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封神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4 17:52: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6 2763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22
第九章夜探皇城

陽明山巔,孤崖兀立,斜指南天。

蚩伯點足立於崖尖,任凜冽山風呼嘯刮面,雙目中閃動的鷹鶩異芒始終俯視山腳外的朝歌城,神情凝重非常,臉色更是猶如此刻黃昏的天際一般灰暗。

申公豹由遠處緩步走近石崖,然後恭敬地伺立崖下,望著久久不語的蚩伯,插口提醒道:“尊者,今日已是七月十四,現時離九星蝕月還差不到三個時辰,而且費仲已經遣人去請那隻妖狐狸了。照常理來說,面對增靈補元的上品'靈元血脂',少有不動心者,相信她也不例外!”

“本尊知道!”蚩伯不置可否地點頭輕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申公豹猶豫再三,終於插口問道:“尊者在此處守望朝歌已有好幾個時辰,難道是對今晚的計劃還有所疑慮不成?”

“成敗固然非常重要,但最為緊要的還是不能因此曝露歸元聖璧現世的消息和我們的一切行踪!”蚩伯眼光中大有深意地瞥了瞥申公豹,繼續說道——

“須知魔門諸族現在雖然四分五裂有如一盤散沙,卻也各守本份相安無事。如果一旦得知聖璧現世的話,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魔門大亂三界震驚,豈不白白便宜了神玄二宗。再則,我們此次隱瞞不報便私自計劃竊璧,若是被門族宗主我師兄聞仲得知,後果是怎樣的,你應該比本尊更清楚才對!”

申公豹頓時回想起幾百年前因犯下大忌而被罰三世魔火劫難的往事,渾身不由自主地激起一陣冷戰,勉力穩住驚擾的心神,他叉開話題道:“公豹一直有一事未明,不知尊者可否告知一二?”

蚩伯身形紋絲不動,面無絲毫表情道:“但說無妨!”

申公豹神情疑惑地問道:“歸元聖璧乃魔門至寶,隱蘊天地三界六道的終極之秘,相傳早已失落於上古神魔大戰之中……為何卻輾轉千年最後落入妖妃妲己之手呢?”

“傳說豈能盡信!其實自千年神魔大戰之後,聖璧便被眾神封印於五彩神石之內,一直都交予女媧保管!”蚩伯嗤笑連連,道:“而那隻九尾妖狐正是女媧最為寵信的伺婢,此次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跑到下界,取了翼州候蘇護之女妲己的肉身軀殼,做了現在這什麼狗屁娘娘。”

“只是不知那妖狐用了什麼方法,竟能瞞過女媧,將封印聖璧的五彩神石一併盜了出來。若不是因為她急於打破神石的禁制,從而觸動聖璧魔能被本尊感應出端倪,怕是再過上幾千年,也無人可以得知聖璧的真實下落!”

申公豹揣度到另一種可怕的可能性,驚疑問道:“既然尊者可以感應到聖璧的存在,那麼聞宗主理應也一樣能知曉才對……”

未等申公豹說完,蚩伯業已失聲大笑起來,肆意無語的笑聲中竟充滿苦澀與仇恨,看著申公豹倍感詫異的神情,他毫無隱瞞地恨聲說道:

“聞仲其人何德何能,雖說使得小人技倆做了我九離門族的宗主,但畢竟非是本家蚩姓族人,又怎會知悉我族一脈相傳的無上密法呢?好在這些日子他出征在外,所以正好方便我們行事!”

申公豹恍然大悟地連連點頭稱是,肅立一旁不再吱聲。

蚩伯沉吟片刻,望著逐漸暮色沉沉的天際,問道:“那兩個小子呢?”申公豹答道:“他們正在後園修習隱靈遁法。”

蚩伯揮揮手,道:“時辰差不多了,先帶他們去商靈山準備一下吧!”申公豹應聲轉身離去,高瘦身形瞬時消失在山峰孤崖之上。

此際,愈見昏暗的天空卷過層層濃郁烏雲,冷風驟起,遮天雲層的深處驀然劃過一道閃亮異常的閃電,映照出慘淡虛空的一片蒼白。緊接著隆隆悶雷聲隨之而來,天地一片肅殺。只見不到片刻間,紛紛碎雨已揚揚灑落。

“真乃天助我也!”

蚩伯仰面任憑風雨襲面,掩不住神色中的無比興奮之情,仰天狂笑不止,混合陣陣淒風冷雨,混沌天幕更顯陰暗猙獰。

商朝皇宮位於朝歌城東南,位於東青龍大街與南朱雀大街交匯處,依商靈山而建,兩側有捨水環繞,百年宮殿原本大氣樸實,卻自從紂王登基以來,大施土木修建多處浮華荒**之所,使得宮殿不復莊重威嚴之態。

此時,風雨飄搖、電閃雷鳴的商靈山上,一襲黑袍的蚩伯孤立山間一塊巨石上,溶入茫茫夜色之中,遙望腳下近在咫尺的殷商皇宮,他嘴角輕扯出一絲詭異莫名的笑意。

勁氣破風聲響起,只見夜雨天空中一隻龐大黑虎背負三人由遠及近馳來,那虎正是蚩伯的坐騎“天烏”,背上三人則是申公豹和耀陽、倚弦兩兄弟。

“天烏”穩當地輕掠踏地,四蹄趴低任三人依次下座,耀陽趁下座時格外憐惜地摸了摸它的鬢毛,見它半瞑雙目乖巧異常,又忍不住順手捻了捻它的虎鬚,心中更覺興奮。

倚弦怕他愈加失態,趕忙扯了扯耀陽的衣角。二人這才行至申公豹身後,恭敬地向蚩伯行禮問安。

蚩伯親切地頜首示意,表情肅然問道:“通過最近幾日的潛修,相信你們已經基本掌握隱靈遁法的訣要。料想那些尋常兵衛根本無法奈何你們!但身涉險境難免會遭遇變數,所以本尊現在再問你們一次,是否真願助本門取回聖璧!”

“當然願意!”兄弟倆早已表明心意,此時豈會做那言而無信之輩,何況現時又有“隱靈遁法”護身,更加不會畏懼,反而徒添新鮮刺激的感覺。

蚩伯欣慰非常地點頭以示讚許,然後遙指山下宮闕重樓靠南的一角,鄭重囑咐道:“那里便是妖狐的寢宮,而妖狐此時正在陪昏君嬉戲**,本尊先送到你們去那裡,一旦妖狐有所察覺,我與申長老會想方設法令她無暇旁顧,所以最終能否為本門尋回聖寶就看你們了。”

倚弦略作思忖,問道:“請問蚩伯,那歸元聖璧是什麼模樣呢?”耀陽心中正有此問,聞言望向蚩伯,也抑止不住好奇很想知道答案。

蚩伯稍頓了頓,想那封印聖璧的五彩神石乃傳說之物,又有誰人真正見識過?他也僅​​能憑聖璧感應天象異劫所發出的魔極力量,才能確定其所在部位,所以他如何能確實答得出來。好在他早已準備,是以不緊不慢道:

“聖璧乃是上古神物,體面覆有斑斕五彩之色,神光可鑑。雖然容易辨認,但那妖狐定然將其收藏在極為隱秘之處,一時半刻怕是很難尋到……你們只管盡己所能去做,成敗與否俱是天數,不必斤斤計較。切記,非到萬不得已切勿以身涉險!切記啊!”

兩人有生以來首次肩此重任,心中既是激動又是感動,信心滿滿地齊聲答道:";請尊者放心,我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蚩伯滿意地點點頭,道:";讓本尊給你們做最後的準備吧!閉目凝神——";

語罷,蚩伯一身玄袍無端膨脹開來,雨夜中顯得格外詭異,雙臂於胸前交叉,兩道黑色光環以奇異波動的軌跡自蚩伯手掌中射出,瞬間隔空擊在兄弟兩人下腹部,看似去勢洶洶,卻一觸及兩人身體便隱沒不見了。

此刻,一道霹靂劃過雨夜天幕,眩亮的光芒一閃即逝,映出蚩伯不斷調整呼吸的喘息神情,慘白的面容在黑袍下異常明顯,額間沁出的冷汗混合雨水滑落下來,顯然一副極度虛耗的樣子。

耀陽與倚弦閉目半響,彷彿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似的,更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異常,就听蚩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去吧,依計行事! ”

聲音剛畢,兩人就覺蚩伯一掌分別擊在二人背部,一股大力湧來,推得兩人身不由己凌空徑直向山下跌去,兩兄弟但見風雨呼嘯襲面,眼前景物從耳邊飛馳而過,頓時嚇得兩人緊握對方的手,閉目不敢再往下看。

幾乎同時,他們感到背部“隱靈符”在受蚩伯一擊之後,開始發生效用。靈符力量立時發揮,無孔不入地滲進兩人體脈,依照符錄靈應所指遍走全身,被靈符調動的玄能生出二人已經逐漸適應的水之靈能,將他們的本體包裹其中,隱去了一切痕跡。

體會到身體的玄異感覺,讓兩兄弟渾然忘記了身處高空的危險。

過了一會兒,兩人只覺身形一頓,下墜的速度曳然緩了下來,“咯噔”二聲後,兩兄弟竟平穩地踩到了實地,耀陽使勁跺了跺腳,睜開眼睛一看果然已經到了地面上,心中驚喜非常,差些沒歡呼起來。

倚弦雖然看不到隱身的耀陽,但熟知他的脾性,早已順手摸索著掩住了他的大嘴,低聲喝道:“噓!小心!”耀陽經倚弦一提醒,環視四周,立刻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二人此時正身處宮城正中的御花園中,儘管是夜急風驟雨,皇城禁宮的守衛兵士仍然戒備森嚴,個個蓑笠齊備不敢怠慢,排成隊列四下巡邏。此時,兩人身旁正有一隊兵士巡視而過,耀陽拍了拍心口心中不由大呼:“好險!”

兩人躡手躡腳穿過層層守衛,到達蚩伯所指的那個偏宮。這座宮院相比其它深宮別院雖略顯窄小,但花草、園池、景山等一應俱全,佈置儘管毫無華麗之氣,卻素淡相宜、幽雅得體。

這難道便是外人所傳的妖妃妲己的居住之地,兄弟兩人原本以為她的宮園會是如何奢侈豪華,誰知乍見之後,想著開開眼界的心裡不免多少有些失望。

宮園內雖是燈火通明,卻很少宮女往來穿梭,甚至連守衛兵士也極少巡視到這邊,相比此刻風雨正急的天氣,整座宮院格外顯得沉靜,少有生氣。

倚弦與耀陽首先在宮前燈火照不到的隱蔽處將鞋上的泥污擦拭掉,然後才舉步走到宮院之間的迴廊上,向宮院正屋走去。

商靈山上。

蚩伯盤膝坐於巨石上,雙手平身而起,十指交叉成一種獨特魔宗法印,玄袍開始由內及外有節奏地一鼓一脹,儘管萬千雨線在風中四濺飄飛,卻始終無法靠近他身前三尺之內的距離。

稍頃,蚩伯的臉色慢慢復原,睜開雙目收功立起身來。申公豹始終恭立守護在一旁,神情謹慎,不發一言。

蚩伯自懷中掏出一面青銅古鏡遞給申公豹,沉聲說道:“一切依計行事!";說完大袖一揮,整個人居然詭異無常地憑空消失在風雨之中。

申恭豹接過上嵌八卦銘文,在雨夜閃電下透出奇魅異芒的玄天八卦鏡後,迎著風雨孤立巨石上,雙手持鏡抱圓結成法印,十指反复翻覆扭轉,雙掌之間應式而生一股魔異能量,玄天八卦鏡循這股能量拒風雨於三寸開外,懸浮在虛空之中——

幻霧朦朧的鏡面逐漸變化清晰,竟顯現出倚弦與耀陽隱身後的模糊影像……

兩兄弟鬼鬼祟祟走到宮院正屋前,耀陽首先透過窗隙觀察了一會兒,再從懷中掏出一把精緻的小銼刀探入門縫,一陣撥弄後輕輕打開了門栓,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倚弦在門外緊張地四下張望片刻後也隨即栓門鑽進屋內。

屋內整體佈設簡單明了,點綴的飾物小巧淡雅,側舍之間佐以珠玉垂簾,尤顯清秀雅緻。耀陽與倚弦依靠摸索判定相互的存在,然後環顧置身所處的環境,開始分頭尋找目標。

哪知外廳擺設較少,兩人東翻西找地尋了半天,始終一無所獲。正當他們繞過珠簾進入內室時,一陣嘩然水響從室內旁側的屏風後傳來。

兩人看著翠綠屏風上升騰的陣陣熱氣,更看到兩旁燈火襯出屏風上的窈窕身影,同時想到莫不是那妖狐妲己此時尚在寢宮洗澡不成,立時驚得三魂去了六魄,趕緊互相摸索到對方,拔腿想往外跑。

好在耀陽臨急不亂,首先鎮定心神拉住了慌忙無措的倚弦,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暫時別動,倚弦這才醒悟到自己已經被“隱靈符”隱身,如果急急忙忙反而容易暴露行藏,想到其中凶險被耀陽驚覺,他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氣。

但倚弦萬萬想不到,耀陽此時不但根本沒有打算如何脫離險境,而且還壯起膽子徑直往屏風後走去,只因他的眼裡一直盯著一樣物事,那是擺放在屏風側旁椅几上的一件素白裙衣。

耀陽一步一步接近屏風,看著越來越清晰的動人身影,他當然清楚此時屏風後的人正在做什麼,因而他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心情更是忐忑難安。

倚弦停了半響卻等不到耀陽有何舉動,正感到納悶,銳利的目光環視內室一圈,最後注意力集中到那件素白裙衣上,腦中閃過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心中暗自震驚此時的猜測,暗忖:難道正在洗浴的是她?如果耀陽也認出這件裙衣,以他對她的痴迷,現在最有可能做的是什麼呢?

不知為何,當倚弦想到這一點,當即快步上前向屏風處摸索過去。果然,他在屏風椅幾旁觸碰到了耀陽的身軀,不等那小子有所行動,倚弦已及時將耀陽拉得身形一頓。

這一切都清晰異常地映入商靈山上的玄天八卦鏡中,孑立風雨中的申公豹嘴角溢出一個邪惡至極的獰笑,冷哼一聲道:“想不到這兩個小子臨死前竟還能享此艷福!不過既然時辰已到,索性就讓我再幫你們一次,讓她可以永遠地記住你們吧!”

言語間,申公豹口中念念有詞,右手祭出二道金光玄符,揮動慘白雙手虛空畫弧,雙掌的拇、中、無名三指隨著節奏式的揮動接連顫動著,劃出六道森綠異芒凌空罩向符巾,操控魔門九大異靈符法之首——“金傀符”之“幻影隨形符引訣”隨之發動……

正當耀陽與倚弦相持在屏風前的一刻,忽然都不自覺地感到下腹一陣顫動,體脈玄能竟在片刻間消逝得無影無踪,隱靈符因失去本體力量的依附,頓時化散得一干二淨,兄弟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顯現出本體身軀。

未等兩人反應過來,只聽“啊……”一聲驚恐無措的尖叫聲從屏風後傳出。

倚弦堪堪擋在耀陽身前,此刻聞聲不由回頭望去,恰恰不差分毫地看到了面前飄滿薄碎花瓣檀浴桶中——一位全身**的絕美女子正蹲泡在水中,雙手緊緊護在胸前,早已驚得花容變色、嬌軀輕顫,雙目無助地望著眼前這二名陌生闖入者。

只見她烏黑如瀑的長發微微浸濕,柔順地貼在刀削般平滑無瑕的臉頰上,襯出分外秀美絕倫的輪廓,幾縷髮絲沿雪白脖頸垂落身前,被熱氣沐浴蒸騰過的肌膚紅潤欲滴,漣漪輕**的水面下,無比動人的女子成熟軀體若隱若現,勾勒出誘人遐思翩翩的妙曼曲線……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24
第十章妖妃妲己

面對眼前旖旎非常、足以令人永世難以忘懷的一幕,倚弦的心頓時緊張地碰碰亂跳,呼吸也渾然為之一窒,心慌意亂掉轉頭不敢再看,兩手更用力扳正耀陽企圖往內窺望的身體,口中模糊不清地辯解道:“公主殿下,我們根本……無意冒犯,只是……只是……”

耀陽被強行拖到一旁,原本激動的心情此時大壞,急得正要與倚弦理論,忽聽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紛沓的腳步聲,當下清楚是公主方才的驚叫聲引來了巡視的宮廷兵士,哪裡還顧得上那些荒唐想法,當下緊張地四下東張西望。

倚弦也是大驚失色,兩兄弟做賊心虛,趕忙連試了幾次“隱靈符”,不知是否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二人甚至連玄能也無法調用出來,不由立時慌了手腳。

傾聽著屋外的緊張形勢,兩人相互對望了一眼,同時跑到內屋後窗前,貼耳聽了半響沒什麼動靜,心中均是一喜,想都沒想便拉窗接連跳了出去。

伴隨緊張急促的拍門聲,一個女子急怯怯問道:“公主……公主,您怎麼了……”

此時,浴桶中的幽雲公主聽到伺婢小嬌在屋外呼喊,才從極度驚慌中醒過神來,羞怯地應聲答道:“小嬌,我沒事……那兩個下流……無恥的小賊從後窗跑了……”

話語尚未落音,只聽一陣喝斥聲傳來,所有兵士聞聲盡數湧向宮院後園,小嬌當即欣聲道:“公主放心,他們已經被宮衛包圍了!”

幽雲公主聽到這裡終於舒了一口氣,驚慌不定的心這才稍顯安定下來,但想到剛才窘困至極的處境,她下意識仍然蹲坐在檀木浴桶中,久久不敢起身。

卻說耀陽與倚弦果斷跳出窗外,立足還不穩便已被宮衛兵士發現,兩人哪敢稍有耽擱,立時雙雙奔入風雨中,循路往後園逸去。

當他們亡命般跑出幽雲公主的“霽月宮”,以為只要連躲帶藏就能逃出生天的時候,他們終於在錯綜繁雜的宮院路徑面前徹底失去了信心。

面對禁宮四處如潮水般湧來的宮廷兵衛,兩人驚惶失措地四下張望,只能一心等待蚩伯和申公豹及時來解救他們。耀陽搭了搭倚弦的肩頭,苦笑自嘲道:“這次考驗未免有點太過火了吧!”

倚弦在一旁試圖調用體內玄能,但任他如何靜氣凝神,竟也無力尋回哪怕絲毫玄能運走的痕跡,心中又急又亂,沒好氣地回道:“久經你這麼多年的考驗,過火應該算是你的長項,我早已習慣哩!”

