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滇嬌傳之天悅東方 作者:耳根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19 11:43
第四十章 替罪

  但徐天裘在倒地之時,劇烈的刺痛讓他「啊」一聲叫出,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無疑就是一聲警鐘。

  徐天裘雙眼一番白,徹底死了。那火燭案台隨著風聲,也熄滅了一盞。

  鐸嬌卻微微有些害怕,天氣寒冷吐出團團白氣。

  因為自身厭惡殺死這樣一個人,這不是鐸嬌會做的事情。

  強者不能惹,強漢更不能惹!

  在宮中這麽久,就算腦子糊塗,她也耳濡目染懂得了許多事,此人這麽年輕就是王者境的強者,更有一個神人師父,還是大漢朝的使者,這其中利害關係誰都清楚。

  然而事已至此,一害既除,鐸嬌還得馬上去阻攔正史趙松明,一刻都耽誤不得!

  想罷,鐸嬌閃身出了帳篷,卻發現帳篷外有人,呼呼風聲中,竟是少離王看來的驚恐眼神。

  「你怎麽來了!」

  「他聲音太大,我怎能不知曉?姐姐……姐姐……妳做該做的事情去吧,小心安全,我替妳收拾後面之事。」少離想明白後,壓低聲音到,盡管早已猜到裡面發生的事情,但若未親眼見到,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向來辦事妥當的姐姐,竟會親手刺殺了大漢朝的尊使。

  打虎親兄弟,鐸嬌察覺少離目光中帶著鼓舞之色,感激地點點頭,隨後飛縱而走。

  ……

  方才鐸嬌剛走,躺在地上徐天裘猛地睜開了眼睛,雙目之中滿是陰毒狠厲。

  「臭娘們……」

  他咬牙切齒道,一下撕開衣服露出了胸膛,但見心口之上的護心鏡破碎,一柄匕首沒入其中一半。

  鐸嬌這護身的匕首是青海翼送的神兵利器,但他這護心鏡也是罡震璽送給他愛徒徐天裘的好東西。

  這一射,護心鏡破碎,匕首也彎鈍了。

  只是盾勝於矛,匕首雖沒入胸口,卻離心臟還有一段距離。那巫術火焰,同樣也射在護心鏡上,因此作用被抵消了七八成。

  徐天裘此番沒少吃苦,皮肉外翻,又有炎火炙烤,疼的眼淚直冒。他從地上爬起,咬著牙握住了匕首,艱難地朝外一點點拔。

  王者境的生命和其強大,不傷心臟便不是致命傷。

  只是雖然不是致命傷,想要拔出來也很艱難。

  就在這時候,一道冰涼之感落在了他脖子上,徐天裘的身體僵住,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臉頰滑落,他想要轉過頭去,但劍刃又緊了緊,他只能不動。

  他知道,這個人沒有立刻殺他,必然是有話要說。

  「區區漢人,不過是條狗一樣的東西,也敢對我姐姐染指。」

  「你是王子少離?!」徐天裘一驚,緩緩回頭,看到一張俊逸無比的面孔。才想起這是前日在雍元城朝會之上,安靜坐於王位的滇國王子,他萬萬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這個。

  「聲音給我小一點,一旦把廣場上那些漢朝隨兵叫來,可就不好了。」少離淡淡道。

  徐天裘一愣,這話什麽意思?

  他心思極為聰慧,雖然重傷,卻又旋即想到如今滇國的形式,轉瞬之間心思如閃電,想過千萬。

  艱難笑了笑,徐天裘道:「殿下是想尋求幫助吧?也難怪。按照我們漢人習慣,繼承王位的怎麽也應當是皇子,女流之輩攝政,一向都是禁忌。但是你們滇國就奇怪了,攝政王是女流之輩不說,就連當朝說話的都是公主,我若是你,都不知道身為堂堂七尺男兒的面子往哪裡擱。」

  「哼哼。」少離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這也無疑證明,徐天裘這番話說道七寸之上,徐天裘得以繼續說了下去。

  「殿下,你是聰明人,只要不殺我,且與焱珠長公主一樣,答應將你姐姐嫁與我,我便借漢朝之力幫你掃除障礙,無論是你姑姑也好,還是其餘也罷,然後麽……你便是新一任滇王,這滇國你說了算。若是不滿意,我還可以借你大漢重裝鐵騎,助你征戰四野,如何?」徐天裘一邊說一邊暗暗蓄力。

  「真的?」少離聲音有些顫,連忙問道。

  徐天裘從少離眼神中看出一絲絲心動,嘴角上揚道:「這是自然,我徐天裘好歹是堂堂王者境高手,是神人弟子,豈會騙你?」

  「好。」

  少離痛快回答。

  徐天裘臉色一喜,就在他覺得少離王放鬆警惕意欲反擊之際,下一刻便覺脖子一涼,他看著眼前的景物在旋轉……

  噗通,徐天裘的腦袋落地,鮮血從脖腔中飛出,噴濺了半個帳篷。

  「混帳東西,死不足惜,到了這種地步,還想貪圖我姐姐美色,呸!」少離一甩手中劍,劍刃落地斜插入地面,他朝屍體吐了一口唾沫,白俊的臉上滿是厭惡與不屑,甚至有些猙獰。

  就在他想要走的時候,帳篷嘩啦一聲打開,又有兩人闖入。

  「啊?殿下,你……」

  哈魯瞪大了雙眼看著帳篷內的情形,在他的身旁是無涯。

  兩人方才聽到些許動靜趕過來,見此場景,哈魯和無涯都是瞬間懵了。

  少離陰沉著臉,道,「這是姐姐動手在先,我替她料理後面之事。容我歇一下……」正要吩咐哈魯處理這邊血濺之狀態,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這是大漢隨兵來了!」哈魯掀開門簾看了一眼,面色急起來,「連我都能聽到風聲中的那一聲慘叫,他們又緣何聽不出來?」

  擅殺大漢使節,必然引發戰爭!若是被大漢隨兵看到這情形,接下來的事情可就嚴重之至。

  說時遲,那時快,大漢隨兵速度很快,幾個呼吸便已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是師妹所為?」無涯表現的有些不信,在他眼中的鐸嬌是多麽天真無邪,又豈會真的對這人下手?不過,這會兒是沒心情再細想,眼看著大漢隨兵到來,這時候無涯忽然一步向前,將那插在地上染血的劍握在手中,一腳踩踏在落地的頭顱之上,罵道:「該死……」

  嘩啦一聲,帳篷再次被打開,隨軍衝了進來,所見之物觸目驚心。

  酒,屍體,血,劍,屍體,腦袋,還有……凶手!

  看到這樣情形的隨軍統領自然憤怒,但卻非常理智,他一眼掃過凶手也就是那個紅髮少年,看著滿臉驚詫的哈魯,最終目光落在了王子少離身上,準確地說,是少離的衣角上,那裡黏著幾點血斑。

  就在這統領開口詢問之時,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紅髮少年忽然出劍,一招朝他刺來。

  雖然這劍招老辣,力道也極強,可是這統領修為極高,經驗老辣,一把便抓住了這劍。

  隨後,無涯連人帶劍被那麽一拽,拉到了身前,統領一掌便將無涯脖子捏住按在了地上。

  「好你個蠻子!竟然做出了這等事來!簡直人神共憤!幸好統領手段高強,說,你到底為什麽要殺徐使者?」

  少離一眼看出,無涯這癟犢子定是對姐姐心有好感,不願意因此牽連鐸嬌,而故意為之,所以他立刻見機行事,摘下了無涯手中的劍,指著他鼻子大罵。

  這統領被這先入為主的一混淆,頓時覺得那裡不對勁,但細想後還是一揮手,吩咐人將無涯壓了下去,再將徐天裘的屍體收了起來。

  「只怕,此間沒這麽簡單啊!」

  統領悠悠想到,卻忽略了一點,當無涯被押著走過少離身邊時,兩人對視了一眼。

  無涯目露感激,而少離則是微微頷首。

  ……

  大山是雄鷹的家,雄鷹是冬嶺山的守護者。

  在滇國歷來的傳說之中,又以雄鷹最為甚。對於冬嶺山部落來說,雄鷹是最為神聖的存在。整個冬嶺山部落的圖騰便匯刻著雄鷹。而在冬嶺山之之巔,終日雄鷹盤旋——這也是滇國與部落的聖地。

  月光潔白,諸天之上,湛藍純凈,那皎潔月光從天灑落,遍布在山巔的皚皚白雪,一切都是那麽靜謐安詳。

  此刻,使者趙松明跪在這巔峰之上,雙手張開仰面向天。

  月光灑落在他這宛如松皮的老臉上,顯得一片虔誠而又古舊。

  在他的身前擺這一個黃金火盆,火盆上鑲滿了各種寶石與攜帶圈狀紋路的古樸石頭,這些石頭便是天果。火盆裡面堆滿了沉香。隨著他口中發出奇怪的聲音,火盆上的寶石也亮了起來,然後沉香陡然間燃起了藍色火焰。這些藍色火焰並未升騰而起,而是化為了絲絲縷縷,注入到了那些天果之中。

  片刻後,所有天果亮了起來,整個火盆爆湧出了一圈藍色光華,擴相了四周。

  遠遠望去,就像是那雪白的山巔之上,蕩起了一圈藍色漣漪。

  趙松明口頭的咒語還在繼續,直至良久過後,一聲嘹亮的鷹嘯響起,一道巨大的黑影撲過了天上的明月朝山巔衝來,最終落在了火盆上方。

  趙松明停止念動,睜開眼,眼神驀然一凝。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頭巨鷹,這頭巨鷹全身腐爛,羽毛之下就是骨骼,那腐爛了一半的鷹頭之中,隱隱還有一股腐敗至極的塵封之息,一團綠火正在眼窩中燃燒。

  火盆裡,所有沉香燃起的藍色火焰,紛紛湧入了這腐爛巨鷹口中。

  透過這眼窩中的火焰,趙松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在鷹之顱骨中,那是一塊有著六道白色圓圈紋路的黑色橢圓石頭,正散發著濃烈的能量——幽牝天果。

  他面色一喜,暗暗自語,同時把手伸了過去,順著這既溫順又無比邪惡的大鳥眼窩朝裡面抓去,也越來越接近那塊六眼天果——幽牝天果。

  由於受到某種禁忌咒語的影響,又有大量普通品階的天果供奉,巨鳥呆若木雞,只知一味的進食。

  「聖鷹食腐之寒……鷹之祖,你果然出現了,依照秘法召喚,這一切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

  此刻,突然出現一人,趙松明伸出去的手一僵,回頭看到那人越走越近,便是纖瘦清麗的滇國王女——鐸嬌。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0 20:48
第四十一章 幽牝天果

  月色幽寒,冬嶺巔峰上疾風吹遲,聲音嗚咽綿綿,好像一首蒼古曲子,卻不知誰人所唱,又為誰抹平胸中這難掩的惆悵。

  山巔之上,枯石如珊,半腐的骷髏雄鷹如鬼魅般聳立,提及巨大超過巨象,那深邃幽幽的眼窩中,兩團油綠的火焰燃燒。

  這便是冬嶺山的傳說,食腐之寒,那是不知多少年前便存在於此的強大存在,是鷹中之鷹,雄中之雄。這傳說中的生物,因為非常強大和許多古老讓人稱頌的經歷,它也成為冬嶺山族民的信仰。

  雄鷹不死,信仰不滅!

