」

    吳立偉的騰華公司上市,這背後其實是商務局在推動,而誰都知道商務局的局長是省上那位強勢副書紀欽點的紅人,響應「以經濟建設為核心,未來是腳踏實地干出來的!」號召,商務局背後推動著一項項招商引資的落地,而這些項目可以直接在全國範圍內帶來聲勢,可謂是現在蓉城最強勢的部門之一,簡直和公安部門的重要性並駕齊驅,一個專心招商引資,一個專心保駕護航,說是目前發展時期的兩駕馬車也不為過。

    那麼就有一條明顯的線索,吳立偉其實背靠著省委那位大佬,他也就是對方的人。

    所以吳立偉現在可謂是時來天地皆同力,各方面資源都在推動他公司的進程,個人頻繁見諸報端。宣傳,政策,資金,各方面資源一一匹配到位。吳立偉的鵬程之勢在外界也不乏有人津津樂道的議論。

    然而現在,就在程燃站出來時候,人們已經看到相繼有個眉目舒展的中年人從人群那邊擠了出來,來到了程燃身旁。

    趙青的出現也引起了吳立偉身邊秘書劉陳俊的注意,雖然沒想到會有人為這個青年站出來,他自然有些警惕,所以他走上前來,不客氣道,「你誰啊?」

    話語卻被打斷了,還是來自於那個青年,程燃看著吳立偉道,「你就是騰華公司的吳立偉?你是怎麼躲過伏龍的『整風運動』的?」

    「我覺得作為合作方,現在生產的工藝差點無所謂,但至少能夠當得上一個優秀的合作者,人品要好,值得信任,一個合作體系才可能越來越好……」

    「現在看來,好像你們不具備這個資格。」

    程燃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去。

    「田叔叔……我們伏龍和騰華公司是不是有合作?合同要到期了……新合同在磨啊……那就好。騰華公司的吳立偉吳總剛剛我見到了……」

    這個過程中,院內落針可聞。

    原本叫程燃滾蛋的吳立偉斜過眼睛過來,宮內的許旭光副總級高層和一干人看著這幕,舞團這邊,高韶寧眨著眼睛看程燃,而通過剛才的介紹已經知道這是她表哥的舞團成員們微微隙著嘴巴。

    而他們指導老師張戎更是手足無措,因為他早認出這就是早先他呵斥過的在後台打轉的「閒雜人等」!

    覺得這一幕匪夷所思的還同樣有柳英姚貝貝新結識的沈希華胡永州和馬斌,這一刻,在他們面前的,彷彿不再是方才柳姚二人介紹過的來自山海那個小城市他們不起眼的友人,而是一個彷彿可以和吳磊父親吳立偉這種人物直接對話的存在。

    場間,程燃打電話的聲音在繼續。

    「我不太看好騰華公司……嗯,是我的意思。人就在我旁邊,對話他聽到了,讓他接電話嗎……」

    程燃手機離開耳朵,然後遞給了吳立偉,平伸在他身前間隔半米左右的位置,道,「你聽一下電話。」

    直至此刻,眾人都以為這個青年莫不是失心瘋了,因為他說出來的東西,做出來的事情,完全表現得好像是一個囈語症患者。

    他說出來的內容雖然帶著自信,但卻著實是讓人匪夷所思目瞪口呆。

    然而直至此刻,他讓吳立偉接電話的時候,先前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原本面前是煙幕的雲遮霧繞,這一刻滾滾煙霧突然向後退去。

    迎面而來的是一輛虎式坦克。

    鋼鐵的質感和隔著兩公里能把主戰坦克裝甲打成稀巴爛的88主炮,就這麼直接碾了過來。

    吳立偉還有些不理解,但同時有些警惕,疑惑,甚至隱約中腦門後方孕著些隱約的恐懼,都在一個橫鎖的眉頭中薈聚,「什麼意思?」

    程燃旁邊的趙青啞然失笑,一臉的痛快,「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去年你們依靠伏龍的訂單掙了多少錢,財務上好看的很吧,大幾個億呢!所以你吳立偉搞得風生水起啊,要產業結構調整,到處喊著要上市,死乞百討的跟政府要資源,你怎麼不上天呢?」

    「騰華沒戲了!」

    「你們完蛋了!知不知道!?」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3 19:43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輩子

    自這兩年省政府工作報告,頻繁打出「打造西部電子信息產業鏈,打造支柱型產業」的戰略企望,重點提出要充分利用省內豐富的殼資源,鼓勵省內高新技術企業通過資產重組,資產置換借殼和上市或買殼上市,甚至加大扶持力度,優先推動一批優質企業率先上市做大做強以後,就有一些企業陸續進入這個政府紅榜的名單。

    這背後有商務局緊鑼密鼓的運作,有相關方面的使暗勁,首先牽頭了吳立偉的集成電路企業騰華集團和伏龍公司的億元級合同訂單,騰華集團更是憑藉去年一年從伏龍公司手上得到的利潤,一掃從前不上不下的頹勢,更藉此給了吳立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野心。

    手持一年數億,甚至未來可以預期呈井噴增長的利潤,腰桿子怎麼不壯?

    而且正值川省十年大計甚至二十年大計的規劃政策紅利,彰顯著川省未來不遺餘力發展電子信息業戰略的決心。

    如果牢牢把持著川省發展大計的脈絡走,吳立偉的騰華集團在川省乃至全國的電子信息產業領域,都將是一塊燙金字的招牌,前面就是風光大道。

    但俗話常說驕兵必敗,或者說咎由自取。

    這些幾乎是看得到,甚至好像唾手可得的一切,都像是謝爾曼坦克的裝甲,正承受著程燃這發虎式坦克主炮的摧殘。

    眾人看到吳立偉拿過程燃遞來的手機接聽,表情在瞬間變了三變,再看向程燃的時候,就沒有了在場眾人所猜測的有關那個青年虛張聲勢的可能性。

    吳立偉臉色凝著,但卻似乎和電話裡的那位說的不是眼前的事情,吳立偉掩著話筒,聽著那邊來自那位此前和他關係匪淺的伏龍高層公事公辦的說出關於雙方新合同的簽約意向不到位的事情,而且對方更是一連提了好幾件打到吳立偉軟肋的事情,導致他聲音都肅重許多,「相關事宜,我可以解釋……」

    但在電話裡面作為伏龍副總裁的田豐卻沒有如以往的那般好說話,突然就像是成了一堵銅牆鐵壁,「這樣吧,吳總你也別著急,具體我們是否繼續合作的事宜,還是等調研組整體報告下來再說吧……」

    「……」

    「你也知道的……現在內部整風,大老闆說的,誰阻礙整風,誰就自動遞交辭呈,我這把老骨頭還想多干幾年,為家裡人攢幾個子,以往可以開的一些口子,現在我也開不了羅……」

    「……」

    掛了電話,在辦公室趁著空閒看棋譜的田豐端起蓋碗茶吸呼牛飲一口,皺起眉頭,心想程燃這小子,又在下一盤什麼棋嘛。

    ……

    其實在看到吳立偉對電話那邊再三作著解釋的時候,眾人就什麼都明白了。一切都直觀而立體的呈現在他們面前。

    吳立偉的秘書劉陳俊只是瞪大著眼睛看著趙青,這個男人明明斯斯文文,可方才說的那番話怎麼就能把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伏龍就這麼牛逼嗎?

    雖然劉陳俊清楚,確實挺牛逼的,至少他現在作為吳立偉第一秘手上的權力和那些能讓老婆笑逐顏開的外快,根基就是來自於伏龍。

    高韶寧旁邊好些個妝都沒來得及卸的舞團成員們,則是紛紛對高韶寧有無窮後續言意問,「他是你哥?」

    一雙雙目光灼而不妖。

    但大家隨後又撞上了秦芊掃視過來的柳目,明明是夏天,卻好像進入了秋夜……總之很涼。

    吳立偉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掛了電話,手機再被程燃拿過去的。

    但這個時候,在程燃和甚至平時老好人的田豐面前接連吃癟,吳立偉那久居高位頤養的傲氣這個時候也有些受到了觸怒。

    實際上,他們騰華公司上了紅榜,再到和伏龍公司合作,從頭到尾就不是他在其中運作,商務局出面居多。所以吳立偉就不認為自己求著他們伏龍如何。

    雖然和伏龍合作效果是立竿見影,這見著的影子自然就是豐厚的利潤。然而吳立偉並不認為伏龍這家民企就敢擅自作為,把商務局費心搭好的架子給拆了。

    這樣的局面,不僅僅是他吳立偉洞若燭火,旁邊來自商報集團的副總李春華早從吳立偉的臉色猜到了電話那頭說的內容,他和吳立偉私交甚厚,這個時候看著程燃和趙青,明顯帶著傾向性的出言搖頭笑笑,「年輕人,口氣不要那麼大。沒有和家裡人商量過,就不要到處拿到嘴邊說,格局放遠一點,騰華集團是政府『芯谷』產業生態圈企業一員,有些事,合則兩利。想必你父親,也知道這一點。」

    李春華不愧是前市長秘書出身,而且商報集團其實很多高層都和政府淵源深厚,他在這方面的嗅覺也極其敏銳,一針見血提出重點。那就是伏龍可以得罪騰華集團,但絕對得罪不起騰華集團背後的政府勢力。這甚至都不是程燃剛才電話裡和吳立偉說話的伏龍高層能夠負責的。

    所以哪怕他已經猜到了程燃的身份,但他仍然「眼睛很毒」的認為程燃,連帶著程燃旁邊那個口無遮攔的男子,不過是虛張聲勢。

    吳立偉也迅速回覆正常,看著程燃,還能流露一絲笑意,「我倒是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說話就像是放火箭,炮聲隆隆著。」

    在場有年長的聽出吳立偉這番話寓意的都面面相視的看了一眼。

    放火箭是比滿嘴跑火車更有諷刺意味的話,而放火箭卻炮聲隆隆,自然都是啞炮。

    這話用川省方言來說就是典型的「洗腦殼」,給你戴個高帽,然後看笑話,也就是深層次的冷嘲熱諷。

    當然,他也不在乎程燃究竟聽不聽得明白,今天這回事哪怕拿給外界知曉,傳得沸沸揚揚,那到頭來也只可能是眼前這個應該是伏龍太子爺的人丟個大臉栽個大跟頭,因為這番站出來表了態,卻又奈何不得他們騰華公司,那麼這事就是個笑柄。

    而只要他吳立偉熬過這個階段,公司通過政府運作上了市,那就萬事大吉,伏龍也奈何不得他了。

    吳立偉丟下這麼番話後,就不在繼續糾纏,而是招呼著自己兒子吳磊一起走了。從頭到尾旁觀了這場碰撞的吳磊一群人都大感置身一場狂暴風浪,他們身處夾縫中的難受。

    看到吳立偉拉著垂頭喪氣的吳磊走了,哪個還敢繼續逗留,自然撤得越乾淨越好,更忙不迭要把今天這樁翻波事,趕回去跟各家家裡說起來……

    ……

    藝術宮這邊倒像是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反正宮內那個叫許旭光的副總卻落了個自討沒趣,一場好好的經由李春華介紹的和吳立偉結交,卻因為吳立偉那個搞事的兒子鬧成這個樣子,他不免也有些惱怒,甚至對於吳立偉的觀感也連帶直線下降。

    只是程燃這麼個存在讓人印象深刻,但事情也很明顯,這事看上去像是由他在劇院的朋友受到吳立偉兒子欺辱而引發,但本質上說起來,還是伏龍和騰華集團在業務合作商上早積累下來的摩擦和矛盾。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這事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相信很快就會在外界傳開。

    而由蓉城商報那位副總,在政府上面關係通達的李春華一席話透露的信息,那就是伏龍根本動不了根基和後台來頭都不小的騰華集團吳立偉,所以這件事橫看豎看,最終也只可能演變成伏龍公司的笑柄。

    恐怕伏龍公司這個公子哥嘴上放火箭,比跑火車還不牢靠的說法,很快就會從吳立偉那番話中流傳甚廣……

    ……

    一場衝突,看似在爭鋒相對中驟然由明轉暗,本來是明刀明槍,卻變成了兩家公司天生隱患的暗流洶湧,但其實這才合理。

    當程燃亮明自己身份後,也就注定不可能再起至少明面上吳立偉這類人會再跟他發生衝突。

    當然這背後來得肯定是各種暗箭難防。

    做生意,到伏龍這一步,有些時候,更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就像是他先前當面說的話一樣,生產工藝其實一開始沒那麼好無所謂,關鍵是合作的人要放心交後背。

    之前騰華公司產品質量不太好,穩定性差,但是這背後是商務局站台,符合如今省的發展戰略規劃。所以即便明知道這家公司產品生產線落後,品控管理不達標,這回的伏龍內部「整風運動」中,這家公司也避開了過去,作為伏龍的政治資源儲備著。

    然而親眼見過了吳立偉的情況後,程燃覺得,和對方早些做交割,可能更符合伏龍的利益。

    而且伏龍的整風運動,更要整的,就是這樣一種思想。

    既在大是大非面前,哪怕是可能得罪到一些勢力,伏龍所要做的也是趟過去而不是妥協。

    遇上這種事情該怎麼辦,已經無形中成為一條雄壯產業鏈核心和起源的伏龍,又會怎麼做?