耀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曬道:“這次你可並沒有吃虧……”

“還說,如果不是因為你……”

倚弦說著停住了話,只因他和耀陽已經完全陷入數百位宮衛的重重包圍中,面對身前數尺之外那些明晃晃的劍戟,兩人被雨水淋濕的身體更顯冰冷,明明說到嘴邊的話也不由得咽了回去。

兄弟倆幾時碰過像這般生死攸關的駭人場面,嚇得背靠背相互站在一起,心中的驚懼可想而知。

“為什麼玄法會突然失靈?”倚弦失望地看著攤開的雙手,仍然不敢相信這些日子完全可以控制自如的玄能怎會在這關鍵時候無端失去效用。

耀陽更是不由自主連連往商靈山方向眺望,止不住嘀咕道:“……蚩伯和申長老怎麼還不來救我們?”

此時,商靈山上,申公豹以“玄天八卦鏡”見到兩兄弟的危險處境,臉上終擠出幾絲陰鷲般的笑容,忍不住尖聲獰笑道:“……救你們?當然會救你們的,否則就憑你們這些天學得那些狗屁皮毛玄法,害死自己或許還差不多,竟也敢妄想藉此逃出生天,不自量力!”

申公豹當即口誦咒法,全身魔能盡力催發“幻影隨形符引訣”,雙掌十指不停屈伸作牽引狀,極盡靈動非常之勢,只見被無形法力控制的二道虛空靈符應勢而動,彷彿亢奮的木偶一般隨著指勢開合而肆意扭曲變形……

就在兄弟倆陷入重圍,感到徹底絕望的一霎那間,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先是耀陽感覺一股熨人的熱流自小腹流瀉而出,“天火炎訣”自行循經度脈,浩大的玄能如輪轉般擴傳至雙臂之間,隨即便聽見“啊……”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傳入耳中,躍然入目的是身前四五個宮衛已經渾身冒火,痛苦地滿地打滾,一股股肉體炙燒後的焦臭味道鑽進鼻孔,使人聞之欲嘔。

倚弦愣住了,但沒等他反應過來,自身體內的玄能也已自動運轉完畢,熟悉的“傲寒訣”不由自主地席捲而出,冰寒的勁風無情卷飛指向他的劍戟,觸及寒流的兵士更是當即面覆玄霜,全身僵直地仆倒在地。

這一幕慘劇,不但令所有宮衛兵士淬不及防之下紛紛驚惶失措,也讓耀陽與倚弦兩人盯視自己的雙手,相互驚駭地對望一眼,體內玄能從有到無、再還無變有,力量之強更甚至超過往常的莫名變化,令他們難以置信地呆立當場。

正當他們忍不住思忖其中緣由的時候,體脈鼓脹的玄能再一次令兩人身不由己地站立起來,身體被玄能力量完全控制住,腳下受力一激已經躍然沖向前去,兩人頓失自我控制的能力,彷若變成另一個人似的,橫衝直撞地殺入宮衛兵士之中,或涼或熱的攻擊能量分別從他們小腹源源不斷地貫穿周身經脈,隨著犀利的拳腳動作向外翻湧而出。

伴著兩人的腳步移換,一聲聲慘叫不停傳來,靠近他們身邊的兵士一個個都變成火團或是寒屍跌落出去,撞翻後面企圖逃散的兵士,那群宮衛立時哭爹喊娘地四處躲避,狼狽不堪。

耀陽看著方才還耀武揚威的兵士此刻四散逃跑,心中不由湧起一陣報復的快意,絲毫沒有初次殺人那種驚慌忐忑的心情。

一旁的倚弦就不一樣了,當他看著身邊一個個兵士倒下去後再也無法起來,性情中天生的惻隱之心油然而起,無比愧疚的心情便愈加強烈,然而他根本無力操控自己的殺戮行為。

眼看著和他一樣的生命就這樣被自己親手毀滅,當倚弦想到那些兵士的家人將因此遭受如何嚴重的打擊,他頓時湧起年少時因孤苦無依而時常想像家常天倫之樂的悲淒,隨即一種難言的痛楚由心而發,激得完全受控在“幻影隨行符引訣”下的身軀也不由曳然頓住,淚水竟已潸然而下。

玩得性起的耀陽此時轉頭向倚弦望去,卻見到自己的好兄弟怔立原地,任雨水打濕的身體抖顫不停,淚水竟已淌流滿面,不由嚇了一跳,只是收不住受控的身體,他唯有擔心地急呼道:";小倚,你怎麼啦?";

倚弦緩緩抬起頭,環視周遭早已視他們兄弟如惡魔一般的兵士,充斥痛苦神情的靈動雙目掛滿淚水,聲音沙啞乾澀的說道:";我不想殺人!";

耀陽心中一陣急顫,恍然醒悟過來,但掌中“天火炎訣”配合腳步的快速挪動依然噴湧而出,擊倒幾個逃散的宮衛,於是只好無奈地說道:“小倚,其實我們也是身不由己的……”

再看看跌落滿地的劍戟,耀陽心下一硬,指著面前那些處處退讓的宮衛,開導道:";小倚,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應該問問他們會放過我們兄弟嗎?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如果我們方才施展不出玄法,死的肯定是我們兄弟倆!";

莫名玄能再次左右身體,倚弦狀若瘋魔一般沖向那群兵士,慘叫聲再次響起。

頓時間,風雨中的御苑入目狼藉,寒屍僕散滿地,屍焰隨處可見,淒厲的慘叫聲混雜肉身炙烤的滋滋聲,一切都彷彿一座修羅地獄一般。所有倖存宮衛紛紛退避十丈開外,哪裡還敢靠近這法術高強的兄弟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耀陽與倚弦的動作停了下來,正當兩人看著眼前一切,頓感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陣香風悠然襲來,耳邊傳來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道:“兩位小兄弟真是好身手,奴家喜歡!”

只是這聲音便讓兄弟倆人感到一陣骨軟筋酥、耳熱眼跳,別有一種魂遊天外,魄散九霄的銷魂滋味,一時間,渾然不知身在何方了。

再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黑紗覆體的絕美女子俏立三丈開外,烏雲疊鬢,杏臉桃腮,檀口微啟的朱唇,似一點櫻桃,舌尖上吐的是美孜孜一團和氣,雙彎鳳目如宛轉秋波,眼角里更是送出嬌滴滴的萬種風情,隱隱薄紗之下,嬌柔腰柳盈盈一握,渾身上下若隱若現,無不引人遐思。

尤為怪異的是,那漫天雨水飄散紛飛,竟然絲毫近不了她身體周圍三尺之內。

這種女人的魅力對兩個正值年輕力壯的少年的吸引力是可想而知的,更何況那女子的千嬌媚態隱蘊無上妖邪密法,試問凡人如何抵擋得了,只見耀陽與倚弦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再也離不開那女子的俏媚臉龐。

那女子見兩人呆愣的樣子,掩口發出一陣銀鈴般誘人銷魂的笑聲,無限嬌羞的說道:“討厭,怎麼這樣看人家嘛,奴家名喚妲己,兩位小哥哥法術如此高強,不知姓甚名誰,師從何宗何派呢?”

兩人好像絲毫不曾聽見似的,依舊呆呆地望著妲己。

妲己見到兩人被自己施以小術便如此不堪的表現,不由心中一愣,忖道:“剛才一路上明明感應到他們體內所散發出的強勁法能,原本以為是三界四宗的高手浸入廷殿,卻不想竟是兩個本元定力這麼差的毛小子?”

";你們再不理奴家,奴家可就走了!";

妲己自是明白事情絕不簡單,隨即俏眼一轉,打定主意後擺出一副欲走還留的模樣,她嘴上雖這麼說,但是人卻早已輕移蓮步,試圖慢慢靠近兩人。

商靈山上的申公豹心中一震,雙目微閉驅散魔心受染的片刻陰影,他從“玄天八卦鏡”中感應出妲己妖功密法的強悍,暗暗心驚不已,忖道:“想不到這千年騷狐狸竟將妖門'魅心術'修煉得如斯精深,果然厲害!”

看著妲己的試探舉動,申公豹冷笑連聲,禁不住陰笑道:“就算你千年妖身的修煉再如何強悍,像這般面對充斥蚩梟一半魔能於體內的兩兄弟,今日也必會失手!”

笑聲甫收,申公豹體內魔能盡數貫注雙掌,虛空中的二道金符受勁催發,驟然貼並在一起,合而為一,開始時快時緩地轉圜而動,然後不到片刻工夫,循著一道圓弧狀軌跡急速旋飛起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漆黑如墨的雨夜天幕上,細雨飄飛的間或空隙中,在炫目至極的霹靂電閃襯托下,肉眼模糊可察的異常變化正一步步緩緩呈露——

天際正中央的北斗七星躍然橫空,鬥勺端天英、天璇、天璣三星斜向東方,斗柄天權、天禽、天輔、天心四星正指西方,素來隱藏於斗柄兩側的天沖和天芮二星此時也無有遺漏地豁然展現。

九星齊顯的鋒芒異彩,交織漫天如哽如泣的雨幕,幻化出奇魅非常的天體異象。尤為令人費解的現象更隨天時的推進而愈顯明辨無誤。

當妲己走到耀陽與倚弦身前不足三尺之地的時候,呆若木雞的兩兄弟霍然而起,目光雖然一如方才那般呆滯無神,但身形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兩人熟練的“天火炎訣”和“傲寒訣”自行發動,分別從左右二側循一種奇異弧狀合擊姿勢迅猛攻至,源源不絕的魔能應運而生。

面對兩人如此默契的合擊術,而且又是冷熱不同的兩股魔能,即使強若妲己也感到吃驚不已,悴不及防的情形下,她的身形原地騰空掠退,雙手十指掐成凹環形,捏出一道邪法秘印,薄紗長袖翩然舞動,二股波浪狀的強大妖能隨法印的施展排山倒海般卷旋而出,向兩人迎擊過去。

“蓬……”氣勁交擊,轟出一聲悶響。

妲己吃驚之下只是略微小退了幾步,而耀陽與倚弦雖然有蚩伯覆在“金傀符”上將近一半的浩大魔能相助,但畢竟分別散佈在二人身體上,所以一旦被強大如妲己所發的妖能擊中,受傷必然在所難免。

只見他們被強大的反震力激得向後倒飛出去,滾做一團。

此時,三股能量交擊所產生的氣流刮起妲己穿在身上的薄輕黑紗,露出粉脂玉膚,一時間春光乍泄,但是耀陽與倚弦現在根本已無暇旁顧,因為妲己攻入他們體內的陰柔妖能導出一陣深入骨髓的痛楚,讓他們徹底從妖宗“魅心術”中清醒過來。

不明所以的兩兄弟感應到體脈中“玄能”的異動,再看到面前這位絕艷尤物便是蚩伯口中所說的千年狐妖,耀陽與倚弦心底大呼要命,直恨不得立即插翅離開此地,偏偏此刻身不由己,只能默禱蒼天有眼,加以庇佑了。

三丈開外的妲己楚楚俏立,風情萬種地輕輕撩了撩耳際散落的髮絲,美目爍爍含煞,冷眼望定兩人道:";僅憑你們這點微末道行就以為傷得了本宮嗎?視你們的身手,當非是三界無名之輩,速速報上名號,或可饒你們不死!";

耀陽與倚弦噤若寒蟬,哪敢胡亂答話,只能繼續裝得好似木偶一般呆立一旁。

“你們究竟有沒有聽懂本宮的話?看你們小小年紀,斷不會夠膽私闖皇宮!”妲己怎能容忍兩人視自己有若無物的目光,當即嬌聲怒喝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們入宮來的,目的何在……”

不等妲己將話說完,耀陽與倚弦的體脈異動同時湧現,身體再次受控,要命的“玄能”瘋狂串行於固有的玄法竅脈,分別化成強大的二道力量。

但就在此刻,這兩股能量並沒有像剛才那般交互攻擊,而是在兩兄弟身前不遠處首尾交融後,形成另一種威力更為巨大的新生力量向數丈外的妲己洶湧奔襲而去,威力之盛,致使三尺範圍內的雨水凝固在半空,一動不動,顯得格外詭異萬分。

幾乎在兩人躍身進攻的同時,九尾狐妖——妲己精修千年的妖靈邪魄恍然一震,已熟悉地感知到面前兩名少年身上升騰起的魔能,再一看清兩人攻來的合勢力量後,不慌不忙地冷哼道:";原來兩位小哥是魔門異族的故人之後,那本宮今夜就更要好好接待你們了,順便也教導一下你們,什麼叫做尊師重道!";

話音一落,妲己美目寒光大盛,腳下蓮步輕移,飄身挪後尺餘,騰身懸空而起,口中嬌聲念誦邪訣,纖纖十指交相纏結,隱蘊妖門邪法的無上秘訣應運而生,只見她薄紗長袖盈然一揮,龐大的妖能立時席捲湧出,憑空攬收四濺飄飛的萬千雨線,渾然幻化成一片藍熒閃閃的芒星,星羅棋布地向攻擊而來的力量迎擊上去。

邪異的妖能揚揚灑落,配合懸浮半空的無數雨點,形成一幅淒美絕豔的動人畫面。其實這看似散亂無章的光點暗合漫天星宿的無盡變化,乃是天地三界神、魔、玄、妖四宗千萬法訣中排名前十位之一的——“玄陰九奼訣”,其威力可想而知。

兩兄弟的攻擊力量甫一觸及這星羅密布的光網,頓時便被凜冽的光點迎面切割成大小不同的無數魔能碎片,然後再被化零為整的妖能圍而攻之,直至慢慢噬化為烏有。

妲己嬌靨如花冷然一笑,信手揮袖一拂,一股大力隔空襲至,將已經受魔能反噬而全身脫力的耀陽與倚弦擊得倒飛出三丈開外,失去大半魔能護體的兩兄弟抑止不住體內的翻騰氣血,“哇”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差點痛苦地憋過氣去。

妲己因施展“玄陰九奼訣”耗損元能太過,此時心中惱怒非常,殺心大起,掌指間邪能法印蓄勢待發,近前幾步向頹廢坐地已經精疲力竭的耀陽與倚弦走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28
第十一章爾虞我詐

耀陽與倚弦癱坐在地,雖說已經恢復了自我身體的支配,但由於體脈遭受魔能反噬,那種痛苦便好像被抽去所有力量似的開始全身畏縮,絲毫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這貌似天仙卻心如蛇蠍的女妖慢慢靠近。

妲己一臉肅殺之氣,挪步走到兩人面前,玉掌輕揚正欲施法,卻感到心念悸然一動,深藏本命元能中的妖靈邪魄浮現出明辨無誤的感應,她心有所感地立在原地,舉目望向禁宮深處,顯然已明白其中緣由所在,由不得冷哼一聲,輕蔑地朝二人說道:

“原來你們只是兩個可憐的傀儡蟲,即便殺了你們還嫌髒了本宮的手!”妲己說到這里語氣一頓,繼而不屑一顧地說道:“相信不用本宮動手,魔門異族的人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耀陽與倚弦聞言臉色一變,不由驚詫地對望一眼,開始揣度妲己的話中之意,畢竟她所說的魔門異族與蚩伯所說的“東聖道”大有出入。兩兄弟雖然心中有所懷疑,但對於眼前這妖物卻更加不敢相信。

妲己對兩人只是施了一個恥笑憐憫的眼神,便神色匆忙地柳腰一扭,妖豔的身影在風雨中一晃即逝了。

兩兄弟緊張萬分的心情這才鬆懈下來,卻又奇怪妲己為何會放過他們,再想到方才身不由己的怪異現象,難道這一切真如那千年女妖所說?倚弦與耀陽禁不住開始懷疑。

遠處宮衛調兵遣將的喧嘩聲驚醒了兩兄弟,二人都深深籲了口氣,掙扎著爬起身來,相互攙扶著向御苑深處行去。儘管越往前走越讓人有種宮闕禁廷深似海的感慨,但他們已經別無選擇。

好在內廷兵士在方才一戰中被他們兄弟倆誤傷不少,而其他兵衛見他們退走東北偏殿,知道那裡住得大多是男女宮侍,再則驚怕他們的法術,故而一直未敢阻攔,只是一邊不停聚齊部署,一邊緊急遣人去通禀太師聞仲。

耀陽與倚弦踏足在御苑通往偏北廷殿的石徑上,一路扶助對方且望且退。耀陽拖著疲憊的身軀,仍然不忘大聲啐罵詛咒著妲己。倚弦則黯然沉默了半響,忽然停住腳步,肅容問道:“小陽,你有沒有想過……”

耀陽怎會不知他的想法,聞言竟颯然一笑,插口說道:“不是沒想過,而是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咱們兄弟只要今晚能逃出生天,就別再管他媽的什麼東聖道西鬼道的,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有什麼好怕的,生死有命,一切天注定!”

倚弦聽得出他心裡的憤恨,儘管那後一句話說得氣度非凡,令人頓生拋開一切的決心。但倚弦卻明白對於那些不管是魔還是妖的異族來說,他們兄弟倆的生死就像螻蟻一般被人任意主宰著。

如果只是以生死來量定命數,那麼相對他們兄弟而言,不管是玄魔不分的蚩伯和申公豹、又或是千年九尾狐妖妲己、乃至自稱道門傳人的薑子牙、地位尊卑有別的天子諸侯,都可算做足以注定他們生死的“天”!

任由寒涼的雨水襲面,倚弦仰面深深嘆了口氣,心裡生出萬念俱灰的絕望。

耀陽適時一把拉過他,彷彿有心刺激倚弦一般,不但重重地在他肩上撞碰了一下,並在他耳邊大聲喊道:“追兵已經到了,還不走的話,我們就別指望有機會娶個美人兒老婆了!”