  而又有誰能想到,尋找到武魂的關鍵便存在於此。

  聽到鐸嬌的聲音的趙松明並沒有回頭,而是速度手段極快地一把插入骷髏眼中,又迅速抽回了手,這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樣東西,他悄無聲息地把這東西塞在了懷中。

  夜色好,速度快。

  既然唾手可得,又豈會半途而廢。

  然而,這食腐之寒在沒了這樣東西之後,眼窩中的火焰便消失了,龐大巨大的身軀忽然間渙散,只聽得嘩啦一聲便散落得支離破碎,隨後在如刀夜風中被吹卷掉。

  羽毛歸天空,骸骨歸山澗,靈魂且隨風,這是雄鷹的最好歸宿。

  「尊使,麻煩你把東西交出來。」

  「東西?什麽東西?」趙松明面色一愣,搖頭道:「王女,此地風大,老朽這把骨頭吃不消,恕不奉陪。」

  這時候,當突然又把冰冷冷的劍鋒悄然架在了他脖子上,趙松明的腳步頓時停下,整個人神色震顫。

  「尊使一定沒想到這小小地方,還有第三人吧。」

  趙松明頭微微傾斜朝鐸嬌看去,那月光下,少女背對著他,仰著臉看著天上的月,身上自然散發出了一種無上尊貴氣概,這種感覺讓他有點恍然。

  這感覺一閃即逝。

  「沒想到殿下藏得這麽深,身邊還有一位王者境保護,呵呵,也難怪,素來聽聞姑侄不合,沒想到已經到了這般不合的程度,需要這種大高手保護。」趙松明訕笑一二,關鍵時候仍不忘離間一下焱珠長公主與鐸嬌之間的關係。當他將東西從懷中緩緩拿了出來,好像是一道風從他手中拂過,再看時那手中的東西已經不在手上了。

  「師叔,把趙大人押下去好生看待。」

  鐸嬌說罷,轉過頭去,那制住趙松明的自然不是別人,是她的師叔曦雲。

  不過,趙松明畢竟實力太低,對滇國的了解也不是那麽透徹,這曦雲壓根不是什麽王者境高手,而是作為鶴幽神教的大佬之一青海翼的師妹,她對巫法的理解完全超過了鐸嬌。

  趙松明還以為她是什麽王者境高手。

  若論,曦雲的實力,又比王者境更勝一籌。

  曦雲與鐸嬌隔空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曦雲低頭看了一眼這枚幽牝天果,說實話還真是有些心動,道,「小傢伙,此物珍貴無比,你可要保護好了。其上花紋蘊藏一股巫法奧義,你可以好好參悟,說不準還有什麽心得呢!」

  玉指一抖,一道散發著又有光芒的事物便從手中射出,鐸嬌穩穩抓在了手中。

  「多謝師叔指教!」

  「什麽,這上面還有秘密?」趙松明聞言不解,此時曦雲在趙松明身上疾點幾下,趙松明的身體便軟了下去。

  曦雲拖著趙松明的身體,對,就是拖,她像一個屠夫拖著一條死狗一般,漸行漸遠。這樣子真是酷斃,連鐸嬌也都感慨無比。

  鐸嬌低頭看著手上的石頭,這東西果然就和徐天裘說的一樣,是一顆六眼天果。不過這顆六眼天果很奇特,且不說顏色不是尋常的黑白,而是青幽之色。

  另外,這顆天果上的眼狀紋路,也並不是有序排列,比較錯亂,眼與眼之間,又以手繪而成,線條連接,看上去十分像地圖。

  「這幽牝天果的紋理果然不一樣,師傅也說過,品階高級的天果,紋理中蘊藏著一股先天意境。」

  鐸嬌掂了掂這顆天果,暗暗感慨眼下自己的巫法境界還是太低了,並不能立刻從這枚幽牝天果上找到玄奧之處。

  「天果是我們巫師必備之物,不若……我以魂力催動。」

  隨著身上的魂力,自然湧入,旋即天果上的六隻眼狀紋路一眼接著一眼亮起,直到最後一眼亮起時,整塊石頭暴亮,一朵朵青色的魂火在眼上燃燒而起,脫離石頭,最終匯聚到了一起,化為濃濃的青色一團。

  這團光芒逐漸增長,扭動,變形,一隻巨鷹的形象出現在手掌之上,與那食腐之寒極其相似。

  「原來如此。」鐸嬌散掉了力量,這巨鷹也自然隨風消散,她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層。

  這枚天果對她身體的消耗實在有點大,要不是她真正的實力並不止於墨袍,否則絕無法驅動這塊六眼天果。通過此舉,她也知道想要挖掘出這天果中的全部秘密,恐怕還要再等些時日。

  ……

  趙松明被收押,徐天裘被殺,連同這群大漢隨軍們,也與酋長哈魯的衛隊對峙了起來。鐸嬌與那統帥密談半天,以絕不傷害趙松明作為保證,對峙才稍稍緩解,但雙方早已不再信任。

  這位隨軍統帥,深知強龍不壓地頭蛇,也只好同意鐸嬌的建議,一定會給漢朝皇帝一個妥善的交代。

  但是麻煩也才剛剛開始。

  到了第二天,關於冬嶺山之行匆匆結束的所有消息都傳入了滇國雍元,各種小道消息在滇國坊間流傳。

  趙松明和徐天裘就算做的再過分,背後都是大漢,偌大的漢朝先後滅掉諸多強敵,其威嚴不容置疑。。

  滇國朝臣在翌日朝會上個個沉默,心情格外的忐忑。

  就連焱珠長公主,也密令瓏兮調查事情始末。她現在最為擔心的,倒不是漢朝的憤怒,而是——罡震璽的怒火!

  因此,長公主甚至親自來到監牢,見了一眼趙松明。

  至於知道所有事情的趙松明,雖然面若死灰,卻也渾然不懼。

  滇國最後肯定是不敢殺他的,一旦殺了那就是兩國交戰的問題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回到漢朝之後,該如何交待。

  一想到這裡,趙松明的心怎一個苦字了得。

  但趙松明更明白,鐸嬌與焱珠並不和睦,關於這枚幽牝天果鐸嬌所知的秘密太多,如果再從自己嘴裡流到焱珠那邊,雖然會攪亂滇國的某種格局。但眼下還是自保為上,絕不能兩面樹敵。

  如今,就算面對的是長公主焱珠,也只能三緘其口,絕不能再說半個字了。

  苦啊,他都懷疑身體裡那顆陳年老膽破掉了,老嘴裡都是苦味……

  「未想,這兩人假借去摘雪羊絨之名,行那不歸之事,妄圖窺探我滇國秘寶。尊使趙大人,這也是無意為之,奉命而來,希望諸位大人還是多多商議,該如何將此事呈明漢朝,既不得罪漢室顯貴,也不要……讓我國白吃這個啞巴虧。但更不能……不清不白,由我滇國承擔這一切責任。」

  朝堂上,鐸嬌淡淡幾句話,將所有事情經過大概說了出來。言語之中將天果等必要事情給模糊蓋去,又征詢大臣們的意見。

  「諸位,不妨都發表一下高見吧!」

  鐸嬌又道。

  擺在面前的,無非就是釋放漢使、說明因果以及如何道歉漢國這三點。但在場的大臣都清楚,想要提供解決之道,必會有損滇國皇族的威嚴。對方可是強漢,上國天朝啊!

  朝廷上沉默片刻,有個青年臣子微微一拜,道:「殿下,殺了副使節的犯人,自然要定斬不饒,否則如何給天朝交代。不若我等……讓趙尊使帶那煩人無涯,回到洛陽城覆命!」

  「喔?這是就你的解決之道?」

  鐸嬌冷哼著反問,誰都聽得出這是要爆發的前奏了。

  笑話,想要帶無涯走,那是不可能的。再說鐸嬌才是殺徐天裘之人,你們這是要斬她麽?頓時,鐸嬌額頭上生出三道黑線,努力的克制著不爆發出來!

  不過沒等她說話,倒是有人先拍案而起,怒聲大罵了起來。

  「混帳東西!!」

  原本溫和的少離突然勃然大怒,就像一頭溫順的兔子突然憤怒起來。

  「此事錯不在我滇國,那無涯雖只是一個尋常侍衛,卻是查明此事的有功之人。你非但沒要上奏折說嘉獎不說,還想落井下石?長此以往,我滇國又有何人敢充當勇士,戌我邊關!是廢物,你是廢物啊!」

  那臣子卻想不到為何這番實在話,會驚動少離王。渾身如篩糠一般,隱隱有股尿意快要失控了!

  要怪,就怪這事中原委,少離王也參加其中,算是殺死徐天裘的主犯之一,無涯又頂罪了,爾等還想怎樣?

  「啟稟殿下,臣,有話要說。」

  少離一看說話的是文大人,眼睛斜睨過了姐姐鐸嬌,主動退回座位,沒有再說話。

  「文大人請說。」鐸嬌鬆口氣。這個文大人向來都是自己的喉舌。

  「兩位殿下。」文大人對著少離拜了拜,繼續道:「此事有重有輕。重的是,這兩位使臣都是漢臣,背後是天朝,若妄動怕惹兵禍。但如今木已成舟,若不能給漢朝一個交代,怕接下來的事情難辦。可反過來說,此事影響之大怕不久後便會舉國皆知,瞞是瞞不住的,不過無論是為了給漢朝一個交代,還是為了振作我滇國,殺與賞都不合情理。」

  頓了頓,鐸嬌看向少離,讓他表態。

  少離道:「文大人有何高見?」

  「不如便這樣做,殿下看如何,讓此人以勇士之名,介入年底的阿泰甄選,一旦贏了,便赦免其罪名,這也說明,此子是個英雄。若是輸了,便將其充軍作為懲罰。」

  所謂的阿泰,便是勇士的諧音。在滇國,阿泰是滇國男人們的至高榮耀三十歲以下武者,皆有資格報名參加數年一次的阿泰選拔賽,這就像漢朝的殿前比武一樣,當年驍龍奪得頭魁,因此獲得封賞。在滇國也同樣如此。

  但滇國的阿泰的權利卻更大,一些優秀的阿泰憑借戰功,甚至可以有資格申請自立新的部落。

  大漢所說的邊蠻之地,民風彪悍,便是因為這種王國制度與規定。而阿泰卻是一茬又一茬,不乏驚才絕艷之輩。

  「文大人不虧是我朝中股肱之臣,所言極是,準!」

  這種做法,恰好正中鐸嬌與少離下懷,被當朝應允。

  只是在朝會結束後,被釋放的趙松明不經意間看到了王女鐸嬌正在看他,他道了聲歉之後,便召集著人馬連忙告辭。

  廢話,這滇國,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就算能帶下去,這張老臉也擱不住了。

  「大人,現在該怎麽辦?」皇宮之外,隨軍統領一見趙松明神色不定匆忙走來,連忙迎上前。

  趙松明緊皺著眉頭,瞅了他一眼,沒好聲好氣道:「還能怎麽辦。」

  話畢,一甩袖子,舉步往前。

  隨軍統領連忙跟了上去,言下之意他已明白,只能班師回朝。

  趙松明也是人老成精,心知這事情裡裡外外已經無法交代,徐天裘徐大少的屍體就躺在隊伍的馬車之中,死的不能再死。

  「對,這都是這幫滇蠻子的錯,罪不在我!待我這一路仔細思量,一定要安全脫身啊,對,我要找徐勝老將軍,也只有他才能救我呀。」

  趙松明想到這裡,似乎已經定下了主意知道怎麽辦了。

  如今只要回去,由老將軍徐勝稟告,想必陛下多半會派大軍前來踏平滇國。自己還有一些生機。

  只是,趙松明壓根就沒考慮到,他回到漢朝也是個死,這主要是因為直到現在,他也不清楚那幽牝天果對於漢朝皇帝的價值,而此事牽動秘密太大,那神人寶藏莫說是徐勝、漢皇,就連罡震璽那樣達到神人境的超級強者,也會生出覬覦之心。

  此間事,到現在為止,在整個滇國,也只有從徐天裘那得知秘密的鐸嬌一人。

  隨軍統領一聽趙松明要回去,連忙吩咐了人備好馬車。

  「大人,請。」

  「嗯?」趙松明如今歸心似箭,一看車隊已備好,連忙上去,但是一條腿剛跨上,另外一條腿便不動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1 14:33
第四十二章 水陸並濟

  「大人怎麽了?」隨軍統領問道。

  朝會結束時,王女鐸嬌那看著他匆匆一瞥的目光忽然浮現他腦海,不知為何,趙松明背上一陣冷汗涔涔。

  「不行,不能走陸路。」趙松明心中當機立斷。

  趙松明不是庸人,相反,口才極好之外,腦子也出奇靈活。

  這一刻的他忽然驚醒了起來。自己想到了回去將這事上奏,那麽那王女鐸嬌呢?這個丫頭年紀不大,心思淩厲果決,幾番交鋒下來他都完敗,無論口才還是心智都遠遠勝過他,甚至遠超出了她那一張美妙略帶稚嫩的面皮子年紀了。

  趙松明腦海中冒出一個驚訝的想法。

  「對了,徐天裘絕不是那個紅毛蠻子殺的,難道是她……」

  趙松明猛地警醒,那紅毛蠻子他也見過,至多上流宗師級的勢力,即便是隨軍統領喝醉了,一隻手都能把他拿下,更何況是王者境的徐天裘?

