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燃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mk2258 2017-8-29 21:40: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3 1295113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8 06:52
重燃 第一百九十四章 K街見聞(下)

    所以伏龍固網交換機的風光背後,是潛在的危機,在移動通信採購領域的旱澇,讓伏龍押寶更先進的技術,要踩准,否則一步踏錯,伏龍這個公司大概也就只有短短這幾年的存在歷史。

    因此伏龍在蓉城進行射頻設計研發,引入印度軟件管理體系攻堅核心軟件,和國內八所高校開發核心技術……

    程燃知道伏龍選擇的路線是正確的,現在就是這個佈局能不能全面鋪開,距離3g標準完善工作還有兩三年時間,這之中伏龍所能達到的高度,決定是否能夠在移動通信領域從被壓著打的局面翻身。

    眼前的估計還是讓程燃覺得世事難料,程飛揚創立伏龍,打造一支鐵軍,眼看著軍艦成形,程燃原本以為自己就能這樣躺著進入人生巔峰了,然而沒想到更大的世界裡,又掀起的風浪。

    即便鋼鐵的戰艦,風暴中隨便一兩個失誤撞上來,就會輕而易舉的被撕碎。

    華盛頓特區的空氣生冷,咖啡館外的窗戶都凝了一層霜,程燃能感覺到寒意,還有同樣加在程飛揚身上的這種高處環顧無處憑欄的處境。

    都說知子莫若父,在程燃這反過來也成立,國內通信業的格局日新月異,在未來甚至能夠成為全球變化最激烈的地方,也是擁有無窮市場機遇之地,但早有實力雄厚的國際廠商立在上頭。

    伏龍剛剛打贏了固網交換機市場,可這個時候就已經能夠預見到的變革中,整個產業全面升級,近乎殘酷的淘汰歷程開始了。

    伏龍所能爭的,也就是這麼一兩年時間。

    這是程飛揚的戰鬥,只是程燃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在其中做些什麼。

    到華燈初上,他們前往約定的吃飯地點,到的時候副總裁田豐在門口接他們,吃飯的地方是其中一家高檔餐館,門口有服務生端著品類繁多的領結供他們挑選,這是餐館特色,要求每個用餐的人都戴著領帶,以示衣冠正式,說白了營造儀式感。

    據說這個餐館裡用過餐的國會議員和政府高層不計其數,說不定現在裡面坐著的某個桌位上就是州參議員或者某位部長。

    進入其中裡面用餐的人也確實多都是正裝打扮,伏龍公司的宴席在一個長餐桌位,容納了這趟伏龍到來的高層,聖克拉拉研究所的負責人孫廣振,還有幾家合作公司,其次就是和這次遊說有關係的那位羅伯特,以及羅伯特所邀請到的一位商務部的官員。

    程飛揚以前自學的大學,英語這麼多年還是沒丟下,畢竟搞研發,這些都是拚命跟著,只是聽說能力要差一些,口語水平,也就和are you ok的雷總好不了多少。

    旁邊孫廣振負責翻譯,半聽半說之下,倒還是可以交流。

    那位商務部模糊聽到叫做本傑明的官員並不活躍,話語抑揚頓挫也不激進,但每每一發言,以羅伯特為首,美國方面合作公司代表都聲音消止下去,導致伏龍這邊眾人哪怕各自劃圈交流,也同時停止交談,聽對方說話。

    這不是居高臨下,而是自上而下,是天然的,沒有任何故作姿態的理所當然。

    整個節奏都在對方手裡。

    本身這種情況可能在場眾人都有所預料,美國商務部權柄極重,雖然職能上竟然還負責氣象海洋漁業,但主要權利還是體現在國際貿易,出口管制,反傾銷罰單和調查上面,而且掌握著幾個重要東西,可以卡住伏龍的脖子。

    第一專利審查,第二技術審查,第三電信業准入標準。

    且因為雙邊意識形態問題,對方提出很多問題,有些近乎於質詢,甚至不掩飾某些帶著偏見的臆測和揣度。

    看得出來,這場飯局伏龍方面一直在盡力溝通,而那位叫本傑明的官員,到後面,雖然態度仍然比較硬,但發難的話頭,倒是少了。

    然而程燃知道,他相信伏龍上下都清楚,偏見長期存在,而且難以消弭,持本傑明這樣態度的官員在商務部不少,前景不容樂觀。

    飯局結束,本傑明離開,伏龍眾高層都算是感受到了這種受審視和不信任的壓力,眾人都情緒不高,這邊買單結賬,這頓飯花了兩千五百多美元,其中一支本傑明喜歡的葡萄酒,就是800多美元。

    後面從遊說公司的羅伯特這裡知曉,本傑明這樣的官員,年收入大概也有十幾萬美元,算是中產,但是要養家,本傑明大兒子在普林斯頓大學,還背有高昂助學貸款,所以平常是肯定不會自掏腰包這麼消費,自然有類似伏龍和遊說公司這些人買單,這就是k街附近這些高檔餐館生意興隆的原因。所以有說法說很多美國法律不是國會山制訂的,而是在這些餐館裡敲定的。

    伏龍這算是花了錢受一頓質詢。而且還得寄望以此贏得些許對方的「瞭解」,以期對方在日後對待自己的態度上有所鬆動。

    花大價錢,甚至付出高昂代價,別人要插手就插手,要介入控制就控制,以近乎於喪失尊嚴的方式求得市場准入,還得面對刁難和偏見,這是很多國內赴美的公司所面臨的常態。

    程飛揚一行接下兩天還見了一些美國方面的官員和議員,各方消息開始彙總過來,現在在k街的中國公司,不止他們蓉城的伏龍,還有一些企業也在活動。

    這不奇怪,遊說本就不是低調的行為,有的時候甚至還要高調,在諮詢發達的k街,最不愁的也就是資訊。

    甚至伏龍公司在k街的遊說內容,很可能也都會給人知曉了。

    三天後,程飛揚果不其然收到了一封邀請。

    隨著邀請過來的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表示自己是來自長安會。

    程燃想到了他麼抵達美國當天,在機場遇到的那個「長安會經貿團」。有記者有媒體等候,程燃接下來還在隔天的報紙上看到了有關報導,經貿團上面的與會人物,其實有些並不陌生,而這群人也是罕見在華盛頓這邊很受歡迎的國內群體。

    因為其中有不少人……說白了,就是買辦。有的來頭程燃的兩世人生看來,一目瞭然。背後是些什麼人,大多數都是普世人們眼中的精英階層,這些人有背景有資源,而且還很是能幹,只是程燃沒想到的是,因為程飛揚的活動,對方還是找上門來了。

    到來的人很明確的向程飛揚介紹了一番長安會的相關會員單位,整個經貿團的目標和宗旨理念,最後才向程飛揚含蓄的表明長安會方面傳遞過來的意圖。

    伏龍公司在美國這邊意圖尋求關鍵技術合作研發的行為,有可能會給如今美國一些渲染「共和國威脅論」的人作為做文章的藉口。

    當然,伏龍的活動影響未必就那麼大,但是總會給對方多一些砝碼,這種事情,儘量能免則免。

    對方還冠冕堂皇說起如今國家大戰略加入wto的節骨眼,伏龍這種想往產業鏈上走的行為可以理解,但是,其心雄壯,但其力未免過於不自量,如今最先進的科技上游,還是美國公司,而且在這上面,美國無論政府還是國會,有很多雙眼睛是盯著的,盯得很死,更不會讓威脅出現。

    伏龍還是先把自己的分工明確好,不要觸碰國際貿易框架下要主導產業上游的美國主要利益群體的神經。若不然伏龍公司在美國的活動,有可能會讓長安會這個群體很多企業在美國方面的談判陷入被動局面,讓別人產生不信任。

    來的人把話帶到了,程飛揚聽過了,但也婉言謝絕出席長安會宴請的邀約。很明顯,別人一開始就把道給劃下來了,程飛揚不會按照對方的「指導」行事,所以哪怕是為商要一團和氣,特別是同在異鄉,但這場對方的宴請也沒有出席的必要了。

    謝絕對方,對方笑了笑離開後,程燃對程飛揚比了個大拇指,「老爸,硬氣啊!」

    程飛揚不和買辦集團打交道硬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今在k街活動的伏龍同領域的公司還有,都是跨國公司老對手,這些自然不希望伏龍公司掌握核心技術,而意圖通過長安會這樣的組織或威懾或說服伏龍公司改變主意,當然也是他們的一種手段。

    但是……程飛揚拒絕了。

    而且,連席都不去參加。

    很明確的表明了態度。

    伏龍公司的前身華通其實就是買辦做代理起家,但最終結局是什麼,中國被外資割據的七國八制,一線萬元的暴利,資本的本質就是business is business,道義放兩旁,利字在中間。

    程飛揚看得很清楚,所以哪怕面對這樣的威脅,他也絕不會讓伏龍重蹈覆轍。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8 06:52
重燃 第一百九十五章 紅顏

    長安會不在乎程飛揚是否拒絕會請,他們的目的,本就是把這番話傳到位。該提點的提點。

    第二天,一個熟人倒是過來了,原蓉城貝拓分公司的總裁吳枝山。

    吳枝山在川省和伏龍競爭失利後,再伴隨著副總王立剛隨雷偉案東窗事發,就失去了和程飛揚一較長短的可能性。後面貝拓公司內部變故,他調回中海貝拓總部,坐上了權柄不低的副總裁位置。

    今趟到達華盛頓的長安會經貿團裡有貝拓公司,吳枝山是貝拓這次出行美國的代表。

    和程飛揚雖然曾經是生意上的對頭,但兩人間也並非沒有私交,吳枝山被調走之前,蓉城的一些公開會議,他和程飛揚曾經同過席,甚至還聊過幾句。不管商業上貝拓和伏龍雙方殺得刺刀見紅,兩人之間倒是客客氣氣,笑面相迎,都不失風度。

    吳枝山的到來,反倒是讓程飛揚覺得新奇,這個曾經的對手,而且是個電信業的老牌人物,號稱「學冠中西」,據說曾經一篇論文上達天聽,因此才有電信業的一些調整局面出現,這麼個人,就算在川省和伏龍競爭失敗了,程飛揚也不把他當敗軍之將看。

    程飛揚的熱情相迎是出乎吳枝山意料的,因為早知道程飛揚性格高傲,他們在電信業會議上偶有見面,也只是點頭之交,沒想到在異鄉這裡,程飛揚表現出足夠的熱情,吳枝山腦子裡泛過一個詞「倒履相迎」。

    隔遠正統而立,吳枝山很老派的雙手抱拳拱了拱,「程老總!」

    他年齡其實比程飛揚大,這聲「程老總」,是放低身段的尊敬,也是給予他這般熱情的回應。

    程飛揚爽朗的把他讓進了酒店的一間會客廳,兩人像是老朋友一樣坐而論道,程燃也如柯南般留在旁邊旁聽。

    吳枝山知道這父子倆都不簡單,開門見山,說自己雖然說是和長安會經貿團一起來美的,但他可不是說客,只是程飛揚在美國的佈局,多少長安會那邊都知道了,內部當然是嘲諷程飛揚伏龍的不自量力,也有把他們的活動,認為可能會影響長安會在美國的經貿往來,造成阻礙的可能,因此有人說伏龍這麼家公司,要摁一摁,程飛揚這邊得到警告,他也是知道的。但吳枝山倒並不是為這個而來,他也知道程飛揚不會吃對方這一套,他是真的要想來聽聽程飛揚的看法。

    「核心技術這些,我是真的覺得,研不如買。最關鍵是研發這是吃力不討好的,這個週期漫長,而可能還沒有回報,特別國內在這一塊,人才缺口很大,技術缺口也很大,不是隨便就能彌補得了的。而且,你彌補了,那個時候世界又已經不同了。」

    這個時代裡,有這樣犀利準確的觀點看法,程燃承認吳枝山還是有相當的真才實學。

    「而且我們身處這個行業,你很清楚這種競爭的壓力,一旦落後,那就是步步落後,你自研,分散精力,別人一買到的,都是最尖端最先進的東西,一比較你就落了下乘。而且,美國是資本社會,中國要入世,你以為是誰推動的,單單是我們的努力嗎?還有看到中國這個市場的美國資本在背後推動的,他們下大力氣研發,需要我們的市場來消化這些成本,所以,有他們幫我們開發,只管用就行了,你擔心什麼,他們不賣?那其他同樣搞技術的發達國家賣不賣?公司競爭,他不要市場?那就意味著他也要萎縮,拿給對手突圍上來,所以,這方面根本不必擔心,而且,人家憑什麼冒著違背自由貿易精神,對你一家小公司動手,你這是被迫害妄想症啊。」