    上下游那麼多合作商客戶眾目睽睽,從頭到尾盯著看著,自有眼看,自有心稱,自有公論。

    ……

    和程燃回到伏龍,下了車來,姚貝貝和柳英都有些沉默。事情發生後,本來演出成功在小範圍會有一場聚餐的舞團卻取消了這個「慣例」,大家各自星散。

    秦芊過來跟程燃說了聲謝謝,在聽到程燃讓她早些回家後,她才點點頭過去卸妝拿衣服了。

    有趙青和一個過來的叫小武的司機,當時那種情況下也就不存在再請高韶寧吃個飯的悠閒了,只是把她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車,程燃搭著姚貝貝和柳英回伏龍,她們雖然沒有住在伏龍大院,但是家裡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所以這是一條她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的順路。

    其實當時當吳磊跟著吳立偉離開,開始跟著吳磊的趙忠那一幫人,都散的乾淨,反倒是留下了沈希華,胡永州馬斌幾個不知所措。

    然而姚貝貝和柳英都對她們這個山海先在蓉城落腳的同伴程燃估計有所錯誤,他們都是眼尖目明看在眼裡,所以也就不存在姚柳二人故意識泰山而故作不知看他們笑話擺個大烏龍導致雙方剛剛建立的關係破滅這回事。

    畢竟先前沈希華和胡永州還語重心長讓她們去跟程燃勸說一番,別摻和進泥菩薩過河的局面裡,可不正是個笑話嗎?

    但沈希華和胡永州這個時候也不愧是自小在家裡耳濡目染,畢竟他們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家庭,從來只有別人巴結而自家不巴結人那種。

    所以沈希華立即就說他們先走了,姚貝貝和柳英多陪陪自己老朋友,大家聚會不急,下次她做東,胡永州就請唱歌或者其他娛樂活動,把姚貝貝柳英的老朋友們一起叫上,大家一起認識認識,你姚貝貝和柳英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大家以後多多聯絡。

    臨走的時候沈希華還甜甜的跟程燃打招呼,胡永州和馬斌也說了一些漂亮話,不過兩人就沒有沈希華作為女生的先天優勢了,對著程燃的時候還有些拘束和緊張。先不管今天這場事件引發的最後結果如何,是不是其實伏龍還是拿吳立偉的騰華公司毫無辦法,但在今天給了吳立偉這麼大一下馬威的程燃面前,胡永州和馬斌再也沒辦法真拿同齡人的眼光來看他,那就算是太沒有眼力價了。

    他們也知道自己最後拉著姚貝貝柳英說請客請他們的朋友一起出來玩顯得有些刻意,但哪怕是刻意,只要他們真心想和姚貝貝柳英的這位一起瘋到大的朋友攀交情,這種話也是要說的,而且越是刻意越好。

    當然沈希華還畫蛇添足的教了姚貝貝一番和好久不見的老朋友怎麼相處大家找回從前感情這類的話,換以往姚貝貝可能先啐一地,毛的感情啊!然而現在確實乖乖巧巧。

    以至於一路坐趙青讓司機小武開來的桑塔納,和程燃在後排,姚貝貝和柳英都眼觀鼻鼻觀心的出奇緘默,哪有平常可能把車頂蓋都給掀了的吵吵鬧鬧。

    下了車後,程燃讓趙青他們先回去,他送姚貝貝柳英到她們家的小區上走一截。

    路上姚貝貝終於委屈得忍不住了,扭頭道,「程燃……我以前又不是故意找你麻煩……我就是遇到你的時候,忍不住就想說些什麼……」

    程燃笑著看她,「我就這麼人神共憤啊,惹得你忍不住都變身自走炮討伐。」

    「不是啊!」姚貝貝大窘,正準備打他一下,手卻在半途不敢揮下去。然後她快速縮手悻悻然。

    柳英甩著手走著,雙手做了個前伸懶腰的動作,最後還是把醞釀半天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程燃,我覺得我們這些人裡面……你長大太多了。」

    「其實你不用陪我們,就在前面了,趕緊回去吧……」

    姚貝貝也連連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程燃朝她一笑,「說了送你們一截。」

    「你真是……」姚貝貝前半刻瞪眼,後半刻又洩氣了,「好好好,你想怎樣就怎樣。」

    程燃搖頭笑了笑,看著前方,「其實我今天很高興。」

    兩人扭頭看他。

    「你們勸我,拉我走。」程燃指了指自己領口的扣子,紐扣早崩哪裡去了都不知道,姚貝貝和柳英兩人都有些臉紅而赧然,「在那種時候,其實你們躲一邊去,我也能接受。」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我不為這個奇怪,也不會對此心懷芥蒂。」

    「然而,最後卻沒有那樣。」

    程燃朝兩人一笑,白齒炫目,「其實我今天最開心的,就是在這裡。」

    姚貝貝和柳英看著他,突然就覺得鼻腔裡有些澀意和發酸。

    「山海是那個方向吧,」程燃伸出手往西邊一指,「雖然我們不在那裡了,但我們還像是在那裡一樣,一直還是,朋友啊。」

    說不上為什麼,姚貝貝和柳英鼻頭同時一陣酸楚,感覺有熱流在眼窩裡打轉,兩個女生異口同聲。

    「說這種話做什麼!」

    「好煩啊。」

    「一輩子都是!」

    ……

    伏龍調研組沒有通過和騰華集團進行集成電路製造續約合同的事件,在商務局內部躥了出來,這事可不算小,騰華公司和伏龍當初是嚴崇明副局長親自牽頭,甚至對此還有往後一系列規劃,當初的時候嚴崇明其實就有點不高興,因為打算是簽訂長約合同,但伏龍回應不進行長約合同簽訂,因為相關集成電路更新換代很快,若是製造生產趕不上伏龍的研發能力,豈不是要讓整個研發部門停下來等生產配置到位?這不可能,所以生產方面靈活性很大。

    而即便這樣,伏龍仍然很有誠意的拿出了內部從未有的為期一年的相關集成電路製造合同給了騰華集團。但也曾說明過,其實即便合同期限沒那麼長,但只要是騰華集團生產合格到位,對於優先匹配工廠優先續約是第一序位的。

    結果突然出了這麼一個幺蛾子,現在都開始傳出嚴崇明對伏龍公司很不滿的一些信息,甚至有消息靈通的,傳出幾次商務局內部會議上,嚴崇明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找出伏龍公司的一大堆問題。

    大問題他挑不出來,但是小關節上噁心和設卡,這就駕輕就熟。

    而在傳伏龍調研組給出不續約意見後,騰華集團的吳立偉在外界看來不但沒有受到影響,反倒行事風格半點氣魄不減,因此那些和吳立偉對接的殼資源,相關推波助瀾的手筆,都顯出吳立偉志在必得的意志。

    這就不免讓外界不由得感慨,這背景後台過硬就是不一樣,真是一夫要當道,萬人都辟易,沒有條件,製造條件也要上。

    因此在嚴崇明直接放話騰華集團上市是商務局重要規劃不可更改,壓也要壓給伏龍之後,在商務局局長周文武出差會議期間,嚴崇明就多次在內部提出了要伏龍和騰華集團再續約的幾點指示。

    這上面曆數伏龍享受了政策給予的便利,發展壯大後,卻不履行承諾的失信體現。

    商務局現在擁有的是省政治力量的全力支持,是以嚴崇明隱隱有些膨脹,覺得伏龍翅膀硬了,敢跟商務局唱對台戲,和商務局極其背後省上制定下來的發展大計規劃相背,他非得給伏龍上上眼藥。

    所以當嚴崇明把伏龍失信材料遞到剛在外地簽署了軟件人才引流入川項目回蓉的商務局局長周文武的案頭,這精心籌備的最關鍵一錘要看著就要落下。

    周文武拿著材料看完,幾度拍桌子,說是騰華集團這樣尸位素餐佔著政策傾斜資源的企業,早該重新配置資源,進行結構重組了。還想趴在牛身上肆無忌憚吸血?攤派這種事想都不要想,像是伏龍這樣健康的企業,絕不做寄生蟲的寄主,別打這些歪主意!

    周文武即刻批覆合約到期後伏龍可自行處理,尋找優勢生產企業,優化產品質量,樹立優質品牌形象,攥起拳頭幹大事,做能有力提升國內市場份額,動之能戰,戰之能勝的尖刀!

    周文武批覆後,一路綠燈。

    伏龍和騰華集團合約到期,三家競標,復星半導體公司脫穎而出,成為伏龍新研製集成電路的生產製造商。

    然後就傳來了那個讓觀望多時的外界一片嘩然的最終結果。

    不管是如何的眾說紛紜,甚囂塵上。

    傳聞應驗!

    伏龍強勢摘除趴在身上的騰華集團這個鉤子。

    一腳把吳立偉踢出局!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2 19:46
第一百一十六章 壞得很!

    其實那天周文武前腳剛批覆,後腳消息就傳開來,倒著實讓內外關注這件事的人大跌眼鏡,或者目瞪口呆。

    嚴崇明先前的多次吹風,放出來的話,他算是吳立偉後台的事情,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坐實了。

    幾乎可以預見緊接著以這位目前權柄甚大的商務局副局長的能量,伏龍怎麼都不好過,伏龍這顆頭是不低也得低,因此先前所謂的對騰華集團再合作的調研,不過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到頭來也只剩下被人摁著頭,乖乖就範。

    而且涉及吳立偉的騰華公司乘風上市的事宜,這一口蛋糕,又哪裡僅僅只是吳立偉的事情,官面上,想要拿政績的,商場上,利益想要沾一些的有門路的人,大家共同謀劃,各取所需,於是就形成各方面推波助瀾,瓜分這一塊蛋糕的情形,這些都是吳立偉的聯盟。

    所以這就是吳立偉那天即便撞上了程燃,也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後續更是該幹什麼幹什麼的原因。其實也不奇怪,要是身邊環繞著各方都想推動你公司集團上市得到好處的同盟,任誰都會心裡有底有恃無恐。

    所以當伏龍啟動對騰華集團的評調後,吳立偉身邊的同盟,還不只是商務局嚴崇明方面,那些關乎著切身利益的各方,早通過不同渠道向伏龍施壓,遊說甚至侵蝕。

    根據一個伏龍相關部門負責人說,他就曾有過被請到KTV裡,身邊全是泳裝女子環伺的糖衣炮彈體驗,對方更是許諾,只要幫忙在評估上投上一票,得到一張每月可以走對方公司賬務,額度十萬的信用卡之外,還可以給他騰華公司的一部分股票,只要上市,就是一步到位。

    所以吳立偉哪裡真正擔心過這件事,自然有他強大的政治和經濟上面的同盟幫忙擺平前面的障礙。

    而且雖說合作,伏龍給他的反應也很大,畢竟經常因為各種問題打到他吳立偉耳朵邊的報告也讓他心煩,吳立偉未嘗沒有將計就計,借此機會,把伏龍內部那些反對的聲音徹底壓下去的意圖。

    其實要說商務局在目前經濟建設為中心的主旨下,權柄極大,而且在發展大計上注定留下歷史名聲,省上大佬們豈會不在這上面插手,安排自己的人。

    所以其實商務局幾個副局,都各有來頭。

    譬如嚴崇明,就曾經是徐高官的秘書,因此也屬於對方一脈相承的部下。譬如另一個副局長汪真,就是范市長的人,平時和光同塵,彷彿和誰都很好說話,然而誰都知道,對方這種誰都不得罪的態度,其實就是過來賺商務局歷練過渡的,奔的就是濃墨重彩的履歷,或許不會參與到省上大佬的落子上去,但至少在范市這邊,未來必然另有重用安排。