  也就是說,紅毛蠻子不過是個替罪羊,真正凶手是看似嬌弱柔美的王女鐸嬌!

  「一定就是她!」

  趙松明額頭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已經能夠肯定了,而且徐天裘在出事前就與他說過計劃,說要拿下此女作為禁臠,結果到頭來徐天裘出事,看起來所有秘密已經被她得到,甚至知道的更多,所以才趕到山巔來反制自己!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出這一切……

  這個女娃子實在太恐怖了,嬌弱柔嫩的外表,不喜不悲稚嫩的臉,話不多,但一旦出手好像電閃雷鳴,眨眼之間捏住了自己的七寸,一步一步,每每行至要害她就恰巧出現。多年來做事做人的經驗告訴趙松明,這絕非巧合。

  「大人?!您怎麽了?大人!」

  隨軍統領見趙松明保持那一半上車的姿勢不動良久,神情呆滯,全身大汗出小汗,很快所有衣服都濕掉了,仿佛當頭一盆大水把他澆了個透,心中當下吃驚不小。

  「沒事。」趙松明被隨軍統領晃醒,大口大口喘著氣。

  「大人要不暫且休息……」

  「你,給我聽著。」趙松明抓著隨軍統領肩膀盯著他說道:「一會兒就這麽做……」

  耳語幾句,隨軍統領驚訝非常。

  「可是大人,如此做的話也太遠了,這……不妥吧?」

  「沒什麽不妥,就這麽去辦。鐸嬌必有亡我之心。」

  言罷,趙松明鑽入了馬車。隨軍統領一咬牙,便吩咐了下去。很快,大漢使節的車隊便出發了,車子到了城外許久之後,隊伍裡出來了許多滇國平民服飾的人,這些人朝著滇國皇城重新走回去。

  至於那使節隊伍,則浩浩蕩蕩地朝大漢方向的官道馳騁而去。

  ……

  滇國皇宮,王女鐸嬌書房。

  曦雲來到了鐸嬌面前,此時的鐸嬌正端詳這手中的幽牝天果,腦海中回想著徐天裘的話——這幽牝天果可是藏著神人武墓的地圖啊。

  她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個名堂。

  曦雲只道這是鐸嬌在領悟其中的巫法奧妙,卻不知還有這更深的一層秘密。

  「怎麽了?」鐸嬌沒有抬頭。

  「趙松明跑了。」曦雲道。

  「嗯。」鐸嬌應了一聲。

  「妳就不怕麽?」曦雲有些急了。

  「怕……什麽?」

  「趙松明一旦回到漢朝,這邊秘密便會被坐實,到時候便不是囚禁使節,擅殺副使,天朝一旦怪罪下來,怕是要以這個名頭來兵戈相見。」曦雲挑明了說道。

  在皇宮中待這麽久,曦雲見了不少事情,這種情況下,鐸嬌還會如此沉穩,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師叔妳放心,大漢不會為兩個使節動怒,即便他們背後勢力再深。能動怒的也只是為了這個。」鐸嬌將幽牝天果收了回去。接著道:「趙松明是老狐狸,但我大滇國最擅長的便是狩獵。先讓他跑一會兒。」

  「可是那是大漢輕騎,速度極快……」

  鐸嬌擺擺手道:「現在無論如何跑,他都還在滇國境內,若是此時動手,麻煩還會更多。在漢朝與我滇國之間有一段空地,此處作為兩國緩衝之地便沒納入雙方地圖之中。」

  「這麽說妳已經……」

  「嗯,所以說,他跑得快,也只是會死得更快罷了。」鐸嬌扔下筆頭,站起來負手立於窗口眺望遠方,這單薄的背影,此時此刻曦雲竟然看得待了。

  這一切……竟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是為何,她看那背影總覺得比當年的滇王一般無二。

  原來不知何時起,那時候孤零零的少女,由小及大,如今已經成長為獨當一面的雄鷹了。

  回想起在朝堂上,趙松明的服軟,文大人的建議,甚至乃至少離王要救無涯而發出的聲音,一切的一切,就這麽一步步,好像都落在了少女柔嫩小巧的手掌之中。

  「那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妳想如何安排妳師兄?」這是曦雲最後好奇的一點。

  「當然是為選拔為阿泰的事修煉了。」少女淡淡道。

  「阿泰選拔高手眾多,憑借他現在五品宗師的實力還太過稚嫩,唉……我再幫妳一把,他人呢?」

  少女回過頭來,巧笑嫣然道:「多謝師叔,不過……現在還不成,師兄還在做事。」

  「做事?」

  「嗯,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比阿泰選拔還重要?」

  「重要得多。」

  ……

  在趙松明的馬車隊伍出發後許久,一列數十人滇國輕騎急烈烈地出了皇城,鐵蹄打起地面無數灰塵,惹得無數行人退避三舍。

  「這出了什麽事?怎麽這麽急?」

  百姓們好奇這輕騎飛出城的原因,在輕騎走後良久都在討論。

  隱藏在人群中、幾個戴著斗笠的普通百姓對視了一眼,繼續朝城南前行。

  為首的一人看著那輕騎消失的方向,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了果不出其然的神色。

  「這群滇國騎兵已經開始追擊統領那邊了,還好,還好啊,若非老夫算得及時,只怕還這要折在她手裡。」

  這人正是趙松明,他眼中一閃即過怨毒和僥幸並存的眼神。隨後壓低帽檐,與幾個心腹匆匆趕路。

  ……

  午時過後,天氣便不那麽熾熱。

  這時候太陽開始西下,溫度下降得也極為快。直到未時末申時初,天開始暗的很快。

  這大漢外的風光與關內截然不同,風聲尤為凜冽,君不見,秋風如刀,滿嘴含砂,弦月伴酒一壺飲,這一列快馬逐在這片平地之上,背著慢慢落下的大日朝東去。

  行了良久,到了一塊巨大的風化岩石下,領頭之人一勒韁繩豎手,身後輕騎紛紛停下。這列人馬繞到了風化岩的後面,開始喝水吃乾糧休息。

  這一隊人馬不是別人,正是捨了馬車的隨軍統領等人。先前,趙松明突然要求兵分兩路,便是為了從這滇國分而行之逃出去,只待到了漢朝王土之上,一定要把這些日受的窩囊氣敗千倍百的討回來。

  「老大,這趕得也太急了吧,兄弟們都累,再說馬匹快要廢了,不如休息一晚再前行?」

  隨軍統領看了這人一眼,冷冷道:「要命還是要休息?」

  這名隨軍一聽,連忙明白當下處境,當即不再言語。

  修整完後,隨軍統領一揮手,所有人再次飛身上馬奔馳。

  「照這樣的速度,再過幾個時辰就能出滇國邊境了,屆時一切情況也會好上許多。等衝過了中間那片空白地帶,就能看到大漢邊關,有了那裡的兄弟接引,這才安全。」隨軍統領一邊馳騁一邊這樣想到。

  「老大不好了!後面有追兵!」就在這時候,身旁隨軍喊了起來。

  隨軍統領朝後看去,瞳孔驟然一縮,隨其眼神望去便能看到,約莫三十個人正在朝他這裡趕來。

  「單馬!加速!」

  隨軍統領經驗老道,一看這幅情形當即下令,所有人立刻捨棄了身旁的備馬,一抽馬鞭飛馳了出去。

  但是那一隊騎兵仿佛早料到了如此,一個個口中發著怪聲,也催起了戰馬來。

  太陽漸漸西斜,淒風烈嚎,在太陽下邊剛沾到最西的地面時,大漢隨軍也剛好衝到了無人帶的中央,那一隊追來的人馬也正好把隨軍給截住。

  這些人全部悶著面,只露出森森眼睛在外。

  「我們是大漢隨軍,你們是什麽人?」被攔下了,隨軍統領也渾然不懼說道。

  「狡猾的漢人,我說怎麽追不上呢,原來不光是輕騎,還有備馬。」攔截輕騎隊伍的領頭人冷哼一聲不屑道。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2 20:17
第四十三章 猴又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是個傻子都知道,是敵非友。

  這三十人的追兵異常凶悍,截住了上百人,風突然加大掀起滾滾沙塵,同時所有人亮出了彎刀,金屬摩擦的聲音,以及衣帶在風中獵獵作響。

  緊接著,便是無數鏗鏘之聲和慘呼、刀子劃破衣甲、血液噴濺之聲。

  最後一刀落下時,隨軍統領頭顱飛起,然而他最後一招也將圍攻之人的領袖面罩給劈開。那滾在地上的頭顱正好看著殺了他的人,睜大的眼睛滿是驚駭與詫異,似乎是怎麽也沒想到,殺了他的人竟然會是這個人——冬嶺山部落族長哈魯。

  沒錯,就是哈魯,在事發前幾些天,他們還圍著篝火烤羊肉喝烈酒,稱兄道弟,歌頌著冬嶺山的風光壯美。

  哈魯還和他吹噓,說自己以前是滇國的阿泰,年輕時驍勇善戰,自己部落的騎兵人數雖然少,卻精良強悍,深得先王信任,若不是犯了錯也不會從朝中退下。喝了烈酒的他便嘲笑哈魯吹牛,說如果在漢朝,這樣的悍將肯定會被委以重任,又怎麽會被貶謫?小小的滇國,果然很複雜。

  只是這統領並不知道,哈魯退下不是貶謫,而是在先王死後,他不願附隨長公主焱珠,故而做了類似漢人告老還鄉的選擇。

  當所有隨軍被殺,所有的風沙也正好停止,一切猶如天意。

  地面上殘肢血染,幽暗如鍍銀霜,顯得格外的淒寒。

  「族長,情況有點不對。」

  「怎麽不對?」哈魯問道。

  「這支隊伍有兩百人,如今這裡才約莫一百人,剩下一百人去哪兒了?而且,殿下指名道姓要的那個老頭也不在這裡。」

  哈魯一拍額頭,他總算知道為什麽這裡每個人都有兩匹馬了,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如此……不好,這群草皮子上的野狐狸竟然用了這樣詭計,咱們趕快往回跑,他們怕是繞遠路了!你們幾個留下,收拾收拾,好好葬了這些漢子。」哈魯連忙飛身上了馬,帶著剩餘的二十人往回趕。

  哈魯一勒韁繩,連忙帶人往回趕,可在路過皇城時,又被鐸嬌的人給攔下來。

  「殿下這是何意?」

  哈魯不解。

  ……

  幾日後的夜,陰雲蔽月。

  一行人匆匆來到了毗鄰太陽河畔的某一處渡口,這裡風景如畫,停靠著有一艘民用大船。

  為首之人掀開了兜帽,在黑夜中露出了臉,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松明。

  看到這船,趙松明並沒有鬆口氣,直到所有人登上了船隻,船隻又在流水中蕩漾起來,站在船頭的趙松明這才鬆口氣。

  一個走陸路,一個走水路,方向又相悖。只要順利而下,何其快哉?。

  「如此,那王女無論怎麽追,最終都會撲空。」

  趙松明臉上露出了笑,這種笑很得意。

  的確,在他這樣的打算之下,沒人會猜得到他一開始就準備了繞水路,原路返回的隨軍不過是誘餌。而這個誘餌,在減少人數之後又是雙馬換乘,速度更快,就算盡力追擊,也根本追不上。

  如此分行,一下便保證了整支隊伍所有人安全歸漢,到時候添油加醋一說,自己功過相抵,情況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撈點功勞……

  砰——

  忽然間,船劇烈晃動了兩下,趙松明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怎麽回事?」趙松明站起來問道。

  「啊……」一聲刺耳的慘叫在這大晚上驟然響起。

  趙松明變了臉色,連忙衝了出去,但當他到達甲板上時,整張臉頓時變得鐵青。

  望眼所及,甲板上鮮血與隨軍屍體橫流,一道道黑色影子拄著長矛站在屍體前,在這無風陰雲蔽月的黑夜,看起來猶如一尊尊微小的魔神。

  「你們是什麽人?!」

  恰時,陰雲散去,月光照落在甲板上,讓他看清了這這些殺害了隨軍的凶手——身形不算大,模樣如同猴子,略微有些佝僂的身體上披滿了長矛,一雙雙眼睛森冷,修長的手握著長矛。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鬼!」

  趙松明一陣驚悚,但管你是人是鬼還是怪物,這些都得死,因為他得活下去。

  腳尖一挑,地面的長槍便被挑入手中。

  就在此時,這些怪物都散了開來,紅髮魁梧的少年從中走了出來。

  「原來是你。」

  一瞬之間,趙松明明白了,他什麽都明白了!