倚弦聽得耳邊的聒噪,心思曳然頓住,恍惚間又回到了幼年一般,一幕幕往事襲上心頭,他們兄弟歷經苦難年少早熟,倚弦雖然做事細緻有心,卻性情脆弱易感,不及耀陽那般生性積極開朗。

每每碰到過不了的難關,倚弦難免心灰意冷的時候,但只要身邊有大大咧咧的耀陽在,任何有意無意的插科打諢都會變成生存下去的動力,再艱難的日子他們也可以一步步走過來。

倚弦感受到剛剛那個勝卻千言萬語的默契動作,側頭再看到耀陽口中明明是責怪,眼中卻關切萬分的緊張神情,心中一陣感動,淚水隨著滿面的雨水滑落下來。回頭看看御苑四周圍攏過來的千百名手持弓箭的兵士,他再也感覺不到心裡有絲毫的驚懼,與耀陽對視坦然一笑,相互扶持著緩步向前行去。

殷宮北殿,偏向於朝歌城北近郊,三里開外便是繞城而過的捨水河。因內宮禁城的防禦需要,舍水中游的一段水路被引渠灌入城內,繞內城布防一圈之後,由南向北又再次匯入舍水。

由御苑內廷去往北殿,途經一道平座青石橋,鋪設護城河之上,名喚“淇橋”,此時三丈下的內城河水靜靜接受天地雨水的滋潤,緩緩向北流淌著。

耀陽與倚弦蹣跚地走近橋頭,卻只聽背後傳來一聲斷喝,二人心中一驚回頭望去,最令人擔心的事情終於如期發生——

千百名宮衛佔據御苑高低不同的有利位置,全體兵士散開環成半月弧形,搭弓拉箭嚴陣以待,只等一聲令下萬箭齊發,便可將前無退路又處身平坦如“淇橋”之地的兩兄弟一舉射殺。

耀陽吐吐舌頭暗叫了聲娘,硬撐住心中的驚怕情緒,搖頭苦笑道:“看來咱們兄弟今次是在劫難逃了!”

“記得從小到大隻要我們兄弟倆在一起,就沒有渡過不了的劫難!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的!”倚弦此時的心卻顯得異常平靜,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直覺耀陽和自己絕不會喪生利箭之下。

耀陽聞言心頭一振,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往日一向遇事消極的倚弦,對於倚弦話中之意表現出的性情轉變,他心中的震驚是可想而知的。

走過“淇橋”橋頭,倚弦別過頭俯視橋下流水,但見漫天雨線在風中卷飛濺落,激起河面無數水花,數不清的漣漪一圈圈**射開來,又一波波還聚回來,緊密無間的雨線在河面如斯反复,那種震**既已達到極至,偏又變化最為微弱的景象,讓人看來便如同尋常河面一般平靜無波。

就在眼前極度凶險的處境下,倚弦偏偏感受到這幅纖細入微的動人景象,內心的撼動更是難以言表。

“咦?”耀陽的目光驚異地停在水面上,不停上下張望,禁不住咦出聲來。

倚弦順著耀陽的目光前望,水面上一副奇魅怪異的映像令他也由不住環顧天際雨幕,百思不得其解地註視良久。

此時,昏暗的夜幕風雨交加,天際一片混沌,一切都顯得模糊難辨。卻在動**至極如同鏡面一般的護城河水面上,映照出一幅呈現天體異象的九星朦影。勺漏狀的北斗七星橫排斜列,勺柄側近的二顆孤星分別懸浮兩旁。

兩兄弟抬頭放眼萬里昏朦的天空,再看著眼前的水面異象,這一切都是那樣不可思議,讓人頓生無所適從的震撼。畢竟能在這樣玄魅的天象昭示中結束生命,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放箭!”御苑方向終於傳出決定性的暴聲厲喝。

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耀陽與倚弦正閉目等死之際,兩人忽覺身體下腹部一陣熱流湧動,兄弟倆又驚又喜地對視一眼,同時知道救命的稻草來了——

只聽“淇橋”下傳來接連兩聲";噗嗵";悶響,劃空而過的萬千支利箭在瞬息間已告盡數射空,宮衛兵士一湧而上四下探尋,任他們將再多箭支射入水中,橋下流水依然如故地默然向北流淌著,彷彿從未有過任何變化一般。

此時若是仔細端詳,河面上映照出的九星天象正潛移默化地發生轉變,勺漏狀的北斗七星以側向二星為中心緩緩移動,明顯已經偏離了固有的天星位置……

商靈山上。

當申公豹從“玄天八卦鏡”中看到耀陽與倚弦兄弟跳入舍水護城河,竟自行藉水遁而逃的時候,他鶩眉一皺神情大異,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我明明以金傀符封印了他們體內的魔能,兩兄弟應該死在萬箭之下才對,又怎會……難道……”

他似乎想到某種可能性,心中一驚,掌中法訣只是稍作鬆懈,便見那虛空中的二道“金傀符”竟憑空自焚,化作二縷青煙倏地散於風雨之中,申公豹只覺體內魔能受力一振,頓時心有所感地思忖了片刻。

魔宗法印一掐,申公豹口中密訣誦念再三,左掌祭出元能罩住“玄天八卦鏡”,鏡面在魔能催發中一陣急旋,再次停定下來時,朦朧如水狀的鏡面緩緩浮現出一副清晰如常的畫面。

呈現的竟是蚩伯的清晰影像,只見他雙手緊緊護住胸前,神情慌張地覓路遁走,掩不住一身的狼狽不堪,彷彿正在逃避某人的追殺一般。

看著這一幕,申公豹冷然嗤笑一聲,目光中充滿報復的快意。他一手靜心策劃的一切,自然知道蚩伯此時正為了躲避妲己的追殺而四處竄逃。

此時,隨著一陣銀鈴般的騷媚笑聲響起,二名身著宮服的妙齡絕美女子在風雨中霍然現出身形,躍然入目的居然是妲己的兩個妖嬈妹妹柳琵琶和喜媚。

喜媚遠遠地見到申公豹一臉陰沉,故作關切地嬌聲問道:“瞧瞧,咱們的申長老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柳琵琶更是搔首弄姿,走近申公豹身旁靠在他肩上,將曲線玲瓏的嬌軀緊緊貼在申公豹身體上,只是氣息呼吸間的陣陣貼身起伏,便有說不出的一股惑人的妖媚。

“怎麼了?一切不都正如我們早先所計劃的一樣麼,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聽得耳邊吐氣若蘭的輕聲問話,更體會到玲瓏玉體貼身的要命廝磨,申公豹體內魔心一陣**,禁不住綺念紛生,不由暗叫一聲厲害,運轉元能壓制住蠢蠢欲動的魔念,深吸了一口氣,一巴掌拍在柳琵琶豐翹的**上,陰笑道:

“沒什麼,只是混入宮裡的兩個傀儡小傢伙跑了,估計應該是那老東西操控金傀符做的,他肯定是想拿回兩小子身上的一半魔能,否則一旦被妲己追上必將難逃一死!”

喜媚皺眉問道:";那怎麼辦?";

申公豹舒展長臂環抱住兩人,故作貪婪地飽逞手足之欲,**笑道:";這正是咱們計劃中最精妙的地方了!";

柳琵琶橫了申公豹一眼,略有所思道:";你難道是想讓死老鬼取回兩個傻小子身上的魔能,和騷狐狸拼個你死我活之後,我們再從中漁翁得利?" ;

申公豹左嗅右聞享盡溫柔,滿足地搖頭說道:";非也!如果任由老鬼尋回另一半魔能的話,以他謹慎小心的性情肯定會更從容地遁逃,然後覓一處隱蔽之地參修";歸元聖壁";的無極真能,待到大成之時才會回來報仇!";

喜媚不住擺弄酥胸蹭動申公豹,貼得更緊撒嬌問道:“那怎麼辦才好?”

申公豹分別在喜媚和柳琵琶的臉上狠狠親了一下,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傲然神情,續道:";我自有辦法讓他存下必死決心與騷狐狸同歸於盡!";

柳琵琶和喜媚兩雙媚目立時一亮,嬌聲催申公豹將辦法說出來。

“你們到時候自會知曉!”申公豹依然一副故裝神秘的表情,滿臉邪笑道:";看樣子,老鬼和騷狐狸還會捉一陣子迷藏,咱們可不要浪費了這段時間!";

申公豹說完掌指法訣一引,很快將“玄天八卦鏡”收入懷中,摟著半推半就的兩個女人向巨岩後走去……

卻說耀陽與倚弦兩兄弟在“淇橋”上感到體脈魔能湧動,便身不由己地跌落橋下舍水之中,直至冰涼的河水沒頂而過,魔能才再一次透出兩人的身體,形成一層無縫的體外結界。

兩人的體脈充斥強大的魔能異力,令他們的感官能力成倍擴張開來,處身於近乎封閉的水域空間,他們完全可以感受到身際水流每分每毫的移動,乃至萬千雨點擊落水面的震**,都像是一種固有存在的規律。

最為玄奇的是他們體內那些若隱若現的元能,竟也隨著這種規律不停起伏竄流,似乎在迫使他們遵從規律改變某些本體慣性,以達到元能轉化成玄門法術的目的,極其類似於初時“隱靈符”上身時的狀況。

耀陽與倚弦明白這是“玄能附體”的必然現象,早已感到習以為常,所以並不覺得有何驚奇。卻萬萬沒有想到,隨著那股力量的逐漸增強,他們的本體經脈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洪大力量反噬,根本還沒等兄弟倆及時反應過來,便已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體脈劇痛震得當場昏死過去。

禁宮護城河奔流向前,繞轉出了宮城長渠,一路綿延數里,最終匯入舍水。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耀陽與倚弦兩兄弟在體內魔能的刺激下醒轉過來。拖著依然疼痛難忍的身軀,兩人從水中濕淋淋地爬到河岸上。藉著偶爾閃過的雨夜霹靂,兩人打量四周環境,依稀辨出是朝歌城外約三里處的一段舍水河岸。

此處因護城河與幾條支流的常年匯流,堆積的泥沙形成一片小小的沙洲,所以他和耀陽雖然被“水遁術”帶出閘門重重的禁宮水渠,但若非這片沙洲阻住湍急的水流,他們遲早會因元能耗盡而永沉河底。

兩兄弟喘息著爬到岸堤上,仰面躺在石岸斜坡上,然後一動也不想動了。他們向南遙望雨夜中彷彿搖搖欲墜的朝歌城,都禁不住深深舒了一口氣,噩夢終於到頭了,還有什麼比死裡逃生更讓人覺得慶幸的呢!

冰涼的雨線打在兩人面上,被河水泡得濕透的身體相反一點寒意也沒有,耀陽抹去一臉的雨水,心情一片大好,道:“總算可以逃出生天了!”

“也許吧……”倚弦也盡情享受著這一刻的輕鬆心情,他無法肯定那股藏匿在他們兄弟身上的力量會帶來什麼樣的嚴重後果,因為直到眼下這一刻,那股根本不受自我控制的力量仍在刺激著他們的身體,令他們可以不被一身浸水的寒氣乘虛而入。

耀陽自然明白倚弦的話中之意,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伸個懶腰道:“不知為什麼,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倚弦莞而一笑,緩緩閉上雙眼道:“我也想得要命!”

儘管兩人俱感身心疲憊,但體內的異能依然如故地開始蒸騰,兄弟倆早已領教到其中的厲害關鍵,無可奈何地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兩人的身體再一次受控於異化的元能,不由自主地立起身,沿著堤岸邊的茂密樹林一直向前行去。

兩兄弟辨明失控的自己正往東南方向行進,當他們想到最有可能是被帶往陽明山中的“東玄別院”時,不由同時慌了神。

“不知蚩伯到底想拿我們怎麼樣?難道真如那九尾狐妖所說,他利用我們之後還不會放過我們嗎?”倚弦想到妲己說過的話,臉色驟然變得有些蒼白。耀陽更是忍不住開始破口大罵。

明明知道前方的凶險,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噩夢如期而至,束手無策的慌亂已經讓他們失去了心境的平靜。

岸堤樹林的盡頭赫然便是陽明山,在夜雨中巍然聳立。穿過林山相間的一片荒涼空地,上山不到半里之遙可以遠遠看到一座破舊不堪的山神廟。身不由己的兩兄弟徒步來到廟前,身形這才驟然頓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29
第十二章重蹈覆轍

夜幕風雨中,兩人愕然環顧四周,正疑神疑鬼之際,耳邊果然傳起那個自稱是“東聖道”彌合尊者,在妲己口中又變成什麼魔門異族之人的蚩伯微弱話聲:“耀陽、倚弦,你們過來!”

兩兄弟聞言回頭一看,黑袍覆體的蚩伯正盤膝坐在廟門前,昏暗的夜色中雖然看不到蚩伯的面部神色,但兩人從那濕漉漉的一身黑袍可以看出他的狼狽,不由難免有些吃驚,想來以蚩伯一身修為竟也會有如此受辱的際遇。

此時,蚩伯是有苦自知,雖說現時“聖璧”已然到手,但思前想後心中總覺不妥,整個計劃原本可算天衣無縫,先以費仲引開妲己,讓兩小子入宮,然後在妲己警覺回宮後,再用一半魔能附體的兩小子吸引妲己的注意力,他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竊得“聖璧”,然後與申公豹匯合佈下魔門法陣對付跟踪而至的妲己三姐妹,再殺掉兩個小子取回附體魔能,最後尋機遁走,回歸魔門族地……

可惜就在將要成功的緊要關頭,不但申公豹忽然變得全無踪跡,而且他的行踪彷彿完全被妲己所熟知,一路不停追殺堵截,奈何他一身本命魔元只剩下一半,幾番廝殺拼鬥下來,幾次險些因此毀了千年魔身,斷了本元命根。

表面上看來蚩伯是極其客氣地呼喊,但耀陽與倚弦感到身體根本已經不受控制,一步步向蚩伯靠近。魔能附體的兩兄弟感受到前方暗流湧動的氣勁,驚恐莫名地瞪大眼睛看著黑暗中如同幽靈一般的蚩伯。

蚩伯端坐如常,袍下隱匿的雙掌十指卻煽動“符引法訣”暗自牽引,將線偶般的兩兄弟拖向自己身旁,陰陰一笑,道:“你們倆無須驚怕,本尊現在只是想藉玄法療傷,需要你們在旁護法而已!”

奈何蚩伯越是這樣說便越讓耀陽與倚弦感到極不尋常,心中驚懼更甚,偏又不敢出聲揭穿,害怕更加惹惱他,只能戰戰栗栗地祈禱一切真如他所說得那樣。

蚩伯看著兩人越來越近,體內本命元能已經明顯感應到另一半魔能的存在,開始分外蒸騰不安起來,只因他想起方才與妲己鬥法的狼狽,心中免不了一陣激動,恨不得立時取回本元,與那妖狐大戰幾百回合才出了心頭這一口惡氣。

當耀陽與倚弦靠到蚩伯身前三尺之處,兩人猛然只覺周身體脈一緊,蚩伯騰身掠空而起,雙臂挺直完全伸展開來,掐成法印的掌心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形成一團強勁的魔能結界,將兄弟倆緊緊吸附在尺餘範圍內。

兩兄弟立時驚呼出聲,拚力掙紮起來,然而在強勁如斯的魔門大法籠罩下,他們絲毫也動彈不得,只能任憑蚩伯肆意施為。

蚩伯騰身懸浮於虛空之中,探臂伸手,十指如鉤已分別罩在耀陽與倚弦腦門上,體內本命元能交替循環快若輪轉,魔門至強的“吸元還原訣”運轉至極限,逐步開始吸取貼附兩兄弟體內“金傀符”上的一半魔能。

耀陽與倚弦只覺體脈一陣縮動,下腹部如被腰帶束緊一般,一股熱流無端升騰而起,緩緩逆脈上行至頭頂,流瀉入蚩伯覆於他們腦門的雙掌之中。

好在這股魔能原本就不是兩兄弟苦修所得,所以並未引起脈絡虛脫乏力等症狀,反而讓兩人感到好一​​陣麻酥酥的舒坦滋味。

蚩伯感應到回歸的元能導入體內,心情大悅,更是催動法訣猛力吸取,卻在一切順利進行的情況下,異變突生——

兩兄弟體內的魔能竟無端出現斷斷續續的絮動現象,而且覓脈循行的方法彷彿完全與蚩伯吸元還原之法相反,甚至根本是一種漫無目的的四散竄行。對於蚩伯吸取元能來說,本就需要相對聚集的目標,現在卻如此散亂無章,任他如何吸取也終究是無的放矢,空自辛苦一場。

蚩伯吃了一驚,兀自停住法訣運行,暗忖道:“怎麼會這樣?我放入他們體內的元能一向附於金傀符之上,根本由不得他們自我掌控,現在怎會自行運轉,甚至似乎完全不受我操控一般?”

蚩伯猛地心念一動,掌中魔能由吸轉放,釋出一縷元能試探性地尋脈而入,試圖截住兩人體內竄行的元能,將它們強行聚匯於原有的“金傀符”中。

哪知他的魔能甫一注入兩人體內,另一股魔能竟如同感知到蚩伯的目的,轉瞬便遁入其它脈絡中。蚩伯勃然大怒,哪肯放任對方如此戲弄自己,於是駕馭魔元開始奮力追討遁走的元能。

感受二道魔能在體內往復追躲,耀陽與倚弦的身體時而冷熱交加、時而疼痛如絞,一陣汗出如注,一陣身如針刺,更不用說忽如其來的奇癢難當和窒息憋悶是如何要命了,忍受著魔能逆脈反噬所產生的莫名痛苦,兩兄弟悶哼陣陣,神智愈趨模糊。

蚩伯哪裡顧得了這麼多,大肆催發魔能探入兩人體內,終將四處竄行的那股元能圍堵至下腹丹田“金傀符”旁近,然後蚩伯陰陰冷笑一聲,冷不丁以強行壓制的方法將其封印住,頓時間,一直操控它的隱藏元能也隨之無所遁形。

“元靈附心訣!”蚩伯看破對方的布功行徑竟是魔門九離一脈的同宗法學,思前想後的心中頓時明白過來,眼中凶光畢露,遙望商靈山方向,恨聲道:

“好你個申公豹,本尊自問待你不薄,將你救出'冰火輪迴獄'後便一直留在身邊,哪知今日你竟狼子野心恩將仇報,難怪妲己賤人始終可以掌握我的行踪,而且倆小子現在才姍姍來遲,甚至還想通過左右他們來製約本尊,哼!簡直就是妄想……”

商靈山,風雨中一切如常。

申公豹輕鬆地揮了揮袖袍,散去施展“元靈附心訣”的魔能,繼續摟抱著柳琵琶和喜媚,一邊盡情猥褻調笑,一邊不忘關注身前懸空的“玄天八卦鏡”,當看到憤恨難平的蚩伯,他一臉不屑地冷哼道:

“蚩老鬼以為曾經助我出了魔族典獄,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任意驅使……想我申公豹乃何等蓋世人物,注定將成其大事於天地之間,豈能就此屈居人下?老鬼你有眼無珠,真是活該有此一劫!”

申公豹得意非常地連連大笑,低頭看著柳琵琶,隻手又是一通**,涎笑道:“你將老鬼的藏身之地通知妲己那個賤人了嗎?”

柳琵琶拋他一個媚眼,仿似受不了他的**威一般,嬌軀輕顫道:“申公交待下來的話,琵琶怎敢不聽呢?”