    程飛揚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嘛。」

    吳枝山搖頭笑道,「再者,中國就要加入to了,to的精神是什麼,是自由貿易,是國際化,是市場分工,一旦加入,中國有多少弱勢產業將被沖垮,多少會被淘汰,競爭更激烈了,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情,我們做我們的,而不是去攀這根線,伏龍有多少底子,足夠這樣的折騰?」

    他停頓一下,眯著眼道,「程老總應該明白我的肺腑之談,若是純以一個競爭對手的角度來說,我巴不得你去搞研發,一頭撞上去,然後在上面空耗精力,損失大量金錢物力。但我是以一個朋友角度,做出勸誡。」

    程燃可以保證吳枝山這番話說得是真心話,若是不顧一切過來力挺程飛揚,那就真是只其心可誅的老狐狸了。

    他說的很對,說實話,要自己研發關鍵技術,那是何等困難而漫長的途徑,這上面要燒多少錢?就好比日後大家討論得最多的芯片技術,從芯片設計,晶圓製造,封裝測試,設備材料四個產業鏈條,每一個鏈條都有大到可怕如天塹一般的技術壁壘,很多公司往往專攻一項,在這上面成為冠軍所付出的代價,那是踩在倒下巨人的肩膀上,無數的浪潮淘汰洗刷後的最終結果。

    這些產業鏈條上,還有無數個領域,都有不同公司費盡技術和資金人才的積累,才達成的世界先進成就。

    所以任何一家公司,想要說全產業鏈制霸,那只是類似外星科技降臨或者重生神級學霸的天方夜譚。

    程飛揚覬覦好的技術,但也很清楚吳枝山所言極是,他點點頭,「你說得很對,也成功讓我有所動搖,這樣吧,能買的,我們就買,要是沒有的,而我們又需要的專用asi,就要依靠美國人的先進技術,大家一起合作嘛。」

    吳枝山點點頭,一方面他是來勸誡程飛揚,其實也有一方面,國內電信業格局變化,以往的死對頭,今時今日也可能成為朋友,吳枝山也未嘗沒有為貝拓拉到伏龍這樣一個盟軍的想法,哪怕雙方在某個領域角逐,但是其他領域,未必不可以合作,吳枝山還淺淺透露了一下,伏龍若是日後有相關技術和設備方面的需要,貝拓有能提供幫助的,他權限範圍內,都可以給予助力。

    同時吳枝山還透露了中星公司在美國的活動,對方打算贊助一支nba球隊,這樣能夠得到合作公司相應州的議員的好感,所以伏龍若是想要在美國方面不落後於人,可能也要在這些方面下功夫去突破。

    ……

    吳枝山的到來不僅僅是給程飛揚投橄欖枝,還透露了一些對手的進攻方向,雖然這條老狐狸未必沒有打著驅虎吞狼的想法,但也給足了善意。當然,他並沒有透露長安會那邊對伏龍的一些看衰的言辭。

    伏龍接下來的活動裡,有吃閉門羹的,也有如面對那個本傑明議員一樣受質疑的,公關遊說費用,伏龍是嘩嘩如流水。程燃知道自己老爸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實際上對他這麼節儉的人來說,在吃飯上這麼花費,真是肉疼心肝疼。

    這幾天里程燃也用q跟國內聯繫,每天q上的留言很多,俞曉的留言信息是蹦蹦蹦的跳出來,都是問程燃在那邊好不好玩,看了什麼樣的風光,有什麼樣的豔遇,剛開始程燃還理睬他一下,結果發現這小子話欲太過於旺盛,就連有沒有去紅燈區體驗啊都問出來了,搞得程燃乾脆裝死。

    秦西榛在忙著到處賺錢,她現在已經完全準備往自己成為豪門夢想的道路上走,而在能掙錢的道路上,秦西榛這麼個搬倉鼠所蘊藏的潛力是無窮的,程燃只是一想,就能想像到她雙眼冒光去搜刮版權的樣子。

    楊夏倒是偶爾會發幾條信息,類似蓉城的天氣如何,華盛頓d的天氣又如何的問話,都很正常的對話。

    姜紅芍那邊,倒是不用程燃擔心,老薑的假期生活是多姿多彩,十中羽毛球社參加了假期的比賽,蓉城體育館,她上陣大殺四方,後面的安排似乎也是滿滿噹噹,還打算背包去九寨溝旅行,說是和蘇紅豆他們約好了,這些人跟程燃打電話說的時候,也是說放心吧會照顧好姜紅芍的,保證不准別人來搭訕超過三句話。

    聽著姜紅芍說起去旅行看美景的樣子,程燃又微笑,雖然覺得去九寨溝這種比較近的地方應該讓她等等自己,而且難道不該是情侶雙雙行動才是嗎,跟著幾個看煩了的傢伙一起去有什麼意思,但想著姜紅芍這樣的女生,自己沒有必要把她按照一般女生來對待吧。

    程燃想起曾看過別人給她寫的情書,對方是個大才子,十中這種地方語文作文常常滿分那種,其文筆放古代也是一號文傑,情書那叫一個辭藻華麗大氣恢宏,各種能打動小女生的羚羊掛角和無跡可尋的撩人。程燃看到姜紅芍委實是看了好一會,說明其文采是真的好,但最後還是隨意遞給了旁邊帶著探究目光的程燃,原來不僅是情書,還附了一張手繪的世界地圖,告訴她以後希望和她走過的路線,東京巴黎土耳其,都他麼小菜一碟,人家連買艘船順洋流季風流浪諸國都想到了,只可惜是仙人有待乘黃鶴,姜紅芍這位海客無心隨白鷗。

    最後她是拿紅筆在那封情書上打了個59分,還給對方的時候也換了她一句,「無聊。」

    連程燃都不免有些為那位才子心泣血惋惜。

    所以老薑這種女生,倒也很合程燃胃口,理科成績那麼強,說到底也是理科生思維,沒有小文科的那種爛漫情懷,不需要哄騙不需要過多的說一些可能連他自己都實現不了的諾言,相互陪伴就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與老薑相處很舒心,那種感覺就像是默契的朋友,但又是養眼而傾國,所謂紅顏。

    程燃問她等自己一週回來,那她去九寨溝做背包客後能見一面,姜紅芍說可能要去趟京城,到時候再聯繫吧。

    程燃哦的回了句,又覺得紅顏吶,雖然是個好東西,但相互並行的同時,也要給對方以空間啊。

    這就是個操蛋的事情……而且都怪俞曉,和他聊天過後,程燃腦子裡總會浮現出紅燈區三個字眼。

    往往夜深人靜,揮之不去……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8 06:52
第一百九十六章 僥倖

    俞曉口中的紅燈區程燃是沒看到,但k街一到夜晚,倒是多見黑色車窗的豪車旁徘徊的年輕女孩,和搖下車窗的人低聲細語,交涉之後,開車門而入,然後車輛離去,車殼上流溢著如瀉火光。

    匍匐在權貴下的世界一切皆可交易。

    華府按照綠化來說,大概是美利堅名列前茅的城市,美國圍繞科技,教育,醫療,軍事,研究幾個方面的所有大型公司,都在這裡設置了總部和分公司,這裡的房屋並不高大,但是規整,街道乾淨空曠,就連空氣中都散發著身為首府權力的味道。後世美劇《紙牌屋》的戲碼,每天都在這裡上演。

    伏龍的遊說並不是那麼順利,到了專利階段,在專利管理局大樓,程飛揚為了和審查的官員見面,從早上十點,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對方已經接待了好幾批人,然而始終就是不召見他們這批「東方來客」。

    這不奇怪,中美兩國關係一直都是波瀾起伏,對於中國,特別是在科技領域,美國方面一直是帶著警惕和防範,哪怕是伏龍所請到的遊說公司,都不可能直接在這種事情上為中國公司方面進行談判,而能夠讓程飛揚進入到商務部機構的預約名單裡,就已經可以拿到伏龍所支付的一大筆費用。

    空曠的走廊,程飛揚一行往往在候客沙發上等著,等到光陰流轉,等到日暉漸落,晚霞鍍金。

    除了等到最後對方改變主意不見程飛揚被拒絕的,一旦在機構或者k街高檔餐廳和相關官員議員會面,程飛揚都會盡力闡述伏龍公司的理念,表達雙方合作對於革新人們生活的通信技術領域的積極作用。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寄希望於儘量能夠以自己這位中國公司負責人親至的低姿態,疏通這些環節,改變那些固有的偏見認知。

    有沒有效,可能有效?但效果有多大?從每一個伏龍人緊抿著的嘴唇就知道,想要從牢牢把控上游的美國獲得專利技術的授權,被審視和被拒絕,幾乎就是常態。

    程燃每天都會去程飛揚公幹結束的地方等他,父子倆再一起回酒店。

    憲法大道的胡佛大樓外,程燃等到了從樓裡接受問詢出來的程飛揚。程飛揚西裝已經脫下了,掛在臂彎上,那件臨出門時徐蘭給他準備的備用藍色襯衫,胸背都被汗漬打濕,伏龍一行和合作公司的人接受的是商務部國家電信和信息管理局(ntia)的質詢。

    針對的是伏龍要購買美國合作公司的幾個專利授權,而關鍵是在這個技術項目上,伏龍擁有大部分專利,現在ntia要求伏龍提供這項技術的所有專利源代碼,以審查伏龍在獲得了美國成分的專利授權後,不會開發出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的產品。

    「太霸道了。這項技術不在美國使用,只是和美國公司合作,為什麼要我們提供全部源碼?這豈不是我們的公司機密,都在他們這裡公開了嗎,美國不就直接掌握了這項技術?哪有這樣的要求?」

    有人很憤怒。

    程飛揚伸出手去,落下來,「給他們看。」

    伏龍眾人面露憋屈不忿,那是無數個日夜多少人付出研發的技術機密,要這麼給對方一覽無餘,只因為對方對安全的質疑。

    但是,程飛揚說了,給他們看。

    「若是提交給他們了,美國方面很快就出現了替代我們的技術呢……」

    「沒關係……要看,就給他們。我也相信美國政府的信譽,不會這麼做。」

    眾人沉默了,最後點頭。但他們知道,程飛揚這麼做,是顧全大局的舉措。因為對方可以根據他們配不配合而進行評估,以決定他們在美國的合作項目,會不會全盤流產。

    伏龍一方面有對未來戰略規劃的考量,在這條線上與伏龍合作的這些美國公司,他們已經和伏龍綁在了一起,如果伏龍不為他們利益負責,那麼伏龍未來必然會失去更多合作方的信任。

    所以霸不霸道?美國可以以國家安全名義,審查和要求任何一家公司配合他們的行動,一旦涉及到這個層面,所謂的政企分離,企業不與國家意志同謀,都是一場空話。

    而程燃這裡,其實覺得這樣無可厚非,不光如此,哪怕就是後世「棱鏡門」曝光,美國監聽自己國民,程燃覺得一個國家在維護自己安全,甚至自己國民安全的範疇裡,這些行為有一定必要也可以理解。

    只是如若過於相信美國政客以自由皿煮精神裝點的門面,那就太過天真了。

    做完決定,程飛揚從下面握住程燃的手,就像是小時候無數次拉著自己兒子時一樣,他們在夕陽下往回走。

    程燃輕輕捏了捏父親那隻手皮略微起糙的寬厚大手。

    就像是小時候每次他難受時他所能給予的安慰時一樣。

    ……

    華盛頓肯尼迪藝術中心,由美國紐約國家交響管絃樂團和合唱團,以及中國民歌樂團的「慈善之夜」演出正在進行。

    這場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演出受到了華府市民的廣大關注,到場的觀眾來了兩千多人,在場的嘉賓中有華府重要官員和中國蓉城企聯會成員,而蓉城企聯會更是在此次慈善之夜中扮演著相當重要的角色。

    蓉城企聯會的多家公司將為美國兒童癌症協會捐款,支持「夢想家園」兒童慈善項目,為在德克薩斯州南部的科帕斯克里斯蒂市遭颶風「佈雷特」襲擊的受害者們捐贈物品。

    其中伏龍公司將捐獻一百萬美元的善款和物資支持這些慈善項目。

    在主持人念及伏龍公司的捐款後,現場爆發出了由衷的掌聲。程飛揚也像征性的亮了個相,上台和華府市長握手的時候,對四周的觀眾席拱拱手,一反美國式紳士舉動的個人特色又贏得了很多掌聲。