  當這一頭紅髮的魁梧少年從怪物讓開的道中走了出來,手執長槍,毫無表情的臉看著趙松明,最後伸手一指。

  「來得好。」趙松明手中長槍一擰,衝了出去。

  殺!

  這注定不會是一場公平的比試。

  無涯在雍元皇庭雖然隱藏得很深,但真正實力是一品大宗師,而他要面對的是已晉升王者境多年的趙松明。趙松明又從軍多年,實戰經驗老辣,只一出手動作便沒多餘的,直取無涯心口要害。

  無涯縱然靈巧躲過,卻也直落下風。

  一百回合後,無涯一身衣物已經破碎,渾身鮮血淋漓,卻越戰越勇。

  平日裡所教、所學,他在此刻都淋漓盡致地在運用著,那一槍一式也在身體傷痕不斷增加的過程中,變得純熟與融會貫通。

  終於,五位師傅所傳授的本領,在第二百回合時,與他的如龍槍決融匯在一起。

  步法、身法、腰力、臂力、腕力、指力——在這一刻水到渠成貫通在一起,化為了手中長槍的平凡一刺。

  這一刺,平凡無奇,但卻凝集了他全身所有的力量與技巧。

  趙松明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只覺這小子還有點料,沒想到這麽難纏,在這一刺刺來時,他借著王者境的力道隨意一擋。

  啪!

  無涯的槍尖點在趙松明槍杆上,長槍當即斷裂,那冰冷平凡的槍勢頭不減,繼續朝趙松明胸口刺去。

  「小看了你!」

  趙松明神色一愣,他從未想到會是這種結局,連忙扭轉身體一動,避開了要害。但聽得嗤的一聲,無涯的長槍刹那洞穿了趙松明的身體。

  又「嗤」一聲,無涯收回帶著血線的長槍,臉上露出一絲喜悅之意,當然,這喜悅僅僅是因為解開內心對於武學的某處疑惑。

  趙松明捂著胸口後退幾步,避開了要害,這點上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至於受傷,那是家常便飯。想當年,縱馬馳騁,身上刀槍劍傷不下二十處。還不照樣金戈鐵馬,風火雷電馳騁在外?

  當下,趙松明手在身上點了兩下,以點穴之法封住了傷口流血,雖然這樣做同樣會導致他封住穴位,元陽純力無法流暢發揮。

  不過,對付這小子,卻是綽綽有餘了。

  「來吧!」趙松明身軀一震,上半身衣服支離破碎,裸露的軀體上肌肉虬結。

  誰能想到這個瘦弱、老態龍鐘的老頭子,竟然還有這樣一幅強大軀體?

  無涯這時候卻將長槍一甩,插入了船頭。

  「怎麽?放棄了?哈哈哈哈!這就對了!老夫再差也是王者境,還會怕你這個才入宗師未久的小娃娃?哈哈哈哈……」

  無涯轉過身去,口中發出一些怪聲,緊接著,那些原本佇立在甲板上一動不動的怪物們紛紛圍了起來,將趙松明包圍。

  趙松明吃了一驚,旋即笑了:「你覺得憑借這些未開化的畜生也能殺死我?老夫可是王者境!」

  心態調整後,趙松明回復到一副怡然之態!

  言罷,趙松明攻勢再起,朝著其中一頭怪物殺了過去。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頭怪物果斷後撤,一旁的怪物有條不紊地抽出了長槍,對著他戳了過來。他現在手中沒有兵刃,身體又受了些傷,自然懼怕,當下便後撤了。

  但他哪裡會想到,他後腳還未落地,這些他眼裡未開化的畜生便三個一組,五組為一團,抱成一種特殊的架勢開始對他輪番進攻。

  「兵陣?!」趙松明吃了一驚,他越看越覺得像。

  所謂兵陣,便是軍隊之中運用的一種特殊戰法,往往攻守一體,或者具有極大的攻擊、防守的特性。兵陣的種類繁多,效用不一,但面對常見的一字長蛇、二龍出水、天地三才、四門兜底這些個軍體大陣,這種兵陣更具有靈活性。

  最主要的是,當今世道,武者橫行,強者遍地,尤以軍中為甚。

  強者的存在,曾一度打破了僵局,攪亂了戰場局勢,往往能破壞大陣,達到以一當千,甚至以一敵萬的程度。於是,為了制約這種現象,深諳兵法的行家們開始研究,最終便研製出了這些特殊的兵陣。

  可以說,兵陣的存在,最大強度地遏制了高手攪亂戰局的境況。

  這對趙松明來說,極為不利,但真正讓他驚悚的不是這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3 13:58
第四十四章 上國新使

  兵法是漢人最擅長的玩意兒,兵陣同樣是,縱觀下來西域南疆等等勢力,從來是仗著國力與兵種的強大橫行無忌,張牙舞爪,自然看不上這玩意兒。

  可現在這兵陣出現在滇國,還被一群勢力超群的怪物掌握,這意味著什麽?

  身為漢使的趙松明不寒而栗。

  「你怎麽會兵陣的?是誰教你的!」他憤怒吼道。

  無涯不會回答他的話,只是一揮手,下了最後的命令。然後,這個兵陣便啟動。數不清的怪物們圍攏著趙松明開始進行一輪又一輪的攻擊。

  趙松明苦不堪言,他的攻擊雖然強大,但也不是不能被格擋,特別是在兵陣合力之下,他每每使出全身力量想要打開口子的攻擊,最後都會被化解。既然攻擊無用,那就防守,可是這防守根本不是辦法,怪物們的騷擾與實攻虛實交接,讓他難以分辨。

  這些怪物,竟然比一般的悍卒還要強上許多,氣息茁長,顯然是練過了什麽功法,一個個都是初級宗師的實力。

  他拄著長槍,吃力地看著四周,咬著牙,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當年身陷敵軍腹地時的情景。

  「我不能死……但即便是死也要把你們這些怪物殺了,不能給大漢留下禍患……」

  趙松明大吼道,再次持槍撐著身軀戰鬥了,這一刻的他不再為名,不再為利,一晃便回到了當時少年,窮苦出身的他曾經發誓要保家衛國,只是後來步入了軍營、步入了官場他才知道,人終其一生為名利所奔波,活在世上便身不由己。

  然而這終究只是一場空談罷了。

  一腔熱血在時間流逝中變涼,曾經的單純與傲氣在也被消磨殆盡……如今,生命即將耗盡的他,仿佛又重拾起了初心,他永不忘自己是個軍人,是大漢的兵。

  「為兵者,醉臥沙場,馬革裹屍,若能戌疆守土,此生無憾!」

  朝著怪物組成的兵陣,趙松明發出了最後的咆哮與力量,但最終被淹沒在兵陣中……被戳成了篩子。

  無涯看著這躺在地上睜眼朝天的老者,蹲下來為其合攏了眼皮。

  ……

  「啊喔喔喔……」無涯轉身對所有怪物一抱拳,發出古怪的聲音。

  「啊喔喔喔……」所有水鬼也發出類似聲音,然後一個個跳下了船頭,消失在太陽河中。

  如今的水猴子已開了些許靈智,懂得人言,更知道要如何生存。

  這也是易少丞當年的功勞——那時候的易少丞時常捉魚餵牠們,這種行為久而久之便烙印在牠們心頭。

  易少丞走後,無涯心中隱約覺得效仿此法只會讓水猴子越來越多,而食物越來越少,在偶然一次看到人家耕種、放羊之後,他便突發奇想地嘗試牧魚。

  這一試便試掉了十年一般的光陰,幸好的是最後果然成了。

  後來,他就算不在,那些水猴子也會沒事的時候操練,有事的時候去牧魚。平日裡還會打漁晾曬,做食物儲備,這樣一來便形成了良性循環。

  由於水猴子的壽命並沒有人類長,所以繁殖得也快。今日他帶出來的依舊是當年那些老兄弟,如今這些老兄弟基本上都已有了崽子,算是子孫滿堂。

  無涯看著水猴子消失的水花良久,笑了笑,然後便離開了。

  今夜一戰,他並不需要直接和趙松明交手,只因為自己這段時間修行已來一直找不到適合練手的對象,這才對趙松明起了興趣,而那招平凡的刺出,也是自己磨練了許久都沒尋找到關竅,如今總算通過這個契機融會貫通了。

  「師妹交代給我的事,完成了。」

  紅髮少年臉上露出一絲憨憨的笑容。

  ……

  無涯離開後,那艘大船也被水猴子們鑿了個底朝天,半浮半沉的在太陽河越走越遠,直至過了許久後,終於在漢朝境內被官兵們發現,上報給了朝廷。

  又是深夜,年輕的皇帝匆忙把徐勝召到了宮內。

  在早上的時候他便得到了這個消息,當時差點氣昏了頭,也虧他城府極深才忍了下去,直到此時此刻才將徐勝傳召了過來。

  「徐勝,你看這個!」

  啪!

  兩份折子,直接摔在了徐勝腳跟前。

  徐勝看了皇帝的臉色,彎下腰撿起來一看。

  只看了第一份,手便一哆嗦,差點跪了下去。這一份折子裡寫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上百人的大漢隨軍在與滇國的中央緩衝帶被殺,隨軍統領的屍首已經確認,無一幸免。

  他知道,這次出使肯定出大事了,看情形那樣東西也應該沒找到。

  於是,他深呼吸一口,打開了第二份折子看,這一看,整個人當即癱坐在了地上。

  正使趙松明被殺,屍體捅成了篩子,剩下上百隨軍無一幸免,所有人都是在一艘發往關內的滇國船隻發現的,在船上還發現了一具腐化的屍體,確認無誤為副使徐天裘的。

  「噗……」徐勝身體僵了良久,一口老血噴出,整個人也踉踉蹌蹌,搖搖欲墜。

  這徐天裘是不能死啊,誰讓他是罡震璽的弟子!

  幸好眼疾手快的皇帝連忙扶住,但眼中明顯帶著一絲上位者那種特有的厭惡之情。

  「陛下!」徐勝慘呼一聲跪在了地上,抱著雙拳聲淚俱下:「請陛下答應老臣,老臣願意率三萬兵馬踏平滇國,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皇帝冷哼了一聲,轉過身軀,「我知道你一直想打仗,就想滅掉滇國,這一點嘛,與我的念想倒是有些一致。」

  「請陛下答應!」徐勝又朝著地面狠狠磕了一個頭。

  「隨軍統領是在緩衝之地發現,你就斷定是滇國做的?那趙松明徐天裘全部死了,沒一個活口,沒一個證明,船是到了漢朝境內才發現的,中間路途多少,你就確定是滇國做的?出兵,你拿什麽名義出兵?」

  皇帝一拳狠狠砸在了桌案上。巨大的聲音夾雜憤怒,讓所有的燈火忽閃忽滅。

  砰!!!