這時,始終注視玄天八卦鏡的喜媚輕咦了一聲,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看,那個賤人已經去了……”

申公豹和柳琵琶聞言一震,知道等待良久的好戲終於開場了,都目露喜色向鏡中呈現的景象望去。

陽明山中的山神廟前,蚩伯控制耀陽與倚弦體內的元能,正欲施展“吸元還原訣”完成最後的魔能吸取,卻忽然覺察到魔靈異心生出一陣波動,即時便感應到一股強勁的妖邪力量鋪天蓋地般席捲而至,無孔不入地浸入山神廟四周,布成一層寬達數丈距離的紫魅色的霧狀結界,將三人緊緊困於其中。

“魅邪結界……妲己!”蚩伯驚覺邪魅妖能的出處,不由愕然回頭,廟外五丈開外處正有一名黑紗覆體的女人盈盈而立,果然便是妖嬈嫵媚的妲己。

妲己略顯得意地嬌聲大笑數聲,道:“蚩鳧老兒,本宮倒想看看你還能逃到何處?你若乖乖將魔璧交還於我,本宮或許還會考慮是否手下留情,只滅你千年魔身,姑且饒過你的本元命根!”

蚩伯掂量著掌下的耀陽與倚弦兩兄弟,想到已經沒有機會取回另一半本元魔能,心中雖然恨不得將這妖女千刀萬剮生啖其肉,但眼下也只能忍氣吞聲苦思脫身之計。

“九尾狐,你不要逼人太甚。這塊'歸元璧'原本便是魔門聖物,如今理所當然應該物歸原宗才是!再說這件事如果鬧大了,先不說魔門五族是否會群起而至與你爭個魚死網破,即便只是一個不小心走漏消息傳到女媧耳中,恐怕當今紂王身邊最受恩寵的妲己娘娘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妲己聞言面色一變,她何嘗不是擔心這些,卻又裝作不為所動的樣子,然後漫不經心地冷哼道:“即使物歸原主,也應該是魔門五族宗主來與本宮理論才對!說起來,本宮與你族九離宗主聞仲還是一朝君臣,而以你現在一個小小尊者的身份,又憑什麼對著本宮指手畫腳?”

蚩伯躲身於兩兄弟背後,反复思量應對之策,隨口應聲道:“如果本尊執意不肯將聖璧交出來,不知妲己娘娘又能將我怎麼樣呢?”

此時,因為蚩伯與申公豹的法訣抗爭一停,耀陽與倚弦的體脈元能便開始回復原狀,自行歸附於下腹“金傀符”位置,兩人身際的痛苦也隨之慢慢消失,漸已清醒過來。

甫一睜開雙眼,兩兄弟便見到妖狐妲己俏生生地立在眼前,硬生生被當場嚇了一跳,準備拔腿就跑之際,才從根本不聽使喚的身體上反應過來,他們依然受制於身後蚩伯的操控,無法動彈半分。

“蚩鳧,你儘管試試看!”妲己嗤笑道,“依你現時僅剩的魔身元能,已遠非本宮對手,方才一時大意才讓你走脫,現在你們既已身陷本宮的'魅邪結界'之中,我勸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

“哦,本尊對此法慕名已久,今夜有幸得見自是要討教一番!”儘管蚩伯有些後悔方才一時粗心著了道,但對於妖宗密法“魅邪結界”卻是不敢小覷,滿心戒備地註視妲己的一舉一動。

耀陽與倚弦乍一聽到“魅邪結界”之名,驚恐地望向山神廟四周,只見一層淡淡的薄霧狀無形紫氣,伴隨一種催人昏昏欲睡的濃郁香味,彷若有形一般將他們籠罩在其中,甚至完全將風雨隔絕在一片朦朧紫魅之外。

蚩伯覺察到兩兄弟的甦醒,心機驟然一動,掌指暗自掐出法印,朗聲大笑著挺直身軀,傲然負手而立,眼中射出鄙夷的目光斜視妲己,道:“賤人,你有何手段不妨儘管使出來,就讓本尊今夜領教一下妖門的秘宗法技如何?”

妲己微微一怔,略覺驚異地望著一反剛才畏縮不振的蚩伯,心念不由一動,“魅邪結界”覆照下的妖能伺機而起,無聲無息地從四面八方湧向蚩伯三人,企圖探視出他們體脈中的魔能變化。

耀陽與倚弦身負蚩伯千年魔身將近一半的元能,此時在“魅邪結界”的刺激下體脈潛能發揮到極至,不但不懼結界中奇香迷毒,而且渾然感應到幾股虛虛實實的力量正試探性地掩襲而至,一股莫名的壓迫感也隨之而來。

蚩伯豈會感應不到其中的妖能變化,只是受困於“魅邪結界”之中,先機已失,任何一舉一動的氣息牽引都將暴露在妲己的妖能感應下,所以唯今之計只能出奇制勝。於是他故作無謂地干咳二聲,大笑道:

“妲己,虧你還自稱是什麼萬妖之後,依本尊看來根本就是狗屁不如。'歸元聖璧'現在便在我手中,你若想要就儘管放馬過來取走便是!”

耀陽與倚弦聞言大驚,只因他們不但感應到體外妖能的侵擾,而且也察覺出體內魔能的異常竄動,甫一想到皇城禁宮的失控遭遇,兩人已經揣測到蚩伯心中的如意算盤,怎能不驚懼萬分。

妲己聚斂結界妖能,已然從三人的魔能反振中確切掌握到各人的虛實,暗自心驚不已,抑止不住心底的怒氣,格格嬌笑道:“蚩老鬼,想你堂堂九離魔族的尊者身份,還不是要靠兩個傀儡給你做擋箭牌,竟也敢胡吹大氣,難道你以為今夜本宮會放你一馬不成?再說你幾時見過貓捉耗子以後直接拿來吃掉的!”

此言一出,還不等蚩伯答話,耀陽與倚弦只覺眼前魅影一閃而過,妲己的身影憑空不見了,然後淡紫霧界中的妖能幻化出無數藤蔓一般的靈動分支,鋪天蓋地地向他們席捲而來,兩人因為無法挪動身軀閃避,急得冷汗浹背。

相反蚩伯此時卻鎮靜非常,瞑閉雙目穩若泰山,只是不住掐動掌指法訣有如輪轉,竟彷彿對眼前那些藤蔓般的妖能襲擊完全無動於衷。

耀陽與倚弦看著那些已經觸面可及的妖能幻物,心中驚恐萬分,恨不得立時脫身才好,但又想到踪影全無的狐妖妲己,不由望向眼前越來越濃的迷霧結界,正感到忐忑不安之際,體內魔能在轉瞬間噌地蒸騰上來……

末日終於來臨,兩兄弟瞬時變得面如死灰,隨著魔能異化的加速,他們感到相​​互之間的元能竟奇蹟般與蚩伯融為一體,齊齊向外膨脹開去,異化為一層晶狀幻屏,與身外的迷霧結界緊密並成一線。

只聽“蓬!”一聲震響過後,魔能幻屏與結界幻物在極能互震之下盡數化為虛無,兩兄弟被反震之力推得踉蹌了幾步,卻還未等他們站穩腳步,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失控的身體撲入迷霧結界中。

蚩伯四平八穩地從容站立於迷霧結界的正中央,雙目兇芒畢現,體內魔能已然運轉至極限,儘管一時失策身陷“魅邪結界”內,體內魔能僅剩一半,但憑他苦煉近千年的魔靈異心,配合魔門九大異靈符法之首的“金傀符訣”,怎麼都與妲己有一拚之力。

只見方圓五丈距離內的“魅邪結界”之中,蚩伯掐動掌指之間的符引法訣,牽引耀陽與倚弦的身軀分別立於自身二側,形成一道品字列陣,然後瞑閉雙目,施展魔靈異心敏銳地感應到四周的妖能變化。

“魅邪結界”乃是妖宗無上秘法,據魔門收錄天地百宗萬法的《幻殤法錄》記載:此訣與“玄陰九奼訣”、“嬗女元陰訣” 、“異音凝修法”合稱為妖門護法四秘,置身其中被法所惑,一舉一動受其牽制,稍有不慎必遭鬼神莫測之變……

最無奈的當然是耀陽與倚弦兩兄弟,他們本是凡俗局外人,哪知捲入三界宗道秘寶之爭,受這等身不由己的凶險遭遇,隨時都難免小命不保的厄運臨頭。

儘管兩人體內共有蚩伯將近一半的魔身元能,但此時被人當成線偶一般使喚,隨時都有被當作擋箭牌一樣拋棄的可能,自然免不了心慌意亂地四下張望,心中暗自祝禱:但願妲己可以放過他們兄弟倆,直接去尋蚩伯晦氣才好。

兩兄弟卻不知道,他們受蚩伯的“符引法訣”所控,已經與蚩伯體內魔能暫時融為一體,品列成魔門進退與共、三元合一的“九幽三元陣”,即使身陷至強的“魅邪結界”之中,也足保一時半刻無憂。

“……桀……桀……”

只聽妲己一陣嬌聲怪笑,無數幻影分身從天而降,個個薄紗覆體、俏笑嫣然地盈盈而立,將三人團團圍了一圈。在迷霧重重的朦朧映照下,百餘個妲己搔首弄姿翩翩起舞,一時間春光乍泄、鶯聲燕語令人著實情難自已。

耀陽與倚弦從小到大幾時見過此等陣仗,再加上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更受其中隱蘊的妖術所迷,立時變得呼吸急促顏面紅赤,神智愈見混濁不清。

蚩伯自持千年苦修的魔靈異心,根本不懼此等妖術,雄軀不動如山,冷哼道:“九尾妖狐,你也太小看本尊了,像這般魅心小術相比我魔門'天心魔舞'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

百餘個妲己齊聲格格嬌笑,異口同聲道:“蚩老鬼,你既然自認不輸於我,那就接本宮幾招如何?”言語間,百千幻影疾動如風,凌厲非常地撲向陣中三人,帶動結界妖能旋風般盤捲襲去。

耀陽與倚弦神智已昏,渾然不覺眼前危險將近,依然如痴如醉地呆立當場。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31
第十三章死生有命

蚩伯知道這些分身化影完全出自妲己的妖能幻變,平時只要他祭出隨身任一魔門法寶便可令妲己的真身暴露無疑,然而現時受困於“魅邪結界”,被結界威力所限,無法動用任何法器,只能憑藉魔靈異心的敏銳靈應來辨識虛實。

蚩伯不動聲色掐動符引法訣,操控神誌昏迷的耀陽與倚弦迅速變換位置,三人之間的魔能交匯,再次幻出護體的幻屏結界。

“蓬……”百余光影與三人體外幻屏一觸即沒,撞出一聲轟響。

雙方一個照面便硬撼一擊,蚩伯處於“九幽三元陣”的環心位置,又有魔身元能護體,自是安然無事。可憐耀陽、倚弦兩兄弟列陣犄角位,且體內魔能較為薄弱,一時無法適應極能相擊的反震力,被迫壓得面部七竅沁出血絲來。

一陣肆意**笑聲驟起,百千光影一閃即逝,化為一條綾絲黑巾,就在黑巾翩然而落的剎那時,一道黑魅光影以急速驚人的身法直插三人列陣的中心位置,柔化至極的四方妖能如潮水般漫過耀陽與倚弦,集結合一向蚩伯奔襲而去。

蚩伯兀自冷哼一聲,本體的魔靈異心已然將眼前形勢辨得分明,掌指法訣應勢而動,受控的耀陽、倚弦兩人騰身掠起,“天火炎訣”與“傲寒訣”在魔能催發中合而化一,對準懸空襲向蚩伯的妲己擊去。

“天火炎訣”與“傲寒訣”雖是玄門小法,但因為有蚩伯千年魔身近一半魔能的催動,其攻擊威勢令妲己也不敢小覷,只見她及時凌空收勢,所有攻擊妖能收發自如,化為一團如水柔力,托起她的妙曼身影冉冉隱入結界迷霧中,避開了身後偷襲的威脅。

蚩伯怎會放過如此良機,早已蓄勢待發的魔軀騰空而起,窮極體內一半魔能施展出畢生絕學——九離魔族至強法訣之“赤陽離火咒”。

但見蚩伯雄岸的身軀一飛沖天,口中大聲誦念法咒,因魔能催發至極限,他的眉心處浮現出一道淡淡的三焰離火印,浩大魔能點燃蚩伯體內的九離魔火,包裹他的身體在空中幻化成一道赤焰,循隱匿迷霧結界中的妲己撞去。

耀陽與倚弦本來被妲己“魅心術”所迷,直到方才受極能迫壓才清醒過來,此時見蚩伯親身上陣,禁不住感到有些驚訝。卻不等他們暗自慶幸一番,體脈魔能又再**起來,兩人只覺笨拙的身體在魔能運轉下躍然騰空,熟悉的玄法要訣自行循經導脈,集聚雙掌,緊跟蚩伯身後朝妲己襲去。

妲己感應到魔火烈焰的凜冽,嬌容不由微微變色,掌中黑綾上下攪動,聚斂周身妖能於一念,只見整個“魅邪結界”竟在須臾間化為虛無,她揮舞身際如綢黑綾,在漫天風雨中懸空而起,一雙美目出奇鎮靜,唇角沁出一絲冷鬱的笑意。

果斷思量間,妲己十指虛合環扣,捏出妖宗無上法印,憑空劃出一圈詭異莫測的弧度,邪異的妖能在夜空中泛出磷磷森芒,籠罩在她身際虛空丈許範圍之內,一股由內及外的吸力在瞬息間彷彿將周遭的空氣盡數抽乾一般,納天際萬千絲雨線為其所用,形成一層幻晶水屏,覆手罩向衝襲而來的三人。

“蓬!”強勁的元能交擊,爆出轟天巨響,巨大的元能力量引來天際雷電相交,只聽“轟”又一聲震天鳴響。

夜空雨幕中,四人的身影一觸即分。

妲己身形倒掠三丈開外,雖然她的妖靈邪魄並未受蚩伯的“九離魔焰”所傷,但肉身卻被魔焰蒸騰得夠嗆,而且因施展“嬗女元陰訣”的“雲雨覆法”導致妖體元能虛耗過度,所以只能暫時凝神調息以求盡快恢復,不敢再有絲毫異動。

蚩伯也不好過,體內魔能因過分施展“赤陽離火咒”而致使護體元能太虛,受元能反震力所傷,一早便跌坐在地不住喘息,卻仍報復性地開懷大笑不已,有氣無力地嗤聲道:“賤人,現在知道本尊厲害了吧,哈……”

蚩伯獰笑著掐動符引法訣,將慘遭元能震得昏死的耀陽與倚弦再次喚起身來,行屍走肉一般踱步至他身旁二側,可憐兩兄弟身體雖然暫時喪失知覺,體內元能卻出自蚩伯的千年魔身,儘管損耗很大,但仍然可被蚩伯用來操控。

妲己見此情景,心下禁不住吃了一驚,終於知道自己低估了那兩個小子的用途,不由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將二個姐妹留在宮中。看來目前也只能盡量拖延時間,等待元能恢復過來,當下風情萬種地白了蚩伯一眼,嬌笑道:

“蚩老鬼,你難道自認為又撈到什麼好處了麼?依你現時僅剩的那點元能,即使本宮將那'歸元璧'送予你,恐怕你也無力再去應付魔門其他宗族的搶奪,無福消受這天地至寶!”

蚩伯不以為然地瞥了妲己一眼,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從懷中慎重取出一物,語帶諷刺地沉聲道:“妲己娘娘雖然貴為萬妖之後,而且久伺女媧身側,相信定然可以解得開五彩神石的封印,不過聖璧終究是魔門之物,你根本無法把握其中的開啟運用之法,但這對本尊來說卻並非難事。”

此刻,透過“玄天八卦鏡”看到這一切的申公豹、柳琵琶和喜媚頓感眼前一亮,不由眾皆注視到蚩伯手中所持之物。只見那物是一塊約二個巴掌大小的圓形石胚,石體質地奇特至極,五彩斑斕的紋理隱隱煥發出玄光,一看便知非是凡物。

“哦!”妲己一雙美目異芒湛現,緊緊盯視蚩伯手中彩石,雖然恨不得立時強搶過來,但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地追問道,“此璧失傳已達數千年之久,據傳唯一知道開啟秘密的上一輩魔族或是葬身上一次神魔大戰中,或是被囚於冥界輪轉山中受盡煎熬最終魂飛魄散,從此便再無魔族異類可知此中奧秘!你區區一個九離魔族的小小尊者又從何知曉這些?”

蚩伯聞言仰天大笑,神采飛揚地譏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本尊的本姓?”

“蚩……九離蚩姓?”妲己思忖再三,猛然憶起千年前神魔大戰中魔門的代表人物,頓覺恍然大悟,不無驚異地問道,“難道……你是魔神蚩尤一脈單傳的親姓門人?”

蚩伯此時更是神情傲然,狂笑不止道:“既然被你知曉,就更留你不得!”說著掌指間的符引法訣依言發動,耀陽與倚弦的身軀從蚩伯身側應訣衝出,卻在兩人將出未出之際,異變突生——

原本蓄集元能準備攻襲妲己的耀陽與倚弦,就在身形甫一掠出之時,另一股控制力量驟然而生,迫使聚集法能的兩人竟在瞬息間忽然轉過身軀,二股冷熱不同的元能勁氣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氣牆,排山倒海般向蚩伯迫壓過去。

變生肘腋,因攻襲距離靠得太近,沒有任何戒備的蚩伯只能臨時身形暴退,耗損過度的魔能應變而發,與耀陽、倚弦兩兄弟的元能勁氣硬拚一記。“波!”只聽一聲元能交震的脆響,蚩伯受勁一擊如斷線風箏一般被震出三丈開外,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耀陽與倚弦兩人卻只被反震力拋移尺餘距離,跌倒在地。

幾聲痛苦的呻吟中,耀陽與倚弦醒了過來。兩人挪動脹痛難忍的身體艱難地立起身,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境況,一時間竟都愣了愣。然後兩兄弟掙扎著踉蹌了一步,但錐心的疼痛令他們再次跌坐在地。

“哎喲!”耀陽一聲痛呼,一臉悲憤地從屁股下摸出一樣物事,有氣無力地叫喚道:“什麼鬼東西,硌得我好痛!”倚弦看了看耀陽手中抓持之物,只覺在漆黑的夜色中眼前驟然一亮,不由怔住了,喃喃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只見那物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璧石,圓整無缺的璧面光滑透徹,流溢出紫青二種玄華異彩,更為奇異的是璧體上相輔相成的粗細石紋,勾勒出兩個首尾相接的橢圓魚體形狀,一邊紋路浮而有痕呈紫色,另一邊紋路則隱而無跡現青色。儘管石璧紋理奇特,但整體看來卻無一絲雕琢痕跡,渾若天成。

妲己遠遠見到此物,一雙美目豁然一亮,心知那是經自己清除五彩神石的封印,又遭到方才三人元能合力拚擊後,所呈現出魔門千年秘寶——“歸元魔璧”的本來面目。她心中又喜又恨,硬撐著嬌軀站起身來。

妲己聚集恢復了幾成的妖體元能,一邊警惕地註視數丈外彷彿昏死的蚩伯,一邊朝兩兄弟踱步靠近過去,口中不忘威嚇利誘兩人,道:“兩位小兄弟,如果你們肯將手中那塊石璧交給我,本宮今夜不但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而且保證明天你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榮華富貴、高官厚祿、千頃良田、萬兩黃金,應有盡有!”