    而毋容置疑,商務局局長這個最重要的位置,自然就是由最強勢的一個人來坐鎮。周文武這麼一個技術型官員的背後,就是省委的那位書紀全力支持。

    所以商務局這麼個香餑餑的地盤,自然都有均衡和權衡。幾個副局其實都大體知道對方來路,平時各管各的分工,管自己手上的事情,一般不會過線干預,一方面是考慮對方和對方背後的人,考慮班子的團結和均衡,不是說得罪不起,而是大多犯不上。

    所以嚴崇明本身針對伏龍的一些做法,他和那些觀望的人基本上也就是認為在周文武這裡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哪裡知道當週文武意見與他背道相馳,劈頭蓋臉數落騰華集團的時候,嚴崇明整個人都懵住了,可以說當時臉色是極其難看。

    很快,周文武把嚴崇明壓下去,表態支持伏龍公司的事情飛速傳播,外界局勢無不又一番劇變。

    很多和吳立偉屬於共同陣營的人直接傻了眼,哪裡知道連嚴崇明那個級別都搞不定這個事情。

    而先前有恃無恐的吳立偉據說也坐立難安,最後逼不得已直接上門要拜訪程飛揚,結果在伏龍大樓吃了個閉門羹,被人在外地的程飛揚回覆一切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公司有基本法,吳立偉就算是找到他這個老總,也於事無補。

    吃了閉門羹的吳立偉這才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因此在伏龍展開新一輪招標的這個期間,也是八仙過海,通過各個層面想辦法留住伏龍的訂單,結果到最後還是讓程燃當初那番話一點一點應驗。

    傳聞在最後關頭,一直吃程飛揚閉門羹的吳立偉甚至通過人和一些渠道傳話想邀請程燃母子吃個飯,但最後還是沒能得償所願。

    ……

    所以當伏龍公司另擇生產商,騰華集團出局作為一個談資被蓉城官面和商事上很多人掛在嘴邊說起個中緣由猜測的時候,那天就在現場經歷了全程的一些青年,把程燃和吳立偉的事情給他們在官場和商場的父母長輩說起來,最終被家裡大人分析一番,得出個「一個小孩,怎麼可能!」結論的這些家庭,這回在這樣的結果面前,也只剩下了慣常認知被顛覆的目瞪口呆。

    最玄奇的是姚貝貝和柳英還接到了沈希華和胡永州先後打來的電話,聽得出來兩個人是壓抑了興奮,憋了很多話想要跟他們宣洩聊談的。

    程燃在他們口中儼然直接成了「程哥」,哪怕胡永州可能年齡還比程燃大上一兩歲,他的恭敬也是溢於言表。

    又在柳英和姚貝貝詢問中說起了周文武力挺伏龍的事情,又說起周文武這個人的不簡單,當初掛帥是省委大佬欽點,這可直接說明了,伏龍背後甚至可能直接和省委的大佬掛鉤,影響力可謂超然。

    聽到這樣的信息,柳英和姚貝貝總之大體知道了其實當天程燃對吳立偉說那番話之後,傳來傳去,哪怕是沈希華和胡永州家裡,都認為那是信口開河,壓根就把程燃這個伏龍老總的兒子當愣頭青看,甚至伏龍還會鬧個笑話的情況。

    然而結果卻又讓他們一改最初的估計,直接對伏龍的背後影響力刮目相看。

    等到和沈希華胡永州他們各種聊談玄之又玄內容的通話過後,掛了電話的姚貝貝和柳英都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神。

    覺得這偌大的蓉城,比從前還更讓她們陌生。

    她們發現不知道該如何跟楊夏等以前好友解釋他們曾一起長大玩泥巴的程燃如今的情況。

    難不成說,他一直都在裝無害騙人,這死娃子壞得很?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2 19:47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照不宣

    「我們現在趟的,其實是地雷陣,是在刀尖上舞蹈,不要看著眼前的風光,可能下一步,一腳踩錯了,就會死了。」

    這是程飛揚在最新的緊急會議上的講話,因為一個消息不期而至的震動了伏龍內部,以至於伏龍上層專門為此召開了一場關係企業方針的會議。

    曾經一時之輝煌,「大興南北」中的「南電」,即曾經最寄予厚望的國內通信廠商南星電信,傳來了破產的消息,國內現在整個業界一片兔死狐悲,媒體競相報導,感慨這個巨人的隕落。

    九零年代初,南星的國產萬門數字程控機出台,一舉打破國外廠家對大容量程控交換機壟斷,將曾經「七國八制」分割的國內電信設備市場虎口奪食,打下了國內程控交換機市場的半壁江山。在這樣的年代裡,大興南北中走得最快的正興通訊,還不過只研發出了2000門的交換機。

    至於這個時期的伏龍,還剛剛在山海成立前身研究所,南星的名字,只是那個山海研究所的人目光中難以企及的存在。

    然而現在,伏龍的面前,南電已經以宣佈破產的消息走完了這一程,在這條通信業的道路上沉重的倒了下去。

    南電的倒塌也直接將一時讓原本伏龍內部還心存幻想的,關於應該將騰華公司認定為政治資源,而不應該在整風運動中被整頓的人一個當頭棒喝。

    程飛揚在會議上提出,「南星公司曾經獲得政府支持的力度最大,佔有客戶放的資源最多,但卻在短暫的輝煌後退出了歷史舞台,他們不是被我們伏龍的萬門機打垮的,深究起因,還是對企業控制無力,讓企業經營陷入端起利益導向,嚴重制約南星發展所致。」

    程飛揚還對伏龍內部一些嚮往依託政治背景和權力辦事的人敲響警鐘,「南星的核心研發所,和八家生產企業之間是什麼關係呢,配合不緊密,各自拆台,內部體制僵化,企業由政府控制,管理出了問題就找政府,由政府大包大攬,通過政府渠道拿訂單,這樣過渡依賴政府,依賴所謂政治的力量,最終結果是什麼?」

    「企業喪失了自主求存的能力,服務和售後嚴重脫節,都是太子兵,這樣還怎麼打仗!?所以在這條路上被殲滅一點不稀奇。南星公司的倒塌,大家都在扼腕嘆息,但在我們伏龍這裡,不該嘆息,而是該清楚,如果我們腦袋不清醒,我們就是下一個南星!」

    這番講話,在伏龍內部引起令人深省的震盪。

    無時無刻不在反思,不斷革自己命的程飛揚,從來都是伏龍內部津津樂道,伏龍之外的競爭對手感覺麻煩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當伏龍要讓騰華公司靠邊站的時候,反彈也是切切實實的,多方都一時感受到了來自商務局那邊嚴崇明的糾纏,但最後周文武不遺餘力的表態了對伏龍的支持,批示了有關騰華公司的問題的事實證明了這個決議的正確,也更給人展示了伏龍背後有多大支持的力量。

    這個結果,不光是讓外界觀望者愕然詫異,伏龍內部,也是一片士氣高昂。

    有來自工程部的,拍手稱快,「我就說吧,我手下的人都罵成什麼樣了,P3電路板經常出問題,JL系統模組就沒穩定過,經常斷線,我們就像救火隊員,到處去給客戶救火,關鍵是騰華公司的毛病,卻要我們當孫子!我打報告,問上面的頭頭就不管嗎?總是有人說,算了吧,騰華公司是嚴崇明牽頭,惹不起……惹不起?呵,我就知道,程老總父子倆,從來不慣這些毛病!」

    「據說是程燃當時就給吳立偉頂了過去,吳立偉等於是還不當回事的輕佻說讓他回去聽家裡大人話……」

    「吳立偉真這麼說?」

    「差不離!當天趙經理和司機部小武過去的,小武回來說起當時情況的!」

    「哈哈……也不打聽打聽,程燃是什麼人……程老總的這個兒子,高層裡私底下都喊他叫什麼,小程總……吳立偉恐怕還以為伏龍是普通公司,話說回來,就是普通公司老總兒子,也未必在公司有這樣的地位!更別提我們真刀真槍真才實幹打下來的伏龍,血緣關係那一套沒有任何用,你沒半點本事,看不起你就看不起你!相反的,能在這裡被尊稱一聲小程總的,那就真和字面意思上一模一樣了!」

    「吳立偉還搞不清楚,得罪程飛揚都可能比得罪他兒子程燃好,程燃甩起臉來,真是管你是誰!吳立偉當時表情一定很好看!」

    「還喊我們程燃跟他家裡商量商量……呵,看不起年輕人啊,我們伏龍最近幹出事業的大多都是年輕人,研發部二部的王文,中科大的,二十二歲吧,就是手底下兩百號人的頭兒了……還讓小程總不要信口開河,家裡人知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你騰華公司該出局就出局!」

    ……

   

    伏龍內部,有些揣測風原本想要通過騰華獲得一些政治資源的人,這才知道只是多此一舉。

    鄭劍鋒還專門跑了趟田豐辦公室,發現田豐辦公室倒是來了一撥老朋友,羅永春坐在田豐桌子邊,楊杜在對面的沙發上抽著煙,看到鄭劍鋒進來,遞了煙給他,鄭劍鋒拿過。

    都是老朋友,鄭劍鋒開門見山,「老田,我是佩服你們下棋的人,是不是別人最多想十步,你們算百步?程燃是不是早發現了吳立偉這人不對頭?還是你們老鄰居關係好啊……」

    田豐梗著脖子,「那可不是!以前我在家酥炸胡豆,每次程燃路過,都給他盛上滿滿一碗,你以為,那小子當初想學棋,他爸沒工夫教,就天天在我家裡,我教他下棋……」

    楊杜兩手夾著煙笑起來,「你莫不是要說,程燃腦袋這麼聰明,有你一份功勞?」

    羅永春指著田豐,「老田不要臉的德性,你們又不是第一天見。」

    田豐翻了個白眼,「男孩後勁足,當年因為沒考好他爸那竹棍子把他攆得到處跑的時候,我就奪過他爸那木棍子,一個勁勸他爸,我當年就預言過,程燃這小子就是聰明,只是暫時心思不再學習上罷了。你看,他只要擺正,醒事過來了,這後勁大著呢,十中年級第二呢!我說出去,雖然不是我家孩子,可也是老長臉了!」

    羅永春笑,「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一天也能這樣,我就欣慰了……」

    一干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還說起了從前的日子,彷彿又看到那些個山海筒子樓里程燃跑來跑去的機靈鬼身影,辦公室內,時不時傳來哄然笑聲。

    ……

    騰華公司事件時程飛揚還是給程燃看了一個名單,是這場事件中準備從伏龍辭退的人員名單。這裡面有收了騰華公司好處幫忙鞏固騰華公司利益的,有的人是手握技術的人才,有的是伏龍發展過程中立下過功勞的,顯然騰華公司事情上面,伏龍也算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程燃還從中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顯然是聽人說起過,市場部那邊的。

    看著這份名錄,程燃道,「爸,其實說到底,騰華公司事情上面,有路線上的分化原因,這份名單,不如就效仿曹操官渡後燒燬通敵信件,既往不咎吧。」

    程飛揚笑道,「你老子這麼像曹操啊?」

    程燃道,「不是演義裡過度醜化的曹操,而是那個確實有智慧和謀略的決策者。」

    程飛揚笑笑,「那可不能當什麼都沒看到,這樣吧,辭退就算了,但懲罰是必然要有的,一切都要以基本法辦事,給予降職降薪處理,也算是給全體一個通報吧。」

    程燃點點頭,其實程燃不主張辭退這些人的原因,還是因為這些進入伏龍的,或多或少都掌握著一些信息和機要,若是他們心懷恨意拿給競爭對手得了去,再對他們伏龍一番深入研究有樣學樣,程燃可不希望憑空多出競爭對手。

    「商務局的周局長,跟我進行過一番溝通……他說他是謝乾的同學,還要多謝你上次幫忙說話。」程飛揚對程燃笑道,「空了,你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去吧。」

    程燃應了。

    這個時候的商務局可不是後世廣泛意義上的商務局,時值政府改革還不太深入,其實很多行業的管理都存在著「真空」,商務局是針對這種情況成立的省府直屬工作部門,屬於廳級編制,類似於後世政府深入改革細化管理後省投資促進局,同時還擔任部分經信委的職能。

    而且部門的權重,關鍵在於重不重視。眼下的商務局,就是在省委省政府關於貫徹落實中央西部大開發戰略,搶抓西部大開發機遇,加強技術創新,發展高科技,實現產業化的政策下應運而生,所以能調用的資源各方面都通達,地位也極其重要。