    下方的一些嘉賓位置上華府出席的官員,有帶著優雅笑意輕輕鼓掌的,也有互相間低頭交流後,抬起頭對台上微微點頭的。大範圍裡是認可的表態。

    程燃在台下的席間,四周圍的聲浪湧上來,還有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

    儘管知道這其實背後是遊說公司多番走轉,最終達成的效應。是伏龍乃至蓉城經貿團樹立形象而進行的一些活動。

    但當程飛揚站在上面受到掌聲雷動,而曾經那些身居政府機構裡高高在上的美利堅官員們都放下身段為他鼓掌點頭致意的時候,還是能讓人感覺到一種被現場氣氛感染的血液熱流。

    從山海到蓉城再到華府的肯尼迪藝術中心,程飛揚站了上去,在自己作為兒子的身份來看,他好像並不屬於那裡,然而拋去一個父親的身份,程飛揚從小城市走出來,於草莽中靠著一門心思的研發拚搏帶領團隊崛起,他不僅屬於那裡,能夠擁有這些榮辱,甚至還能站在更高的台上面去。

    身邊間或空著的幾個觀眾位置有人坐了上去,也在鼓掌,程燃先前沒有在意,程飛揚從台上離開,進行下一個環節後,程燃才注意到身邊有人。

    旁邊女子的風衣外套褪下,搭在椅子靠背上,露出內裡裙子襯托的修長身段,頭髮盤起,臉有些瘦長,容貌不算特別出眾,但是那對眼睛很明麗,而且有些似曾相識,倒有些和老薑幾分意思,只是老薑容貌上更好看,身段嘛倒是沒有這位少婦的成熟韻致。程燃以成熟的眼光飛快掃視,數據已經了然於胸。

    然後,他猛地愣了一下,具體來說還可能是懵了一下。

    從旁邊這個女子看自己的眼神中頭往外圍側一側頭,就看到了躲在她身後,身著一件緊身條紋毛衣和休閒褲,也同樣把頭髮盤起,露出玲瓏耳垂,笑吟吟著,卻滿臉發紅看著他的姜紅芍。

    程燃頓時覺得時空流轉。

    蓉城,大洋彼岸,天上街市落人間不為離人照屋樑的華盛頓府,雖是燈火輝煌卻是別家錦繡的肯尼迪藝術中心。

    慈善之夜。

    企聯會,鬧這麼大動靜。

    老薑。

    姜紅芍。

    她不光在山海那年的一中文化牆後面穿透次元壁般出現。

    她還能穿過空間門,跨越整個洋流的阻隔,機器貓一樣在這個寒假的異國抵近身旁。

    寒風凜冽的華府之夜,程燃心熱如潮。

    與此同時腦海裡閃過一個僥倖……幸好沒去紅燈區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7 17:28
重燃 第一百九十七章 更該死


    大洋彼岸見到姜紅芍,程燃著實是驚異了一下,乍一看確實有些像是機器貓的任意門,開了門她就出現在身旁,但其實並非無跡可尋,從知道自己要去美國時候的平靜,平時聊天時對此事的輕描淡寫,之前以為是姜紅芍本身個性的原因,哪怕兩人關係親近,也要給彼此以空間。

    而且程燃來看,雖然老薑比同齡女孩更早熟和理事,但在她這樣的年齡,感受美好可以,就不要過多的去承擔更重也更複雜的事物。

    興許是如此以為,所以程燃並未往深了處揣摩,她的閃爍其辭,幾次不經意詢問起他在華府的見聞,回憶起來都不是毫無徵兆,再加上其實他們蓉城企聯會在華府的活動,很容易掌握動向,慈善之夜,中國民歌和美國管絃樂團,搞出動靜,再加上姜紅芍那位中美兩地都很有能量傳聞中的小姑,到來這場晚會現場,其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姜紅芍的小姑只是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沒有哪怕是明面上的任何示好致意,她像是更關注於眼前的這個晚會,而姜紅芍隔著她和程燃對視之後,也端坐著融入到環境之中。

    程燃則是不亞於有一種身邊此時坐著兩條青白二蛇的既視感。

    但那種情緒和心情,確實是在緩慢堆積。

    隔著老薑的小姑,就能看到姜紅芍的側臉,她理過了頭髮,剪短了些,黑髮及肩,耳垂上打著顆精緻耳釘,目不斜視,但應該是感受到程燃目光,又或者是前來會場的路上空氣寒冷所至,面頰微紅著。

    程燃堅持不懈,姜紅芍目光終於繃不住,眼瞳輕微朝他的方向偏了一下,然後又迅速轉回去,睫毛律動。

    嗯,可以確認了,是在躲避自己。

    所以她現在內心肯定也不如表面這麼淡定,估摸著也是跳的厲害。姜紅芍本身有個特質可能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那就是越是可能連她都很慌的時候,她越好像表現得若無其事,但問題就是在於,太過鎮定,就自然顯出不同尋常。

    程飛揚從台上走下來坐回程燃身邊的路途上,看到了姜紅芍和她小姑,自己老爸這是愣了一下,然後疑惑看程燃,程燃很想以眼神告訴自己父親,這不是我早有預謀逃往法外天下,我也很無辜,你不要這麼一副你媽要知道你死定了的表情。

    姜家小姑還對程飛揚報以微笑,這大概是對他這位今日主角的尊重,而目光落回程燃身上的時候,笑容又重新收斂,簡直讓人揣摩不到她對自己的態度。

    對方很明顯不劃道,但可以看得出姜家小姑名不虛傳,不動聲色之間,就已經營造了巨大壓力,威懾已經成形。若程燃哪怕真是超越他所處年齡的麟角之徒,也保管能被她摁在五指山下。

    等到這場晚會結束,程飛揚起身的時候和姜紅芍淡定沉穩的打了個招呼說「姜同學,你來啦。」

    程燃聽著就迷了,老爸你這一副一切了然於胸的模樣是怎麼回事?但關鍵這事連自己這個當事人都很懵啊。

    姜紅芍也並不戳破的喊了聲「程叔叔」,然後程飛揚就一副我忙你們先聊的樣子先行一步,他倒也真忙,伏龍那邊的人等著,遊說公司的老總等著,還要和華府今天到場的一些官員和上層人士有場面上的禮節。然而大概是今時的晚會,或者此時出現的變故,沖散了早期時愁雲慘淡萬里凝的氣氛,他心情極好。

    「程燃,這是我小姑。」等到真正的面對面起來,姜紅芍才對程燃介紹。

    一旁的李韻才是真正的感覺驚奇,姜紅芍是她看著從小長大,甚至從小帶大的,對李韻來說很知根知底,雖然侄女很多性格上都和她相近,但李韻知道某些方面,姜紅芍要超越當初的她,姜紅芍在同齡人之間,絕對的出類拔萃,然而眼前這位萬事得體大方的侄女,無論是到來這場蓉城企聯會慈善之夜前的突然安之若素,還是從剛才開始坐在自己身旁就目不斜視,這其實正好的說明她的反常。

    哪怕是她大方拍拍對方肩膀,或者在這小子逼視她的時候回以不動聲色的微笑,就都不算勢弱。反倒是此時這種狀態和行為,才是真正的說明,她亂了。

    這小子何德何能?

    實際上姜紅芍放假的時候她就問她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正好能空出一段時間。姜紅芍說著要不還是去美國吧,還有很多地方沒去玩過,東北部,中部。於是李韻給李靖平和姜薇拍胸脯打包票帶姜紅芍赴美之後,姜紅芍才好像最終決定這回旅遊去處。抱著本旅遊冊轉過頭來,跟她建議,要不就……華盛頓府。

    李韻才知道這算是上了套,不過也正好,一方面蓉城企聯會在這邊活動,她們來觀看這場音樂會。另一方面,那也就乾脆來看看這個傳聞中的程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只是眼下看來,姜紅芍,是確實很在意他的。這很難得,但也讓李韻這個姑姑有些吃醋,就像是和自己這個天生相性符合的侄女之間,現在隔了層介質,如鯁在喉。

    「小姑好。久仰大名。」程燃笑著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程燃,」李韻回應點頭,「你的名字我也是經常聽說。」

    不咸不淡,平平常常,不親和。然後李韻翻手看表,「我去車上抽根菸,給你們半個小時。」

    李韻說著擺手而去,風衣飄蕩。這幅意圖大致已經對程燃表達得很清楚,不要想太多,今天確實是適逢其會,但此後也就各自天涯。

    不理李韻這內中透露的隱約意圖,等李韻一走,就是姜紅芍單獨面對程燃了。

    說來奇特,就是奧數賽場羽毛球大賽各種戰場都來去自如的老薑此時面對程燃,竟然也有幾分心怯,哪怕心裡頭已經重複了很多遍不就是個程燃,也好像在他目光注視下難以鎮定自若。

    偏偏程燃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九寨溝背包去了沒,有沒有人搭訕超過三句,比我多的?」

    「去了啊,當地賣竹編的小哥算不算?買了三個蚱蜢的,小哥還多送了一支蜻蜓。」

    老薑一如既往皮一下。程燃笑笑,「看來小哥不錯啊,口才很好嘛,人也挺好吧。」

    「是挺好,也挺帥。六十年前扛槍上戰場的時候,一定帥呆了。」

    說這話的時候,是姜紅芍眨眼一笑。

    滑不溜秋,滑不溜秋啊。

    這就是條撈不著手裡的姜小魚。

    程燃促狹道,「這之後不是說去京城,中間馬不停蹄,怎麼著有空過來?」

    「本來也是要去啊,可小姑要回美國,我跟著過來一趟,你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看看你有沒有被欺負。」

    「被欺負了怎麼辦,你為我出頭?」程燃笑,這什麼跟什麼,姜寨主下山嗎。

    姜紅芍一本正經,「被欺負了你要到對方電話,然後告訴我,我打電話罵他。」

    「老薑,你真是天才……」

    「不敢當。小女子還有進步空間嗎。」

    「可能去空間站上面還能有點。」

    「這麼說來我只能進太空探索星辰海洋了,地球上人類未盡的事業怎麼辦。」

    「這點破事,我幫你完成吧。」

    兩人簡直一秒進狀態,角色扮演起來了。

    姜紅芍一副鄭而重之的表情看他,眼瞳佈滿星辰,「程燃同志,任務艱巨,那就辛苦你了。」

    程燃「痛心疾首」,「姜紅芍同志,在這美帝國主義的土地上,我只能目送你遠行了。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的,這種時刻,都不知該如何表達同志間的友誼……」

    姜紅芍沉吟一下,狐疑看向程燃,「難道……抱一抱?」

    程燃看著她,她看著程燃,氣氛漸歸於寂滅。

    姜紅芍的表情開始微窘。

    程燃趕緊無辜撇清,「……這回可不是我說的!」

    老薑緋紅的雙頰間是滿眼的惱意。

    更該死!

    ……

    當然實際的行動是沒有的,畢竟眼前就是藝術中心外面,散場的人流如潮,裡裡外外這麼多雙眼睛,那是真啥都沒法做,迎著風聊著天,頂著另一片彼岸的星空,就這麼也心情豪邁壯闊得很,一路把老薑送到李韻的車前,是一輛在此時華府夜色下很應景的林肯。

    「你們什麼時候走?」程燃問如果明天還有時間的話,大概可以送機。

    姜紅芍不說話,看車旁邊的李韻,李韻掐滅那支女士煙菸頭,對姜紅芍道,「明天我去辦些事,晚上我在酒店等你夜宵。」

    程燃愕然看向李韻,再看姜紅芍微黠的表情,這才意識到她這小姑先前原來故意一副經停即走的態勢,搞得像是匆匆碰面就要揮別。這是時刻都在給自己挖坑啊,程燃已經能想像章隅和這位老薑小姑的碰撞,當年說不定那可真是針尖對麥芒。

    這番話已經說得很明白,明天她不出現,但是晚上姜紅芍必須回來。

    其實不在於程燃如何揣測老薑的家族,畢竟峨眉山報國寺所見的態勢和那個他們家裡叫柳高親戚的態度,還有姜母一直和他的暗戰,都讓程燃認知是老薑背後的家室對他應該是審視,而且有隔閡與一定的排斥。

    然而眼前的李韻所表現的,卻是一種程度上的寬容。和老薑母親的站隊不一致啊?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

    是因為身為老薑的小姑愛屋及烏?