耀陽與倚弦兩人一愣,相互對望一眼,然後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手中的璧石,不敢相信這東西竟有如此價值。耀陽正擔心這妖女會否傷害他們兄弟,此時靈機一動,朝妲己大手一揮,厲聲喝道:“你如果還想得到這塊石璧,就不要過來!”

妲己心中大恨,想她一神之下萬靈之上,縱橫三界數百餘年,如何受得了被二個無名小卒如此喝斥,但口中卻仍故作嬌嗔狀,道:“怎麼了,難道是不相信本宮所說的話?如若不然,本宮以天地三界眾神萬靈的名義發個毒誓如何?”

兩兄弟見妲己自顧說著,腳下步子卻絲毫不見停頓,心中免不了一陣慌亂。倚弦從耀陽手中接過石璧,掌指故意劃出一個法印指訣,做出蓄集法能的威勢,要脅道:“你再過來,我們就將它毀了!”

妲己聞言一愣,禁不住嬌聲大笑起來,想這“歸元魔璧”遺禍千年,眾神用盡手段也無法將其殞滅,而只能封印於五彩神石之內,偏偏這兩兄弟竟自說要將其毀掉,如何不讓她覺得好笑。

離兩人距離愈近,妲己便越是注意到蚩伯的動靜,此時眼看只是相差數尺之距,她暗自聚齊已恢復的幾成妖能,口中說道:“毀掉也好,這樣本宮還省心不少!”

兩兄弟哪知手中璧石的淵源,聽得妲己如此一說,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住了。正是此刻,兩人只覺眼前光影一閃,妲己的妙曼身形已彷若鬼魅般潛至兩人跟前,卻不待她趁機搶奪他們手中的“歸元魔璧”,就听到桀桀怪笑聲從三人身後傳來。

“申公豹,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叛徒,膽敢如此加害於我,我以本靈還血之咒祈求九離蚩族上靈,你必將受魔獄萬劫不復之刑!”

“妲己賤人,我豈能讓你如此輕易得到聖璧,受死吧!”

隨著蚩伯陰怖的話語響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勁魔能力量將妲己、耀陽與倚弦三人團團圍裹起來。妲己看著數丈外依舊匍伏在地的蚩伯,妖靈邪魄感應到浩大魔能的存在,恍然大悟,驚呼道:“元靈焚體魔訣!”

妲己當然清楚此法的厲害,以苦修宿世的魔靈異心為法引,焚盡千年魔身的元能根基,引天雷轟頂之威與對方同歸於盡。其殺傷威力之強有若天劫臨身,絕不輸於妖宗的“滅元度厄訣”。

此時,她哪裡還顧得上奪璧,已然急速運轉通體妖能抽身暴退。無奈魔訣由內及外的強大拉扯力生出一股元能漩渦,將妲己的身軀箍定在丈許範圍內,她越是施展妖能便越被吸力所牽制,駭得她花容變色,在陣中冥思苦想脫身之法。

耀陽與倚弦只覺那股魔能緊緊將他們吸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然後隨著颶風般的魔能越來越快地旋轉起來,兩人只能相互扶持不讓身軀被拉扯力旋起,暗自祈禱上蒼開恩放過他們兄弟。

此際,已近子時的夜空天幕上,烏雲驟然撕裂開來,一道藍色的霹靂驀地閃過,耀出炫目的耀眼電光,映照出茫茫風雨籠罩下的蒼白大地,更將隱匿雲層之外的天際諸星照得一清二楚,無所遁形。

北斗七星化合鬥外二星,通過幾個時辰的斗轉星移,竟完全排成一線之列,九星連珠所指向的風雨夜幕中,依稀可見一輪淡淡的圓月清影。此時的月色正逐漸被耀目的星光所遮蓋,慢慢淪入朦朧密蔽的暗影之中……

此情此景,赫然便是傳說中“九星蝕月”的天體異象。

“蓬!”只聽一聲暴響,匍伏在地的蚩伯軀體猛然爆碎成粉,體內一道黑光沖天而去,引來一道紫焰狂雷。蚩伯的“元靈焚體魔訣”透析出龐大的陽極魔能,果然引發天雷隱動之勢。

“轟!”

巨雷以迅猛不及掩耳之勢狂劈而下,一舉轟碎本就破舊的山神小廟,然後徑直向魔能聚集的漩渦處奔襲而去。

就在天雷奔襲的瞬息間,妲己咬破中指指尖,揮灑出一蓬血雨,通體妖能蘊化其中,化作一尊血影分身被強勁魔能吸入元能漩渦之中,本體卻趁機借“赤血遁”倒飛出十丈開外,脫離了“元靈焚體魔訣”的控制。

“蓬!”又一聲震天悶響,天雷轟然擊中魔能匯聚的漩渦中心,耀陽與倚弦兩兄弟置身其中自是首當其衝,當場被洪大的天雷陽能擊個正著,只見兩人哼都沒哼一聲,便覺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誰知震響甫落,玄異至極的奇事也隨之發生——

風雨驟停,天地間一片寂靜。

天際夜幕中,九星一月的淡麗奇景清晰無比,琅琅入目。

巨大的天雷浩能在擊中兄弟倆的時候,竟萬流歸宗一般完全被導入倚弦手中的“歸元魔壁”,巴掌大的璧石在收納天雷之能後,渾然散發出一股紫青雙色的濃郁魔能,覆蓋方圓十丈以內,無形地在虛空中幻化形成一副巨靈畫面。

如霧如煙的雙色魔能幻出二個頭圓尾尖的魚狀形體,紫色一面虛無縹緲,青色一面充沛盈實,各自對居一方極向,首尾相接緊密相連,龐大的魔能將倚弦與耀陽兩人的軀體吸至半空,分別包容在一面魚眼之上。

“歸元魔壁”急速旋轉在魔能雙魚之間,巨大的魔能將附近的殘垣敗瓦激的飛射四處,隨著魔璧轉旋越來越快,到至極點之後終於緩下速度,慢慢停頓下來,幻化的魔能異圖也逐漸消散。

十餘丈外的妲己遠遠看到這一幕,望著方圓十丈土地受魔能浸襲後顯出的一副圓體凹痕,以及飄然落地的耀陽與倚弦兩兄弟的屍身,一雙妙目射出難以置信的異芒,喃喃說道:“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呢?……”

妲己甚至顧不上體內元能的極度耗損,快步走至兩人屍身中間,踢了踢他們已漸冰冷的屍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歸元魔壁”,得意萬分地大笑起來。

然而不到片刻,妖靈邪魄的感應便令她的笑容瞬時僵住了。只因她已經感應到掌中“歸元壁”的意外變化——魔門千年秘寶的“歸元聖璧”竟在頃刻間化作一把熒光閃耀的細沙從妲己的指縫間流洩出來,隨風輕揚而起,飄散於天地之間,逐漸隱沒……

神宗諸神苦思千年仍無法將其泯滅,魔門眾族輾轉千年也無法窺其堂奧的異寶“歸元壁”竟然就這樣破碎成粉,從此再也無復現世。

不但妲己想不透其中緣由所在,一直守望在“玄天八卦鏡”後面操控一切,準備乘妲己力疲能盡之時伺機奪璧的申公豹等三人也是不明所以,呆若木雞。

其實,即便是當年傳承魔璧的魔神蚩尤、又或是級數有如元始天尊、女媧等等的神宗諸神親至,怕也是無從知曉此中奧妙。

妲己似有所悟的望向耀陽與倚弦兩人的屍身,沉思良久,然後一雙玉手按向兩人小腹丹田淵海之處,果然驚覺異象,一冷一熱的氣流忽聚忽散,奇怪無比。她凝神掐指盤算半響,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想通其中關鍵之處,妲己玉指如勾憑空輕掀而動,一股微弱妖能透體而出,將山神廟前的土地完全掀翻過來,打亂了一切固有的痕跡,然後抓起兩人的屍身騰空而去。

寒風驟起,烏雲遮天,雨又開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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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歸元魔璧

申公豹立於商靈山顛,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搖頭自語道:“怎麼會發生這種變故呢……”沉思片刻後,對身前柳琵琶和喜媚二女沉聲說道,“你們兩人現在速速回宮監視那隻騷狐狸,她不會無緣無故拿走那兩個小子的屍體,這其中定然有蹊蹺!”

兩女應聲答應,柳琵琶貼身問道:“那你呢?”

申公豹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神秘笑容,道:“蚩伯既然已經靈元俱焚,我現在必然要去找一個人來牽制那個賤人,至於他是誰,到時你們自會知道!我先走一步了!”

“慢著!”柳琵琶嬌嗔一聲,道,“小妹有一事相求,不知申公能否滿足我的一個小小要求呢?”喜媚不知她究竟有何要求,有些意外地瞥了柳琵琶一眼。

申公豹雖然略覺詫異,但表面仍是一副**笑的樣子,道:“柳妹有什麼事情儘管說,我們現在可是一家人了!”

柳琵琶行前二步,故意將豐腴的身體再度貼了上去,聲音幾乎柔媚到極點,道:“小妹方才見你弄得那面鏡子和幾張小符,好像很好玩似的,不知可否借與小妹玩上幾日?”

申公豹心中咯噔一下,知道這妖婦想試探自己,雖然他對這“金傀符”也是不捨得,但畢竟還是大事要緊,當下心裡暗罵著將符巾拿出,硬擺出一副豪爽的樣子遞給柳琵琶,道:“這'金傀符'我就送給妹妹了,但那面'玄天八卦鏡'卻是取信某人所必須用到的,所以暫時還不能藉,還望妹妹不要見怪才好!”

“沒關係,正事要緊嘛!”柳琵琶接過“金傀符”,心情興奮之餘,當然不忘送上香吻一個,還不斷以身子在申公豹身上似有似無地上下摩蹭,極盡妖媚惑神之能事。

申公豹藉機大逞一番手足之欲,然後口中念動咒言,僅只片刻間,黑虎“天烏”騰空而至,神情悲淒地朝申公豹嗚鳴了幾聲,顯然已經感應到主人蚩伯之死,申公豹故作安慰地輕拍了拍它的額頂,輕聲道:“既然你的主人已經不在了,以後你就跟我繼續修煉吧!”

天烏通靈地頜首以示答應,趴低身軀讓申公豹坐上自己的背脊,申公豹一臉得意之色,朝柳琵琶與喜媚揮手示意,騎著天烏駕空而去。

“姐姐果真好手段!”喜媚極是羨慕地看了看柳琵琶手中的符巾,望著申公豹遠去的踪影,向柳琵琶投以一個疑惑的眼光,問道:“姐姐,你說他會去找誰呢?”

“還能有誰?”柳琵琶冷哼一聲,道:“如今整個朝歌城有能力可與妲己那個賤人相抗衡的,除了你所說的那個姜子牙外,便只剩下一個——聞仲!”

“對啊!”喜媚恍然大悟道,“九離魔族的宗主聞仲聞太師,我怎會忘記了呢?”

說到這裡,柳琵琶滿意地看了看喜媚,望向申公豹離去的方向,一臉不屑地說道:“咱們就讓申公豹先得意一陣再說,待到妲己與聞仲俯首之日便是他受死之時!哈……妹妹,咱們也走吧!";

各懷鬼胎的兩姐妹兀自祭起妖法向朝歌方向遁空而去。

夜已經很深,風雨漸弱,靜寂的陽明山上還是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頭鹿角牛首、馬身驢尾的道獸馱著一位道袍老者悠然而至,老者似乎有備而來,徑直驅使坐騎來到方才被天雷轟為平地的山神廟處,喝停坐騎然後躍下身來,仔細查探遺留的雜亂跡象。

藉著夜幕中偶爾閃過的霹靂電光,可以見到那老者原來是來自天命異館的薑子牙。他看著破碎不堪的廟宇殘垣,亂糟糟的土層泛出清新的泥土氣息,已然看不出任何從前的痕跡,悵然若失地說道:“還是晚來了一步!”

姜子牙俯身找尋了半天,依然毫無所獲,唯有搖頭立起身來,遙望那隱藏在天際之中的星月異象,久思不得其解道:

“九星蝕月,雖說是天心異象,難免會有與常不同的事出現,但七月十四始終乃是至陰至牝之夜,怎都不會無端爆出天雷襲世之兆!如若不是妖魔應天劫而亡,便應該是異寶現世才對!”

姜子牙再次環顧四周,玄靈道心​​驀然感到一陣莫名浮燥,不由念頭一動,至強道法由心而發,他玄袖揮舞,袖中手指迅疾劃出一道金光“引”字,掌指玄能迅速在身前布成一層靈光感應陣勢,盈盛的光芒四射而出,緊接著姜子牙左手五指掐出“浩然法印”,口中悶喝一聲:“赦!”體內玄能化散開來,將面前的“金光法引”燃點更甚。

只見山間十餘丈範圍內,在金光映照下恍若白晝,依稀可見飄浮在夜幕中的一團晶瑩玉粉,在數尺虛空中浮浮沉沉、時聚時散,始終不會因風雨浸襲而漂移散亂。

姜子牙感應到粉狀之物所散發出的異樣氣息,不由長眉緊皺,玄袖隨手揮拂一圈將那團晶粉盡數囊於掌中,低頭細細審視那些晶瑩剔透呈現紫青二色的粉塵,玄靈道心​​可以深切地感知到它們的天生異禀。

姜子牙沉思良久,喃喃自語道:“看來是拜見師尊的時候了!”他心念一動,旁側的坐騎便來到他身邊,俯身讓姜子牙上座。姜子牙輕拍怪獸的牛頭柔聲道:“老友,又辛苦你陪我走一趟了!”那道獸輕嘶一聲牛鳴,四蹄踏風直上虛空而去。

崑崙山。

元始天尊軒然卓立絕崖邊,任罡風拂**起寬大的道袍,發出咧咧聲響。

他看著眼前激**翻騰的雲霧,想起方才驟現即逝的熟悉而可怕的魔極力量,已千年不波的玄靈道心也禁不住一陣心悸,不由長眉緊軋,仰首長嘆道:“天地間浩劫難避,眾生萬靈又將遭受塗炭,天意如此,你我又能如何?”

一位身著五色盛裝的絕美女子立在他身旁丈許處,長髮素髻下淡眉朱唇、玉面嬌容,一雙炯炯鳳目射出如電神芒,更兼一點神砂朱印隱現於眉目之間,透出三界無上的聖顏威儀。

只見她在崖邊思量許久,不無疑慮地問道:“自從經歷跨越數千年的刑天、蚩尤二次神魔大戰之後,妖宗元氣大傷早已遁跡三界,魔門異族精英盡喪也平靜了這麼多年。照常理推測,任何魔門後起之輩都不應有方才那般強悍的魔身元能才對!”

元始天尊面色沉重,凝神注視漫天雲霧外的蒼茫天地,道:“九星蝕月之象,千年難得一遇!這是否已經預示出某種徵兆呢?”

絕美女子頜首嘆道:“天地倫常之奧秘,實非我等這般得窺玄機小術之輩可以把握。唯今之計,也只能召集神玄二宗的弟子,見機行事隨機應變了!”

元始天尊點點頭,遙望崖前茫茫深邃的繚繞雲霧,忽而淡淡道:“子牙來哩!”

絕美女子立時心有所動,翹首往南面天際方向望去。

果然不到片刻工夫,姜子牙驅策四不像道獸架空而來,遠遠便按下云頭落足山間,翻身下了坐騎,快步走到崖前,恭敬地朝崖巔二人屈膝跪禮,道:“弟子薑尚拜見師尊與女媧娘娘!”

元始天尊揮揮手,慈顏笑道:“子牙無須多禮,起來吧!”

女媧見姜子牙神色稍顯匆忙,問道:“聽天尊說,你已被派往下界督察群魔,不知可曾查出些什麼呢?”

姜子牙恭敬回道:“回禀師尊、女媧娘娘,弟子明查暗訪了多年,發現魔門五族各守居地,表面上看起來一切都很平靜。只是……”

元始天尊聽他欲言又止,道:“只是什麼?但說無妨——”

“是!”姜子牙哪敢違逆師令,道,“魔門異族雖然並無動靜,但是妖宗諸多妖物似乎不甘雌伏,匿伏四方蠢蠢欲動,尤其現在的殷商皇庭之內,**不堪妖氣沖天!”

“哦?”女媧輕咦了一聲,有些恍然而悟地說道,“原來子牙方才心存芥蒂不敢直言,是因為擔心我袒護眾妖的緣故!”

姜子牙慌忙躬身辯解道:“弟子不敢!”

女媧輕嘆一息,道:“非是我素來偏袒天地眾妖,只是因自身從修真到得道這一路走來,自問非常明白那些介乎於天地萬物之間的一眾靈物,體恤它們修行不易,是以從前對它們總是頗多照顧。但是既然事關萬靈蒼生,我又怎會一直徇私呢?”

姜子牙聞此一說,心中感到慚愧不已,當即跪伏於地,道:“弟子知錯了!”

女媧不以為意地輕抬玉臂,柔聲道:“此非常時期,子牙受命於天尊擔此重任,行事謹慎思慮周全,乃天地蒼生三界六道之福,何錯之有?快快起身! ”

元始天尊微顏一笑,點頭示意姜子牙起身。

姜子牙這才站起身來,道:“子牙明白哩!”

女媧踱步崖前略一思忖,皺眉道:“至於子牙剛剛所說有關於殷商皇庭之事,我認為其錯還是在於殷紂,其人生性荒**無度,才招至眾妖投其所好**宮闈。由此註定成湯氣運黯然,當失天下。再則,天命所歸,改朝換代,已勢在必行,就暫且由得它們去吧!”