    周文武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其潛力和發展空間都不可限量。而且商務局這麼重要的地方,定然也不缺乏各方山頭,所以其實周文武駁斥嚴崇明的意見,說不定還是正諳合了他統合內部,整頓的山頭的時機。

    那麼這麼看來,這位謝乾小叔的同學,年紀輕輕就坐上這個位置,也是個不簡單的存在啊。

    程燃從謝乾那裡要到了周文武聯繫方式,給對方打過去的時候,周文武正參加川省省委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和建設高素質幹部隊伍舉辦的第一期中青年幹部赴美培訓班,此時正在芝加哥伊利諾伊州大學。

    接到程燃電話的時候,周文武表現得很熱情,說起謝乾過幾天會到芝加哥和他碰面,兩人此前已經說起過很多關於他的事情。

    短暫交流了一番後,程燃對他說了聲謝謝。

    這位職務正廳,已經是也極有可能是川省最搶眼的青壯派新星之一的周文武那邊溫溫和和道,「換句話說,我也該謝謝你。」

    兩人似乎都心照不宣。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18:38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畫面很美

    杭城郊外那棟名為湖畔花園的小區樓房裡,馬老闆正看著自己的藍圖,在得到了蓉城方面足夠多的錢後,馬老闆幾番出手進攻運作,手上的團隊涉足港城,深城,首都等各大城市,網站的會員突破了八萬大關。

    更重要的是,和聯眾的那次表演性簽約,在互聯網投資市場讓阿里這個名字掀起了一番熱度,情勢已然一變。

    開始不斷有投資人上門找他們談相關投資計畫,說來諷刺,在公司瀕死之餘碰的一鼻子灰,最後還是蓉城方面為他們托盤,然而在渡過最艱難時期之後,反倒是抱著錢找上門來的人絡繹不絕。

    但馬老闆並沒有被沖昏頭腦,眼下的情況和當初已經截然不同,當初阿里屬於餓到極致,只要能活下去,股份這些都好談,都可以給,所以有程燃那百分之三十五。

    如今有了充足後盾儲備,公司開始步入正軌之後,再多的資金進來割肉分股份,馬老闆就不願意了。

    眼下的蓉城方面的錢還能支持很長一段時間,畢竟三千萬,沉甸甸。以至於馬老闆拿到這筆錢後,想到的不是先搞好生活的後續無憂,反倒是有一種責任感,總覺得這錢不是自己的,而是幫程燃保管的,所以每一筆,都要花到刀刃上,都是一分錢扳成兩半花。

    所以即便有了錢,到目前為止,他還是沒想過要搬出這個小區和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只有等公司再擴大一些,人員增長,已經住不下了的時候,再去找一個舊一點的大廈找寫字間。

    舊一點不那麼新潮好公司扎堆的寫字樓裡,租金也會便宜很多。

    他看了案頭上有關於幾個元老對如今公司「草莽創業氣息很重」的建議,對於建立一套現代化企業管理規章制度迫在眉睫,然而這事不是那麼簡單,實施起來有很多現實的麻煩。

    自己這個多次創業又失敗按理說「經驗豐富」的人尚且如此,那麼那個到目前為止已經建立起聯眾和cq尚是個學生的青年,又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馬老闆越想,越是覺得程燃深不可測。

    但一想到程燃在學校裡優異的成績,心裡就稍微平衡了。

    這個世界上畢竟有很多事情,是超乎常理而存在的。

    譬如在這之前,他曾經和他一起爬長城,那個年紀輕輕,就在世界互聯網的聚光燈下站著,領略無限風光的雅虎創始人楊致遠。

    對於一般人來說,選擇理所當然的接受可能心理上會更過得去一點。

    而很多時候,也大概是見過了這樣的人,看過了那樣的風光,對自己,也是一種敦促和磨礪吧。

    ……

    不知道為什麼,柳英和姚貝貝在那天劇院上關於程燃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們並沒有對大院的夥伴們宣揚,至少俞曉就不知道,否則俞曉在他面前,一定會把當時的情況問個清清楚楚,而俞曉最近找上程燃,跟他說起的更多的,還是秦西榛的事情。

    俞曉如今已經和院子裡的連小虎,李偉路他們關係建立了起來,有時候程燃沒空的時候,俞曉反倒能和連小虎他們打成一片,而蓉城伏龍大院這邊的,自然聽俞曉說他是程燃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而另眼相待。

    待遇都截然不同,一口一個俞哥,放蓉城伏龍大院這邊,俞曉幾乎可以等同於蔣舟的地位。大家對程燃以前的成長經歷都很好奇,譬如有人問程燃成績是不是一直都這麼好,結果俞曉說不盡然,以前和他半斤八兩,就有不少人搖頭感慨不可思議。

    而俞曉有時候說起以前和程燃幹得趣事,總是引來一堆人擠在一起,翹首盼聽的情況,搞得俞曉虛榮心爆棚,也儼然沒料到程燃居然在這邊建立了這樣的威望和影響力。

    這讓俞曉越加得意,甚至還說起曾經和程燃站在橋上比誰能迎風尿十丈!溫蘭余鴻等幾個女生紅著臉笑罵,有人說「我靠,我們也幹過這種事!」

    連小虎關注點比較奇怪,問,「誰贏了?」

    俞曉似乎回憶到不堪回首之往事,一時結舌,這個微表情立即被捕捉,大家原本沒興趣的趕忙湊上來紛紛問,以為是不是這裡面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大爆點。

    李偉路比較實誠,乾脆問,「他……短還是長?」

    就連一干剛才翻白眼說男生這麼無聊的女生們,耳朵都豎得很專注。

    「也不是……我們地形沒選好……那橋在下風口,我們排成一排……結果風突然強勁迎頭刮來,那叫漫天雨水……」

    一群人笑得人仰馬翻。

    一干女生笑得臉都紅蘋果似的。

    而關於程燃認識秦西榛的事情,也通過俞曉的口,宣揚得人盡皆知了。

    「所以資料裡她曾經是高中音樂老師出道,就是在你們一中?」李偉路激動道。

    「哇……這程燃怎麼不說啊!」連小虎最是精神,秦西榛是川省走出去的大明星,街頭巷尾都有在議的,公認的娛樂圈音樂才女,不光外貌,實力才華更是絢爛,也是走出國門的內地女星,但她廣受讚譽的不是所謂「國際范」,而是她的音樂放之四海皆準的那種兼容性,就是不關注娛樂圈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她。居然沒想到她以前是他們認識的人的高中老師,這簡直當得上一句「世界真小!」了。

    「我喜歡她很多首歌,和眼下所有的音樂都不一樣,每次她的新專輯發佈預告,都不知道多少人翹首以盼,最新發佈的《夜城》好聽到受不了,據說是她自己作曲作詞,歌詞也很有意境很有嚼頭,『若心再不生朝陽,那暗就是這城池的模樣,天地爽脆,魂魄遊蕩,風在嗚咽,魑魅魍魎。夜穿透城,就像雪擊打花,冰棱切割水,人渡越歲月的傷。固然軀體有城池的堅硬,風化卻仍然侵蝕了牆。有人掌燈,是固守對光明的徜徉,有人熄滅溫度,是為了與卑劣同謀,謊言總是能與夜為虎作倀,有人在高歌,妄圖刺穿夜的荒涼,有人在誦經,只為了對抗末法的蒼茫,而有人還愛著,是把皓月當朝陽……」

    有人聽溫蘭哼完,直來直去的感嘆道,「哇……好聽!」

    「喜歡秦西榛就是這一點,她的歌和其他一些歌手不一樣,情歌不多,更多的是反映她的心境,思考,有對人性的嘲諷,有對美好的憧憬,也不乏人世的悲歡離合。她真是獨特,我敢保證,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秦西榛和她的歌仍然可以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還說呢,她的英文專輯更說得到了裡格斯夫婦的推薦,在摩洛哥舉辦的世界音樂大獎上得到了亞洲區最高銷量獎的小金人獎盃!」

    「裡格斯夫婦是誰?」

    連小虎在這方面最是得行,「世界著名聲樂教練,他們的學生遍及全球,號稱眾星之師,隨便說幾個吧,邁克傑克遜,麥當娜,去年演唱《生命之杯》的瑞奇馬丁等等人,都不同程度接受過裡格斯夫婦的指點和輔導……」

    程燃恍然,秦西榛說她在倫敦錄音棚遇上了一個婦女,然後跟對方去了美國,是一對很好的夫婦,她和他們切磋技藝,受指點和共同生活……原來……是這樣的……

    「也難怪,秦西榛的父親秦克廣就是我們國家的傳統樂大師,在國外也是有名氣的,因此有人說秦西榛這算是中西合璧的一個典型,這樣多領域博瀚的歌手音樂人,本身就已經很罕有了。」

    「史克威爾公司還放出消息,他們邀請了秦西榛演唱最終幻想10的主題曲,這個消息在日本國內掀起了一陣熱潮,很多遊戲宅表示迫不及待想聽聽這個中國小天后的純粹嗓音……可以預見到時候發售肯定還是排起長龍……」

    青年男女們說著對所喜愛歌手的推崇,講述起這些事情,津津樂道,恨不能口沫橫飛。

    當然,蓉城的這些內容,因為圈子大,信息也更多一些,所以聽連小虎等人如數家珍說起秦西榛的這些事蹟,就連俞曉有的信息都不知道,聽得他是目瞪口呆雲裡霧裡,他如何想像曾經那位在一中音樂教室出沒,曾經在文藝節上為學生樂隊跑上跑下的女子,做出了這樣驚人的事業啊。

    現在聽她的故事,和曾經的那個印象,是完全的對立和疏離。

    像是塵土和雲朵。

    人家已經是那樣一個層面的存在,無論從事業上還是地位來說,秦西榛都已經不再是他們曾經的那個秦老師了,就是現在人在他們面前,恐怕也沒人真的能喊一聲「秦老師」出口。

    因為自然有一種人與人的界限和隔閡,把他們分離起來,人家是塵埃之上的存在,而他們卻是大海中的水滴。

    可人世間的軌跡不就是這樣的嗎,人這輩子,又有多少人有機會站在那樣的一個舞台上呢,又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機會,為無數人所知曉,在歲月滾滾洪流中,留下一些名聲呢?

    他們成長,成人,讀大學,出來找工作,進入崗位,或是一輩子普普通通,不好不壞,結婚生子,再為孩子們的工作結婚生子所憂慮,最不濟在崗位之中,留下一些名聲和人脈,大多數人不就是如此嗎?可你也不能埋怨平凡,人不就是這樣踏實穩重的處在自己的軌跡上默默耕耘,才共同維護這整個世界社會的運作嗎。

    不光是他們,就是眼下人人羨慕的程燃,和人家比起來,也就不甚出奇了吧。

    都是所謂的「芸芸眾生」。

    俞曉忽然問程燃,「現在你和秦老師還有聯繫嗎?」

    程燃只是沒有關注秦西榛的圈子和業界的信息,倒是一時對眾人所說的內容有些恍惚,所以沒第一時間回應俞曉。

    反應過來後,程燃點點頭,「我有她電話號碼。」

    眾人怔了一下。

    有人朝俞曉使了個眼色。

    余鴻這女生雖然性格活潑,但實際上最體貼人,這個時候笑道,「既然有以前的關係,逢年過節發發短信,問候問候就不錯啦!畢竟人家大明星那麼忙,每天那麼多事情,我聽說前段時間mwv的頒獎典禮秦西榛都沒有出席,這還是遊戲公司為了宣傳主題曲才把她得獎的消息公佈出來的,前段時間娛樂頻道不是報導內地一個市為了宣傳形象,邀請她過去演唱嗎,那波被邀請的人中就她人氣最高,市主要領導都到了場和她見面合影,半個城市的警察都在現場維護秩序……」

    「她下次回故鄉開演唱會,我們到時候一起去看好了……」

    「那是肯定的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無限憧憬。

    程燃笑了笑。

    假期繼續推移,暑假給了程燃很多時間,來做一些平日的工作。

    譬如去cq和李明石碰一碰一些工作的細節,談談發展和出路,有時候和李明石林曉松一聊就是一下午,大家各有意見,碰起來的時候有些思維火花,越說越是高興。有的時候,做一個事業,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勁往一處使,心頭有底,知道要做什麼事,前景或者說理想是什麼,人就有奔頭,就有一股精神氣。