  氣,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

  這股憤怒,是漢朝皇帝對滇國發出來。

  「可是陛下……」

  「沒什麽可是,就算真是他們做的,無憑無據,冒然出兵,不正不順,滇國一推脫,我們再攻打便會引得諸國恐慌。滇國地處要塞,看似是能當我漢朝大關,又何嘗不能當那西域匈關?到時候諸國會聯手抵抗我漢朝,得不償失。」

  皇帝比所有人更加能認清局勢,這麽一說,徐勝也清醒過來。

  你把滇國逼急了,他們換個靠山,這樣潛在的朋友就變成了惡敵,實在不妥。

  無可奈何的徐勝,一拳砸在地面上,也只得狠狠發泄。

  「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自己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向那位老人家交代吧。」

  「罡震璽……」徐勝一聽這話,原本憤慨的面色變得冰冷,冰冷的臉色又一白,白了之後泛青,最後面若死灰。

  「老臣明白,老臣告退……」

  徐勝站起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皇宮。

  就連皇帝都不知道,兩人的談話早已被黃門小太監聽了個一清二楚,然後乘著夜色將此事告訴了李水真。

  ……

  滇國的上空永遠那麽湛藍。

  一聲鷹嘯驟然響起,一點黑影在天空中出現。

  焱珠長公主坐下的龍射手統帥之一的瓏兮,連忙打開窗口抬眼看去,一隻碩大的鷂子衝飛而來,最終穩穩落在了窗口處的架子上。

  瓏兮的目光落在這隻鐵鷂子的腳上,那是一根竹管。

  她熟練地拆卸下了竹管中的信紙,喂了幾塊上好的肉乾,便轉身進入了寢宮內。

  深邃的宮內傳來了慵懶但又性感的聲音。

  「有點意思,諒他也不敢對我們動武,讓李水真繼續等候!」

  說完,還女音若有若無地打了個哈欠。

  ……

  一夜過去,漢宮內,側臥的皇帝一夜無眠。

  天未亮時他便起了傳,一人離開了寢宮,坐在那欄杆上遙望東方。

  直到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落在他那略顯蒼白的面容上,他便轉身走入了御書房內,寫下了一紙詔令。

  這道詔令被加急送到了常山郡,在當天下午,便落在了易少丞手上。

  「太好了將軍!」項重看著詔令興奮無比。

  自從上次殺了徐蒙後,易少丞便掛了軍中閒職,若是長此以往,注定無法掌權。若無法掌權,那麽接下來又如何能夠培養為驍龍報仇的力量?而這詔令下來,易少丞雖然職介未變,卻由閒職轉正。

  最重要的是,這詔令上寫明了,允許他帶二十人。

  「出發去滇國……滇國……」和項重不同,易少丞的思緒一下就飄得很遠了,這笑容莫名帶著神往色彩。

  雖然這早在他預料之內,可他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麽快,一想到去滇國,他的心不免開始緊張起來。

  「我……我要見到嬌兒了麽。」

  印象之中,那時她只是個紮著小辮子的玉娃娃,生得非常可愛,又極討人喜歡。易少丞真是想不到,自己這一生的命運,竟都會是系在她的手上,以至於十年過去,每每夜深人靜之時,自己總懊惱當初選擇對青海翼的屈服,讓她一個人在冷幽幽的雍元城長大。

  這份心思,別人難以理解。那她現在又過都如何,是否可以獨當一面?

  「大人,這人選你可有?若無的話我倒有個注意。」

  項重的話把易少丞的思緒拉了回來,易少丞想了想,若是他孤身一人前往,這一路上沒個人照料,屆時出了什麽事也說不準。但信任的人又沒有幾個。

  「嗯,你有什麽打算?」

  「將軍,昔年將軍曾練有一支兵陣,專門挑殺不服管教的強者,這些人是將軍的親衛,是值得信任的同袍,將軍也待他們如手足,如今有了陛下這詔令,項重願前往將這些人召回。有了這些知心的兄弟幫忙,到時候會順暢許多。」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4 14:02
第四十五章 陰魂不散

  「哦?」易少丞沒想到還有這事,眼前一亮,連忙應允了。

  只是事情已經過了十多年,當年的那些老兄弟並不好找,有些卸甲歸田,有些入朝為官,有些已在軍伍中做了掌權者,還有一些當起了刀客劍客,四處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還有一些中日裡落魄非常,甚至有些個已經死去多年。

  易少丞是頂替了驍龍的身份,並不是真正的驍龍,不認識這些人,但項重認識。

  而項重只有一人,把這些人召集起來需要很長的時間的,零零總總花了許久時間,才勉強湊齊了二十個人。

  這裡面和項重關係最好的,是個獨臂刀客,名為甘臣。

  和項重一樣,他是驍龍昔年的左右副將,只是在戰爭之中,一個用弓瞎了左眼,一個用刀斷了右臂,兩人日子都不好過。

  在項重和這群人聯繫的同時,易少丞也沒歇下。而是連續三個夜晚,佐以一些煉汞丹方,煉化了體內那條火毒無比的九火天蜈,雷電心法再進一層,很快到了第六重天,就連呼吸也似乎蘊藏一股雷電的氣息,這種徵兆說明,雷電心法距離最後的大圓滿還有一步之遙。

  易少丞臉上的火毒傷疤,蛻皮心生,漸漸好了,但他給人的感覺,除了英武不凡之外,眼中還有一種如劍般的戾氣。若不收斂起來,一看就是個由死而生的狠角兒。

  不久之後,這支總數二十一人的隊伍便出發了。

  馬是最好的馬,配備的乾糧也是最好的,雖然人數少,一切條件卻都優渥異常。

  ……

  「什麽?」

  洛陽徐府,得知驍龍出使滇國的徐勝滿臉震驚:「陛下當真糊塗,怎麽能讓他去呢?!」徐勝壓低聲音,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這段時間以來他走的每一步都不順,出兵滇國被阻,三子徐蒙被殺驍龍至今逍遙,屬下趙松明出使滇國又遇這般事,連那徐天裘也還死了!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中急迫,無奈到了極點。人有時候就這麽背,喝水都可以塞牙縫,這一連串的事情出來,徐勝只覺自己的地位在那皇帝心目中正日益消減,甚至一度生起告老還鄉的想法。

  如今一聽這事,他心就感覺被火在灼燒一樣。

  自己沒完成的事陛下讓驍龍去做,這可是自己的死敵啊……這足以證明陛下的心意……已經不再依靠他了。

  「來人!」一念至此,徐勝大喝一聲。

  「桀桀……徐大人有何吩咐?」陰冷的聲音在徐勝話音剛落時便出現在房內。

  徐勝一愣,怒氣壓下幾分,冷著臉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是那驍龍的事吧?」

  這人滿臉陰鷙,一身黑色大氅,背上還帶著一個古色猶如青銅甲鼎,看起來頗為怪異,不是別人,正是那九頭屍鷲,對於徐勝他也並不高看。

  「機會有兩次,第一次我們失敗了,但這一次決不允許失敗。」

  「什麽意思……不妨直說。」

  「這次出行最重要的不是陛下所謂討一個說法,調查兩位使者死因,而是……神人古墓。」

  九頭屍鷲一愣,原本陰冷玩味的眼睛立刻停下,專注地看著徐勝。

  事到如今,徐勝也不怕把原本絕密的事情說出來,畢竟現在他周圍可堪一用的也只有這九頭屍鷲。

  「老兄弟,你繼續說。」

  徐勝只好將這次事件圓盤托出。

  「神人古墓之中藏有武魂,但所在之地鐫刻在鑰匙上,確定在滇國境內,皇帝老兒為了這才放棄了那原本讓他震怒的兩成商稅,派人以為太后賀壽的名頭去征雪羊絨,去找鑰匙。」

  「那鑰匙呢?」

  「如你所見,就連你那小小小師叔徐天裘,和我那副將松明都死了,也沒留下一個活口,但我有種感覺。」

  「你是說……滇國也知道了,所以殺人滅口?」

  「是。朝中李水真使壞,竟讓陛下告訴了驍龍,讓他攜精銳出動,假借調查來探求那鑰匙。」

  「你的意思是,讓我在驍龍得到鑰匙後再出手?可那驍龍已經走了許久,行進路線我也不得而知,又如何去找?」

  徐勝停下踱步看向九頭屍鷲,低沉著語氣道:「驍龍攜帶了二十人,這二十人中也有我的人,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這些我都交給你,到時候你便能清楚地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了。你要做的只有兩件事,找到鑰匙,再活剮了驍龍!」

  最後「活剮驍龍」這四字一出,徐勝全身都散發著濃烈殺意,九頭屍鷲看得陰森直笑。

  「我這口鍋,就是給他準備的。」

  ……

  時近年關,又一年的元歲,滇國上下也忙碌了起來。

  比起漢朝來,滇國的年關氣氛更濃,坊間例外都熱鬧非常,特別是到了年底總有一次舉國歡慶的比武。

  此地武風盛行,人們在並不富裕的環境下生存,就需要極強的生命力。人們相信,守護好自己,保護好家園,戌衛住美好,必須要有強大的武力。

  只有強大的武力,才能讓自己保護的土地發展得更加繁榮,才能讓子孫茁壯成長。

  每每年關的比武,就成了整個滇國最為重要之事。

  今年不同於往年,五年一度的阿泰選拔比武,更加熱鬧,更加有看頭。就衝著「阿泰」這兩個字無上的榮耀,整個滇國的少壯武者對此趨之若鶩。

  今天,是正式比賽的開始,也是百位入圍武者的真正第一戰。

  無涯的修為本就極好,隱藏得又深,再加上鐸嬌為其講解雷電心法,他的進步非常神速。再一個是少離的五個師父都不是等閒之輩,對於無涯的所有能力在實戰上的體現尤為看重,為此專門為其特訓了一番。

  另外,還有曦雲這樣一位高手在旁,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指點一二,他在修煉上的許多閉塞之處,都迎刃而解。

  如今無涯所擁有的條件,某些方面來說,略勝王子少離,起碼比他的師父易少丞當年要好得多。

  昔年,易少丞也只是個外門弟子,因為天賦高,入門沒多久便受到指點。憑此易少丞便進入了宗師境,後來機緣巧合得到了驍龍的遺寶,這才得意步步生蓮,在那短短六年之中晉入王者。

  這修為越往上,便越難。

  無涯從五品宗師晉升一品,沒用多長時間。

  但從一品晉升到如今半步王者境,卻耗費了許長時間。

  阿泰百強賽中,無涯赤手空拳下,沒有花多少實力,僅僅一拳便將那百強入選者給擊下了台。

  接下來,一路高歌猛進,順利進入前十二之中。

  這百強賽本就精彩,越到後面越生猛、燃爆,所有人都不遺餘力的爆發最強戰力。

  台下烏泱泱一片全是觀戰的百姓,起喝聲音如雷,看得人熱血沸騰。

  城裡城外,酒樓茶館,處處都在討論這十二誰能進入三甲,誰又能最終奪冠。

  最熱鬧的地方要莫過於賭坊。

  每次的阿泰選拔都是賭坊的頭等大事,諸多賭坊都會聯合起來舉行壓賭。如今所有的話題都聚焦在了三個人身上,這三人便是桐木帢,少離,無涯。

  人們一邊押注,一邊討論著選手的背景。

  「那這桐木帢又是何人?」人群中不知有誰問了那麽一句,周圍氣氛先一冷,隨後立刻哄笑了起來。

  「問這話的肯定是外鄉人吧。」那講解著每人背景的賭徒笑道。

  「就是,竟然連桐木帢都不知道。」賭坊內一陣唏噓。

  隨後,眾人又議論起了桐木帢,接著又談起少離和無涯。

  有個身穿黑袍斗篷的人一邊喝酒,一遍靜靜傾聽,每當聽人提及無涯時,目光會突然發亮,臉上攏起淡淡的笑意,又像是某種滿足和欣慰,此人,正是從大漢而來的驍龍中郎將。

  未久,易少丞已經無法打聽到更多信息,便戴好黑色罩帽,重新走到在雍元城貧民區的幽暗的小巷內,他步履看似漫不經心,在路過一個包子鋪的地方,還買了幾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吃起來。