姜子牙點頭應聲答道:“娘娘所言甚是!”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樽玉瓶,雙掌呈遞向前道,“昨夜七月十四九星蝕月,朝歌城外陽明山中竟意外遭至天雷轟擊,這是弟子在雷擊地域附近找到的一些奇怪物事,請師尊及娘娘過目!”

元始天尊目光一引,凌空將玉瓶平穩攝取過來,卻一撥開瓶口的封符,便見到無數紫青二色的微粒瞬時自行流瀉而出,漂浮在崖前虛空中,相互之間有意無意的交接觸碰,彷彿引發一種力量似的,促使它們紛紛轉旋而動,竟完全不受崖前凜冽罡風的吹襲,始終聚齊在數尺範圍內。

女媧抬臂輕揚玉指,玄功微溢便已攝了些許粉末至掌中,任它們在掌心數寸之內的玄法結界中轉旋飄**。細細體會其中所藏的玄機,一陣無比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但見她瞬時面色大變,眼神中投射出難以置信的迷茫神情,驚呼出聲道:“歸元魔璧!”

元始天尊此時聞言更是大驚失色,注視那些懸浮在虛空中的粉塵,喃喃道:“這怎麼可能呢?難道這歸元魔璧真是被那道天雷轟成這樣的?”

“弟子不清楚,不過這些粉塵確實是在天雷轟擊過的地方發現的。”姜子牙尚屬首次聽聞“歸元魔璧”的存在,於是倍感驚奇地問道,“歸元魔璧是為何物?”

元始天尊搖頭輕嘆道:“歸元璧已禍延數千年!更牽涉到二次上古神魔大戰,說來話長……”

女媧凝神遙望前方,神思彷彿又再追憶到上古時期,緩緩道:

“自從上古洪荒紀年起,神、魔、玄、妖四宗便並立於三界六道之中,因法宗、道統以及利益等諸多因素的爭執,致使糾葛不斷恩怨頗多。而魔妖二宗雖懾服於神玄二宗的實力之下,卻始終妄想著有朝一日可以改天換地,主宰三界六道!但這一切直到魔帝刑天氏的崛起,才算真正付諸於現實——”

“魔帝刑天氏,乃當時魔門夷方一族的宗主。不知從幾時開始,此人憑藉詭秘難測、莫名強大的魔能力量收服所有魔門宗族,並且號令天下萬妖也俯首聽命,從此與神玄二宗分庭抗禮處處為敵,甚至為了達到征服天地的瘋狂目的,他逐步開始醞釀打破天地之間亙古永恆的三界六道的平衡……”

姜子牙曾經聽師尊說過有關三界六道、天地平衡的傳說,當即疑惑地問道:“究竟刑天氏是如何掌握到其中奧秘的呢?”

“這等玄法數術不可測之天機,連三界眾神都無能為力,是以根本無人可知當年刑天氏是如何得知此中奧秘的!”女媧神情略顯茫然,聯想到數千年前的神魔亂世,不由謂然一嘆道,“也沒有人能知道,打破三界六道平衡後的天與地會是什麼樣的……”

元始天尊隨之發出一聲長嘆,接口續道:“子牙,這其後發生的事我都已經說與你聽,故而無須再一一重複了。關於'歸元魔璧',其實是刑天氏在伏法前唯一留給魔門的——關於天地力量之源的密匙!”

“密匙?”姜子牙道心一震,看著那些不知名的晶體粉塵,喃喃道:“弟子記得上次師尊不是說,盤古上神已經找到天地力量的源頭所在,儘管上神最終仍然無法解訣這個危機,但弟子相信,只要眾神齊心合力也定當不會再讓魔門得逞!”

“談何容易!”元始天尊苦笑道:“眾神當時只能從盤古上神殞滅後僅剩的殘餘靈念中得知整件事的始末……於是在平定魔帝刑天氏之亂後,當時僅剩的神魔玄妖四宗力量,便圍繞著'歸元魔璧'又展開了一場延續將近千年之久的明爭暗鬥。卻等到魔神蚩尤的出現,我們才恍然大悟,其實'歸元魔璧'一直被魔門所藏匿!”

姜子牙已然從中猜到事情的大概,驚聲道:“原來魔神蚩尤之亂,便是緣自這塊'歸元魔璧'?”

“不錯!”女媧細述原委道,“魔神蚩尤,是當年魔門九離一族的宗主,其人不但一身魔功蓋世,而且精通機智謀略之道。他看透人心為己為私的醜陋,尋機挑釁人間界九九八十一個部族相互爭鬥不息,令生靈塗炭連天地都為之震驚!”

姜子牙略作思忖,問道:“蚩尤挑釁人類自相殘殺,難道對魔門有何幫助不成?”

女媧遠眺天際,靜靜解說道:“天地間萬事萬物的生榮衰亡都是一種固有的規律,任何變化只要超出大道至理的極限,都將導致窮極必反的反噬。水火、陰陽、正邪、生死……諸如此類,皆同此理!”

元始天尊接著說道:“三界六道的平衡便根於此,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循環更替過程,天與地同,道與玄同,法與人同!蚩尤顯然悟到此中道理所在,所以千方百計讓人類相互廝鬥爭殺,企圖以此擾亂三界平衡。而與此同時,他更在實施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陰謀……”

姜子牙驚問:“大陰謀?”

“正是!”女媧肅然道,“魔門排名足以躋身於玄妖二宗之前,絕非虛有其表,而是因為魔門法修體系確有其過人之處。當年蚩尤引至人類部族自相殘殺,便是想聚斂那些在戰場上含怨而死的魂靈之體,修煉一種'滅天絕地噩靈噬魂魔功'!”

元始天尊見姜子牙透出不解的思索神情,微笑道:“子牙,你是否在想蚩尤既然已經領悟'歸元魔璧'的奧秘,又何須如此麻煩去煉那什麼魔功呢?”

姜子牙恭敬答道:“弟子正有此問!”

元始天尊道:“其實'歸元魔璧'極其類似於神玄二宗的淨身加持法器,最大的助益便是開啟體脈諸竅,力求可以達至修行的極限,然後再將修真法引植入受煉者體內,令其人以此為根基,苦修積累以求更高的境界!”

語氣稍頓,元始天尊又道:“或許魔璧之中藏有關於三界六道盡頭的指示,但眾所周知的是,那處境地早已被盤古上神以聖靈元真封印了將近千年。相信以蚩尤之能也尚不能將其破除,故而他以魔璧潛能為基,納萬千怨靈魂體為引,修煉這慘無人道滅絕人寰的曠世魔功,試圖通過此功去破解盤古上神的封印。”

姜子牙露出恍然而悟的神情,禁不住問道:“那後來呢?”

女媧應聲說道:“後來涿鹿一戰,魔妖二宗完全敗於諸神之手,蚩尤更被其後統一華夏萬千部族、當時被譽為玄宗第一人的——軒轅黃帝所滅,'歸元魔璧'也被眾神所收,封印於五彩神石之內。至此上古二次神魔之亂終告結束!”

姜子牙訝然問道:“既然魔璧已被封印五彩神石內,為何現在又重現人間呢?”

女媧聞言面現愧色,道:“這千百年來,此璧一直存放於我'靈鸞宮'之中,今日若不是見了這些璧粉,喚起塵封千年的靈應,我一時間恐怕還不會知道,此璧竟然早已被人竊走,而且依現狀來看,潛藏璧石中的魔能顯然也已被人取走。”

元始天尊神情凝重,思忖到三界從此多事,不由謂然一嘆。

姜子牙沉吟再三,又再問道:“敢問師尊與娘娘,放眼這三界六道,膽敢染指歸元魔璧的,最有可能會是誰呢?”

元始天尊道:“如果單以能力而論,能潛入'靈鸞宮'盜走歸元璧的法道高手,三界六道絕不會超出五個,這幾個人或是妖中之王,或是魔中至邪,又或外道之祖等等,皆是成道於首次神魔之戰,而又在第二次神魔大戰中得以僥倖之輩,雖然他們銷聲匿跡已達千餘年,但都有竊取歸元璧的可能性。”

女媧尋思片刻,接口道:“其實在三界之中,知悉歸元魔璧者少之又少。若是說到試圖染指者,除去天尊所說那幾人以外,魔門五族自是首當其衝,只因歸元璧本為魔門之物,像刑天、九離二族更是當年魔璧風波的始作俑者,故而其本族之中定然有相關解密卷籍遺留下來,所以此次魔璧元能被人從中取走,最有可能便是他們所為!”

語罷,女媧又自一嘆,道:“可惜,我們神玄二宗為此曾多次遣人潛入魔宗族地,試圖竊取有關歸元璧之秘的秘籍,但最終的結果都是功敗垂成,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不了了之……”

女媧搖頭不語,絕艷無匹的臉龐上現出頗多遺憾的神情,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這就趕往天庭請罪,也好匯集三界諸神商討對策,就此先行告辭了!”

說完這番話,女媧玉掌輕揚,將匯集在崖前虛空中的晶瑩璧粉一併收於掌中,然後朝元始天尊盈然告禮,嬌軀輕移騰空而起,青鸞聖鳥便已凌空飛至,載著它的主人直入雲霄而去,遠望天際只餘下一陣飄霧渺影。

姜子牙眼望女媧離去,想到方才心中的疑問,回頭問師尊道:“既然魔璧遺禍無窮,為何眾神不干脆將它毀去以絕後患呢?”

元始天尊搖頭道:“也不知那璧石是何物所生,我們當時用盡方法也無法將其破滅,甚至因此激發出它潛藏的魔能,險些傷了己方的幾位神將……”

“再說,縱使毀掉魔璧,天地力量之極也始終存在。而且除了'歸元璧'之外,我們根本無法肯定魔門是否還有類似物事。所以,倒還不如將魔璧留下,只要可以掌握其中玄機,知己知彼才不會落於被動!誰知事過千年,道劫又至……”

元始天尊又自一嘆,道:“為師現在也要趕往天庭,與諸神共商應對之策。子牙,你且回返朝歌,一切順其變化隨機應變吧!”語罷,元始天尊便騰空駕霧而去。

“謹遵師尊法旨!”姜子牙應聲點頭,然後目送師尊離去,也喚來四不像道獸,徑直往朝歌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34
第二卷生死輪迴
第一章初涉冥界

卻說耀陽與倚弦從混混沌沌中醒來,緩緩睜開眼睛,只覺眼前一片昏暗,遠遠望去,他們身處的地方是一個無際無邊的荒漠,空****的靜寂中,只能聽到陣陣陰風怒號,夾雜著似乎無處不在的莫名嘶厲聲,到處充滿詭異恐怖的氣氛。

不知身在何地的兄弟倆瞧著這個陌生的地方,想起方才深印腦海的那一幕經歷,都有一種慶幸逃出生天的激動心情。

耀陽不敢相信地問道:“小倚,咱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倚弦也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兄弟竟能從魔妖二大高手的控制下脫身,大惑不解地搖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記得當時我們明明已經被蚩伯困住,然後又被天雷擊中……但我現在連絲毫受傷的感覺都沒有!”

倚弦的話還沒說完,便發現耀陽傻愣愣地盯住自己的手臂,神色極其不對,急忙問道:“小陽,你怎麼啦?”

耀陽卻不答他,只是搖了搖頭深吸口氣,閉上雙眼喃喃道:“一定是幻覺!”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眼神中終於露出絕望的神情。

倚弦大惑不解地問道:“小陽,你到底怎麼啦?”

耀陽眼大無神地看著倚弦,半天才頹然道:“小倚,你仔細看看自己的手!”

倚弦雖然不知道耀陽在搞什麼,但還是依言照做,當他舉起自己的雙手細細觀看之下,竟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本該是血肉充盈的雙手,此時在昏暗的環境中隱現虛幻,竟然可以看個通透淋漓。倚弦再抬頭注視面前的耀陽,更是吃驚尤甚。方才似乎剛剛醒轉,再加上環境昏暗,倒還看不出什麼。此時一再細細端詳之下,才發現包括自己的身體在內,都像是用濃稠隱霧做成一般,可以透過身體看到背後的一片荒涼。

倚弦大吃一驚,由不得顫聲道:“這……這怎麼可能?難道我們已經……”想到心中猜測的某種可能之後,倚弦頓覺一股涼意由心而起,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不錯,你們已經死了!”

忽然,只聽一口陰冷至極的沙啞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兩兄弟駭然回頭望去,一陣颼颼風聲中,兩個以面具遮面的人正從數十丈外急掠而至,幾個若隱若現的身形起落,便站在了兄弟倆的面前。

只見那兩人一個戴的是馬臉面具,另外一個卻是牛頭面具,身著漆黑一片的奇裝異服,寬鬆的袍服下,依稀只能在身形上分辨出一個高瘦,一個矮小。

高瘦的牛頭面具嗓音枯啞乾澀,語氣更是彷彿不沾一絲人氣,陰陰冷道:“這里便是傳說中的冥界,我等乃是冥帝座下引魂使者……”

牛頭面具的話還沒說完,他身邊的馬面使者便好奇地接口道:“看你們兩個年紀這麼小,就早早枉死了,可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倒霉鬼',嘻……”倚弦與耀陽聽她的聲音如珠走玉盤般美妙無比,再加上有若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就立刻分辨出兩人是一男一女,且年齡差距很大。

馬面使者雖然聲音悅耳動聽,但所說內容卻讓人實在無法接受,倚弦與耀陽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聞言之後還是不免心跳加速,沮喪絕望的感覺也隨之襲來。直至此刻,倚弦又想起姜子牙的命相斷言,心中由不得黯然一嘆,他們兄弟的遭遇果真應了一句老話——“生死有命”!

牛頭使者輕哼了一聲,不但對兩人的反應沒有感到絲毫奇怪,而且在他不屑一顧的眼神中還流瀉出分外享受的虐待快意。

馬面使者相反對兩兄弟還是不錯,見他們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竟然出言安慰道:“生死有命,你們不必在意太多,每個人最初到這裡多少都有這種反應,習慣就好哩!其實這裡應該跟上面是一個樣子吧,雖然我並沒去過……”

馬面使者的話雖如此說,但言語之中還是掩不住有些遺憾與嚮往的意味。說著,她指了指那牛頭使者,道:“你們叫他牛使者就行,至於我嘛,叫,叫我人兒吧!”她似乎極其滿意這個名字,格格笑了起來。

耀陽與倚弦雖然不想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但是經過這個自稱人兒的引魂使者這一攪和,兩人的心情總算好了許多,畢竟兩兄弟從小便過慣了風雨飄搖的日子,性格中早就有了隨遇而安的本能。

耀陽隨意打個哈哈,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大大咧咧地說道:“其實也無所謂,我們在上面也是混,現在到下面也是混,又有什麼區別。小倚,你說呢?”耀陽說到最後習慣性地用肩碰了碰倚弦,以示詢問。然後再又湊到倚弦耳邊低聲說道:“這人兒肯定又是一個美人兒!”

倚弦哪想到這小子到了陰間還是一副老調調,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地聳聳肩,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偏臉小心地看了看那個叫人兒的引魂使者。耀陽窺探到倚弦這個眼神,立時不懷好意地大笑起來。

人兒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兩人,眼神中閃爍出既興奮又好奇的異樣光芒。

倚弦見下意識的動作被耀陽揪住,而那個人兒的目光又好奇地望自己看來,不由只覺俊臉一陣發燙,好在冥界終年陰霧低沉,而且人身靈體又不會喜形於色,所以一時間誰也看不出倚弦的窘樣。

牛使者冰冷的聲音又再響起,才適時為面嫩的倚弦解了圍:“時辰到了,走吧!”

初到人家地頭便遇到這等凶神惡煞,耀陽與倚弦哪敢有半點不從,自好跟著二人往前便走。幾人緩步穿行在那片陰霧荒漠之中,兄弟倆好奇地左顧右盼,明明看上去一片空曠無邊的荒漠,竟然在不到一盅茶的時間不到便走到了盡頭。

陰霧瀰漫的盡頭是一個怪石林立的狹窄地域,兩側石壁盡是湛現異芒的尖銳仞石,層疊朝上,彷彿直插入始終陰朦低沉的虛空之中,一條光禿禿僅容三人通行的碎石小徑展現在眼前,蜿蜒孤單地伸向遠方。

石徑的隘口處矗立著一塊高約九尺的石碑,其上篆刻鮮紅似血的“冥界”二字。

四人舉步前行了片刻,耀陽只覺石徑方向有一股寒氣撲面而來,腳下步子一頓,靈體不由自主打了個寒蟬,面對這傳說中的冥界陰間,他心裡直打鼓,禁不住向人兒問道:“我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為什麼忽然會這麼冷呢?”

“冷?”其他三人都不由停步一愣。

倚弦大惑不解地看著自己兄弟,因為他所感覺到從石徑那頭傳來的氣息,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舒適,不但可以讓他靜心凝神下來,而且有種令他越來越清醒的感覺,所以他還以為這是耀陽故意整出來的小花樣。

人兒用古怪的眼光不斷打量耀陽,好奇地說道:“怎麼會呢?人的靈體一旦脫離肉身,便不再受體脈氣血等諸多束縛,又哪來的寒涼溫熱之感呢?”

牛使者的冥靈魂體明顯感應到身後兩人的蹊蹺,心中驚奇不已,因為這兩人一個給他一種親若同宗的感覺,另外一個竟能讓他由心生出一絲懼意,這是從未有過的事。而且他自問引領過無數魂魄靈體,更是從來沒有見過像他們這般充實盈足的靈體。這一切顯得實在匪夷所思!

“是這樣的嗎?”耀陽口中雖是這樣問,心中卻仍是感覺疑惑難解。

倚弦也是疑惑,又再問道:“那麼為什麼我仍然感覺可以像陽間一樣有氣息呢?”說著特意用鼻息努力抽吸了幾下。

人兒一副見怪不怪的口吻,道:“靈體乃肉身三魂七魄所聚,在陽間尚且需要天地之氣暖活,何況是在冥界呢?如果陽間人丟了魂魄就會氣息紊亂、神誌不清,而冥界靈體如果魂魄不齊,則會行屍走肉一樣,僵硬而且毫無氣息可言!”

耀陽與倚弦再度細細審視自身靈體,但不管他們怎樣去感覺,始終都無法覺出現在與陽界有何不同之處。倚弦好奇心大起,習慣地在腦中思索《玄法要訣》的內容,無奈找不到任何關乎靈體的敘述,只能不解地問道:“請問,聚成靈體的三魂七魄究竟是什麼東西,跟陽間的肉身有什麼不同嗎?”