    「我住在國家廣場附近的酒店,那裡有很多景點,明天早上九點見,正好我也沒來過,明天我們去逛逛,今天早些回去。」

    姜紅芍乘坐李韻的車離開。她臨走時那個眨眼的動作和俏麗的背影還揮之不去。

    程燃走回伏龍眾的車輛,看到程飛揚在笑。

    程燃道,「爸,如果我說我事先也不知道姜紅芍和她姑姑在美國,今天會來……你相信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7 17:28
重燃 第一百九十八章 漂洋過海來見你


    不管程飛揚信還是不信程燃這一套,總體這幾天裡他對他還是有愧疚的,本來是他公幹程燃旅遊,結果程燃時刻掛心他和美國這邊的合作事宜,也是全天候跟隨,哪都沒去,聽程燃明天要和姜紅芍出遊,也是相當支持,抬手就給了程燃一千美元,讓程燃該花花,程燃笑著說,「爸,你忘了,我如今也是有產業的人了,哪需要拿你的錢。」

    結果程飛揚說,「你的是你的,我給你的是我給你的。拿著用。」

    這話本還是好模好樣,結果最後他補充一句還是走了樣,「要是用不完……哎,算了,用不完你也拿著……」

    程燃有時候又無可奈何,程飛揚手上那麼大一攤子,項目拍板的出入,不可以尋常人生活用度衡量,但自己節儉的烙印,看來是抹不掉了。

    很多人往往無法理解,再大的老闆,會珍惜盤子裡的一顆飯粒。再如何榮華錦繡的生活,為什麼總會經常祭奠墳前的老妻。有的人風華正茂卻要為情愛自棄餘生。有的生離死別未必天崩地裂,更多的只是一句無能為力。

    一切的難以理解,都是因為不曾經歷。

    程燃拿到一千美元,有程飛揚心情甚好之功,這是顯而易見,一場在華盛頓府弘揚中國國粹文化的完美演出,看得出在場的觀眾反響挺好,但這些不是重點。

    重點在那位lb公司的羅伯特果然是長袖善舞,一方面動用自己關係請到《華盛頓郵報》《洛杉磯時報》的記者到場,另一邊則拿伏龍的慈善之夜借花獻佛,這也是華府的那些政府官員為何對這種另闢蹊徑的文化慈善活動顯得如此熱衷的原因。

    若無意外,這場慈善帶來的後果和政治收穫能讓伏龍在華府機構上入局順利,然後持續從中深耕運作,把這個政治成果拓寬且運營下去,這裡面如何化解那些固有意識形態的偏見,以及從中取得更深刻的磨合,那就是更進一步的課題,但毋容置疑,沒有人會拒絕面包和黃油,特別是資本說話的資本主義社會。

    回到酒店用趙青帶來的笨重thkpad600掛上了網登q,俞曉那邊蓉城正是中午,程燃一上線就是俞曉消息閃個不停,各種在程燃面前的花式炫。

    「九寨溝之行圓滿結束,向遠在大洋彼岸毫無義氣甩下我們的程燃匯報,余小哥成功帶團返回,一行五個女生,對我從頭到尾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表示了高度評價。你都不知道這種帶團的感覺,哦對了,世嘉的櫻花大戰遊戲玩過吧,跟帝國華擊團花組組長大神一郎美女環繞的待遇那是一模一樣滴……行啦,哥們兒知道你在那邊口水都滴下來了,收著點……」

    「再給你說個秘密,此行焦點最多的老薑可不僅僅給路人回頭打望了,哥們兒那是豁出本錢殺了多少膠卷,才留下了那些個照片,咱們這麼多年哥們兒了,談錢傷感情,你隨便在那邊買點最新的gba啊,索尼隨身聽啊之類的美國貨回來,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程燃上線,回道「寧死不屈,美色亦不能移。」

    在電腦那頭的俞曉迅速鍵入回覆,「哇在了啊,那邊晚上了吧,我這邊大中午,真神奇。話說回來你可想好,這趟背包游後人老薑又跟她姑姑出去旅行了,估計不是在京城就是廣州,人不定還有十天八個月才回來,你到時候返程可是見不著人的,就不想拿到照片以慰相思之苦?」

    程燃「……」

    打完字俞曉頓覺自己真是高瞻遠矚「是不是發現我是天才,哥這生意頭腦不比你差吧?你以為我吃素的……這手人心操控得是不是天衣無縫?」

    程燃微笑打字,「我何必自己要照片。明天約了老薑逛街,我讓她回國後親自找你要回照片,豈不更好?」

    鍵入過去以往的手速小能手俞曉瞬間啞火了,半晌後那邊才有了回應。

    「我……kao!」

    ……

    結果第二天在和姜紅芍約好的國王廣場見面後,確實如期待的看到了一身紅裙裊裊婷婷的老薑,然而旁邊還有個戴著墨鏡風衣的她小姑是怎麼回事?

    程燃看著李韻,李韻輕描淡寫,「想了想,就放你們兩個小孩單獨逛,也不放心,想玩什麼想吃什麼,我請客。你不會不歡迎吧?」

    程燃能怎麼說,能說你怎麼不講信用?

    於是道,「……熱烈歡迎。」

    這才意識到,敢情又拿給李韻坑了一次,程燃才想到最後的時候姜紅芍對他的眨眼,當時沒能留意到這個細節,眼下才知道李韻昨天說的給自己和老薑空間,又是一個煙幕彈。程燃很想扭頭問老薑你這小姑到底還有沒有個譜?

    李韻笑笑,「情緒不高啊,不過沒關係,你們同學間想說話的,儘量不打擾你們就是。」

    程燃很想說你猜我這次會不會信。

    國家廣場附近的國會山和華盛頓紀念碑之間的中軸線幾乎聚集了華府的大部分景點,據說一天逛下來也夠嗆,好在三人也不趕景點,就慢慢踱步,感受下這座號稱「威嚴政客,美國心臟」的地帶,其時天高雲淡,主觀感受確實大氣磅礴。

    程燃記憶猶新的還是那部《2012》電影裡洪水災難時肯尼迪號航空母艦被洪流倒捲著撞向白宮的場面。

    波托馬克河東岸的林肯紀念堂前能夠一眼看到標誌性的華盛頓紀念碑,中間的二戰紀念碑群這個時候還沒有修建,程燃指了指有大群野鴨游弋的長池子,沖姜紅芍輕聲說了個口語,「阿甘。」

    姜紅芍自然知道程燃說的是電影《阿甘正傳》裡阿甘演講時和珍妮重逢長擁的地方,就是眼前的倒影池。

    姜紅芍臉微紅,不動聲色。

    此番景緻極好,高廣的天雲湛藍到一塌糊塗的藍天,清冽的空氣,還有藍天白雲下的老薑。

    異國他鄉,雖至天涯卻紅顏在畔,這時候應該有周星馳的那句話,走到哪裡都是天堂。

    可唯一不美是旁邊就有個李韻,簡直是想逾個矩都做不到。

    其實程燃又哪裡知道眼下李韻的心情,她曾經和紅芍坐在去往薄荷島遊船的甲板,看海龜和魚群。在荷蘭鬱金香森林,背靠背坐在大樹,一起在威爾河邊看世界的落日,一起仰望愛丁堡壯麗的煙花,兩人還在馬賽舊港駛出的帆船上,她上身一絲不掛曬太陽浴。而眼下本應該是她帶著她在華府歷閱美國歷史人文,把這兩個即是姑侄更像閨蜜的遊歷圖再添一筆坐標,此時卻陡然多了個人是怎麼回事?

    那以後是不是都要橫插這麼個傢伙?還能不能自由曬日光浴了?

    李韻的內心鬱結自不必說,走走停停,號稱館藏最大的國會圖書館遊走一番出來後,李韻在門口站著,姜紅芍在裡面翻書,程燃也來到厚重的石墩柱子旁,李韻轉過頭看他,問,「伏龍從山海發跡,短短時間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家裡劇變,對任何少年人來說都是衝擊,換句話來說,你們家從沒錢到現在有錢了,你是什麼心情?」

    這絕對是一個很要緊的問題。

    程燃這樣的年齡,家裡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這個年紀是怎麼面對這些?畢竟現實中大多人貧賤時慼慼,富貴時驕狂。始終如一何其之難。

    程燃知道這可能不光是李韻,甚至所有明裡暗裡在觀察著他的人的所有疑惑,是什麼樣的心情,能讓他消化掉這些家庭的劇變。

    程燃總不好是因為兩世靈魂,他對李韻道,「在我看來其實變化不大,沒買大別墅,也可能是住自己單位裡,不用擔心安全,也沒有請人來照料日常生活,也大概是以前能克服的困難都能克服了,現在也不希望家裡有外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我爸我媽過慣了普通日子,沒啥物慾,可能就是日子寬裕了,但他們忙碌的和操心的也更多了,其他家裡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所以我感覺不大。當然如果你要說別人巴結和奉承的環繞,但如果是因為你的名聲和事業來的,那麼有一天你失去金錢名利的時候,也同樣會失去這些附屬品,只要看清楚了,就不會受這種事困擾。」

    李韻思索了一下,算他過關的點點頭,「富貴噬人心侵人骨削人志,看來你們家把你保護得很好。看得倒是很清晰。」

    停頓一下,李韻又道,「姜紅芍的家庭情況你大概已經知道了,我不想說其實都是普通家庭這樣的話,紅芍的外公曾經的貢獻注定了會讓他的家人也受到一份尊重,蔭及子孫,必然會有些特殊。也會有人質疑和有色眼鏡來看你,你怎麼看待這些東西?」

    程燃對李韻笑道,「我只是小孩,小孩和大人想的不一樣。你們大人會在兩人戀愛時開始計算得失,門戶登對。我只看到雙方是不是契合。世界上這麼多人不一樣,門當戶對對一些人來說很重要,但也有不看重這個東西的人,這不是不可以妥協的東西,這個事情上應該沒有統一性。」

    「我該說你是天真,還是勇敢?」李韻笑,「還是說你其實是因為有恃無恐?你家是做電信設備的交換機出身的吧,的確賺了些錢,但這些都是賬面數據,國內電信市場發展那麼快,格局一天一個變,你家現在的成就,很可能都是無根浮萍,而且在一些人看來,這點基業,其實也難入法眼。千萬不要以為今天風光日後還能風光,前半生戎馬居高位,後面蹲牛棚的將軍都有,多少之前風光的人,甚至風光到天下無人不識的人,現在看來,平安落地者少,狼藉不堪者多。我只是說一個設想,要是有一天你家生意做不下去了,你還能像是今天對我這樣勇敢?」

    李韻笑,「當然,這話本不該這麼說,但我知道你不是個普通孩子,所以這話我也只對你說。」

    程燃仔細想了想,面對李韻打量的笑容,道,「也許確實跟你說話沒這麼從容。也當然會怕,但人這輩子,只活一次。你的家室,背景,一切外力都只是錦上添花,最核心的還是在於個人的能力。只要我死不了,有的事,明裡暗裡曲線裡,我這麼認,就這麼做。」

    姜紅芍從圖書館出來,李韻笑了起來,兩指捻著煙吸一口,「小孩的話太有意思了。不過挺好……你果然比較特別,比某些人勇敢。」

    程燃不確定她語氣中的「某些人」是哪個人,不好說也不好問。

    中午就乾脆在老薑想去的美國國家美術館裡吃飯,東西兩館,裡面有達芬奇的少女肖像畫,拉斐爾的《聖母圖》,畢加索的自畫像……展品眾多,一下午都逛不完。

    姜紅芍在其中流連忘返,裡面空間宏大,明亮的,灰暗的,漸變的,間或穿錯其中,程燃和姜紅芍走著,在略顯昏暗的聖母像展館階梯處,李韻已經拾步走過台階,看不到身影了,穿著紅色裙襬的姜紅芍走在程燃前面,還在照顧程燃的說著,為了維持館內的安靜輕音,「你想看航天館吧,看完美術館我們去……」

    程燃從後面上前一把攬過姜紅芍腰肢,將還在驚異中的她側轉身過來,雙手繞過腰摟進懷裡。

    溫熱綿軟接觸的身體,盈盈一握環住的腰肢。

    在懷裡女孩經過最初的震驚愕然,感受到程燃這種突如其來的強勢後,一雙手回應似的繞過他的後背,攬過,兩人摟緊,似乎都要把自己全身心埋進對方身體裡去。

    然後就是沁入心脾淡淡的甜香氣,瞬間馥郁著充滿胸肺。

    光亮透過館間那些透光孔灑進內部,聖母像肅穆威嚴,暗色的空間裡是這樣一雙男女,像是一霎時,又好像過了很久。

    兩人分開保持距離,然後繼續往前走,李韻在下一個館的入口等他們,雙方沉默著沒有多少話,姜紅芍髮絲有些亂,但又和那個方才膽大妄為的男子對視一眼,卻是半點嗔怪的神情也沒有,兩人之間升騰著某種打破界限的驚險和刺激。

    只是時間太短,而且地勢太惡,沒法繼續。

    然後逛了一個下午,就再沒這樣的時機,不過李韻倒是時不時會站在角落看他們,也不是發現了什麼端倪,就是單純看著這對小年輕,抽著煙,眼神裡有思緒在游移。

    下午來不及再去逛航天館,逛完幾個地方出來天已經將近要黑了,直升機噠噠噠一架接一架橫空飛過去,也不知是不是去往五角大樓的方向。但大概不是發現了汽車人。

    三人步行在國家廣場周圍的街區找吃食,一家燈火輝煌的牛排館,即便一開始再怎麼不咸不淡,經過今天的相處下來,李韻還是不吝會給程燃幾個微笑,打聽起他們在十中的趣事,這些興許姜紅芍都沒怎麼講過,結果程燃卻好像抓住了討好小姑的突破口,於是把薑紅芍的一些事蹟說得天花亂墜,其實都是張平這些人眼中的姜哥。