    這些往往就是支撐著歷史上很多創造和事業誕生的核心。

    姜紅芍一直保持著聯繫,因為外公病了,所以她在那個四合院陪同,外公最稀罕她,而她又正值暑假,所以看上去大概這個假期都會在那裡陪老人了。但兩人之間也會分享一些趣事,電影和最近看到的小說和文學事情。

    有時候程燃會在天行道館去看看書,在那裡會碰到謝飛白,會遇到他帶朋友來認識一下,但大多時候程燃都不喜歡受打擾,他更願意坐在天行道館咖啡廳的角落,看一本書,做做題,看看來自cq和聯眾的報表,還有一大疊報紙上上網看看新聞瞭解外界。

    山海的小夥伴們來了,平時的生活會豐富許多,包括上次大家聊起秦西榛那種情況。

    天行道館的第三層樓其實已經弄好了,沒有一樓的桌游吧二樓的網絡空間那麼複雜,反而是更純粹的咖啡場所,裝修是工業風,裸露的通風管道和水淋管刷上漆,牆壁甚至都是混凝土直接刷工程漆,四下襬著桌子,有一些大桌,到處可見黑板和留言板,還有放著各種書的書架,因為書架最高有兩層樓那麼高,所以還需要擺著木樓梯,以方便上去取書,這裡會成為一個更專注於交流學習和工作的休閒場所,準備在七月份對外開放。

    六月的末尾,程燃看了一上午手上的東西,出門就在天行道館外找個餐館吃了點東西,準備回道館的時候,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盒口香糖,站在門口的樹蔭前面,抽出口香糖吃了一塊。

    前方的公交車站台廣告板上面,正打著《最終幻想10》的遊戲海報,如今史克威爾公司在中國最出名的就是最終幻想系列了,近兩年日本經濟大蕭條,史克威爾公司也是靠《最終幻想8》死裡逃生,大賣之後趁熱打鐵,不僅拍電影,更把新作宣傳目標定位在遊戲業快速增長的中國市場。有新作預告海報也不足為奇。

    而新作重點打造男女主角提達和尤娜的愛情故事,海報的最突出之處就在於在遊戲世界背景下,男女主角擱著世界曙光相望,在男女主角兩個精美遊戲角色的正中央,則是秦西榛雙手捧在一起,閉眼垂目淺唱的真人形象。下面是一些關於由她演唱的主題曲的宣傳。

    程燃就這麼看著海報上的秦西榛,有溫熱的風吹拂過臉頰,帶來些前世的回憶,最終幻想十這款遊戲他曾經還玩過,不少個日夜征戰想要看到故事最終結局的場面想起來竟然也不覺得遙遠。

    大概是真的有情懷的原因吧。

    想當年為了通關夜以繼日,結果特麼男主角是女主角作為召喚師召喚出來的夢境,最後女主角在世界範圍內一直持續尋找著男主的結局簡直就是讓人想砸主機。

    然而眼下,雖然沒辦法更改這狗屎一樣的結局,但遊戲主題曲竟然變成了秦西榛演唱,這真是讓自己有一種撥動齒輪改變了世界說不出來的帶感啊。

    看著這幅海報,日光泛白,程燃覺得很燃。若不是因為上面有秦西榛,他大概會直接比個中指。

    然後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轉過頭來,一個戴著鴨舌帽,按理說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女子注視著他,眼瞳不失狡黠。

    然後她很有些和海報上如出一轍棱角分明的面容下,嘴角彎弧,淺淺說著,卻有些不落塵世。

    「我好不好看?」

    程燃第一個念頭,是一身冷汗。

    幸好那根指頭,最後忍住了啊。

    否則……

    那是什麼畫面?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18:39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擾了

    陽光很刺目,旁邊的樹梢有蟬鳴。

    公交站的宣傳海報經過相關技術處理,按理說會美化許多,然而眼前的女子卻和海報上一般無二的出現在旁邊,她的頭髮髻起來,外罩襯衫和裡面貼身小背心,耳垂還是綴上了精緻的碎鑽耳釘,不浮誇,映著陽光的時候會有一兩點閃耀。

    她就那麼隨意自然的拍他肩,帽簷下的眼睛,分明是稍顯俏皮的打量他的反應。

    也似乎這個程燃只要往那個公交站聚集的人群一打聽,大概十有**的人都能說出她姓誰名甚的女子興許現在也只有在程燃面前流露這樣的模樣,而仍然看的出即便她即便不失調侃他的逸趣,眼睛浮光流波之間卻自有一種從容閒定。

    程燃很有一種他們還在山海,並肩而立的恍惚。

    秦西榛確實已經不一樣了。

    生活和事業都是熔爐,能讓人快速成長,只是百煉融金還是成銅成鐵,看的還是個人持守。進入了那個圈子卻並未隨波逐流,而是走出了一條自己道路的秦西榛,事實證明程燃並未走眼。

    她靜靜站在旁邊,自內而外散發的氣質,就像是秋日淡疏流雲,曠遠裊娜。

    程燃注意到她只是背了個小隨身背包,沒有箱子一類沉重的行李物事,可以知道這不是匆忙到來,而是已經提前落了腳。

    雖然天氣還有些沒退散的暑氣,但悶熱已經不是主旋律,頭頂上晴空萬里,好像哪怕孑立這裡,任由大把寸縷寸金的光陰擦肩過隙白駒,也是心怡之事。

    還別提眼前站著的這個從「百年潤髮」那則廣告後就開始頻繁在一些媒體雜誌中以「玉女」和「小天后」這些帶著探知和神秘欲的字眼見諸媒體端的女子,這麼來至面前。

    程燃在股市賺到錢給秦西榛相關紅利後,她收到也只是輕淺說了聲謝謝,一度讓程燃覺得怎麼搬倉鼠覺悟高了有些不習慣。

    此時看到她,即便算是老友見面,面前女子好像也仍然自內而外透著一股子高冷的氣質。

    程燃道,「什麼時候到蓉城的,怎麼不事先給我個電話?」

    面對她的突然出現,雖然程燃表情沒有過於起落的變化,然而剛才他盯著有她形象的海報看的樣子和面對她出現時的那個呆怔,還是讓秦西榛心下哂然……也沒那麼不動如山。

    她一笑道,「昨天到的,今天正好有空……不允許股東過來微服私訪?還有,若不是突然襲擊,怎麼看得到你剛才那副傻樣?」最後兩個字故意咬重了一些。

    很明顯,她沒有故意追問先前關於「好不好看」的結論,但這句卻和先前應照一脈相承,程燃那副樣子一目瞭然……雖然對著美女發呆,情有可原。

    主要是海報上的女子還確實比較順眼。

    秦西榛俏冷的嘴角輕輕上揚,凝視程燃。

    程燃沒有讓自己陷入長久不自在的泥潭,迅速轉移突破,「你怎麼確定我這個時候就在天行?萬一我趁著假期出去旅遊?」看得出秦西榛是興起而至,兩人在天行道館外面這個公交站台前步行道的不期而遇,確有種「你會不會突然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的那麼個意境。

    但秦西榛的回答迅速把這種帶著些「小布爾喬亞」的意境扼殺在搖籃中,「第一,我電腦裝了反隱身外掛,所以經常看到你其實在上線,而且時間很規律,這不該是旅遊的狀態。」

    程燃愕然,隨著cq用戶數目的與日俱增,在各網吧和用戶電腦上的開花,針對cq的各種外掛程序也是層出不窮,現在cq團隊一門心思在發展上面,只要不太過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展開打擊的不多,而大多數也知道規矩,畢竟李明石還是名聲在外,這個表面伏龍工程師,cq首席技術官,還接受過抗洪表彰的先進工作者是各大源碼和安全前沿論壇常客,技術界大能,他默默劃下的大框架,大家就相安無事,至於那些越雷池的小魚小蝦,生命力一般都撐不長久。

    只是沒想到這搬倉鼠居然把顯隱形外掛用在自己身上分析自己軌跡,這妮子居然會這麼個讓程燃都一時意外的操作。

    「第二,陳木易作為我最初在天行道館投股牽線人,和蔣舟其實一直有聯繫,蔣舟雖然不會透露你具體動向,但是至於你在不在蓉城,這個信息還是可以確定的。」

    「第三,我過來看看天行道館,就算你不在,也可以給你打個電話讓你趕過來。」秦西榛理所當然,這話乍一聽起來很霸道,但隨即這個先前在某國家級沿海重要中心城市應邀擔任大使,登台半個城市的警察為她保駕護航的女子又斜著頭輕柔道,「反正我今天全天在線,無論哪個時間段,你要有空……就能見面。」

    她的目光很明媚,很溫婉賢淑通情達理。

    程燃「恍然」道,「正好,家裡有親戚來了,我去應付一下,晚上十點送走了客人再來,你要不要先回酒店……」

    「程燃,十點了還來幹什麼……」

    停頓了一下,搬倉鼠似笑非笑,明眸皓齒殺機四溢。

    「瞧星星啊還是看月亮?活著不好嗎?」

    ……

    活著當然好,經歷兩世人生的程燃更知道長命百歲才是硬道理,這就像打仗要有戰略縱深,能把敵人拖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最不濟遭受核打擊後還能絕地反擊,馬老闆更是告訴我們鐵一樣的事實,哪怕長得不好看,皮糙肉厚活到最後才有淘寶,所謂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老馬征服女人。

    所以程燃收起玩笑,轉移話題,看向「罪魁禍首」的那張預發售海報,「聽說日本那邊為了聽這首歌都排長龍了,能不能唱給我聽一下?」

    秦西榛雲淡風輕不置可否的看他一眼,笑,「走啦,讓我看看天行道館發展情況報表,股東有權知道產業運作是否健康。」

    程燃啞然,看來想要重溫情懷耳福是暫時沒有了。

    覺悟壓根就沒怎麼提高,一門心思想看報表的搬倉鼠拉著程燃進了天行道館,只是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三號內部貨運通道進入,程燃帶著她到辦公區,看著秦西榛頭上的帽子,道,「你不擔心被人認出來,口罩不戴?」

    秦西榛白了他一眼,「真以為狗仔隊那麼閒天天追你身後拍,露個頭就會入鏡第二天上新聞,還是被突然鑽出來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圍起來?找上門來跟我談曝光率的公司一概都讓陳木易給打發了,人們大多數是需要誘發行為才會跟風的,只要沒有人故意引導,大多時候我被人認出來,其實也就那樣了,一般而言哪怕是歌迷,也是很靦腆的,不會輕易過來詢問,有的時候遇到觀光旅遊正好手上有相機的,最多合個影。」

    程燃豎起大拇指,「有經驗。是我想當然了。」

    秦西榛指了指辦公室,這裡的走廊看過去,能看到第一層樓開間的水吧裡人影綽綽,程燃壓下門拐鎖把,扭開辦公室,進門的時候蔣舟正在經理室埋頭,抬頭看了一眼是程燃,繼續埋頭道,「我還在整理這個月內勤部提交上來的統計,總理一遍後,過兩天發你郵箱裡。」

    程燃點頭,「不急,我用一下電腦,你出去後把門帶上。」

    蔣舟忽然抬頭,微微發愣後,「嗯!」得起身,把位置讓出來,秦西榛和他錯身而過的時候不忘對他歉意笑了一下。

    足夠蔣舟懵了好長一圈,最後他往外走的時候臨開門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是……秦西榛?」

    「你就是蔣舟吧?」秦西榛道,隨即她又俏然一笑,「……蔣二娃。常聽程燃說起你。」程燃也向看過來徵詢的蔣舟點點頭。

    「打擾了!」蔣舟極具職業素質的點頭出了門去。

    門關上後秦西榛看著蔣舟在磨砂玻璃上投來的握拳人物剪影,忍俊不禁。

    「正消化呢,不管他。」程燃在電腦上鍵入密碼,打開加密的文件夾,點開文檔,「東西都在這裡,你可以看一下,包括了一些精算核對和今年計畫的一些實施情況。」

    秦西榛伸手握過鼠標咔嚓咔嚓清脆的點著,眼睛倒映著屏幕的光,破天荒程燃覺得和山海時候他們推銷桌游牌兩人分錢數錢的一幕,竟然和眼下毫無違和感。

    秦西榛語氣欣喜道,「廣告業務居然也開展出來了,天行道館的流水很好啊,手頭很充裕啊,你打算用這筆錢做什麼?」

    程燃道,「有兩個互聯網公司要養,都是吃錢大戶。」

    她轉過頭狐疑看來,「前段時間你進入股市,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程燃點頭,「有備無患吧,早做準備,最主要的還是看到了一個機會。」

    秦西榛問還缺錢嗎?