人兒好奇地打量了倚弦一眼,道:“你們二人好怪!尋常的魂靈下到這裡,只會痛哭流涕,不停地求饒告悔,一路叫嚷著諸如不想死一類的話!你們倒好,好像還很習慣似的,問這問那,難道準備在這裡常住嗎?”

耀陽打個哈哈,裝作文縐縐地感慨道:“這或許就叫做隨遇而安吧!”

怪怪的諧趣模樣惹得倚弦與人兒失聲大笑起來。人兒嬌笑連連,白了耀陽一眼道:“其實,靈體的三魂七魄指得是肉身的本元命根!人,能夠存活於陽界,靠得便是肉身吐吶排濁的滋養與本元命根的思感神識,二者缺一不可,至於本元命根中所藏的三魂七魄,乃是天地間最為神秘的奧妙之一!聽我娘說,即使是神玄魔妖中再厲害的人物,都沒有辦法超脫魂靈魄體而存在,因為任何的修真之法俱是針對它才能生造變化而出……”

牛使者的干咳聲適時打斷了人兒的說話,顯然是指責她說得太多的緣故。人兒吐​​了吐舌頭,止住了話頭,對著兄弟倆指了指牛使者,擺出無能為力的手勢。

兄弟倆咋咋舌,不敢再多問什麼。不過奇怪的是,剛剛那陣寒意一過,耀陽的靈體很快就適應了過來,一股暖暖的感覺隨之充斥體內。他見自身靈體已無異樣,識機將話題一轉,道:“剛剛或許真是不習慣的原因吧。哈,對了,人兒你還沒有告訴我,咱們現在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

“陰陽界,生死河……”

聽牛使者陰聲鬼氣一字一頓地說完,耀陽與倚弦都禁不住感到心中一寒,噤若寒蟬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不敢再問。

人兒注意到兩人的驚恐神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其實也沒什麼的,千萬年來還不都一樣,只是一條混混沌沌的醜水溝罷了!”

牛使者不由為之氣結,大力搖晃著牛頭面具以示他的不滿,卻又不敢說些什麼,只能率先朝前走去。

看不出這個人兒雖然表面上年紀尚小,但那個牛使者卻一副不欲開罪她的表現,令耀陽與倚弦兄弟倆對她禁不住開始另眼相看。

“不如趁現在還有些路程,你們說說人間的事給我聽聽!”人兒見牛使者識趣地走開,問這問那更是毫無忌憚。

耀陽原本就天生健談,此時正適時宜地發揮出來,不時妙語連珠逗得人兒嬌笑連連。人兒當然也不會忘記一旁惜字如金的倚弦,時不時主動發言相詢人間的事情,倚弦也都如實奉答,走不到一段路,三人之間的氣氛已經變得相當融洽。

正當三人相談甚歡之際,牛使者陰冷無情的聲音赫然響起:“到了!”

三人同時止步,原來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石徑的盡頭,耀陽與倚弦抬頭向前望去,只覺眼前豁然開朗——

石徑兩壁的仞山至此便如同被一把擎天利刃劈開一般,一分為二,在陰沉濃郁的霧氣中一條寬達十丈開外的大河橫跨兩岸仞山之間,一座索橋橫臥河上,從他們腳下一直延伸至陰霧朦朧的前方……

“這難道就是生死河與奈何橋?”耀陽好奇地問,“奇怪,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生死死,怎麼今日看起來好像很冷清一樣!”

“不錯,這就是你們陽界傳說中的生死河與奈何橋!”人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平日里是很熱鬧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辰竟會如此安靜?”

倚弦憋了半天,這時也忍不住問了一句,道:“聽你剛才說,人死後因靈體不再適應陽界的陰陽氣運,會隨著陽清則升、陰濁則降脫離陽間五行的束縛,來到陰界……那麼像你們這樣的引魂使者應該有很多才對!”

“是啊,他們平常都會駐守在你們剛剛下來的地方——冥域廣漠。不過,今時倒也奇怪,我還真沒看見其他引魂使!”人兒尋思了片刻,轉向牛使者問道,“牛大叔,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牛使者聽她問話,遲疑了半響才緩聲和氣地答道:“只因這個時辰是千年難遇的九星蝕月之劫,尋常引魂使修為尚淺,只能回歸冥庭避應天劫!”

“哦!”三人同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該上路了!”牛使者有意無意地瞥了人兒一眼,然後先一步踏足在奈何橋上,將手往耀陽與倚弦身前一領,語氣再度變回陰氣森森。

“一過奈何橋,三世因果便不再重要。”人兒豈會不知牛使者在暗示什麼,避開兩人站到一邊,然後嘆了一口氣,對兄弟倆依依不捨地說道,“小陽、小倚,人兒覺得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們,更謝謝你們告訴我那麼多關於人間的事!你們一路走好,重入輪迴以後記得要好好做人!”

“我們一定會的!”耀陽與倚弦心虛地應聲踏足奈何橋,跟在牛使者的背後走上晃悠悠的橋索,兩人再次回頭向人兒做了個作別的揮手,然後朝陰霧重重的河對岸行去。

就當牛使者帶領兩人走到橋中央的時候,倚弦低頭望著橋下霧色中若隱若現的生死河水,停住腳步輕咦了一聲。耀陽也跟著停步,問道:“怎麼了?”

倚弦指著橋下的河水,驚異地說道:“你看,這生死河的河水竟然是這樣的……”

耀陽順著他的指向看去,果然發現生死河的河水與別不同的地方。

透過朦朧的霧氣定睛看去,生死河的原貌一時展露無疑。原來一條河竟然可以參雜二種不同的河水,只見一黑一紅的混沌水流渾然一隔為二,緊密無間又互不干擾,靜寂無聲的向前奔流。

正當兩人感到新奇詭異之時,一股莫名大力如潮水般從四面忽如其來地湧了過來,將兩人的身軀緊緊阻隔在奈何橋的正中位置上。

此時,兩兄弟感到自己的靈體再也不受自我控制,靈體前後好像都有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他們,既不能進前半步,也不能退後半步。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均感怪異。

牛使者感應到他們靈體被困的情況,詫異的瞧了兩人半天才道:“生死河上奈何橋,乃是三界六道陰陽之氣的交匯地,但凡陰陽二氣超過界定限制的靈體便無法通過,容不得半點偏差。但即便是神魔玄妖四宗尋常弟子的靈體過界,也不至於會出現這種情況,除非是已經得道的法統傳人……”

人兒這時趕過來聽到這番話後,驚異萬分地盯視眼前兄弟倆,面具後的眼神中盡是難以置信的懷疑。

“得道?”兄弟倆同時擠出一絲難以自已的苦笑,試想如果不是被那個什麼東聖道的蚩伯所欺騙,他們又怎麼會連性命都弄丟了。

牛使者沉吟半響,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及時上報冥帝,否則……”正說話間牛使者忽然頓住,似有所感地望向來時的方向。

倚弦、耀陽和人兒三人看著馬使者欲言又止的驚疑表情,都弄不懂是怎麼回事,然後循著他的目光往後望去,可是來路仍然是一片昏暗,視線根本及不上數丈遠的距離。

人兒好奇地問道:“牛大叔,怎麼啦?”

牛使者面色凝重,看了眼前的耀陽與倚弦一眼,沉聲道:“有人來哩!”

其人話音未落,茫茫陰霧深處,勁風破空之聲業已傳來。不等這邊幾人做出反應,一個嬌嘀嘀的喝斥聲傳來:“兩位引魂使,請慢行一步!”

倚弦與耀陽都聽出這等熟悉的聲音,心中一陣緊張,大感不妙。兩人雖然想即刻離開此地,無奈他們被生死河上的那股大力緊緊纏住,怎麼也脫不了身。

馬使者和人兒感應到強勁妖能的逼近,及時做出防備架式,人兒更是緊張地問道:“牛大叔,來者是何人?”

人兒的話甫一出口,橋上四人便見到朦朧陰霧中走出一位黑紗罩體、雪肌隱現,不論容貌身段都引人遐思的嬌媚女子,已經俏然盈立在奈何橋頭。

正是自稱為萬妖之後的千年狐妖妲己。

耀陽與倚弦兄弟倆不由對視苦笑,心中均想難道人死了這妖怪還不想放過他們不成?兩人想到妲己的可怕,忽然感到哪怕是躲入冥庭之內,也好過落入妲己之手。

只聽牛使者怒喝道:“爾乃何人?可知擅闖冥界是何罪名嗎?”

妲己一臉不屑地瞟了牛使者一眼,然後一臉正色地說道:“以你小小一個引魂使的身份,還不配問本宮是誰!你只需要將這兩個靈體交給本宮就行了!”

牛使者聞言吃了一驚,只因搞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是以試探著說道:“不知閣下是哪位上神的弟子,請報上尊號,只因擅自拘放靈體的罪名我實難擔當得起,還要向上請示才行!”

人兒素來嬌縱任性,此時哪能容忍妲己的囂張氣焰,厲聲冷笑道:“難道只要是諸神弟子,便可以隨意到冥界來撒野嗎?”

妲己聞言冷哼一聲,也不多說,只見她的身形在幾個飄然閃動之間,妖宗至強的“魅影幻法”便已施展開來,欺身搶入橋上四人身側。果然不愧是妖宗頂尖級數的高手,根本不等牛使者與人兒反應過來,妲己已將耀陽與倚弦從橋上挪了出來。

耀陽與倚弦只覺靈體感應到一股柔力送至,便輕飄飄地脫離了生死河的異極旋力,回到了奈何橋頭。聞到一股香風撲面,兩人才定睛一看,妲己若隱若現的身形也挪回他們身側,頓時嚇得大呼小叫,撒腿向兩旁逃去。

“兩個小冤家,這又是何必呢?”妲己以曖昧的眼神瞟了他們一眼,手中法訣暗暗引動,耀陽與倚弦就身不由己地跑回她的身邊,一動也不能再動了。兩兄弟知道剛剛被她施了妖術,也只好閉上眼睛頹立在她身旁,一臉任人宰割的絕望神情。

人兒一時氣急,纖纖十指已然環扣成訣,三界帝君之一冥帝親傳的“玄冥氣劍訣”立時揮舞而出,只見十道凌厲劍氣亮徹生死河兩岸,曲折出的數道奇形玄光軌跡,劃破層層森森陰霧,齊齊向妲己攻襲過去。

不僅妲己震驚於眼前這丫頭的玄法道行,連牛使者也感到大為驚奇,平時見慣了她任性貪玩的一面,哪裡想得到她發起威來,竟也如此強悍。

“來得好!”妲己哪會不知這丫頭的氣劍訣厲害,再加上一個不知底細的牛使者,她自知憑剛恢復的元能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當即嬌喝一聲,體內剛剛恢復的妖能迅速布成一道“魅絕護體結界”,將耀陽、倚弦和她三人罩在一片混沌光影之中。

“小丫頭,本宮倒想看看你最後會傷了誰?”

人兒見妲己明知結界無法同時護住三人,卻還是施展出來魅惑自己的劍氣,擺明了是準備用耀陽與倚弦當擋箭牌,心中是氣得七竅生煙,但還是擔心犀利劍氣誤傷兩兄弟,所以只能臨時改變法訣指向,任由失控的劍氣紛亂無章地射入生死河中,激起無數劍華水影。

“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你再倒回娘胎修煉五百年,或許才夠資格同本宮一較高低,知道麼?”妲己玉手輕揮,將耀陽與倚弦兩人的靈體化作兩道氣體,吸入掌心封印起來,再從懷中掏出一物丟向牛使者,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道,“這兩人事關重大,一旦有所延誤,你們擔當得起嗎?”說完蓮足輕點,身形劃空飄然而去。

人兒氣憤之極,正待追去,卻被牛使者及時喝止:“公主,還是算了吧!”

“怎麼回事?”人兒見牛使者手中拿著一塊五彩斑斕泛出異芒的石頭,驚疑不定地問道:“這塊發光的石頭是什麼?”

牛使者乍聞此言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搖頭輕嘆,然後肅然起敬道:“這塊石頭稱之為五彩石符,乃是女媧娘娘聞名三界的令符。記得當年神魔之戰中,魔門異族共工氏頭撞不周山,意欲塌天陷地,女媧娘娘臨危受命,煉就五彩神石終可補天自救,那是何等偉傲的功績!這五彩石符便是以後來遺留的五彩神石所製,天地諸神一致恩准,三界六道見石如見人……”

“夠了,夠了……”人兒不耐煩地打斷牛使者的話,道,“不就是一個居功自傲的老傢伙,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就憑她的手下拿塊石頭就可以這麼囂張說怎樣就怎樣……也太不將我們冥界放在眼裡了!”

人兒想起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再想到耀陽與倚弦兩兄弟,人兒恨得直跺腳,想來她身份殊異,冥界上下對她無不敬畏三分,何曾有過那種一見如故的知交,現在好不容易見了兩個言談投契又有趣的兄弟倆,卻又被妲己捉走了,怎能不讓她氣憤難平。

牛使者見她似乎動了真怒,趕忙誠惶誠恐的說道:“公主息怒,事情不是這樣的,而是……”

人兒恣意打斷他的解釋,憤聲道:“而是什麼?反正我不管,這筆帳我記下了,哼,女媧,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話一說完便氣乎乎地掠空跑走了。

馬使者看著這個刁蠻的小公主漸漸遠去,搖搖頭輕嘆了一聲,再次愣愣地盯著手中五彩繽紛的石符,喃喃自語道:“想不到真是五彩石符,那兩個小鬼究竟是什麼來歷,竟然觸怒了女媧娘娘,看來冥界怕又要多事了,我要立刻禀報才行!”

他頭也不回地沒入奈何橋上的層層陰霧之中,身形轉瞬間便悄然隱逝。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35
第二章死而復生

妲己攜帶耀陽與倚弦兩人的靈體出了冥界虛域,望見天色尚早,她祭起妖雲一路向朝歌城以東方向行了三十餘里,才降下云頭,原來此地前有捨水環繞後有山丘相襯,是一處廢棄已久的墓塚。

雜草叢生的墳丘隱沒在後山坡塹中,殘缺不全的墓碑上依稀可見幾個篆文,也已破損得模糊難辨,孤零零的殘碑雜墳孑立在山崗之上,顯得分外淒涼。

妲己緩緩止步,望著眼前高約數尺的殘碑,冷哼道:“軒轅啊軒轅,枉你為後世成就千秋萬載的不世基業,卻想不到一個衣冠塚最終還會落得如此淒涼!”

語罷,妲己極為不屑地嗤笑數聲,四下環顧片刻,嬌軀一扭借法便憑空潛入墓地陵園之中。儘管陵地深埋地底,入眼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妲己一雙妖瞳霍霍有光,輕車熟路地穿行其間。

不到片刻工夫,妲己已潛至最後一間墓室。

只聽她“啪啪”擊掌二聲之後,墓壁上的磷火燈燭騰地盡數燃出光亮,赫然見到在空****的墓室地面上擺放著二具硬邦邦的屍身,再仔細一看,在屍身外一圈淡淡的紫氣妖霧隱繞中,依稀可以辨出正是耀陽與倚弦兩兄弟的肉身軀體。

妲己蓮步輕搖走近二具肉軀,對著他們冷笑道:“你們兩個倒也幸運,竟能累本宮以'紫冰續氣術'助你們維持一口陽氣不滅,否則五氣化散、陰陽斷絕……即便大羅金仙親至,也救不回你們二條賤命!”

妲己朱唇微啟,念動獨門法訣秘咒,但見她左手玉掌虛空一攝,將環繞兩具肉軀的紫氣妖霧盡數吸回本體,然後右掌心的封印一鬆,放出耀陽與倚弦的靈體,在雙掌妖能的控制下,緩緩逼入兩人的肉身軀體中。

雖說表面看來這只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過程,但熟知三界萬靈禀性如妲己之類的法道高人卻知道,靈體與肉身是天道自然合一的圓滿共融,所謂“天道不可逆轉,人死不能複生”,任何有心無意的疏忽都將導致不可估量的後果。

妲己以全身妖能慢慢將兩人的靈體送入肉身,直至肉身的五行脈氣與靈體的陰陽元氣完整吻合無痕,才驚覺恢復後的元能已經實在難以延續,不由嬌容一陣蒼白,感到虛脫無力,只能癱坐在地,任由虛汗浹背喘息不止。

她自千年苦修有所成就以來,雖結下仇家無數,毆鬥廝殺也曾多有經歷,但卻從未象今日這般狼狽不堪,故而此時妲己的心中對蚩伯恨得咬牙切齒,更遷怒於眼前兩兄弟,眼中凶光畢現,一副達不成目的便要將二人生吞活剝的駭人模樣。

“……”

只聽一陣呻吟聲中,耀陽首先從渾渾噩噩中醒來,緩緩睜開雙眼,覺得一陣陣頭痛欲裂,掙扎著撐起上半身來,竟模糊地感覺到肉身帶來的沉重感,難以置信地端詳自己的身體,更適時大力掐了自己一把,當他痛得直咧牙時,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無須懷疑,你的確已經死而復生!”

耀陽回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妲己,心中雖然吃了一驚,但在得知還生後的心情正是大喜過望,倒也沒覺得有什麼驚怕,趕忙去推搡同樣蜷曲躺在身旁的倚弦,抑止不住興奮的神色,大聲喊道:“小倚,快快起來,我們已經……”

此時,倚弦悶哼著應聲翻過身來,當耀陽看到正逐漸清醒的倚弦時,驚訝得嘴巴張得老大,瞪大眼睛連話也說不下去了,顫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倚弦這時也感覺到身體的異變,正感詫異之際,一眼見到身旁的耀陽,也駭得大驚失色,不由自主撫摸自己的臉龐,訝異無比地問道:“你是小陽?”

耀陽呆立了半響,木然點點頭,也不由問道:“你是小倚?”

妲己被二人莫名其妙的對問晾在一旁,胸中無名火起,當即立起嬌軀,厲聲喝斥道:“本宮奉勸你們兩個小王八蛋,最好少在我面前玩花樣。本宮既然能讓你們生,也還可以讓你們死得更難看!”

耀陽看著倚弦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孔,苦笑道:“拜託,現在是娘娘你在玩我們,而不是我們玩花樣!”

倚弦跟著說道:“死也就罷了,但像現在這般活著看自己受罪,簡直比死更難受!試想你如果看著自己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說話,你會覺得怎麼樣?”