  而在他身後不遠處,兩名同樣偽裝的斗笠劍客,一路尾隨。

  「哼,看來九頭屍鷲也來到這,不能再等了!」

  易少丞目光一寒,身形一閃,借著一棵枯樹的遮掩突然就失去了蹤跡。

  「跑了!」

  兩名斗笠劍客對視一眼,隨後分散而走。

  半刻之後,這兩名劍客來到貧民區青瓦房的地下,水流聲斷斷續續,原來這裡是一個被人遺棄的破敗建築,靠近著雍元城的排水道,此時傳來九頭屍鷲幽沉嘶啞的聲音。

  「桀桀!我已查出那幽牝天果就藏在皇宮鐸嬌之手,該你出馬了!大功告成時,我定要拆了驍龍的骨頭,熬湯煮肉,你們都有份!」

  另一個聲音道:「我對驍龍沒興趣,我只對神人武墓有興趣,對了,還要了這個小妮子。」

  「嘿嘿,雅興,雅興,老兄你從墓中待了這麽久,倒是沒忘記這人間極樂之事!」

  「桀桀……」

  易少丞早已暗中跟隨這兩個劍客來到九頭屍鷲的巢穴附近,自然也聽到這番對話,殺意頓顯。但最後還是趨於平靜下來,無聲息的退走。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5 14:06
第四十六章 山地族少主

  「師兄,今日辛苦你了。不過,此次我們還是要拿到阿泰的資格,同時也好好磨練技藝!」

  「嗯嗯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選拔結束後,鐸嬌親自接無涯入了皇宮,吩咐宮女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糕點肉食,頓時一桌子美味便呈現在了無涯眼前。

  早就餓了的無涯一下子就無法鎮定了,囫圇吃了起來。

  「吃相真難看!」

  永遠靠著柱子的曦雲額頭多了三道黑線,無奈至極。這麽長時間與這少年的相處,她才發現這少年心思澄澈,內心善良質樸,並非外貌這般的野蠻,有很多事只是沒人教他他才不懂,有人肯耐心指導的話,學起來還是一點就通。

  鐸嬌親自給無涯倒了杯酒,無涯一飲而盡,又說:「師兄,明日這十二人的第一場賽我不擔心你,只是這第二場賽我心裡總放不下。也是我這段時間有些忙,還沒有將桐木帢的事說給你聽。」

  「桐木帢?」無涯一下子想到了今日比武時看到的一人。

  那人年紀顯得有些大,人倒是長得很精神,身穿一套雪白的羊皮大氅,一頭細碎的辮子上綁滿了紅藍珠玉寶石,看起來頗有派頭,身份理應尊貴。

  但更讓人驚訝的是,這人和自己一模一樣,不需要武器,赤手空拳,一招制敵。

  無涯向鐸嬌形容了一番後,鐸嬌點頭道:「便是此人。」

  原來這桐木帢是滇國部族之一的少族長,這個部族很富裕,故而能夠收集到更多的秘笈藥材來培養此人。在過去的十年之中,曾經以十九歲的年紀奪得了阿泰,連續蟬聯兩任的阿泰。

  如今年紀未滿三十,自然可以繼續來參加這種選拔。若是連續三屆的話,此人甚至能得到受封,擁有開創新部落的特權。

  正如此,桐木帢在賭坊是押賭最多,也是最為熱門之人。

  ……

  「桐木帢見過王子殿下。」

  少離寢宮內,身穿白色羊皮大氅、滿頭小辮子綴滿琳琅珠玉的青年人,對著少離拱手一禮。

  「桐木帢,別來無恙啊!」少離起身哈哈大笑,拉著他就坐到了自己的桌旁。

  桐木帢被王子的熱情弄得渾身不自在,由於身份懸殊,又不好拒絕,於是也只能聽之任之。

  原來在十年前,少離六歲不滿,那時候滇國正好舉行阿泰選拔。

  年幼的少離被滇王拉著登上台觀看,便一路見證了這桐木帢一路過關斬將,最終贏得阿泰的整個過程,那時候便對此人仰慕不已。

  「原來如此,在下受寵若驚了。」桐木帢連忙抱拳稱謝。

  少離眯眼笑了笑。

  十年,那時候少離不過是個懵懂少年,而如今的少離更明白,自己是王子,對於面前這樣一位他曾經景仰的阿泰,看的角度也自然發生了變化。

  在寒暄一番過後,少離直接切入了正題。

  「桐木帢,我景仰的阿泰,現在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殿下請不要客氣,有什麽事盡管說,能夠被殿下信任幫忙,那是我桐木帢的幸運。」

  「那我就直說了。憑借你的實力,進入前三是肯定的事,但是明天你將會遇到一個強大的對手。」

  「是誰?」

  「那是我姐姐的師兄,叫做無涯。」

  「那紅髮少年?」

  桐木帢眉頭凝重,此人出手果決穩健,憑借赤手空拳便入圍了,所以給桐木帢留下深刻印象,甚至桐木帢還暗暗比較一番,如果是當年遇到無涯,恐怕都贏不了。

  「不錯,就是他。你根本就贏不了他。」少離一針見血的說到。

  「殿下您的意思……」

  「在我的幫助下,你可以贏過無涯,但我——必須是這次的阿泰!」

  桐木帢站了起來,他不是笨蛋,一下子便明白了王子少離的意思,無疑是讓他做一場戲,最後把自己給捧上去。

  可身為阿泰,身為武者的榮耀,決不允許他那麽做。

  「抱歉王子,我曾經向埋葬在大山的祖先發過誓,必然會堂堂正正面對每一場戰鬥,認真對待每一個對手,絕不故弄玄虛,我要成為阿泰,頂天立地的阿泰。如果違反這個誓言,祖先就會把我腦袋拽下來,拒絕我進入大山祖地,並且成為孤魂野鬼。」

  桐木帢豁地站了起來,身形挺直猶如槍杆。

  然後,少離拍著手笑了。

  「這才是我欣賞的阿泰嗎,不過……」少離眯起眼看向桐木帢道:「桐木帢,我記得你們山地部族一直以來都有一個願望。我記得當年阿泰選拔時父王曾經說過一件事,那就是無論誰能夠連任三次阿泰,那他將幫助完成一個心願。」

  桐木帢神色一凝,低頭看著地面:「不錯。」

  他抬起頭看向了宮殿外的遠方,那裡似乎有他的部族與家鄉——百年前,部族犯了大錯,被逼無奈下遠離了賴以生存的故鄉,遷徙到了荒蠻的丘陵,福兮禍所依,沒想到新地方居然盛產寶石。

  但,他們山地部族最大的願望,仍是重新遷回去。

  為此,桐木帢非得奪得這次阿泰不可。

  「可是,你必然贏不了我姐姐的師兄無涯,那怎麽辦?」少離走到桐木帢面前淡淡問道,與他並肩一同站著,看向遠方天空,接著柔聲說了起來,聲音裡充滿了美好:「你看,你的祖先英靈徘徊在大山,而你們的祖地失落在草原河。因為你的失敗,你們山地部族注定將無法回歸到背靠大山的草原河懷抱。」

  「我們祖先說過,美麗的蝴蝶,漂亮的花,嬌柔的美人,這三樣和鮮艷的蛇是一家人。」桐木帢不為所動。

  這是山地部族古老的諺語,意思是越是鮮艷美麗,越是蠱惑人心,就像毒蛇,越是毒越是漂亮。

  言下之意,王子正在蠱惑自己。

  王子少離哈哈大笑:「你不必不相信,我清楚你,擅長防守消耗,上次阿泰選拔你也是這麽贏得。我姐姐聰明無雙,看人透徹,自然比我更加清楚。再者,那無涯如今剛晉升到一品宗師的境界,而你,據我所知晉升入二品也才沒多久。唉,你們的願望在你身上要落空了,我替你感到不值。」

  「殿下,請不要再說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桐木帢面色急切的道。但此刻他心中已隱隱有些動搖。

  少離苦笑搖頭,全力以赴就能贏得比賽了?那是瞎扯,阿泰選拔賽,哪一個不是全力以赴,用碩大的拳頭狠狠教育對方?

  他拿出了一顆丹藥,放在掌心,遞到桐木帢面前。

  「隆脈丹。」少離道。

  「漢人的東西?」桐木帢驚訝道。

  「比武前服下,全身血肉在接下來一個時辰內會硬如金鐵,戰力至少提升五倍。我們做筆交易吧,你打敗無涯,再輸給我,我便以王子的名義完成你的心願,日後,你們山地部族依舊是滇國的貴族部落。如何?」

  望著少離,最終,桐木帢接過了少離手上的丹藥。

  單膝跪地:「桐木帢願拼死一戰!」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6 14:54
第四十七章 遇刺

  夜深之時,無涯回去了,曦雲在一個宮女跑過來耳語幾句後,面色變了變,匆匆離開。

  鐸嬌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笑容有些悵然。

  這個小師叔曦雲一向篤定,出身極高,只是不知她和自己的師父青海翼之間發生過什麽,連帶著有時候她看自己也很不爽。

  好在,曦雲的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這樣的人也最好相處。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等她回來問問。」鐸嬌搖搖頭,從屋內摘下了一盞燈籠,用金鉤挑著出了門。

  門一開,邁步而出。一陣濕冷的風吹了過來,讓她打了個冷顫。

  途徑一片小竹林,劍葉曳動,淫雨霏霏。

  鐸嬌忽然停下了步伐。

  燈籠,也在此刻悄悄滅掉。

  「出來吧。」鐸嬌的聲音在竹林中回蕩。

  四周寂靜了三個呼吸的時間,陡然之間,一道肅鋭的風殺向了鐸嬌後脖頸。

  鐸嬌面容肅然,身形一動躲了過去這金鉤鐵畫般的劍氣。

  嘩啦啦……

  劍氣凝絲!

  身後的竹林倒下了一片,切口整齊。

  鐸嬌心頭一愣,從小至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級別的高手,鋒芒畢露,外露的殺氣比之徐天裘這種貨,強了可不只一輕半點。

  來人的實力至少是王者境,且是一個用刀劍類兵器的強者。

  「堂堂王者境,藏頭露尾?呵呵,當真可笑……」

  鐸嬌話剛說完,連忙身子一動,一股魂力彌漫身周,身形頓如蝴蝶般翩飛了起來。就在她動時,她周遭的竹子紛紛倒了下去,切口整齊無比。

  匆匆瞥了一眼,當下腳尖疾點,身如雀鳥,沿著纖細的竹子飛了上去。

  又一道劍氣劃過,這棵竹子當即被斬。

  「厲害,恐怕我不是這人的對手!」

  鐸嬌心頭駭然,在那劍氣還未出現時便已偏移了身形,踏在了另外一棵竹子上。

  劍氣在竹林中縱橫,蓬蓬作響,詭異非常,有時好像從一個方向集中撲來,有時又好像從四面八方射向鐸嬌,每每鐸嬌都能險而又險地躲過。

  但鐸嬌知道,只怕……會有些勉強了!

  「誰派你來的?啊~」鐸嬌一邊躲避一邊問道,隨後發出一聲仿佛中劍後的哀鳴。

  竹林中,終於冷哼了一聲!

  鐸嬌聞聲而動,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看來此獠中了自己的誘敵之計,在那冷哼聲剛起時,鐸嬌手中驟然墨綠色火焰爆湧,化為一道流矢射向了竹林中最黑暗的角落。

  砰!