    程燃點頭,缺,越多越好。

    秦西榛想了一下道,「那就把我在天行道館的分紅也貼補進來吧。」

    程燃思忖了一下,道,「少了點。」

    搬倉鼠眸子眯了起來,沒聲好氣的慍色清冷道,「那你難道還想我出賣自己身心換來的血汗錢繼續養你不成!?」

    結果這個時候端著自己親手調配飲品的蔣舟敲門開門進入,三人面面相覷之後。

    「打擾了!」

    蔣舟剛端著盤子探入半個腦袋,顫聲扭頭就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18:39
第一百二十章 很是牙癢

    兩人趕忙把蔣舟喊了回來,表示剛才不過是在開玩笑而已,你不會真當真了吧。

    蔣舟就勢把飲品放在兩人桌前,說哪能呢,我就知道,知道的知道的,哈哈哈哈哈……你們繼續聊,我出去了。

    蔣舟出門,搖了搖頭,心裡虛榮感爆棚,雖說知道是玩笑,但這也意味著,少東家和小天后的關係匪淺啊……苦難的是蔣舟卻偏偏不能對任何人表露出他此時的心情,而且還必須壓抑著,特別提點工作人員不要去辦公室,同時想到才從米縣運過來的上好水果,立即去了後廚,自己又親自動手製作果盤。

    秦西榛想了想,忽然轉口問通浪公司和你有關係嗎?還是你提前佈置了股份?

    程燃說其實沒有股份介入,但是他認識他們老闆,關係還不錯。

    秦芊眼睛微微睜大些,問那是在通浪公司沒有這麼大之前的事情?

    程燃一笑,說基本上是和認識你差不多的時候。那時候還叫四通。

    秦西榛張了張嘴,當即鼠標鬆開了,在椅子上懶倦的伸了個腰,曼麗的曲線展露無遺。

    「怎麼了?」程燃察覺她的興致缺缺。

    秦西榛道,「我總覺得在這上面沒那天賦,很難趕得上你了,按理說我現在也很能掙錢啊,可和你一比,就差了一大截,至少我辛辛苦苦攢一兩年的錢,不比你那半個多月的資本運作。」

    「那是運氣和大勢缺一不可,這種事就像是打獵,有的獵手一輩子獵獲的頂峰,可能就在於此,同時又充滿風險,你以為真有百勝將軍?勝百場輸一場就跳樓和鋃鐺入獄身敗名裂者多得是,哪比得上堂堂正正踏踏實實的掙錢來的心安理得。」

    秦西榛想了一下,「也是。但還不夠,我也要多掙錢。」

    「好好做音樂不就是掙錢?」程燃一笑。

    「也有不符合大眾審美,不掙錢的音樂,」秦西榛搖搖頭,「在做這些的時候,如果有底氣不受干擾,是不是更好。再說,音樂是理想,賺錢誰說就不是理想了?」

    「說的……也對。」程燃端起蔣舟沖調的冰紅茶喝一口,蔣舟手藝不錯,溫度掌握的很好,特別很知道程燃在飲品上忌諱的過甜,沒放多少糖,茶葉本身的甘味突出的很明顯。這種滇紅生長在平均海拔2000米的桐木關山頭,有些個游商和天行建立合作關係,作為店裡用的普通品種都甩流水線產品幾條街,程燃還存了部分品質好的,而且成本並不高,真真物美價廉。

    「所以,」秦西榛仰頭看他,「你有辦法……我要你給我辦法。我要當大資本家……現在社會上有一種風氣,好像有錢人覺得我請你來是為我工作的……有的人會私下說,不過是個唱歌的……現在輿論上對於影視明星看法都以嫁入豪門為榮,而豪門流出來對那些影星的說法,就是戲子這類自古以來一脈的輕蔑稱呼。」

    秦西榛拿著吸管喝飲料,眼神很堅定,「我也要能掙很多錢,俗氣點的說法,就是也要當老闆,而且是大老闆。然後在那樣的人面前,就是我只是覺得你可以合作,所以和你合作……並非是在為你工作。」

    程燃灌了一大口冰鎮紅茶,嚼碎了一小塊碎冰,任由那種清涼沁入喉嚨,點了點頭,「志向……很大!」

    「所以……」秦西榛放下了飲料,因為這事太過重要,她上前幾乎要碰到程燃的鼻尖,直視他的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心理學中專門有研究人眼睛的微表情從而洞悉人心的科學,這門科學更多的運用在犯罪調查和商業談判上面,所以看著一個人的眼睛,用心覺察他每一微毫的變化,就能讀出很多的東西,譬如是否猶豫,是否為難,是否東瞧西看,心懷鬼胎。

    我們平時在生活中面對多是萍水相逢或者工作關係的人,自然不能這麼**裸的直勾勾的看對方的眼睛,但是秦西榛覺得在程燃面前……她可以。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抵得住這個歷經了在香港紅,在蓉城體育中心等那些數萬人的場館裡,或優雅端莊,或冰肌玉骨,或風姿綽約,冷媚視眾生,令無數人顛倒失神,這麼近在咫尺能互嗅到彼此身體氣息的眼神。

    饒是程燃兩世靈魂,這一刻還是險些手抖,腳欲挪步退開。換成其他人,秦西榛的經歷和她的成長的這雙目光凝視之下,恐怕早就如披皮妖怪在釋迦牟尼面前的原形畢露,洋相大出。

    眼前歷經洗煉的秦西榛,無論氣質還是容貌,已經可以說是目前程燃見過的女子之最。就連姜紅芍因為年齡和經歷的緣故,還是有一段距離,而且,雙方氣質也不一樣。

    偏偏秦西榛還就是凝視他的鼻樑和眼睛,「你得給我出主意。」

    儘管她經歷的遠勝常人,儘管她在舞台上睥睨眾生,但其實秦西榛仍然還具有山海遇見時那個搬倉鼠骨子裡的天真。

    程燃立在桌子後面,秦西榛早從椅子上站起轉身,兩人鼻子之間只差著大約一拳的距離,程燃只是看她如同染了蜜蠟的嘴唇,心想實在太近了。

    「書店裡有那麼多教怎麼做生意的書,很多頭上頂著一大堆資歷,你不去看,過來問我怎麼回事?」

    「不滿意,你明顯在逃避,」關注著程燃臉上每個細微表情的秦西榛搖搖頭,一步不退,「這個世界上懂理論的人一抓一大把,說比誰都能說,指點江山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比比皆是,但是真正懂得如何做,並且能實踐的少之又少。很不巧,誰讓你是這種人。」

    「你能不能過去點說話。」

    程燃希望她少說點話,因為連續的如蘭吐氣讓他耳朵很癢,而且是撓不到的那種。

    「不能!」秦西榛噘嘴,乾淨利落拒絕,依然是鼻尖對鼻尖,眼睛很認真的盯著他,「轉移話題,你是不是怕了……怕我超過你,然後有一天你會嫉妒……」

    程燃啞然,正想反駁。

    「我做了果盤,你們嘗嘗……」辦公室門打開,端著果盤的蔣舟走了進來,然後他怔了一下。

    程燃靠在後方的檔案櫃上,秦西榛站在椅子邊。

    兩人此時的距離……至少隔著一箭步長。

    蔣舟怔的那一刻好像有一年時光,然後他才沉默端著果盤,發現自己像是機器人一般走進來,身體無處不鏽,僵硬的把果盤放下,然後用有些討好且惶惑的目光看程燃和秦小天后,「最新鮮的水果,剛剛到的……」

    秦西榛咳了一聲,點點頭,「謝謝。」

    背靠在檔案櫃上的程燃淡淡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太過激動,以後你不敲門或者敲門不等到喊進來的時候再闖進來,罰一千塊錢。」

    蔣舟得了大命般如釋重負,「我自罰三杯……哦,自罰三千!這就去。而且不會再進來了!我保證!」

    等蔣舟逃一般出了門,秦西榛看著身體撞在檔案櫃上的程燃,臉微微現出紅潮,「他不會,誤會了什麼吧?」

    程燃收回目光,一陣頭疼,「好像不太好解釋了……」

    秦西榛眼珠一翻壞笑,「那就是你的麻煩啦。」

    程燃看到她這幅幸災樂禍的模樣,很是牙癢。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18:39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美好啊

    讓程燃頭疼的問題就在於被蔣舟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事情,以至於為了不多費口舌解釋,所以接下來下午的時候把蔣舟一併叫上,兩人行動變成三人行動,讓他找個館子安排一下,以備待客。

    那罰款的三千塊錢就算是接待消費了,賞罰還是要分明的,比如先前蔣舟就太失職業素養了,這無論如何也是不應該的,不管他算不算經歷了人生中類似夢想成真的震驚。

    當然這對蔣二娃來說不算是什麼苦差,甚至很是欣喜,如天光乍破,就是秦西榛表示程燃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錢,請人居然還要別人來幫忙買單,都摳到這份上了,你很可以啊。

    程燃說能節約一筆是一筆,地主家也不見得有餘糧不是麼,更何況你不也是個富婆,關係到這份上,誰請不是請,你要想請也可以。

    秦西榛飛了他個白眼,說感覺咱們現在好像調了個啊,你是什麼鼠,偷油鼠?

    程燃笑以前山海那是不懂事,現在當家才明白柴米油鹽磨壯志的道理啊。

    秦西榛冷冷瞥他一眼,「小氣!」

    眼看程燃被秦西榛這麼冷眼相對,蔣舟背脊生汗,恐怕拿出去問問,沒有男人不想在這個小天后面前表現自己的豁達大度甚至各種優良品德以增加對方觀感印象,最起碼也不至於丟失分寸露出缺點。

    程燃不注意這方面,蔣舟儘可能挽回少東家的形象,連忙問秦小姐想吃什麼,他這邊可以盡情安排,是錦江賓館,還是合江亭的廊橋,市內的頂級餐廳,他都能打電話留到包間,蔣舟通過天行道館上了幾次報紙新聞過後,在蓉城小有名氣,全家也大漲臉面,親戚裡有級別不低的官員表親,也走得近了,謝候明更以長輩身份送了天行道館一份禮物,就是幾次在他看來值得參與的飯局上,謝候明都邀請蔣舟和他一同赴宴,所以蓉城一些頂級餐廳的老闆,都認識這位經常出沒一些高規格小圈子飯局的座上賓,蔣舟由此介紹認識了不少在官在商的脈絡,而他為人自帶一股豪俠氣,哪怕他年紀不大,對他另眼相看的人著實不少,有些很有來頭的也願意跟他忘年交,別看程燃這樣認識的人叫他蔣二娃,在外面天行道館蔣哥的名字,還是廣為人知的。

    秦西榛說蓉城好吃的小吃很多,以前她經常和朋友把蒼蠅館子和名小吃掃蕩一遍,就不用去太過高檔的地方了。蔣舟有些猶豫,提出這種地方是照顧秦西榛的身份,因為有私密的包間和良好的服務,不至於讓秦西榛曝光,而如果秦西榛要去的是那些人來人往的大街場所,這根本不現實。

    結果程燃卻朝他點點頭說沒關係的。

    秦西榛就那麼簡簡單的戴了個帽子,坐在春熙街的那家龍抄手店吃小吃的時候,蔣舟一度很緊張的左顧右看,但其實最後也沒想像中的衝突畫面。

    小吃店開間很大,基本都是長桌子,人們就在長條板凳上坐著,人擠人吃東西,秦西榛頭髮垂下來,兩側黑髮筆直傾洩擋住兩側臉頰,儘管仍然會有人因為她的出挑樣貌多看幾眼,最多就是感嘆長得真像啊。

    在人最多的地方仍然來去自如,他們一連去吃了幾家好吃的小吃,肥腸粉,傷心涼粉,擔擔麵……往往都是小館子,外面的餐廚熱火朝天,當然點了單自己去取餐就不用程燃和秦西榛勞神了,蔣舟跑上跑下,自動把這些任務接攬了過去,端小吃,問要不要加菜,噓寒問暖。

    這倒不光是秦西榛的緣故,還因為她是程燃的朋友,可不能怠慢了,而且這個過程,蔣舟覺得如青山得道,渾身都是輕的,說出去也是一番成就啊,曾幾何時,擠上擠下的幫秦西榛取餐,帶她吃遍蓉城好吃的小館子,這豈不是人生一大值得標榜的經歷。