    李韻有時候會笑,看著姜紅芍,「原來你還有『姜哥』這麼個名號啊。小姑知道你為啥不說了,一點不小仙女嘛。」

    姜紅芍皺眉輕嗔,「小姑!」

    李韻哈哈大笑,又看向程燃,姜紅芍先前說起以前的事情中,已經提到了從俞曉那裡聽到程燃在一中還組了個樂隊鬧了一番,「你居然還會彈琴?」她朝餐館靠窗的那個擺放著樂器的位置撇了撇頭,「要不給我們彈一個?」

    這個時候剛剛一個餐廳駐場的小歌手結束了彈唱,之前是一首優美的美國鄉村民謠,餐廳裡大家都在鼓掌,李韻說完不待程燃意見,伸出手彈了個響指,吸引全場視線後,朝程燃做了個請的手勢。

    於是一時間周圍各個桌上的美國白人把好奇和善的目光投過來,還有些一看也是旅遊的外地客,先是微笑,然後一個面容惇厚的大叔鼓掌,更多人鼓起掌來,有輕微的口哨聲,掀起善意的笑聲和附和。

    姜紅芍淺笑著看程燃,那表情是「你這回是逃不掉了」。她今天頻頻目光落在他身上。

    程燃想想,點點頭笑著起身,然後從那位歌手手中接過一把吉他,更大的掌聲中坐下來。

    程燃想著,彈什麼呢,短暫後用英語道,「獻給一個女孩。並謝謝她。」

    然後手指撥弦,在彈起的前奏中,程燃唱起李宗盛的那首《漂洋過海來看你》。

    在場的各桌餐客在歌聲中沉寂了,能聽懂歌詞的是一些華人,他們沉浸了,大部分聽不懂的美國人,卻不影響他們感受到歌聲裡的情感。

    姜紅芍凝視著程燃,眼眸漸漸熾熱。

    當程燃唱起的時候,先前最活躍的李韻定在原地,是聽進去了。

    到一段落下,第二遍那句「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覆練習……」的前奏再次被程燃唱出來的時候,李韻雙眼通紅。

    這首歌所牽起的那些原本以為淡忘的細枝末節絲絲扣扣的回憶,那些飄零已隨雨打風吹去的過往歷程與心酸,毫無徵兆襲來。

    她手背擋住鼻翕,眼睛裡淚水卻一慟而出。

    山有頂峰,海有彼岸。

    但不是每個人經歷的漫漫人生長路,都有回轉。

    那是那年那月那時的美利堅,那個女孩漂洋過來見他。

    那是他們後面想起來,即便是在艱難的日子裡,也會覺得藉慰和甜蜜的時刻。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7 17:30
重燃 第一百九十九章 圖窮

    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一個可以放棄那些矜持和審慎,壓下眼前的困境,甚至不惜自己陷入更為艱難的境地中,翻山越嶺,只為了和你見上一面的人。

    而如果這一生有幸遇見,那大概就是三生有幸。

    前世的程燃沒有遇見過。

    現在卻好像有這麼個人就在身邊。

    世上最好的事情之一,也許就是你用了積蓄漂洋過海要去見的人,對方也如你一樣願意這麼對你。

    從餐館出來後,李韻表情平靜,只是鼻尖有些紅,眼睛還有些充血,然而仍然恢復了那個幹練的,實際手頭上掌握著大宗海內外投資工程話語決策權,不知被多少人視為難拜的一尊佛,高不可攀的形象。

    有的情緒,只是因為以前經歷,偶然會再起波瀾,但其實久經風霜的內心,還是能很快的消平下去。

    這不是對過往的懷念,只是人生中有過的心情,因為一個契機所引發的共鳴。

    但其實心知肚明,今天的自己已經再不是昨日的那個人,有的路走過去了,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然而眼前還是這樣的一對小年輕,李韻注視著程燃道,「歌唱得不錯,不浮躁,像講故事娓娓道來。挺踏實一個小夥。」

    姜紅芍從旁道,「小姑,他可沒那麼踏實。」

    李韻瞪了她一眼,不理她這種有些小女生情致的玩笑,看向程燃道,「不想著家裡的庇護,主動去蹦跶一下,更好。若能開創一個事業或找到喜歡的方向,在你這個年紀就是難得的收穫,甚至可以獲益終身。聽說你在蓉城和人開了一家綜合性的網城。有前途,可以由此感受一下經營,積累管理的經驗,沒關係,什麼都是從小處開始,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小溪也是一條條一段段持續涓流,才匯合成大江大河的。保持這種探索什麼都去做的思維吶……以後能有大成就。」

    程燃點頭,「好的」。

    姜紅芍和李韻就住在前方一個街區的酒店,程燃送兩人到了,空氣中的氣氛很難明,李韻看在眼裡,臨最後才道,「明天我真要去辦事了,就不陪你們了,你們還有很多景點沒逛完,自個兒玩去吧。」

    程燃表情很為難,內心簡直恨不得要拍巴巴掌歡迎,但一想到李韻這講信用是陋習的慣常,趕緊還是眼觀鼻鼻觀心,提醒自己這小姑是沒個譜的。

    晚上回到k街,自我感覺這一天還真是意味深長。而在自己房間床上的姜紅芍,亦是如此久久不成眠。

    第二天程燃看到李韻和姜紅芍同時出現在酒店樓下的時候,程燃差點想來句你大爺的。

    結果李韻手上提著個箱子,跟兩人道,「臨時有些事,我飛一趟,我叫了人來陪你,可能下午到,叫陳姐的,我美國這邊助手。」

    說著李韻把箱子放林肯後備箱,上車跟兩人打了個手勢驅車走了。

    等李韻車真的駛離街區,程燃看著姜紅芍,姜紅芍笑著看程燃,然後她道,「今天還請多指教,程燃同學。」

    程燃上前拉過她的手,還不滿足,翻轉過來從縫裡將五指勾住,終於正大光明,「姜同學,彼此彼此。」

    牽著姜紅芍的手走了一截,走過低矮的樓房,走入開闊的廣場,走入明麗的陽光下,今天姜紅芍換上了一身淡綠色襯衣和格紋小外套,下身是牛仔褲和運動鞋,程燃道,「其實昨天的衣服也挺好看,怎麼換這麼勤?」

    姜紅芍挽過他的手臂,半個身子依靠著,瞥一眼過來,「想換就換,別說話。」

    今天是徹底的兩人空間,程燃胸口掛著單反,姜紅芍陪著他,把他心心唸唸的航空航天博物館看完,萊特兄弟的第一架飛機,人類第一枚火箭,「阿波羅」登月艙,第一代戰機到航天飛機,還有中國的風箏和火箭……出來後他們又去逛了國會大廈,在那些莊嚴,肅穆的建築之下,老薑在相機取景框中做出動作和手勢,並不嫻熟,有的時候還需要程燃指揮,這個時候她就透著一些笨拙了,但她在鏡頭前跳跳挪挪調整,很快又領會到程燃意圖,微笑,咔嚓。

    不得不承認,勝在素質太好,隨便一個動作,背景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好看極了。

    程燃花式拍攝,過足了攝影的癮,攝影這種東西,想要產生興趣,那只有一點,就是看著自己的作品足夠達標足夠美。所以程燃樂此不疲。

    他們游國會大廈,去外表看不出來的fbi大樓外面拍照,兩個人去街邊冰淇淋店買冰糕,牽著手大邁步一起啃蛋捲,偶爾程燃舉起相機,姜紅芍就轉身面對鏡頭,歪頭,俏皮的剪刀手貼著面頰兩眼之間。

    中午兩人吃美國漢堡店,老薑巾幗不讓鬚眉的和程燃一人手拿一個大漢堡,哪裡有注意形象的自覺,因為兩人點的是不同口味,她問,「你的好不好吃?」

    程燃把咬了一半的漢堡遞過去,她愣了一下,還是有些嫌棄,但找了個最好下口的地方咬了一口。

    看到程燃的目光,姜紅芍伸手要去掰一半手上漢堡,結果程燃搖頭,「不食嗟來之食。」

    姜紅芍嘆一口氣把漢堡遞上去,程燃在上面咬下一口,笑意盈盈,剛才的骨氣瞬間無效。弄得姜紅芍皺眉看那一大口缺口,兩腮鼓氣嘟嘴,但看程燃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她又眉眼彎彎忍不住笑。

    只是這一天逛下來,興許是老薑的氣場太足,程燃一直倒沒有機會如昨天一樣好下手,不過那份滋味還有些銷魂蝕骨,早在初中畢業前夕程燃在和俞曉的私下碰頭間就說了她有胸有屁股,而且預言未來只會更好,如今可謂是一語成箴。

    逛得累了,下午坐在林肯紀念堂前,看著不遠處過去喂白鷗,在綠地草坪間蹲下的女子,華盛頓的陽光明亮,空氣卻清冷著,程燃深深的看著這一幕,終於明白那些文學作品裡無數次提到過的希望時間定格不再流淌,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倒影池遠方的華盛頓紀念碑高高聳立,林肯紀念堂旁邊的同樣矗立著一個小紀念園區,他和姜紅芍剛去看過,那裡樸素的小碑文上刻著美國命名為韓戰的那場戰爭中的數據,上面是:dead。

    那些戰爭的喧囂已經遠去,至今已經很多年。

    然而這個世界仍然並非表面的那麼平靜安寧。

    就在程燃看著遠方喂白鷗的姜紅芍那個側顏,希望時光停留在這一刻的時候,長椅的旁邊突然多了一個人,那個名為柳高的男子,正一身深藍色出自名工剪裁,一絲不苟沒有一點褶皺的西服,雙手揣在褲兜,從旁靜靜的看著他。

    陽光有些刺眼,程燃微微眯了眯眼,才轉過頭看著他。

    叫做柳高的,姜紅芍稱作表舅的男人,目光從姜紅芍方向收回,那邊喂鴿子的老薑顯然也看到了他,微微怔住。

    程燃沒有動靜,他坐在長椅上,柳高插著褲兜,居高臨下看來。

    他的眼睛裡是一種淡然的,沒有任何情緒的神態,不憤怒,但神情凝肅,「姜紅芍的姑姑已經走了,她安排的人我們截住了,這事我來接手。」

    停頓一下,柳高的語氣有種鋼筋混凝土的陰抑,「到此為止了,姜紅芍在這邊和你見面的事情,她的家裡知道了,她母親那邊,也知道了。人我要帶走,你的事情,後面再來說。」

    程燃抬頭看著他,「我們是同學,也是很好的朋友,我想,好朋友和同學的關係正常接觸,你又是誰?」

    這意思很明確,無論你是誰,都沒有資格對姜紅芍指手畫腳。

    柳高眼睛微微擴睜一些,看得出他正在壓制心頭的怒意,但他兩條突出的顴骨,仍然刀削一樣收緊,聲音森然,「小兄弟,你太天真了。」

    「我知道你,還有你爸是誰。這麼說吧,你們來這裡的第一時間,我們作為老牌商貿,還提點過你爸,有的事情……在這邊,怎麼做更好,更對大家都有利……」

    程燃頓時想到了程飛揚在這邊時候的那個背景深厚的「長安會經貿」過來「提點」的一幕。

    板上釘釘了。

    眼前這個柳高,也是長安會一員。甚至根本已經是能得到靈通信息的高層,對伏龍在這邊的遊說經貿行為,都有所知曉的程度。

    不過想來也不難理解,姜紅芍家裡有特殊背景,出一個這麼做買辦的,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

    因為這種人,並不少。

    「你父親的伏龍公司,在這邊遊說跑關係,很不容易……也很關鍵吧?如果有什麼閃失,你猜會不會對他的公司,甚至未來,產生重大影響?」

    「本來我作為紅芍的長輩,她正常的社交,是沒有什麼的。但就怕有些打著同學旗號,但其實心懷叵測的分子,把她一併給帶壞了。」

    「畢竟,作為她的表舅。她媽有時候的擔憂,我也要分擔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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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燃 第兩百章 該死的


    「……就怕有些打著同學旗號,但其實心懷叵測的分子,把她一併給帶壞了。畢竟,作為她的表舅。她媽有時候的擔憂,我也要分擔一點。」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做人還是做生意,很重要的一點,是混圈子。有圈子才調得動更多的資源,使得動更大的權力。不好意思,直白了一點,但你聽得懂,你我都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孩,你鬼著的。但是……沒用,不要妄想從這個家裡得到什麼,你敢伸爪子,那就要做好引火燒身的準備……」