  火焰落地爆炸,驟亮之中周圍竹子紛紛炸裂,火焰燒成了灰燼,但這也暴露了對方隱匿的蹤跡,一道人形黑影在驟亮中一現。

  「僅僅如此便也夠了!」

  墨綠色的魂火已燒到了他的袍子。那人也閃身而逃,但一星墨綠色的火不滅,他在鐸嬌眼中就像是黑暗中的明燈。

  鐸嬌躍至竹梢頂端,雙手交纏住竹梢,頓時整棵竹子向下彎去,她正好攔截到了這人面前,袖袍一揮,墨綠色的火焰宛如火箭紛舞,不要本錢的射向了這人。

  「找死。」

  黑影大怒,寒芒一閃,劍氣迸發而出。

  這短短幾尺距離,魂火便與劍氣碰撞在一起。

  砰!

  劍氣砰飛,魂火濺落四周。

  一招過後,鐸嬌身體即將壓到地上,此時她纖細指尖往地上一點,頓時整個人接著竹子的強韌又重新飛了出去,身姿輕靈如燕子一般。

  與此同時,她手上戒指光芒閃爍,雙手交錯靈動揮舞,那飛濺四周即將熄滅的魂火暴亮,又像聽到了召喚,紛紛飛起聚集到了鐸嬌手上。這邊是巫法裡面,將魂力二次回收的一種妙用之法。

  「看你往何處躲。」

  鐸嬌得勢不饒人,魂火化為了九條纖細炎蟒衝向四周,所過之處,竹子一點即燃,轉瞬過後化為灰燼。

  而這九條火蛇到了竹林邊緣,忽一下身形暴漲,沿著邊緣盤成了個火焰圓圈。

  火焰圓圈中的火焰朝天衝起,變為了一堵墨綠色的幽暗火焰墻,將整個場地圍了起來。

  「讓我看看你是何人。」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根本不給那人反應,隨著她這話語落,這墨綠色的魂火之墻壁變成了明亮的青色。

  青色的火焰墻內,鐸嬌從竹梢上輕輕落下,看向了前面——這是一個全身裹在黑色袍子中的男人,無法辨別年齡,手上握著一把無鞘的鐵劍。氣質內斂,是個非常典型的隱遁刺客。

  男人抬起頭來,眯起了眼,半張臉都被繃帶似的布裹著,一點也看不出原本模樣。

  「好本事,原來這就是巫術。」

  男人的聲音很沙啞,仿佛磨砂皮曾在地面似的,聽得鐸嬌心裡極為不舒服。

  「閣下不是滇國人。」

  「是滇國人。」

  「滇國的強者,又怎會不知巫術乃是我國中之教?」

  男人不再說話,幾息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心思好機敏的姑娘,你剛才騙我顯露身形,確實很聰明。既然這樣,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的了吧。」

  「這……我可就不清楚了。」鐸嬌笑了笑:「要不,閣下說出來,我幫著找找?」

  「不必了,把幽牝天果拿來吧!」

  錚!

  鐵劍既出,殺氣罡烈,四周青色火墻隨之猛烈晃動。

  男人徑直殺向了鐸嬌。

  鐸嬌肅然皺眉,手指一曲一彈,當即青色魂火化為了一柄長槍,長槍抖動,竟也也持槍迎面衝過去。

  眨眼間,槍頭便與劍刃撞在一起。

  噌!

  鐵劍劈開了槍頭,火花迸濺,當青色的魂火槍被劈的殆盡時,鐸嬌果斷放棄長槍,身形一矮從劍鋒下挺身躍出,那鋒銳劍芒緊貼可人的小下巴擦過。

  白駒罅隙,兩人一錯而過,彼此交換位置。

  不過,魂火由心而生,形成這青色魂火形成的槍,又再凝聚成型,無聲無息朝男劍客的背影刺去。

  男人感受到溫度升高心頭一驚,忙轉身一劍劈下……此後,鐵劍已被魂火燒得通紅,連他持劍的右手也隱隱顫動不已。

  可這時那男人也眯起了眼,也似在笑。

  「小小的把戲,小小的年齡,難不成我還能讓這煮熟的鴨子飛了?」

  雖然鐸嬌嘴角上擎起一絲笑意,但貼著腰肢的手指,竟也微微顫動,一點鮮血從指尖溢出,若不故意隱藏,只怕也暴露了她無形中受了劍氣的襲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7 21:10
第四十八章 你不值得

  鐵劍溫度飛快消退,寒氣隨之從鐵劍上冒出來。同時,形成了一把冰霜之刃。

  原本只有三尺長的鐵劍,此刻看起來碩大無比,也更加的剛猛厚重。

  鐸嬌心頭一凜,後跳猛退。

  同時手一鬆,長槍消散,化為數百隻青色火焰蝴蝶。

  這些蝴蝶凝聚在一起,變了流動雲彩,將其托起,帶著她在空中飄飛旋轉,轉眼便騰挪到了男人身後。但此人速度更快……

  轟!

  被寒氣纏繞覆蓋壯大到三丈長的巨劍落下,將地面砸出一條冰淩溝壑,連帶那青色魂火墻也被劈開了一個缺口。呼嘯而出剛烈的縱橫劍氣,也將火墻壓得矮了一半。

  鐸嬌喘息不已,驚駭地看著這個男人背影。

  「這就是王者境!王者境!沒想到王者境這樣強!」

  鐸嬌咬著牙,握緊了拳頭,周圍的青色火焰蝴蝶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翩飛糾纏成了一個圓形將她籠罩其中。

  她盯著那個男人,男人已經收回鐵劍,「噹!」地一聲敲在地上。

  轉身,他看著面前少女,沙啞聲音同樣是在感慨:「原本以為巫術的魂火,和武道的純陽元力也沒什麽區別,沒想到千變萬化,如意隨心,也難怪在滇國巫師的身份更高一籌,再加上你的天賦也很不錯。」

  「閣下謬贊了!」鐸嬌冷笑著回答,內心卻已做好了另一番準備。

  按理說,曦雲早應該前來馳援,卻半天不見人影。

  既然打不過,又沒有援兵,自然不能在這裡徒勞了。鐸嬌萌生退意!

  卻不料,這男人迅速舉起鐵劍,狠狠朝地面一戳。肉眼可見,一股強大的藍色能量順著鐵劍的劍鋒,使得冰層層層開裂展現出內在的鋒芒。

  當這劍鋒再一次著地!

  叮!

  一大圈寒冷氣勁貼著地面衝開,四周青色魂火墻瞬間被撲滅,周圍的墨竹旋即凍結,全部化為形體招展的冰塑。

  昏暗夜色中,大雨傾盆依舊,那萬千雨點,也受到這股寒流的影響,立即化為一束束冰淩、冰針、冰劍,在對方的攪動下,鋪天蓋地,朝著她席卷殺來。

  「怎會如此強大?」魂火化為了盾,鐸嬌若再無破局之策,片刻後必會被這些冰流所傷。

  鐸嬌知道自己大意了。

  本以為自己起初時能用墨袍實力迷惑住這人,然後再展現出真正青袍的實力,卻沒想無論青袍還是墨袍,在這人眼裡都不過是個玩笑而已。縱然竭盡全力使出的魂火,恐怕也和表演沒什麽區別吧。

  「好了殿下,我時間不夠,今日便玩到此,他日若有機會在陪你練手。」

  男人沙啞的聲音又起,頓時森冷的寒氣將濕透了的地面寸寸凍住,這冰凍的範圍很快就逼近了鐸嬌。

  地面一層層的凍結,寒霜一寸寸接近,然而鐸嬌卻無法挪動,感到整個人都要被冰封。

  「太輕敵了……就這樣結束了麽?」

  鐸嬌心裡問自己。

  死,並不可怕。

  最壞的結果,便是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再見這一面真的沒有機會了嗎?這可是自己掙扎了十年,唯一想要做的事——這須臾,數不清的雜念,焦迫中湧現。

  「不,絕不!我絕不要這樣!」

  什麽事都能放棄,就是這件不能!

  鐸嬌怨念之聲,就像音爆一樣爆發而出。

  如此猛然的一呼,還有鐸嬌精致容顏駭然扭曲,竟讓那男子微微有些吃驚起來。不過轉瞬他就湧起了另外一個念頭。

  「這小妮子,必須是我的!」

  時不待我。

  鐸嬌手指上光芒大亮,她唯一可以揮使的便只有魂火,源源不斷的青色魂火從戒面中散發出來,化為一絲絲一縷縷熾熱的流煙飄散在她四周。

  再一看,鐸嬌周身青色熾熱的流煙暴漲,化為一尊持槍的火焰人形,飛奔刺向男人。

  「她瘋了,難不怕就這樣……死了嗎!?」

  男人駭然的看著鐸嬌與火焰徹底融為一體,火焰人形便是鐸嬌,鐸嬌便是火焰人,所過之處冰消雪融,再也不能阻她半步——這雖是極為厲害的大招、殺招,然而反噬之力只有鐸嬌本身知道,幾個呼吸後,再不散去這些魂火,自己亦將成為一縷燃燒殆盡的飛灰。

  「殺……殺,殺……」

  扭曲的五官。

  滅世般憤怒。

  火燒的大地,還有從骨髓乃至靈魂深處爆發出的這股狠勁。

  「什麽?!」

  看著破掉他的冰封一路衝來的火焰人形,這尊持槍的火焰人,已經開始燃燒了!

  男人沙啞的聲音裡充滿了震驚,似乎也沒有料到會這樣。如果任憑鐸嬌這般燃燒,恐怕不但東西得不到,人也會香消玉殞。

  可就在男人遲疑這刹那,持槍的火焰人形轉瞬撲在了他身上。

  轟!

  青色火焰驟亮暴散,夾雜著男人不甘的慘叫和摜甩而出的倒地聲。

  隨著火焰暗下去,男人的慘叫也漸漸停止,四周暗了下去,大雨滂沱的聲音已經淹沒了這一切。

  陷入沉寂。

  ……

  鐸嬌脫了力,渾身冒著熱氣,宮裝已有焦烤之色,她一下跪倒在地。周圍的冰凍地面上,劍痕密布,其中亦不乏煙熏之色。

  她跪在這裡,實在太累了……但總算贏了。

  「呼……」她鬆了口氣,心中無比自嘲,「可這贏,又何談是贏?」

  因為在最後的一刹那,眼看著就要將男人殺死,那魂火的溫度已到最為熾烈之際,再不散去,自己必會燃燒成為一抹煙霧,徹底消散。

  鐸嬌終究是做不到以命換命,無言中已無須再談什麽獲勝的心情,此刻,這黑暗中一道肅鋭的劍氣再次襲來,隨著叮的一聲,下一刻她只覺整條手臂不知被什麽給震麻。

  鐸嬌慌忙抬手看,手上空空如也,她這才明白過來,剛才那叮一聲是戒指崩壞的聲音。

  手指上,鑲嵌魂火天果的戒指……竟崩壞了?鐸嬌一下子愣住!

  且不說,這枚用了多年的戒指如何珍貴,只要沒有「天果」這種特殊的物質作為媒介,就算再厲害的巫師,也形同虛設,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也正是這個原因,有少部分巫師為了自保,還會留一部分精力學習武道自保,譬如說青海翼便是這一類人中的翹楚,武道修為已入界主。

  「戒指,竟然碎了,崩了!」

  鐸嬌心頭巨震,瞳孔一縮,一雙腳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那個男人再次走了過來,冰冷的劍托住了鐸嬌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這場戰鬥結束了。

  「滋味如何!?」勝利者的口吻,歷來如此驕狂,「你剛才為什麽不殺我,你是有機會玉石俱焚。」

  鐸嬌抬起頭看向眼前,默默的眼神中終於流露出一絲絲悲哀之色,她面前這個男人渾身黑色斗篷已經被燒掉,纏繞半張臉的繃帶卻依舊安然無恙,只有一雙森森的眼窩。

  面臨對方提問時流露出的好奇,鐸嬌笑了笑。

  是啊,剛才哪怕是同歸於盡,也比束手就擒要好。

  男人仍然就這麽看著鐸嬌,足足好幾個呼吸後,終於聽到鐸嬌輕聲回答,「因為……你,不值得。」

  鐸嬌言畢,人即刻被巨力摜倒在地,吃痛之下悶哼了聲,再看時,漂亮的臉蛋上已出現了一個印子,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好驕傲的小傢伙,告訴我,幽牝天果到底在哪!」

  後背已經被燒得血肉模糊,這也是他為什麽要打鐸嬌的原因。說實在的,他懊惱自己有些大意才導致這麽窩囊。不過,這並不影響鐵劍男人有雙毒辣的眼睛,一切就和他預料的那樣,沒了天果戒指,鐸嬌身體又被冰霜勁氣侵蝕,如今再沒任何反抗之力。

  此番來這裡,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受九頭屍鷲的命令找到幽牝天果,當然,附帶著還可以把這個女娃子帶回去,早就聽說她是個美人兒,今日得見,容顏逆天,驚為天人,卻是枚不折不扣的小辣椒。

  所以,他要將自己剛才所受的罪,全部返還給這個小辣椒!