    蔣舟取餐的時候,人聲鼎沸的小吃館子裡,穿著牛仔褲的秦西榛大大方方把腳踩在桌子下面的擱腳架上面,手肘撐著膝蓋,一隻手掌按在臉上,側著頭看程燃,頭髮從耳畔落到鎖骨,笑道,「想到讓我變大老闆的辦法了嗎?」

    程燃道,「讓我想我就想……剛才讓你給我個唱歌來聽怎麼不唱?」

    秦西榛道,「我不好意思。」

    程燃愕然這叫什麼事,「專門給我唱不好意思?那當初山海我豈不是虧得很大?我唱了十首啊。」

    秦西榛嘻嘻一笑,「就是因為看過你那時候……所以……更不好意思了。」

    程燃瞪眼,心想我那時候是什麼畫面讓你現在猶有餘悸。

    秦西榛收回目光,蔣舟端盤上桌,她再不看程燃,對蔣舟說「謝謝!」蔣舟頓覺骨子又輕幾兩,連忙問還要什麼我再去拿,秦西榛說不要啦,辛苦了趕緊吃吧。

    ……

    一個下午吃了各種各樣的小吃,就連程燃自詡還算是大胃王的都覺得撐得不得了,但秦西榛卻好像內力深不可測,雖然說著飽,但路上遇到糖油果子還去買了兩串,末了才察覺到他們問他們要不要?蔣舟已經快扶腰的搖頭,程燃看著秦西榛這纖纖瘦瘦的身子,裡面藏了個冷聚變發動機嗎。

    秦西榛拿糖油果子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一群學生,其中有人驟然盯著她的面容,蔣舟一看心叫要糟。

    在人來人往的鬧市,秦西榛在其中反倒很容易融入,人們一般不疑有他,但是在這種場合和一些關注歌手娛樂事業的年輕人們狹路相逢,情況就驟然不一樣了。

    就在有些女生眼睛裡爆出火花的時候,一隻手直接繞過了秦西榛脖頸,攬著她的肩膀,程燃從她手裡拿過咬了一顆的一串糖油果子,接過去吃起來,一邊道,「老妹,等你買個東西這麼慢!」

    幾個原本欲呼出聲的女生又愣住了,狐疑的看著程燃攬著秦西榛和蔣舟徑直過街離開,最後才不約而同,「好像秦西榛啊……如果不是那個男生叫她妹妹,差點以為就是了!」

    等過了街口分開,秦西榛重重打了他一掌,露出兩顆虎牙,「你妹……佔我便宜!」

    蔣舟在旁微笑,兩人認識過程在先前他就知道了,秦西榛是程燃山海高中的音樂老師,只是她走的特殊藝體招生,其實正式當老師的時候,不比程燃大幾歲。

    蔣舟問還想吃什麼?秦西榛搖搖頭,輕撫小腹,說這回是真的吃不下啦。

    蔣舟進一步問,那想去什麼地方玩嗎?

    秦西榛想了想道,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來蓉城,會和朋友去臨河路的酒吧,是叫做老房子吧,最早的了,要不我們去那裡吧!

    蔣舟立即附和,說自己倒是認識那裡小有名氣的歌手樂隊。一副他很是老練的模樣,但旋即他看著秦西榛腆臉道,「當然和你沒法比。」

    程燃看著秦西榛,說到酒吧的時候她明顯若有所思,恐怕那是當初她音樂夢想起始的地方,以前一群朋友熱血沸騰的開始,想必是承載著很多回憶的。

    程燃點點頭。

    天色暗了下來,燈火在城市中逐漸攻城掠地蔓延。

    臨河路上的酒吧街如今已經氣候大成,老房子作為這裡最早最出名的酒吧,早已進行了一次擴建,現在位於河邊的一整塊空地,邊界全部由柵欄和灌木叢分界,內部的草坪上緊湊的擺著小圓桌和方凳,有樂隊歌手就在屋簷遮擋延伸的草地那邊,在聚光燈下演奏歌唱,氣氛熱烈非凡,就是聲音稍顯吵了點。

    而在和草坪空壩區相連的仿古建築的屋脊簷梁裡面,則是一個個呈扇形分佈的雅座區,人們坐在房間裡面,既有一定私密空間,也能將表演區域一目瞭然,屋內區的燈光製造得很柔和,以紫色和藍色為主,秦西榛戴著鴨舌帽,只需要頭放低一點,就是正面看她,都不容易把她全貌看個清楚。

    蔣舟帶隊過來的時候,老房子的老闆親自過來,跟蔣舟喝了杯酒,說今天真是趕巧,好些個出名的蓉城地下音樂圈歌手今天扎堆過來,有你認識的,有你可能認識的,老闆一連說了好些個名字,蔣舟臉色變得稍微有些不對。

    若是平時,這樣的場合顯然是湊上的熱鬧,但眼下不成。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蔣舟就遇到了他下意識最不想遇到的場面。

    那在表演區的台階前唱了兩首歌的歌手表演完畢,在老闆附耳之後,拿著吉他,一路在人的打招呼和拱手之間過來,來到雅座蔣舟面前,微微笑道,「蔣哥,聽老王說你來了,今天一定跟你喝兩杯!」

    蔣舟有些為難,「我有客人。」

    「蔣哥的客人,那得一起敬!」然後他正準備看向坐著的一男一女,蔣二娃一把扶過他肩頭,「走走走,去那邊和你喝,今天發揮的不錯……」

    過了片刻後蔣舟走回來,屁股還沒坐熱,那邊剛剛唱完的一個女歌手在和先前的男青年碰頭後,在對方指點下過來了,拿著小巧的酒瓶,「天行道館的蔣哥……上次抱歉走得急,沒能跟你喝一杯,今天我自罰三杯……」

    「不用不用,一杯就行,行了行了,你忙你的,我在這邊聽你唱就最好了。」

    「蔣哥你喜歡就太好了……」末了那女歌手又拿著瓶子雙手衝程燃和秦西榛,「我也敬你的朋友,今天大家玩的愉快。」

    程燃舉起百威啤酒瓶向這個並不陌生的女歌手遙遙一舉,秦西榛拿起面前的瓶子壓著帽簷點點頭,小喝了一口。

    屁股還沒坐熱,蔣舟的名氣所至,又有幾撥人過來敬酒。

    程燃和秦西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程燃揶揄道,「蔣哥名氣很大啊……半個蓉城音樂圈都認識你。」

    蔣舟那叫一個手足無措,「少東家你就別洗我腦殼了,都是老蓉城,又因為天行道館的名氣,傳來傳去,我也不知道怎麼大家都管我叫蔣哥了……」

    蔣舟忽而反應過來,衝程燃道,「說起來,我這不是在幫你頂這些事嘛……」

    程燃笑,「好好幹。」

    表演區那邊傳來爆發性的哄聲,原來剛剛一個歌手表演了一首歌,剛剛完畢,就引得一陣口哨和喝彩。

    程燃和蔣舟同時看向秦西榛,秦西榛點頭微笑,「是我的歌。」

    秦西榛的不少歌很考究技巧和功底,因此也是一些歌手樂隊想展示自己技藝磨練自己功力經常拿出來壓軸的。

    剛才光過來敬蔣舟酒的歌手就有四五個,但眼下那邊很明顯還有差不多數目的歌手在到來和演唱,而那個酒吧臨河寬敞的壩子裡,即便那些小圓桌已經拖到了邊緣,擠在草坪上的人都不下一兩百人。

    程燃看著這番熱鬧,道,「這裡是天天生意這麼好,還是今天比較特殊?」

    蔣舟道,「蓉城圈子裡的好幾撥這些歌手,唱著唱著久而久之就很出名了,不過彼此都有傲氣,平時誰也不服誰,今天老房子這邊,一起扎堆過來,其實就是切磋了。」

    果不其然,有女歌手唱完後,場上爆發出鼓掌的,喝彩的,也不乏有些喊笑著說剛才音準能再高一些嗎的好事者,女歌手也不著惱,拿著話筒半開玩笑脅迫,要不你上來。這樣的互動和玩笑打趣也是酒吧希望看到的,不光能促進音樂圈子的交流,也能迅速把氛圍炒火起來。

    有的人追歌手,就是知道對方的演出行程,在哪個酒吧就專門跟過去。

    只是老房子酒吧這裡得天獨厚,因為場地大,而且是蓉城眼下最出名的場所,等閒一般酒吧還號令不了這麼多圈內人,很有盟主的觀感。

    只是那些扎堆的音樂人歌手們私底下就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先前來敬了蔣舟酒的在那邊,甭管相互之間是不是有江湖恩怨,現在都在湊耳低聲交談,目光不時往屋內大堂雅座方向掃去。那些久聞蔣舟之名,卻還不認識的駐唱歌手樂手,此時似乎也受到了小範圍的這股震動波及,頻頻往蔣舟方向看來。

    騷動在外圍傳遞,就連正在演唱的演唱者,都稍微有些慌神。

    蔣舟嘆了口氣,程燃擱下酒瓶,打算買單,秦西榛脫下了帽子,黑髮瀑布般傾瀉,大概喝了點酒,酒吧紫色光線把她面容照耀出幾分豔美。

    她掃了一眼程燃,輕聲,「我不是不給你唱。」

    停頓了一下,她懶倦道,「最終幻想系列是吧。」

    ……

    在程燃安靜的目光下,她轉向蔣舟,「幫我借一把吉他。」

    蔣舟慌忙起身去了,然後程燃就看到她在前一個歌手演出結束後,起身後長身走到表演區那邊,這個過程的騷動從屋內,迅速向屋外的群體蔓延。

    塵世如潮。

    蔣舟在燈光聚焦的屋簷下,兩邊都是紅漆木立柱的台階那邊把樂器遞給她,上一個女歌手雙手捧在胸前,不敢相信的站在一旁,看到秦西榛坐在了她剛剛坐在的那個高凳上面。

    在短暫的震波和人們喧嘩過後,又漸漸消減下去。

    因為秦西榛在那邊敲了敲話筒,想了一下,道,「我跟朋友過來的,這歌,我唱給他聽。」

    旁邊的鼓手和樂手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秦西榛轉頭,在那把她整個臉頰都展露無遺的耀目燈光下,朝身後的樂隊們道,「沒關係,接下來我自己來就好。」

    然後她彈起琴,修長的手指伴隨著高超的技藝在琴弦上掃撥,植松伸夫作曲那簡簡單單卻又在細微處強大到莫可名狀的旋律,在飛螢環繞的光耀中迸發。

    光的最亮處,秦西榛嘴唇朝向話筒。

    第一句就空靈憂傷到有讓人想哭衝動的「whenever sangsongs……」

    在夜色中震顫。

    是《最終幻想viii》的主題曲《eyesme》。

    沒有人知道今天的這一唱意味著什麼,實際上連蓉城的這家酒吧都不知道它在今夜之後將成為音樂圈無數人心目中聖地,從此慕名而至著絡繹不絕,甚至所起到的影響和激勵,使得無數佔據了選秀和流行樂壇半壁江山的新生代音樂人雨後春筍般從這裡走出。

    此時此刻,身臨其境的程燃只覺得心臟怦然一跳。

    《eyesme》

    穿透時空,何等的情懷啊。

    全場如痴如醉聽完,人們忘了鼓掌,忘了嚎叫,忘了口哨,忘了喝彩和歡呼,只看天地間的那個女子。

    短暫的中止期過後,秦西榛換了個姿勢,纖指於弦再撥。

    這回前奏的旋律調子是與眾不同的悠揚,植松伸夫的《最終幻想x》的主題曲《素敵だね》

    素敵だね,羅馬讀音是「su tekine」。

    譯文意思是,「多美好啊。」

    玩過不知道多少次通宵的這個遊戲,雖然和先前英文主題曲不同,秦西榛這次唱的是日語,但程燃對於譯文早爛熟於胸。

    他也在清唱。

    「多美好啊

    如果兩人能手牽手邁步

    想和你

    攜手漫步你家的街道

    看著你容顏

    輕輕觸碰

    儘管這一切

    只是清晨的夢。」

    su tekine

    多美好啊。

    多美好啊。

    ……

    ……

    夜似乎在歌聲中淪陷。

    蔣舟雙目彷彿彙集無限爆閃星光的轉向程燃,終於不管不顧拚死道,「辦公室裡……其實,你們吻上了吧?」

    「吻……」程燃有那麼一瞬間才回過神來。

    吻你麻痺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18:48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好煩惱啊