    「你爸短短時間,做通訊設備,做到這個地步,了不得。但是,瓶頸也差不多到了,這上面每一步,可能都是要賭,賭對了,往上走,賭錯了,管你搭了多高的大樓,說垮也就垮了,想要穩妥,天時地利人和,都需要,哪裡去找?圈子。你猜再往上走的路,我背後的圈子不給他開門,他走不走的下去?就好比現在他在這裡做的事情,找關係,求人……我們在這裡所編織的網絡,早就已經根深蒂固,我們能讓美國人不跟你爸做生意,你以為我這句話是在嚇唬你,還是真能如此?」

    柳高不介意跟程燃說起這些,一方面,是這小子的確已經成為了威脅,上回峨眉山的時候,他面對自己那種輕傲無禮的姿態,讓柳高回想起來,如魚刺卡著,無端生怒。

    另一方面,他處心積慮的接近姜紅芍,說不得哪天就會讓這個姜太爺在意的外孫女發生損傷這個家利益,顏面大失的行為。他不會看到姜家成為別人的笑柄。

    若是眼前面對的是程飛揚,他說不得還會多幾分客氣,哪怕要敲打,明面上的和善還是要做足。

    然而自來小鬼最難防,千里之壩也是潰於蟻穴,一個小偷在背後鬼祟,沒準就要偷掉姜家基業,面前這個程燃雖微不足道,但他和姜紅芍的距離,就足以讓他構畫的藍圖遭到破壞,所以這口惡氣,這一口痰,要先吐在他臉上。說白了,兩耳光褪了他神光,接著才是他再來慢慢拾掇。

    「說到底……通信業,多少資本背後來歷不俗,你爸在國內做生意,太不留情面,打碎了很多人手上的盤子,想不想知道現在我背後,有多少恨之慾其死的人?就是在這裡,也有美國人要求著我們,把你爸扼死在競爭的源頭……」

    柳高說著,那個剛才埋下頭大概已經是被他口中所言駭到「肝顫膽寒」的青年,這個時候抬起頭來,然後嘴巴朝他動了動,「煞筆。」

    那一瞬間天高雲淡,柳高先前掌握著節奏,像是刀子剔骨割肉般的威脅言語,忽然就這樣消失在冷冽的風中。

    他停頓了,頭略微斜著,就像是一個攻城略地一路嗜血長驅直入的征服者,在炫耀身後的凜凜軍容和遠處圖騰的巨大雕塑時,遭遇了泥石流。還保持著一個蹊蹺難明的動作,有的是盡顯得荒謬怪誕的遭遇。

    他確實聽到了這兩個字,但是……怎麼會,怎麼可能……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天生含著金鑰匙所處的位置,所處的層面,從來不曾受到過的當頭棒槌。

    有時候一句話可以噬人骨,有時候一句話可以誅人心,有時候一句話可以奪人志毀人尊嚴,能讓人感受奇恥大辱和殺人之恨。

    原本這些都是他在對這個青年所進行的行為。

    結果這個青年對上他目光的時候,又重複了一遍,「傻逼。」

    然後這個像是從頭到尾就沒半點醒悟的青年在柳高略微顫動狠厲的眼光中笑道,「你說這些,是一石二鳥的想讓我回去傳達導致我爸自亂陣腳,同時拿我爸事業和家業威脅我斷了和姜紅芍的來往?……所以你真以為可以威脅到我爸的生意?」

    「你一個搞買辦的,背後給主子當狗,還沒有資格擺在程飛揚的面前。就連你背後的勢力正面和伏龍都較量不過,妄圖用下三濫的手段,你給別人當狗,有沒有問過,別人有沒有真的把你當一條忠誠的狗,還是條僅僅可堪利用來做些腌臢事,不需要後就第一個剝皮抽筋的黃鼠狼?」

    嗡嗡。

    柳高青筋蹦跳,頭皮都彷彿一掀一掀,用近乎於噬人的目光,陰沉著臉一字一頓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今天說的這些,會有什麼後果。」

    他眼角看到姜紅芍沒有走過來,似乎根本不擔心程燃吃虧。

    程燃雙腿打開坐在椅子上,雙手支在膝蓋上,抬頭看柳高,那一刻柳高雖說是盛怒的,然而也非完全失去理智,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根本不像是個剛剛成年鬍鬚都還沒怎麼冒出頭的青皮小子,背後有更讓他捉摸不透的東西,程燃道,「那就來說叨說叨,你能怎麼對我爸在美國的遊說下絆子做文章?真以為你一個雙方搞買辦的,能掀起什麼風雨,你控股了一家美國相關企業核心技術嗎?你能左右伏龍合作公司大股東意見嗎?還是說,你能拿出相應的利益,搞定這些公司的胃口嗎?你有什麼資格來圍堵一家在技術和研發上以血汗拼起來,就是不被吸血的公司?」

    柳高面容如鐵森寒,但明顯並不是沒有在動主意,冷冷看著程燃。

    「從技術層面上搞不定,那你還有什麼辦法,無非是從政治層面,還是你所謂的美國政客關係網。打什麼旗號?共和國威脅論?中國科技公司偷竊美國技術?這種事,我們在美國方面的競爭對手,也會這麼做,不缺你這點小打小鬧。」

    「還是說打算用你們背後的政客?那你知不知道我爸來美國做了些什麼?慈善項目和《華盛頓郵報》《洛杉磯時報》這樣大報關係的突破,我爸大可擺開陣仗,用美國人的方式,更進一步通過報紙訪談和美國上下層對話,表達觀點。大可不必避諱中國崛起與美國是否感到威脅,西方基督教講對抗,影響中國人的儒釋道文化注重和諧,道家講究改變自己適應環境,儒家是改變自己和社會交融,而佛家是養心。只要雙方的溝通能讓美國人逐步認識到這一點,就會讓很多人意識到中國的崛起和美國是包容共存的結果,這甚至還要多宣揚,這樣的效果大不大,多不多,能不能從根本上改變美國人對中國看法?可能還不能直接下論斷,然而有一點美國人必然是在乎的,那就是美國人對美國精神的追求。」

    「你以為這不是現在美國人普遍詬病之處?」程燃指向遠處的華盛頓紀念碑,「為什麼那座華盛頓碑是美國核心的核心之所在,是因為華盛頓確實才是真正的偉人,是美國人公認的政治家,是美國精神的代表。這種精神是包容,是開放,是自由,是獨立,是平等。而現在的美國人眼裡,華盛頓之後的那些美國總統,與之相比都差的太多,那些算不得偉人,充其量只是政客。這才是美國人內心中所認為的,美國精神正在失去。伏龍提倡這種我中有你的和諧,在美國人這裡正可以看做是美國精神的體現,把這個態度表出來,再加上伏龍在慈善上面的規劃和宣講,你認為你背後那些所謂同盟的美國政客,會不會願意為你們這樣的人站出來,在這種時候阻擋民眾對日益失去的美國精神的反思潮,站在輿論聲浪的對立面去?」

    至始至終,柳高都以噬人的表情姿態陰森的看著他,但是這回破天荒並沒有說話。

    程燃道,「所以,你不知道我爸在做什麼,你這種人,也不會知道我爸真正要做的是什麼。所以……本身就是不可調和。因為我爸這樣的人,他所做的事起來了,你們就失去了吸血的土壤,於是你們和你背後的人都跳腳了,都被戳痛了,都恨不得圍堵過來,打垮我們……但是沒有關係,這是必經的階段,我們已經預料到了會面對你這樣的人,還有你背後的人……」

    「所以,你沒有明白的是,從一開始,你的威脅,什麼砸了很多人的生意,多少人恨不得欲致我們於死地。你以為我會怕?我只會覺得是好事。因為你們真該死,說明你們真的被打痛了,知道自己要完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拿錘子把你們超度過去。所以你明白了,你的威脅對我來說只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打算真正把你們這樣的人打死……你以為我會跟你客氣?哪怕你是什麼勞什子表舅,煞筆不是因為你在哪個位置,而是你做出了什麼事。」

    「所以,傻逼就是傻逼……」程燃翹嘴,「該死的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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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燃 第兩百零一章 交接槍


    什麼是買辦,那就是犧牲國民利益,去滿足國外資本的需求,在這個過程中,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惜對本國產業進行打壓,圍堵,限制本國核心競爭力發展的勢力。

    跟柳高這樣的人,是講不了道理的,所以一開始就短兵相接,直來直去,最好。

    程燃說完,姜紅芍從那邊走過來,面對已經臉色鐵青著,幾乎是用盡全力克制住面容不猙獰爆發的柳高,「我跟我媽通了電話,我會在明天回去,一會我繼續等我小姑的助手過來。所以今天,我不會跟你走。」

    柳高陰沉著,看姜紅芍,已經猜到他這個表甥女方才的縝密心思,她方才之所以之前沒有過來,是壓根沒有擔心過程燃。她的不在場,正好可以讓程燃肆無忌憚對他這個名義上的表舅發難,而沒有後顧之憂。

    譬如避免若是後面說起來,她「胳臂肘往外拐」,「或者沒有半點阻止」的普世價值觀指責。然而卻並不影響,他今天在程燃這裡等於是被扇了幾個耳光的事蹟傳開。

    甚至只需要她輕描淡寫跟她那位小姑說上一句,柳高保管今天程燃的那些話,會在他所在的圈子裡無人不曉。

    威信威望是一種無形的事物,但卻真實的存在於你所在的階層,所在的圈子,所在的社會結構中。方才程燃對他一口一個的煞筆,不亞於一耳光又一耳光的扇在他的臉上,無論這件事情起因,乃至於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他柳高,都將成為別人私底下取笑的碼料,威望更將是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柳高看著眼前的這一男一女,才知道這兩人壓根就不是表面上的羔羊,而是兩條會咬人的狼崽子。

    柳高陰森著,說實話,他和背後的人的確有提及過怎麼對程飛揚動刀,但眼前這個程燃超出他的預料,甚至把他們可能採取的手段都一語道破甚至存有化解之法有恃無恐。

    這個時候如果和程燃口頭較量,那就要準備好承受數以倍計反噬的可能,以他的身份而言,絕對不划算。

    他看向程燃,「好,好得很……」然後同樣陰翳的看姜紅芍,「有人負責你的安全,這是你的要求,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他最後欲吃人的凝視程燃,意味著雙方是正式撕破臉皮。

    柳高轉身而去之後,那邊應該是姜紅芍小姑安排來接她的出現於廣場西畔的臨時停車區,只是遠遠站在那裡,給他們時間。

    程燃簡短的把和柳高的對話告知了姜紅芍,說的也比較隨意「……然後我就罵他煞筆啊。」

    姜紅芍聽到後來漂亮的瞳眸大睜,不由自主握緊拳頭,又舒展開,深吸一口氣微笑,「罵得真是漂亮。他就是大傻逼一個。」

    程燃愕然看她,她又眨眨眼表示揭過。

    停頓一下,姜紅芍道,「但柳高既然是那些對手的代言人,那就意味著這些商業對手和買辦集團接下來會真的對你家的公司和你爸有不利,你確定準備好了嗎?」

    「這是必然會發生的戰爭。之前我有所預料,當然,如果這個戰爭來得晚一點,能夠爭取一些發展的空間自然很好。但是沒有辦法,我爸到美國之行,觸動了一些人的神經,不要看似乎是因為你我和柳高而起,其實這只是一個因素,當我爸在美國取得進展之後,會威脅到那部分人的根基之後,這場戰爭就必然不可避免了。」

    那些事情要發生,說不定已經開始了。

    「不說這些了……」程燃看她,「你剛才跟你媽打電話,怎麼樣?」

    姜紅芍輕聲道,「我連累小姑被罵了一頓,你知道我媽的,我來美國的真正原因讓她大動肝火……她這個人,會覺得是串通了欺瞞她,我明天回去再跟她解釋。」

    「能理解,而且有這個必要,」程燃點點頭,「她必然也是擔心你在這邊會吃虧。」

    姜紅芍瞥他一眼,「不就是吃了虧嗎。」

    程燃恬不知恥道,「這樣的虧,我就是吃再多,也心甘情願。」

    姜紅芍眸眼睜大,像是發現怎麼還有這樣厚顏無恥之徒,她作勢欲打,程燃順帶握住她的手,攬住腰過來抱住了。

    又是那樣難離難捨的心情。

    良久分開,姜紅芍面容嬌豔欲滴,「回見。程先生。」

    程燃點頭,「回見。姜姑娘。」

    詩畫江山。不及青衣紅裳,眉眼無間。

    異國下的清風都像是沒有了滋味。

    只空悠悠目送姜紅芍走向那位來接她的陳姐的車輛離開。

    ……

    柳高坐在加長轎車的後排座上面,前排副駕駛上面的秘書察言觀色,早看到他臉色陰雲密佈,知道今時今日,最好噤聲說話夾著尾巴埋頭做人,否則就要倒血黴,然而沒辦法,手頭上是的確有緊要的事情讓柳高批覆。