  「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會玩火嗎?起來啊?來啊!」男人並不急著殺鐸嬌,也不急著從鐸嬌身上搜索,或用劍抽,或用腳踢,鐸嬌便被這樣子折磨著,身體時而飛出在泥濘的地面飛滾,卻始終沒有喊出一聲。

  只是,她的心卻越來越絕望。

  這傢伙還真會挑地方,此地幽靜被濃密的竹林環繞,人跡罕至,光影難穿,聲音更難傳出。

  再加上大雨滂沱,縱然她大喊救命,也不會有人聽到半分。

  忽然。

  一道驚雷落下,刹那照亮四周。

  鐸嬌濕透的宮裝緊貼在身上,姣好的身軀暴露無遺,卻冷冷的看向男人。

  這讓男人看得極為不爽,漸而又有了一種特殊的感覺,抬手揮劍,那劍氣射出,隔空便將鐸嬌上半身的外衣割碎。

  鐸嬌臉色一變,終於慌了,她咬著下嘴唇冷冷看向男人,用嚼碎冰的語氣說道:「我後悔了。」

  「後悔沒殺我,哈哈。我讓你知道此間滋味。」男人惡狠狠說著撲去,一把捏住了鐸嬌的臉腮,想要一親芳澤。

  咔嚓……轟!

  又一道電閃,撕裂蒼穹,也照亮了林間。

  男人卻停下手中動作,因為同時他也看到了一個幽長的身影佇立在身後,明明就是厲鬼,卻非要這麽悄無聲息。他的心猛然一躍,身軀本能的飛彈而出後,隨後劍指這影子,嗓音乾乾地道,「鬼鬼祟祟,你是什麽人?說!」

  「一個把你碎屍萬段的人。」

  來者語色,淡然。

  他戴著個罩帽,一襲黑色的風衣長袍無風而動,刻意低垂著下巴就是為了隱藏身份,看上去平添了幾分神秘飄逸感。

  「哈哈,憑你這三寸之舌,就能把我碎屍萬段?哈哈哈……」鐵劍男子吱聲。

  來者看似鬆鬆垮垮的捏了捏拳,「砰砰砰!」掌中指節的骨骼脆響,接二連三。

  「好久沒有打人了,上一次,打死的是徐勝的兒子,這次保證讓你喝一壺。」

  鐵劍男子聽完,喉結不由得哽了一下。

  ……

  由於這來援太突然,而且還很強,鐸嬌頓時喜色飛揚。

  不過,鐸嬌卻並不知此人是誰,又為何會救自己,總之劫後餘生的人大都會莫名對施救者產生強烈的好感,這點連鐸嬌也不能例外。

  「閣下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個硬茬子,還是及時雨。不對,這雨已經夠大了!」鐸嬌語氣揶揄,笑得非常明艷。

  「看來,我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不管你是誰……幫我殺了他!」

  重要的事情鐸嬌只說一遍:殺了他!

  話中辣意,及眼神裡的光輝,鐸嬌這分明是要吃人啊。

  旋即,她掙扎起來後甩了甩身上的泥漬,又強忍疼痛坐到一側的亭中,小心用手捏住剛才被割破的衣袍。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8 23:30
第四十九章 用拳頭連擊

  在鐸嬌和來人對話之際,鐵劍男人眼神緩緩凝重起來。

  高手與高手之間的對決不需要什麽語言,短短一息時間互相凝視後,男人拖著劍,一躍而起,朝這黑袍人劈下。

  嗖!

  泥水飛濺,奇怪的是,這赤手空拳的黑袍人卻消失了。

  「不好!」

  當他再出現時,鐵劍男人已經感到腰肢猛然一酸,似乎被什麽東西擊中……接著,狂風驟雨般的拳頭,從腰間、腹部、頭部、背上甚至眉骨,太陽乃至小腹、腿間,管你什麽隱秘部位,只有一個字:揍!

  這種連續打擊力度根本沒有停止的苗頭,看上去並不顯眼,用的卻是暗勁、寸勁,追求一個「快」字!

  打在皮肉上看不出什麽傷,但穿透力強,入木三分,皮肉如鼓,不停的起來一個個小包。頓時,鐵劍男人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失去了抵抗力,完全成為一個淩空被人虐打的人形沙包。

  「啊……!」

  這時,他猛然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

  原來這一下,對手不偏不正,一拳正中胯間,什麽東西好像碎掉。

  隨後,噩夢終於結束,對手也停止了繼續攻擊。

  啪啦!

  鐵劍男人從半空重重跌下,在淤泥中掙扎著,這身修為算是廢了,他抬起頭來目光暗淡無神,「你就是,你就是……」男人驚恐無比,「九頭屍鷲不該惹你,你是半步界主啊。」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動了不該動的人。」這人說罷,撩腿一腳將男人踹到墻邊,旋即用手一劈,頓時距離他最近的墨竹化為竹槍,輕輕一指,這竹槍又點在對方咽喉上。

  只要再進一寸,對方必死無疑。

  不遠處,觀戰的鐸嬌貝齒一咬下了命令,「不要殺他!」隨即怒視墻邊的男人:「說,你到底是不是焱珠長公主派來的?」

  雍元皇城之中,鐸嬌最大的宿敵,乃是焱珠。

  所以她下意識當中,還以為是焱珠調虎離山,引走了曦雲,讓他對自己下手。也只有這一種猜想,可以解釋鐸嬌所有的疑問。

  「此人已廢,他也不是焱珠的人,讓他走吧!」

  黑袍的語氣淡然,卻有種莫名的信服力。

  「就這麽便宜的放過他?」

  「殿下,我料定他離開這裡後,會有更糟糕的下場。像我這樣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又怎麽會輕易放過他呢。我們可是九州劍宗的人,本門規矩,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此言一出,鐸嬌頭暈目眩,盯住易少丞卻一刹也不鬆開。

  啊!

  九州劍宗,多麽古老的一個名字,刹那間,無數的事情湧上心頭,然而竟然美好,仿佛連回憶的顏色也是五彩斑斕,鐸嬌喉嚨哽動了下,眉梢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絲因為莫大喜悅而產生的疑惑。

  幾乎就在同時,易少丞也緩緩掀開罩帽……

  鐸嬌的眼睛一動不動,攥著手更緊了。

  終於,這張溫和的面容慢慢出現在眼中。

  她下意識的咬緊蒼白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然而,此舉又何能遏制悲喜交加的複雜心情?

  昔年,紅繩一別,如今再見,已是滄海桑田。

  望眼處,墨竹蒼翠被毀得淋漓盡致,成了泥濘的廢土。

  「本門的規矩,就是……」鐸嬌哽咽著,道,「這是你新立的規矩吧,我怎麽從未記得過。」

  易少丞笑了,堅毅的臉頰上,亦淚珠滾熱。

  ……

  暴雨傾盆而下,距離雍元城幾十里外的驛站之中,一眾人圍著火爐驅趕些濕氣。

  這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漢朝的出使隊伍。

  自從易少丞勘察出九頭屍鷲在雍元城的巢穴後,一直未歸,作為隊伍的主心骨沒有歸隊,眾人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項老哥,我們這到都到雍元城外了,怎地不進去,真也奇了怪了。咱們一路走來也挺不容易,我再也不想住這晴天漏風、雨天漏水的屋子,今夜若是能進城,那該多好。」有人抱怨道。

  項重不急不慢地提起了一壇酒,打開,眉頭皺著。

  「項老哥就愛賣關子,快說快說,光喝酒不好,我那還有些上等鹿肉乾,拿來給你下酒。」

  說著,這人就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的鹿肉乾拿了出來。

  這鹿肉乾一看肥瘦相宜,對於這群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項重舔了舔手指,撕扯著鹿肉乾,又把酒分給大家說道:「這幾日是滇國年關,城內熱鬧得很,特別是明日,那是五年才舉辦一次的滇國第一勇士選拔的比武大會,城裡更是熱鬧。」

  「老哥,我記得那個好像爭阿泰什麽來著吧,這群蠻子也沒什麽好玩的了,若是驍龍將軍出馬,還不輕輕鬆鬆拿下?看來這阿泰也不怎樣啊!」

  周圍頓時哄笑一片,將先前凝重的壓抑氛圍驅散。

  哄笑完了有人咦了一聲:「將軍呢,怎麽還未歸來?」

  眾人立刻又皺眉。

  正說著,易少丞掀開了門簾,眾人一見到他,立刻畢恭畢敬起來。倒是其中還有幾個人,並非是易少丞隊伍之中的原班人馬,而是由漢朝皇帝安插進來的,眉頭微微一挑,算是對易少丞的回敬了。

  這類人是官爵很高,實力很強,但又心高氣傲的一個群體,比項重等人出身高貴,自然也不會與之同流合汙了。

  易少丞朝桌上一丟包袱,打開後,各種美味的醬鹵氣味立刻彌漫開來,連這群高階武官也都忍不住了。這都是鐸嬌方才命人為易少丞準備的食物,他一個人無法消受,便留下與眾多兄弟一同享用。

  此刻,易少丞與眾人分食美味,遠在幾十里外的雍元皇城貧民區,靠近下水道的那間破爛房屋內,爐火正旺,十幾個王者境界的高手們,有的打盹,有的眯著眼,表現出一副懶散自若的狀態。

  唯獨是凶狠陰鷙的九頭屍鷲,看了看從入口處透進來的混沌光線,搖搖頭,嘶啞陰沉的道,「這麽晚了,真讓人有些餓啊!」

  這句話,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當他放下了背上沉重的銅鼎鍋時,噹地一聲沉悶震響,卻讓所有人都睜開了眼,有些人還露出憤憤之色,顯然是九頭屍鷲這舉措打攪了眾人休息。

  「你,去碼些木材過來。」

  「你,看什麽看,去找點香蔥。」

  「剩下的兄弟,都動一動吧,也不怕這樣會讓你們身上懶出蛆來。」

  九頭屍鷲淫威之下,其他高手們終於被驅動了起來,不一會兒柴火送到,大鼎裡也灌入了湯水,火光跳動,九頭屍鷲搓搓手掌,又道:「如今,只是差這正主兒了。」

  過了好半晌,外面傳來一陣響動,直到走近後眾人才看清楚,原來這是失敗而歸的鐵劍男子,現在他可是真慘,面部全非。臉上鼓起了一個個大包,流淌著血水,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我……我回來了。」

  眾人皆不言語,失敗者誰也提不起興趣,倒是九頭屍鷲微微一笑,走近之後突然抽出鐵劍男的那把劍,然後在銅鼎的壁沿上磨了起來,帶著火星,刺啦啦的聲音非常刺耳。

  「這,這是要幹嘛?」鐵劍男子感到氛圍有些凝固。

  「幹嘛?我餓了!」

  九頭屍鷲猛的轉過頭,語氣有些肅然,臉上卻掛著一副和藹的笑容。

  鐵劍男人努力的睜開眼,這才看清楚九頭屍鷲的嘴角上,分明掛著一絲不屑和嘲諷的微笑,接著他感覺一涼,就失去了所有的感受。

  銅鼎之內,立刻漂起一頂紅黑色的頭顱……九頭屍鷲一嗅這氣味,面露迷醉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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