    對於這夜臨河路的這家酒吧音樂人來說,注定是個奇蹟一樣的夜晚,直至很多年後,都有關於當時的個中細節被人口口相傳,有關那夜的女子出現是多麼不可思議,歌聲又是多麼的美,以至於經歷或者慕名至此徜想當時情景的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受到激勵,從而各有際遇。

    秦西榛就那樣和程燃蔣舟相處了一天,臨別的時候程燃問她住的是酒店,秦西榛說蓉城買了房子,媽媽搬過來了,接下來回去陪她,過兩天帶她出國旅遊一圈,母親跟著爸爸一輩子,爸爸固步自封在山海,媽媽毫無怨言,如今自己有能力了,就想帶著她多走一些路。所以匆匆而見,匆匆而別,但今天過得很有意義,謝謝蔣哥的招待。

    蔣舟手插褲兜擺擺手說舉手之勞,這個時候倒是顯得很風度,不怪他,臨末尾的時候,怎麼都想在秦西榛面前有個好形象。

    程燃笑你是專門過來查賬的,看到賬目心裡踏實罷了吧。

    秦西榛說也不盡然,我也是來謝謝你。

    唱了歌,喝了點酒,臉微紅,所以說這句話的時候月格外美。

    程燃想這大概就是當時股市得利給她打了錢後,秦西榛反應平靜的原因了,是為了此刻。

    程燃說我也謝謝你。

    因為那樣的歌聲,重溫記憶中美好的時刻,雖然最後秦西榛基本都被圍的水洩不通,倒不至於有瘋狂過激的情況出現,只是此地聚集的音樂人想靠的離她更近一點的心情,就足以讓人感覺到盛情難卻,秦西榛最後被目送出來,哪怕他們在這裡道別,隔著街都能看到酒吧裡那些張望殷切的目光。

    「關於我的委託,你有想法了嗎?」秦西榛笑道。

    程燃說那就禮尚往來,湊近給她說了一個方法,秦西榛那雙眼睛又忍不住彎弧起來,看著程燃,「真的……能行?」

    程燃微笑說錦囊妙計,本來自己攢著用的,你如此如飢似渴,送你了。

    秦西榛說你把剛剛那亂用的四個字吞回去,我這記迴旋踢就忍了。

    程燃只好嘆口氣喚蔣舟。

    本來在旁邊看夜色的蔣舟一臉殃及池魚的走過來,苦笑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秦姑娘要打殺的話,蔣二娃這百十斤肉,只有先擱這了,希望秦姑娘消消氣。

    秦西榛啐了一口這人跟程燃處久了,臉皮居然也能遺傳,又盯著程燃說休想胡亂打發我,我先試試,不行我再回來找你麻煩。走啦。

    她微嗔的說著這話,兩處酡紅的面頰很是靨靨。

    如漸影的星光。

    然後她轉身上車離開,蔣二娃還良久佇立,最後感嘆好一個奇女子。

    他最後朝那邊灌木叢之隔如同看飼養員離開的動物園酒吧內部無數人頭揮手。

    「都散了吧!散了吧!」

    ……

    有關這個暑假的故事,最令人沉重的,最窒息的,還是有關秦芊那場藝術宮的表演和吳家父子的衝突,所引發的來自更巨大力量對吳立偉吳磊的鎮壓。秦芊並非只有藝術宮那麼一場演出,往後還在不同的兩個地方進行了兩場相同的演出,只是這兩場演出結束的時候,同隊的人們,早裡三層外三層的把秦芊圍了起來。

    因為有關吳磊父親家公司的各方面遭受打壓的消息,已經開始彙集起來,構成了一個讓人想像就覺得腦補起來很是帶感的場面。

    那個人高韶寧表哥的,叫做程燃的男子,就是伏龍公司的少東家,傳聞在轟動蓉城的雷偉案時候,面對雷偉這樣的存在,他的父親也敢直接與之相鬥,也難怪當時吳磊和他父親,可謂是直接踹到了鐵板上。

    最重要的是當時在場的人還不少,親眼看到了程燃如何打一個電話過去,吳立偉就要立即接過去電話不停解釋的情況。更別提當時那位伏龍公司一看就職務不低的男子毫不客氣對吳立偉父子說的那一句你們完蛋了,然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直接通過各種渠道到和消息,證實了這句話的份量和事實。

    於是一大群舞蹈隊的演出完後圍著秦芊嘰嘰咋咋,詢問那個程燃和你什麼關係的,程燃家是不是做通信器材的,實力這麼雄厚啊,連吳磊都惹不起。或是她和韶寧之間本身關係不錯,這個韶寧表哥會不會是因為韶寧和你的關係才出手的啊,你有沒有他電話,下次能約著出來讓我們見一見嗎之類的說辭。

    秦芊只能面對這些嘆一口氣。

    只有她的好朋友袁慧群知道問題的嚴峻性,專程在這些圍繞她的各種求證消停後去她家裡找她,一臉的大事不妙,「怎麼辦啊……原本我還以為不太可能……現在看來,姜紅芍和他是鐵哥們兒,從以前就建立的好關係,所以他和姜哥所謂『神雕俠侶』都只是幌子,從他在當時在現場的表態來看,秦芊你的預感可能真正要成為現實了……」

    「為了你他不惜把吳立偉父子都打死……他豈止是喜歡你,你簡直是他的逆鱗好吧!」

    袁慧群是坐在她床上對她說的這麼一番話。

    秦芊則是坐著椅子,身體趴在書桌上,雙手枕著側在一旁的頭,若有所思。

    少年總是多煩惱。

    暑假快要過去,對於即將開學的秦芊來說,她最後高中生活中眼下的愁緒,大概就是即將面對和那個身份和背景在此看來都極其過硬,而且甚至就連她家父親的工廠都仰承鼻息的家裡是伏龍公司的程燃,十有**會對她「很有意思的」進一步攻勢了。

    連吳立偉父子都灰溜溜現出原形,程燃和他家的伏龍公司這種存在,簡直就像是陰影籠罩的大魔王。

    窗外的樹影在陽光下不盡婆娑,地面搖曳細碎的光斑。

    蟬鳴叫著,不捨夏日。

    在自己好朋友面前只穿著短褲的秦芊兩條在舞台上可以展現極致舞者美感風采的雙腿蜷曲交疊著,在入窗的光斑傾瀉下,白的晃眼。

    她側著頭,眯起眼睛,在身邊好朋友面前輕聲嘆息。

    好煩惱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 18:48
第一百二十三章 挪不開

    在程燃所不知道他已經成為別人眼裡的大煩惱的時候,臨近開學的八月中旬,姜紅芍即將返回蓉城,和程燃通了電話,電話里程燃問起她外公的病情,姜紅芍說已經穩定很多了,其實老人早一段時間已經可以下床,經常散散步了。

    姜紅芍說她外公的一些情況,老人家一直與時俱進,每天都讀書看報,瞭解時事,連年輕人的流行文化和遊戲風潮都有所知曉,甚至聽說姜紅芍還會玩戰略遊戲,老人還說是不是那幾個小子常說的星際,不忘提醒,休閒是需要的,和朋友去網絡聚群玩的時候,注意節制,當然這點我是堅定不移相信你的。

    一定程度上,姜紅芍口中的外公,哪有程燃想像中的大人物的樣子,更像是熱愛孩子的老頑童。

    姜紅芍還透露出他外公一些對時局的評價和看法,其中一些對前局的分析,只有歷經兩世人生的程燃知道,很多幾乎就可以說直接預測了未來。

    在這種時候,確實還是體現出不凡來,程燃的眼界來自另一段經歷,所以他知道以眼下的軌跡前進的世界未來是什麼個樣子,而眼下也有人與他看到相同的風景,這一定是因為對方站得足夠高,格局足夠大,知道得足夠多。

    這個時候,姜紅芍口中那個慈祥的老年人,才展露出大人物的輪廓來。

    距離開學很近了,她要回來提前準備一下,老人身體漸好,雖然疼愛孫女,但也知不要過於因自己打擾她的生活。

    她說她會給朋友們帶禮物回來,問他有沒有想要的禮物。

    程燃想了一下說,「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就是這一下突然想到了山海一中外面那家餅店的牛舌酥,還有點想吃,你那邊不是有稻香村嗎,應該味道很正宗,就帶點這個就可以了。

    姜紅芍問,「就只要這個嗎?」

    程燃道,「只要這個。」

    「好。」

    結束通話,她放下手機,這個時候她正站在天橋,遠處是城市地平線夕陽的光,她染著絳色的眸子正好看到對面街道的十字路口有程燃提到的店,於是前行,走下天橋的旋轉步道梯,抵達店裡面,服務小妹熱情的問您好想要稱重點什麼,姜紅芍卻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那堆牛舌酥,問,「我能買一塊嗎?」

    對方笑道當然可以,姜紅芍拿著食品口袋裝著的那塊牛舌酥,送到嘴裡咬了一口,咀嚼片刻後,秀眉微微蹙了起來,搖了搖頭。

    出了這家店後,姜紅芍抬起頭想了想,認定了什麼,又輕輕點頭,於是沿著人行道往兩個街區之外走去了,數十分鐘後,在另一家店如此重複了一遍……但最後她還是出了門。

    接著她走了很多條街,出入了好多家這樣的餅店,可味道好像始終和山海那家店不一樣。

    直到最後一家紅牆邊很普通的餅店裡,女孩走了出來,這回手上除了從最早開始她提著的購物袋之外,另一隻手還拿了一個裝著包裝好紅色禮盒的口袋。

    坐在公交車站台的椅子上,她才發現自己能在學校運動會的女子耐力跑上拿一二名,能打一整個下午羽毛球的自己,腿的小肚卻傳來陣陣痠疼。

    她俯下身伸手揉了揉,有公交車吱嘎停在面前,遠處城市影影綽綽,遍地華燈。

    ……

    姜紅芍回了蓉城羅維蘇紅豆他們就給她接風洗塵,位置選在羅雞肉的餐館,古香古色的包間,從姜紅芍的手裡接過禮物,打開發現是自己常掛在嘴邊上的潮流卡西歐電子錶的時候,羅維難掩激動的心情。舒傑西則收到了一套需要自組裝的二戰p-51模型戰鬥機,他仔細端詳著模型盒子靜美的封面,不住說著太酷了,太帥了。

    蘇紅豆在拿到她一本夢寐以求的簽名名家畫冊的時候很是激動,而馬可則因為自己心心戀戀的作家簽名的新出的散文集尖叫了起來。

    大家不約而同的盯著姜紅芍手上拿著的最後那個紅色禮盒。

    一群人集體起鬨起來,「為什麼這一盒要最後送啊!」

    「羅維你是不是傻,這種話還要問?沒看到剛才分的時候紅芍就沒把這個禮盒拿出來嗎,你的眼力勁呢?」

    羅維一拍腦袋,「怪我怪我,一般都是最與眾不同最壓軸的在最後面!」

    舒傑西看著橫眉冷對過來的姜紅芍,一個勁搖頭,「我可不貪心!我能收到最愛的戰機模型就很滿足了……」但他隨即又根本無視姜紅芍的目光腆著臉笑,「可我還是想知道那是什麼啊!?」

    程燃從姜紅芍手上接過禮盒,在眾人眼巴巴望眼欲穿中打開包裝後,一群人又愕然了。

    「什麼嘛……就是牛舌酥嘛……」

    「啊,餅乾啊……我還以為什麼好東西呢……」

    姜紅芍微笑,「程燃他就要這個。」

    羅維啊啊啊的對程燃道,「程燃你心機啊,知道她送我們貴的東西,專門找便宜的要,以顯得與眾不同啊!」

    既然發現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大家也就不糾結了,圍著姜紅芍問這段時間在首都的情況,大家分享各自的境遇信息。

    老薑卻注意到老薑和他們說笑著,但那對眸子,卻似乎有意無意掃向自己。

    程燃看著手上牛舌酥的包裝,翻過來看生產廠家,印在油紙上面的只是個很普通的名字,不是他口中說出的那個出名廠家,更像是路邊小店出品。

    他想了想,伸手去拿出一塊來,放在嘴邊,咬下一口。

    清香酥脆的味道在嘴裡化開。

    這是如山海一般無二的味道。

    像是當年因為來不及吃飯,在那家餅店買了後當早餐的步履匆匆。

    程燃愣住,低頭看著牛舌酥,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姜紅芍那雙略有些慌亂注視著他的秋瞳。

    程燃舉了舉手上的餅,對她道,「謝謝。」

    女孩略不自然的一笑轉過頭去。

    那一刻臉上的霞彩,讓人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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