    這個平時在外圍活動頗有手腕,曾經甚至貫徹柳高意志,把一個走投無路的三產公司老總活生生逼到從十八層縱身躍下,之後還把對方那個漂亮女兒收入囊中作為養在外禁臠之一的左右手秘書,把手頭上的資料遞給柳高,「柳總,經緯設備公司我們完成控股,他們那個趙傑成說只要再三千萬缺口補足,一定能攻克他們的一號車組牽引傳動系統,拍胸脯加老淚縱橫,我看你要是有心欣賞一下這之前倔著骨氣對抗如今膝蓋骨都軟了的這老不死,你只要要求,他保證能給你跪下叩頭求你網開一面。」

    看完後,柳高把資料丟一邊,陰沉道,「我沒有興趣看他給我磕頭,磕頭值多少錢?我腦子瓦特了?啟動拆分,經緯設備現在的資產,可以核算一下變賣了,我記得捷克有家公司對他們四號項目感興趣,主要肯出高價,這上面給我掙多一筆……三千萬?我吃飽了撐著放著眼前的錢不掙,拿給他投進去耗時耗力打水漂。趙傑成他要怪,就怪那小雜種,惹得老子今天就要見血沖喜。而他好死不死自己撞槍口!」

    回到在華府的辦事中心,關乎於伏龍公司的各項調查情報也出來了,彙總在柳高的手上,同樣也有他所在的那個圈子一些視伏龍眼中釘肉中刺的人手裡。

    「不好應付。沒想到真給他們打開局面,光是那場肯尼迪藝術中心的慈善之夜和上面所宣佈的相關慈善項目,美國人會監督要求伏龍公司履行,他們不履行違背諾言就會引發非常嚴重的後果,調查下來若是因為我們的原因,我們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他把慈善做得越是風生水起,那麼他程飛揚就越有可能打通更多環節。而這上面確實是如此,《華盛頓郵報》要專訪他,《時代週刊》也要刊登他,他在上面確實可以大加發佈他的理論,從而產生影響力,那時候再對付他,會很吃力。」

    「最重要的是的確商務部放鬆他們的准入了,有些專利互授上面,他們談判的進程正在加快,正在拿到那些東西……」

    交頭接耳,私下會晤,這段時間柳高的奔走和與人的交涉中,和伏龍在國內的競爭者,還有美國的競爭方,都放棄幻想,正視這家公司的麻煩之所在,如果真放任他這麼發展下去,那麼往後確實是如此,不光國內的競爭者,在伏龍恐怖攫取市場的能力面前,沒有還手之力,而那些世界佈局的跨國公司,將很快發現他們一直以來所霸佔的領域,將可能面臨紅海的局面。

    伏龍若是在美國真的如魚得水,如期獲得了他們想獲得的技術支持甚至研發支持,那麼對於這些對手而言,災難就要降臨了。

    但其實伏龍的那些對手,明裡暗裡,都在佈置行動了,美國政府和政策層面的戰場裡,兩邊的說客和議員都在發力,以期爭取各自的影響力,推動局勢往有利自身的地方發展。

    在程飛揚接受華盛頓郵報採訪,引發正面效果,眼看著對伏龍就要漸漸突圍之後,柳高再度撥通了那個電話。

    在和電話那頭的通話中,柳高說明了眼下美國這邊所面對伏龍的情況,伏龍已經有不被遏制之勢,他們的遊說能力極其驚人,在飛速的侵蝕相關環節的部分官員和議員。

    電話那頭的陸姓男子在沉吟之後,道,「美國的戰場只是一部分,如果美國的戰場失利,何妨不轉向國內的戰場。你那位表姐手頭上,不是正焦頭爛額,我們這個時候,送她一份大禮如何……那麼也等同於把發令槍,交給她。」

    柳高怔了怔後,旋即露出笑容,道,「你是說,讓我那位表姐,打響這一槍。」

    「我相信,她會很樂意。」

    柳高微笑起來,「恐怕伏龍怎麼都想不到,最凌厲的一刀,是從自己背後劈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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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燃 第兩百零二章 動手

    程燃的旅遊簽證註明的在美逗留時間是兩個月,但其實當初想著只是十五天時間就夠了,然而隨著伏龍在美國遊說的深入和關鍵,現在看起來,程燃也暫時不忙著回國。

    姜紅芍回了蓉城,柳高那邊也撕破了臉皮,但實際上,前線的壓力早就已經開始了,從各方面情報彙總下來,不光是伏龍在遊說疏通關節,在美國針對伏龍的,對方也在背後相應的搞事情設置障礙。

    但是以現在伏龍的行動來看,伏龍連續的開誠布公,慈善項目和在大報紙的亮相,讓伏龍公司得以以良好的形象展示在美國公眾點前,《華盛頓郵報》的採訪中,程飛揚金句頻出。

    對方是個老練的大記,是遊說方代表羅伯特引見的友人。對中國有一定偏見,針對程飛揚的專訪,對方也有質詢心中疑惑的意圖。

    譬如問及伏龍的是否會威脅美國企業的時候,程飛揚說,「中國加入wto已經掃平了障礙,未來是全球化的時代,在這個變大而發展的市場中,對於未來美國企業應該沒有需要害怕的,唯一要害怕的是失去機會,失去希望,失去未來。」

    當問及伏龍和中國政府的關係時,程飛揚說,「我們和政府之間的關係,可以這樣來概括,可以談戀愛,但不能結婚。」這話說出的時候,連旁邊做記錄的小哥都笑了起來。

    對於競爭,程飛揚說,「我不能說沒有競爭,競爭是人類通往更好生活的途徑,世界格局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無論是美國企業還是中國企業,都在參加一場長跑,不要盯著身邊的對手,因為很難說這就是你宿命中的敵人,可能還要往前跑一萬米,你才能發現誰是真正的競爭對手。而你在此所做的,只有向前,像是美國電影《阿甘正傳》的台詞那樣,跑,向前跑。這是阿甘的精神,相信也是美國的精神,同時也應該是所有企業家該有的的精神。」

    一連串的採訪氣氛活躍,甚至專訪的大記最後登報的時候,還取了一個相對積極的副標,「來自中國的有獨特魄力的企業家程飛揚,講了他白手起家的故事,鼓勵美國人擁抱自由貿易和全球化時代。」

    ……

    能在偏愛對華渲染偏見的《華盛頓郵報》登報專訪,而且有相對積極的報紙論調,所引起的效應自然不一般。

    讓《華盛頓郵報》轉變立場的原因,可能是遊說方代表羅伯特和大記深厚的關係,有可能是程飛揚出色的演說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固有的偏見,當然更有可能的,是《華盛頓郵報》已經連續虧損,為了向投資方交代,他們沒法拒絕程飛揚開出的價錢。

    專訪刊登,引起的反響廣泛積極。讓伏龍公司在美國的腳步,從各種高壓中得以有一陣喘息。

    目前在美國起到的進展,是伏龍公司談判遊說團隊的努力,也有自己父親程飛揚一定程度上的忍辱負重,甚至面對商務部專利審查的刁難,伏龍也一應承受所換來的成果。

    很多事物,並非沒有準備的無的放矢,程飛揚在來美國遊說之前,已經全盤對眼下的美國國會進行過細緻分析,從國會組織結構,國會委員會,國會領導人,以及國會文化四個方面,進行過充分的論證。

    眼下的美國第106屆國會,在對華問題上存在著兩大派別,即溫和派和強硬派。強硬派作為紅隊是堅定的反華派系,積極推動各種反華政策,主張對華強硬,在脆弱的雙方關係之間屢屢製造麻煩。而溫和派則是希望促進中國西化,政治經濟文化上面的全盤登陸。雖然兩派對華態度不同,但是核心目的還是很明確,就是希望改變中國的政治和社會體制的大原則是不會改變的。

    106屆國會是溫和派當道,但意識形態帶來的偏見仍然是不小的,伏龍能夠在這次遊說中得到一定成果,還是因為目前的大環境所致。

    這個大環境是「中國入世」,此時的美國國會中,是有一群為中國遊說的遊說團體。

    他們是波音公司,是通用汽車,美孚石油,ibm,摩托羅拉,att,等世界五百強公司和美國商會,美國製造業協會,企業圓桌會議等在內的利益集團。

    他們未必是中國政府在居中聯繫,實際從72年尼克松訪華中美關係破冰開始,美國公司就積極在美國國會施加影響,在華府的「叩門行動」中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這些五百強企業領導人在美國對華政策上運作,源自於這些公司對中國12億的廉價勞動力和潛在消費市場的垂涎。

    一定程度上,伏龍能在這對美遊說工作上減輕壓力,也有這樣日積月累的對華運作在起作用。

    而伏龍在美國的合作,一是借了勢,而是搭建了一個利益共同體,畢竟利益才是維持一個聯盟最根本的根基。

    柳高和其勢力在背後的設障礙拖後腿,都還不算是程燃看來最大的麻煩。

    最深切的威脅,是掌握美國這艘航船的高層不會真的認為中國的崛起和他們會是共存的局面,就算美國民眾們能因為商貿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可無論是這一屆,還是下一屆,下下屆,所有掌控美國政治高層的政客和集團,都不會真的信任和願意看到中國的崛起。

    雙方意識形態的對立,是難以消弭的。

    美國也不會願意看到中國將他所處「一超」世界局面顛覆,反擊也是必然的。

    所以伏龍最終還是要放棄幻想。

    程燃關注的,也還是在這裡。

    美國不是溫床,是老師,是對手,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博弈合作夥伴,如果有一天中國超越了美國,那也不是以把對方完全打倒來實現的,而是比他更開放,更有活力,更睿智,更不作惡,更充滿希望。

    眼下的伏龍,能在美國走到哪一個地步?

    能不能……

    走的儘可能遠一點?

    ……

    ……

    姜越琴得到了目前來說她手上督辦的川重工集團礦產資源腐敗案的關鍵性突破證據。

    川重工集團前身是核工西南地質局,後根據國務院地勘隊伍體制改革,地質局劃歸川省進行屬地化管理,改製成企業,從軍工計畫企業走向市場化競爭。

    川省是礦業資源大省,有包括鈦礦,釩礦,鋰礦,芒硝等32種礦產保有儲量居全國前五,稀土資源儲量位居全國第二,而在此基礎上的川重工集團手握大量川省礦業資源。

    然而手握重權的川重工集團卻頻頻出現礦產資源在外企的低價收購中流失的現象。最典型的是川重工集團手上一個探明儲量在100噸,價值兩百億的稀有金屬礦,被美國福斯公司以低價購買產生流失的事件,一系列種種苗頭顯示川重工集團礦產資源領域已經出現廉潔問題。

    開年以後,由姜越琴牽頭的省巡視組,省紀委部署專項清查,集團黨政一二把手被查明嚴重違反工作紀律,插手有關礦產資源開發交易事項,以權謀私,大量財產來源不明的問題。

    然而雖然姜越琴強拳出擊,但仍然遭遇了對方對抗審查,賄賂鏈利益鏈難以扒開,調查遭遇阻力,甚至出現多次對相關責任人的「嚴重洩密」情況。

    也就在這時,賄賂鏈的冰山一角,終於因為一樁「桃色事件」出現轉機,福斯公司的高管馬瑞克在中國的情婦突然向調查組告發美國福斯公司為拿到川重工集團稀有金屬礦所進行的一系列對高層的賄賂的證據。

    那麼接下來擺在姜越琴面前的就是一條路,只要控制這位福斯公司在中國的高管馬瑞克,就能完全將川重工集團的賄賂鏈條串聯起來,對案件產生重大傾斜。

    然而馬瑞克畢竟背後牽連著海外資本,涉及海外公司行賄,這本身就是一個棘手的事情。馬瑞克情婦的證詞透露出的訊息彙總過來之後,姜越琴還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審查考量時間。

    在關鍵信息逐漸完善的時候,蓉城的那個外人看來現在姜越琴多半焦頭爛額的b棟別院之中,李靖平敲了敲書房的門,表示要和姜越琴談一談。

    姜越琴在書桌前取下了眼鏡,揉了揉眉頭,來到沙發上,和李靖平對坐著。

    「我這麼做可能會違反紀律,就當作為你丈夫,我們進行的閒聊。當然,涉及案件的保密問題,你避開回答就好。」

    「川重工集團,關鍵突破還是在福斯公司上面吧?」

    李靖平看著姜越琴。

    姜越琴不動聲色。

    李靖平繼續道,「那麼你準備怎麼辦?福斯公司是美國安諾公司在中國的分公司,這是美國最大的礦業公司,在全球佈滿業務,而且據說在美國國會山後台強勁。這個福斯的總裁馬瑞克據說是安諾公司董事長的兒子……」

    「你想說什麼?」姜越琴有些惱然。

    李靖平緩緩道,「蓉城企聯會目前正在美國華府進行商貿活動,你要考慮這邊動手後,安諾這個背景深厚公司的反應,會不會影響到我們蓉城商貿團在美的業務,譬如遭到對方的報復……我的建議是,先緩一緩,這邊調查上面故佈疑陣,等蓉城商貿團離開美國後,再收網動手?」

    「女兒一個樣,做父親的也是一個樣!」姜越琴眉頭蹙起,隨即再也忍不住了。

    姜紅芍在美國和程燃碰面的事情,早讓她大動肝火,姜紅芍回家後,母女倆一直持續冷戰,再加上眼下督導的案子,姜越琴心中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時再聽到李靖平的這番說辭,一時怒火攻心。

    「福斯公司公然行賄侵蝕川重工的趙寬明,李明青兩人,廉價掠奪礦產資源,導致礦藏外流!現在關鍵證據在手上,你告訴我要緩一緩,對方隨時可能因為風吹草動遁逃,等他逃回自己國家,我去哪找人?你給我把人抓回來?」

    李靖平沉聲道,「或者提前跟蓉城商貿團知會一聲,讓他們對可能的反應早做提防……」

    姜越琴隱現怒容,「我做事,還需要跟他們打招呼?……你也知道他們在美國,要是我動手前告知他們,這個過程打草驚蛇,誰擔負這個責任?」

    李靖平道,「你太緊張了……我相信蓉城商貿團,不會有人和這邊有瓜葛……當然,在於你。」

    女兒是這樣,現在李靖平居然也是這樣。

    姜越琴環顧這間屋子,當初在這裡,在那個壁爐前,程燃那副在她面前沒有絲毫卑微和應該有的恭順模樣又不由自主浮現,再看對自己關著門的二樓姜紅芍房間,一股惱怒的情緒沖上她腦門。

    我管他洪水滔天!

    姜越琴起身,「你不必說了。我已經決定了,立即動手抓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7 17:31
重燃 第兩百零三章 回家(修)

    得到蓉城的變故,是晚些的時候。

    伏龍的K街臨時會議室之中,眾人聚頭於一處。

    遊說代表羅伯特,這段時間為伏龍全力奔走的一些美國方關鍵人物,他們興許是為了賺取伏龍公司的佣金,然而這段時間的彼此相處起來,大家在瞭解過程中,甚至伏龍公司為了開誠布公所做出的付出中,不同程度的,讓這些本身是以「美國優先」的美國人們,感受到了未來的那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程飛揚面對報紙記者時,所強調的那樣,美國沒有什麼需要擔心失去的,唯一所需要擔心的,是變得狹隘,失去美國精神,失去未來。

    伏龍的這場會議,沒有避諱這些美國方代表,眾人都來了,伏龍在美國的負責人孫廣振,正說起眼前的局勢變化。

    程飛揚看著孫廣振,「到底會到什麼樣的地步?」

    「很難說,因為川重工集團的貪腐案件,蓉城方面向福斯公司發難,原本是要抓捕其負責人馬瑞克,但是此人提前得到了消息,逃往了蓉城領事館。從這個時候開始,事情就已經失控了……」

    有人拳頭無形中攥緊,另一隻手掌覆住了,「政治事件了……」

    誰都明白,在這個關頭之上,如果發生這麼一樁政治事件,會有怎樣不可預料的結果。

    孫廣振基於羅伯特這些對美國國會深悉底細的遊說方代表提供的信息,說道,「馬瑞克是安諾公司董事長傑佛利的兒子,安諾公司在全美增長率在過去七年非常迅猛,已經連續七次登上財富雜誌,去年的報告中,安諾公司在世界500強中名列第七……」

    孫廣振說到這停住了,羅伯特接口發言,改由他翻譯,「安諾公司雖然增長快速,表面上看上去盈利能力驚人,然而……他們的盈利是有問題的,不止一家機構提及過,安諾公司的投資回報率其實並不高,還有一些文件顯示,安諾公司在世界很多國家和地區的合夥公司之間,有說不清楚的內幕交易……然而這些機構投上去的質疑,都石沉大海,華爾街很多分析師都看出了這點,但毋容置疑都選擇了緘口不言。因為知道這家公司背景深厚,很難說安諾私底下為國會山貢獻了多少政治軟錢,但可以知道的是,他們憑藉這樣的方式,避開了監管,讓質疑石沉大海,然後繼續用他們所謂的高增長率,去營造所謂的『奇蹟』。」

    一家有種種問題的公司,卻仍然高高在上,不受半點動搖,繼續去營造虛假的財富神話,這背後的水……究竟有多深?

    而接下來,對方為了撇開這種醜聞,又會利用這種政治事件做什麼手腳?

    「為什麼會是蓉城……為什麼會在蓉城……」說話的是中研部的副總裁劉波,這段時間裡,他沒日沒夜的和美國方面進行談判交涉,號稱「拚命三郎」,這段時間裡這些拚命所換來的成果,讓劉波就像是個老農遇到了收穫的秋天一樣疲累卻又快樂著。然而現在,他臉色蒼白,聲音囁嚅而委屈著。

    「劉波……」

    「不甘心……誰他媽甘心……」

    「劉波!」

    程燃看到自己父親喝止住了情緒有些失控的劉波,深吸了一口氣後,面容顯得平靜的面對眾人,「把手頭上的事情,都清理一遍,眼下能敲定的,就全部和對方公司敲定了……我知道你們要說,會有公司收到這個消息,獅子大開口,或者就再不松口談判上的條件,甚至我們會吃下很多惡果,是,會對我們很不利,但是沒有關係……吃虧是福,我們又不是沒有吃虧過,吃虧死不了,頂多就是讓我們未來的掙到的更多一部分錢到了美國人的腰包,會不平等。但是沒有關係,現在的後退,是為了未來這步子邁回來的時候,可以跨得更大,跨步得更遠。我們會贏的,我們可以贏得未來!」

    「程總……」有人喊著。

    「程總……」有人眼睛紅了,噙著淚水。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辛苦做的,努力去叩開偏見和質疑忍辱負重所做出的成果,將倒退一大步。

    現在在眾人眼裡,恐怕最受打擊的,那些面對美國議員和官員的冷眼,在商務部所受到的傲慢冷遇和質問最多的程飛揚,是他們這位一力想將伏龍帶到更遠走得更遠的領導人。

    「那麼……立即去做吧。」

    程飛揚面對眾人,鞠了一躬,「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

    ……

    最初時的消息,只是風雨初起的不寧,然而再往後,這場事件就展現出了風暴的輪廓。

    華府白宮門前,一場聲援抗議中國借反腐惡意打壓美國企業,抹黑美國公司的抗議活動展開。

    抗議者們舉起白色的橫幅和海報,為在中國蓉城發生的迫害事件抗議美國政府,要求白宮出台強硬措施,保護美國人權益,維護美國公司的正當經營,而不受對岸紅色政府的抹黑和打壓。

    白宮發生的抗議活動牽頭,事件出現在各大報紙媒體醒目版面。

    在對這場事件的解釋中,安諾公司的中國分公司福斯公司被描繪成了一個在異國政治鬥爭中犧牲品的角色。

    在廣泛的報導裡,美國在華企業會發生讓他們擔心的問題,那就是美國人嚴格奉行商業規則,捍衛商業準則的行為,會引發對岸沒有得到相關利益的官員因為沒有回扣可拿,同時因為派系鬥爭而產生打壓美企的事情。

    馬瑞克就是捲入這場對岸政治傾軋的受害人。

    幾乎所有媒體的報導言辭,都充滿著正義缺位的不忿和對對岸政體妖魔詭異的揣測。

    同時有些刊物附上了馬瑞克視角的進一步釋疑,源自於因為沒有給相關把持資源的對岸官員「上貢」,而觸犯了這些利益群體,導致了對方的迫害和抓捕行為。強大而自由的民主的美國保護了她的公民,他由此才得以從地獄逃出生天。言語中調動的是對美利堅「山巔之城」的自豪感。

    儘管也有質疑的聲音,那些提出安諾公司曾經在一些國家,也曝出過搞內幕和賄賂指控的聲音,在鋪天蓋地的「美國人受到迫害,美企權益受到損害」的口誅筆伐之間,很快被淹沒,沒有一點聲息。

    那麼接下來蓉城和蓉城政府就成為了很多美國人口中與妖魔無異的名詞。

    那些曾經就發出過「共和國威脅論」,渲染意識形態,渲染民主問題,一直堅定反對共和國的勢力,迅速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當道。

    而在這場風浪所需要有所指首當其衝的,就是蓉城此時在華府活動的以伏龍為代表的企聯會。

    一時間,「技術竊取論」,「商業信息間諜論」甚囂塵上。

    ……

    蓉城方面前腳出事後,華府白宮的那場抗議幾乎是好巧不巧的後腳就開始了。這種迅速的程度,程燃看來不一定是眼下還處於懵著的狀態的安諾公司的手筆,更有可能蓉城方面的變故,白宮抗議,能在兩邊信息如此靈通的,少不了柳高和背後的長安會集團的影子,一脈相承的作為。

    和柳高撕破臉皮,捅破最後那層紙的時候,程燃早考慮過對方的反擊,然而這些可能遭遇的障礙,其實都做了預案,包括對國會,對商務部的遊說,在報紙上大做文章,程飛揚甚至開誠布公,聯合借勢覬覦中國市場和勞動力的五百強企業遊說團……都能確保,柳高勢力,在其中所做到的威脅,無法影響大局。

    在伏龍的強勢遊說之下,他們也的確沒法在美國掀起什麼風雨。

    然而伏龍方面也沒有想到的是,蓉城大後方猝不及防的發起了對馬瑞克的抓捕,而更嚴重的問題是,若是控制住了人,坐實了對方行賄的事件,今時今日,事件都可能會變成截然不同的方向。

    但是抓捕沒有成功,對方提前得到消息被使館保護逃回了美國,宣稱自己受迫害的後果,就將這場事件不可避免的拖向了一場政治事件的深淵。

    在事件爆發之時,程飛揚接到了來自蓉城方面高官的電話,蓉城方面全面解釋了這場川重工集團貪腐案,行動的來龍去脈,只是因為行動的過失而可能給企聯會相關企業帶來的困擾和損失致以歉意,遺憾,關切和慰問,同時也是提醒蓉城的商貿團盡快回國,以避免事態擴大所產生的後續問題。以官方的立場親自進行道歉,極其罕見而且不容易,但現在能對當事人起到多大的藉慰,就只有天知道了。

    面對美國驟然惡化的局面,程燃和程飛揚知道,一直以來所擔憂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那就是在觸犯到「美國優先」的核心利益後,一旦涉及到意識形態對抗的時候,先前民主的,開放的,一切都可以談的局面,就崩塌了。

    四面八方,無時無刻不冒出來的,都是對立的,質疑的,打壓的聲音。

    一些關鍵技術的談判被毫不留情的中斷,一些授權的專利費用上面,即便是暴利的局面,也再無和對方討價還價的餘地。所幸這之前有些環節已經敲定,達成了協議,但也不乏臨時有協議被撕毀,重新提出更苛刻要求脅迫的事情發生。

    到處都是反對,到處都是聲浪。

    黑雲摧城,四面楚歌。

    伏龍就是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完成了美國最後工作的敲定,啟程回國。

    回國之前,遊說公司羅伯特和程飛揚握手,這個曾經向國會山推銷過圓珠筆也幫白宮兜售過軍火導彈的遊說公司負責人說道,「你們是公司的客戶,也是我個人的朋友和並肩的夥伴。美國精神今天或許不在這裡,但一定會在有你們的未來。」

    踏上返程飛機的時候,程燃拿到一張空姐手上的《洛杉磯時報》。

    上面有一篇明顯出自行業內專業手筆的報導,報導上稱,前段時間活躍的蓉城著名企業伏龍公司,因為突發的政治事件影響而導致在美的部分技術合作中斷,這些失去合作可能的技術將讓伏龍公司失去部分自我研發能力,從而只能對外購買ASIC專用芯片。

    初步估計,伏龍未來將為此多支出四十億到五十億人民幣,甚至永遠失去自主技術迭代的可能。由此往後所要付出的代價,更是天文數字。

    飛機有劃破窗外一萬米高空氣流的嗡鳴,程燃把報紙折起,他看到程飛揚也剛好將這份報紙放在前面的收納袋裡。

    父子倆對視一眼。

    程燃說道,「風暴來臨,站在大樹前,有人看著樹椏,大樹好像搖搖欲墜,但如果他們看著樹幹,便知道它堅韌而不可摧。」

    程飛揚探手揉亂他的黑髮。

    沒有蕩氣迴腸,沒有波瀾雲闊。

    「睡個覺。」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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