妲己輕咦了一聲終於明白過來,一臉不屑一顧地冷哼道:“不過是將你們的靈體攪渾了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本宮現在重新給你們換回來就是!”說到最後幾個字簡直就像是從牙縫中迸出來一般,讓倚弦與耀陽都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妲己強行提煉出一口元能,蓮步輕移,眨眼便來到兩人中間,一雙晶瑩如玉的修美手掌迅速按在兩人頭頂,妖體元能迅疾透掌而出,泛射入兩人肉身軀體內。

隨著妲己妖能的入侵,倚弦與耀陽頓感那股元能在自己體內形成一個元力漩渦,或者可以說是一道颶風力量。以軀體上中下三處丹田淵海為基點,不停席捲拉扯他們的本元體脈,瞬時間,錘鑿、針扎、炙痛、冷刺等等百般痛苦,直叫他們兄弟倆痛不欲生。

如此生剝活取靈體的手段,簡直是聞所未聞,竟以純粹的妖能侵入他們身體,首先分割體脈五氣的陽能,然後再將兩人的陰靈魂體分別囚禁在各自思海深處,抽絲撥繭地逐寸逐分往外抽離……

不到一盅茶時間,耀陽與倚弦的神智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好在兩人並無類似於元能、道基之類的外力抵禦,靈體很容易便被妖能逼出本體之外,在虛空中互換一圈,然後落回各自本有的肉身軀體。

卻就在這靈體轉換的最後關鍵時刻,耀陽與倚弦的靈體各自回歸軀殼的剎那時,異變驟然發生——

“蓬!”一聲悶響忽起,兄弟倆的軀體周圍霍然掀起一股強悍莫名的力量,竟帶動肉身軀體徐徐懸空,轉旋而動的力量與妲己的妖能砰然相撞,浩大的魔能狂湧而出,沿著妖能向妲己席捲而去。

驚逢異變,妲己強自壓抑住自身翻湧的妖能和煩躁的情緒,錯步避開魔能的浸襲,一個踉蹌險些跌坐在地,再定神一看,懸浮在虛空中的倚弦與耀陽顯然已經陷入昏沉之中,但面容卻意外顯出神態極其安詳的樣子。

更讓妲己震驚非常的是,兄弟二人雙眉之間印堂部位所浮現出的一線華光,呈一種圓尖頭尾的半魚形印記,一青一紫,各自顛倒相向若隱若現地印在兄弟倆額前,閃現出奇魅無比的駭人異芒。

僅在瞬息之間,轉旋在兄弟倆身際的那股魔能便已充盈整座墓室,激起塵封千年的萬千粉塵應力圍繞他們二人,形成一個圓形雙魚的壯麗奇觀,一陣無緣由的吸力與斥力拉扯得妲己絲毫也無力動彈。

妲己惊栗當場,只因她的妖靈邪魄首次感應到如此強勁的魔能異力,不由從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一陣顫栗。

她雖然不清楚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但由此卻證實了她最初的想法——歸元魔璧的雙極魔能果然已經被這兩個小子所吸取,更堅定了她千方百計要從兩人身上窺取魔極元能的想法。

面對這輾轉數千年才遺留於世的魔極元能,妲己哪敢再行逞強,當即散去全身妖能,回歸本體人身,才險險避過魔能糾纏之厄運。她暗自籲了一口氣,蹣跚著踱步出了當前墓室,躲坐在另一個相鄰墓室中,熬不住妖能損耗過劇,只能端坐在地靜養元能。

耀陽與倚弦此時也不好過,儘管他們自己體內少了妲己的妖能絞翻,但在靈體互換歸位的剎那間,感應到本體肉身中殘留的一絲異樣靈能,卻甫一觸及本命靈體便產生一種怪異反射,如同火種一般將靈體中潛藏的另一股力量燃點起來。

緊接著,燎原般的靈能隨之爆發出來,他們兄弟倆均感到體內那股力量遊竄至全身各處,桀驁不遜地反覆滌**他們的肉身軀體,帶來強過方才數倍的痛楚,使得二人哼了兩聲便暈厥過去。

當他們反复暈厥幾次又再次醒來後,不可思議的奇妙事情發生了——

耀陽與倚弦陷入精疲力竭的昏沉中,先是覺得眉心一陣脹痛,然後一股柔和的異力分別自兩人眉心溢出,緩緩遊散於全身,與周身五氣經脈合匯同流,促使靈體與肉身水乳交融地彙為一體……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再也感覺不到體內任何力量的流動,眉心的異力也隨之消失得無踪無跡,耀陽與倚弦只感到一陣通體舒暢,氣力開始慢慢恢復。

兩人強自撐開疲憊的雙眼,相互對望躺在身邊的兄弟,當看到對方象自己一樣還活著的時候,微汗紅潤的臉上都展露出難以形容的會心笑容。在生死邊緣幾番掙扎之後,他們更能感覺到彼此之間兄弟情義的可貴,兩人隻手緊握在一起,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洶湧的情緒,熱淚奪眶而出。

“……”當兄弟倆的雙手緊密無間地握在一起時,竟同時驚呼出聲,感覺到一種觸電般的靈應刺激奇蹟地將兩人連為一體。

變生肘腋,兩人身不由己頓覺心神一震,兩兄弟只覺手中傳來一陣電流似的靈能力量,麻酥酥的從手上蔓延至全身,這股能量完全不同於方才的粗暴狂野,它的柔和和親切,彷彿給彼此幾經傷害的身體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

它十分靈性地散佈於全身各處,由里及外的輕輕推拿他們身體的每一寸體脈,使他們猶如處身雲端夢海,全身一陣陣懶洋洋、暖烘烘、酥麻麻的感覺不停回**,個中感覺自是美妙無比。

當這股能量過渡至他們眉心時,方才那種脹痛再次重現,不同的是這次的疼痛只是一閃即逝,眉心中早已熟悉的靈能有如天女散花般轟然一響後遍布全身,由此衍生的異感隨即而生——

耀陽體內湧現的是一種溫熱得體的舒適感覺,而倚弦則感受到一身遍體清涼的舒爽,兩人對未知的事物感到無所適從,只能放任這種靈應異感流瀉鋪卷周身體脈。

隨著這種異感的延伸,他們不約而同地感覺到自身的感官和思緒變得輕靈剔透、清晰無比,不但墓室內的所有一切都無端倒映在他們腦海之中,甚至連塵埃飄落的痕跡都清楚地一一展現。

把握到其中玄妙所在,耀陽與倚弦無比激動地相互對望,只因不知這是出於什麼原因,所以不敢肯定這種現象究竟是好還是壞。

耀陽從那懶洋洋的溫暖感覺中清醒過來,忍不住脫口問道:“小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倚弦輕輕搖搖頭,盡情體會這一刻難得的輕鬆舒適,有氣無力地答道:“我也不清楚,或許是那個妖狐故意搞出來唬弄咱們的吧……”

耀陽贊同地點點頭,又極為不解地問道:“其實,我們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而且本身又是受害者,她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倚弦的眼中也盡是難以置信的茫然,再度搖搖頭,正準備說話之際,忽而心念一動,與耀陽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儘管他們的身軀仍然無法動彈,但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充斥於心神之間——

妲己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39
第三章故地重遊

美艷不可方物的妲己俏生生走到二人身後,冷若冰霜地望著兩兄弟,喝道:“既然已經醒了,就不要在本宮面前裝死,還不起來!”

耀陽、倚弦兩兄弟相互對視一眼,心中叫苦不迭,只能挪動極度疲憊的身體掙紮起身,怯生生地望著眼前這個女煞星。

妲己籲出一口氣,輕抬玉手拭去額間香汗,她顯然也已精疲力竭,但此時身形體態的一舉一動之間,卻更添一種慵懶妖媚的誘人風采,看得兩兄弟差些痴了。

稍頃,妲己盯視二人的眼中兇芒畢露,威喝道:“既然魔門蚩梟已死,你們二人從今日起便是本宮的奴僕,無論任何一切都必須聽從本宮的差遣,若有違逆定讓你們生不得死不得,聽到了麼!”

二人聽得心中一涼,雖然不明她此舉的用意,卻是知道她的厲害,便縱有千般不依,此時也是不敢當面直述,好在兄弟倆平常受人壓迫慣了,深知逆來順受的道理,於是也不多話,只是噤若寒蟬般連連點頭稱是。

“你們暫且隨本宮一起入宮!禁宮皇廷之內,言行舉止忌諱頗多,你們只需記住別在本宮面前玩什麼花樣,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語罷,妲己玉臂輕舒,一手拎一個將兩兄弟一把抓起,駕起一股妖風出了墓室,便徑直往朝歌城去了。

天色已漸大亮,混沌天地被晨曦映照得一片生機盎然。

耀陽與倚弦猶如兩具木偶一般被妲己抓在手中,被妖風的力量託在半空前行,只聽耳邊風聲呼呼而過,不由想起數日前首次騎坐“天烏”靈虎的情景,對照現在的遭遇,心中難免有種歷盡滄桑的無奈心情。

不到一盅茶的時間,三人便到了朝歌皇宮的御花園之中。

妲己收起元能妖風,領著兩兄弟大搖大擺穿梭於錯綜複雜的苑徑之間,受盡兩旁守衛兵士的盛禮逢迎,最後才行至皇廷西苑的“壽仙宮”前。

“壽仙宮”座落於殷商皇宮西側,其間庭台軒舍,勾欄瓊池,都一一佈置得富麗堂皇、精雅不俗,尤顯出此宮主人的地位尊貴不凡。此時,守候在宮前的侍女見妲己回宮,個個躬身俯首齊稱道:“恭迎娘娘回宮!”

妲己隨意喚來一名肥胖宮女,指著身後兩兄弟道:“黑妞,你帶他們去旁近的雜物別院,隨便收拾一個房間讓他們住下!”

肥胖宮女恭敬領命,走到兩人身旁,隨意瞥了他們一眼,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冷聲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耀陽與倚弦只好乖乖地跟隨在肥胖宮女身後,往“壽仙宮”側近的一個別院行去。

聞訊趕來迎接的柳琵琶和喜媚伺立妲己身側,正好目睹耀陽與倚弦兩兄弟離開。

揮退兩旁的伺婢宮女,柳琵琶輕咦了一聲,故作不解地問道:“姐姐怎麼忽然找了二個呆頭呆腦的小子回來?是用來練功的麼?”

喜媚也跟著在一旁搭腔,道:“不管怎麼看我都覺得這兩小子有點怪,他們讓我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這話倒是不假,不僅柳琵琶和喜媚有這種怪異的直覺,連妲己本人也隱隱覺出一種潛在的危險感,這完全取決於她們各自苦修而成的妖靈邪魄,是類似於神魔玄妖四宗高手之間的自然靈應現象。

妲己並不回答二女的問題,只是淡淡問道:“我讓你們去查蚩鳧在陽明山的巢穴,查到什麼了麼?”

柳琵琶從袖中取出一卷殘舊的書簡,遞給妲己道:“姐姐,這是在那裡搜到的一卷宗法秘籍,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三百年前蜀山劍宗失竊的《玄法要訣》!”

“哦!”妲己略微驚詫地接過卷籍,看著簡卷前頁上的《玄法要訣》四字,心中暗忖道:“難怪當時看那兩小子的法道那麼奇怪,原來是以魔身元能施展玄門法技,哼!蚩鳧老鬼也可謂用心良苦了!”

妲己思忖片刻,然後揮手示意她們先行退下,道:“你們先下去吧!記得多去查訪一下是否漏脫了蚩鳧的其它魔門同族!”

話音甫落,妲己拿著那卷秘籍便走入內宮。

喜媚望著妲己遠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柳琵琶道:“琵琶姐,你說她甘冒被女媧娘娘識破的危險,將那兩小子從冥界搶回來,究竟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呢?”

柳琵琶冷冷一笑,道:“試想,魔璧蘊藏天地無極力量的玄奧,三界眾神對它皆無能為力,又怎會無緣無故便成齏粉呢?綜合方才那兩小子給我們的感覺,唯一可作解釋的是,魔璧之能已被他們吸收!”

喜媚一怔,驚道:“難道她想從他們身上將魔璧元能逼出來?”

“這一點毋庸置疑!”柳琵琶道,“初時魔璧被封印五彩石內,妲己費盡千辛萬苦才解開封印的力量,卻發現魔璧的開啟之法隱有玄機,幾經嘗試始終不得其法……如此一來,即便魔璧在手也等同一塊廢物。”

喜媚恍然大悟,道:“既然魔璧元能盡在兩小子身上,自然好過依舊被封魔璧之內。而相比三界四宗百族而言,應該沒有比咱們妖宗更懂得如何利用肉身元靈的門族!”

“正是如此!”柳琵琶眼中異芒頻頻閃現,道,“不過,依現在的情況來看,妲己賤人應該還沒有想到辦法,我們不如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喜媚點頭應了一聲,問道:“那我們要怎麼應付申公豹呢?”

柳琵琶略一皺眉,冷哼道:“以申公豹一貫陰險狡詐的性格,我們一定要想方設法穩住他的心,否則他能將歸元魔璧現世之秘告知聞仲,也同樣會將消息四下散佈,屆時魔門五族一亂,神魔玄妖四宗將再起爭端,我們多半也撈不到什麼好處了!”

“妹妹知道了!”喜媚連連點頭,道:“姐姐,咱們不如現在過去看看那兩個小子,怎麼樣?”

柳琵琶思忖片刻,正待說話之際,妖靈邪魄忽而一動,立時心有所感,一雙妙目異芒流轉,道:“妲己已經去了!”

跟隨肥胖宮女身後,順著“壽仙宮”旁側的小徑一路前行,耀陽一邊走,一邊捏著鼻子朝倚弦擠眉弄眼。

倚弦知道他是指肥宮女身上傳出的異味,於是聳聳肩也做個無可奈何的動作,指了指肥胖宮女的裙底。

耀陽大惑不解地順他所指看過去,不知是否肥胖宮女肆意賣弄,只見她那宮裙裙底竟露出一小截黑色狐尾。

看得耀陽暗自駭然,與倚弦對視一眼,心中均想到這宮中肯定已是妖孽橫行,自己兄弟定要萬分小心才是,不過好在二人死而復生,再次落入妲己的魔掌控制,早已心灰意冷,也就渾然不在乎了。

於是,兩兄弟撇開不開心的顧慮,開始悠哉游哉地藉著晨曦觀望皇宮內廷的景緻,他們上次進宮是夜晚,加上被守衛兵士四處追殺,根本沒來得及觀賞一下,這次倒是大不一樣了,他們一路上不時互相撞撞肩,一臉得色地笑笑,用兩人自小形成的獨門手勢、眼色和表情相互交換意見。

不多時,三人來到一座堆放雜物的小別院前,肥胖宮女隨手指了一處地方,道:“你們自己隨便收拾一個房間吧!”說完也不理睬他們,便徑自去了。

耀陽與倚弦無可奈何地看著這座小雜院,收拾了半天,兩人終於倒騰出一間空房,心中的感覺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他們自小流落市井,過得是三餐難繼的混混日子,哪曾住過此等尋常家院,所以一時間頗多感觸,久久無法釋懷。

還不等他們有時間歇口氣,妲己飄然而至。

妲己一雙美目首先環顧雜院四周,然後輕瞟了畢恭畢敬的兩兄弟一眼,問道:“本宮問你們,蚩老鬼究竟教了你們一些什麼樣的法道玄術?”

耀陽與倚弦聞言一愣,弄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問,支吾半響不知該如何回答。

倚弦見妲己神情隱有不悅之色,生怕她因此遷怒他們兄弟,再一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於是看了看耀陽,不作隱瞞答道:“我們只知道他給的是一卷破舊殘缺的秘籍,好像是叫做《玄法要訣》吧!”耀陽見倚弦無所顧忌地說了,也就跟著點頭附應。

妲己聽他們並沒有撒謊,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從袖中拿出方才柳琵琶交給她的書簡,就手扔給兩人道:“你們看看,所說的可是這卷東西?”

倚弦哪敢不接,趕忙伸手托住沉重的書簡,首先看了看表封的簡葉,再隨手翻閱了幾頁,確認無誤後點頭應道:“應該是這個沒錯!”

耀陽偏頭看了看倚弦手中的捲籍,略微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什麼但卻沒有說出來,只是不停點頭附應倚弦的話。

“既然如此,你們就繼續用這個參研修習,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本宮便是!”妲己冷冷拋下二句話,頭也不回地再次飄然而去。

耀陽與倚弦茫然對望一眼,齊齊愣在當場,首次感到一種高深莫測的震驚,因為直到此刻他們都無法猜透妲己的意圖,難道真是垂涎他們本身所謂的天賦異禀?

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他們兄弟倆早已不再相信類似這樣的說法,但除此之外,還有更貼切的理由嗎?

耀陽與倚弦陷入深深地迷惑不解之中。

此時,尾隨妲己而來的柳琵琶、喜媚兩姐妹不敢靠得太近,一直隱於數丈之外,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待到見妲己離去,喜媚才不解地問道:“姐姐,她究竟在幹什麼?怎麼可以將這麼重要的秘籍交給那兩小子呢?”

柳琵琶思量再三,緩緩道:“看來事情比我們想像得還要復雜,我想那個賤人一定是因為沒有把握從他們體內逼出魔璧元能,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妄圖以助他們修煉為名,摸清楚元能的禀性極向,方能有機可乘!”

“這就奇了!”喜媚道:“如果以咱們妖宗的'殄天吸真訣'來攝取任何先後天的元能,即便法道再強的四宗高手,只要落在咱們手中,也只有俯首求饒的份!卻為何她連兩個未入道的小子也搞不定呢?”

“除非……”柳琵琶驟然想到某種可能,神色一變道:“除非他們在無意中已經達到靈元合體的地仙之境?”

“這……這根本不可能!”喜媚大驚失色道:“靈元合體、陰陽歸真,肉身成聖、靈神不滅的地仙之境,乃是天地三界任何修行之士都夢寐以求​​的境界,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他們身上呢?”

柳琵琶嘆道:“除了這個答案之外,已經很難再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釋,像妲己這等級數的高手怎會捨近求遠將玄門秘籍轉手他人呢。”

柳琵琶又自輕笑一聲道:“這樣也好,時間拖得越長越對我們有利,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從容佈置一切了!”

說到這裡,心懷鬼胎的兩姐妹相視一笑,隱沒的身形騰地消逝在虛空之中。

耀陽與倚弦愣立在雜院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耀陽從倚弦手中拿過卷籍,好奇地翻看半響,再環顧四周一圈,終於忍不住說道:“小倚,拋開那隻狐狸精的意圖先不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卷《玄法要訣》跟我們最初看到的完全不同!”

倚弦點點頭,道:“我看出來了,這一卷應該是完整的《玄法要訣》才對!”

耀陽邊看邊皺著眉頭道:“究竟哪一卷才是真的呢?又或者這都是假的?不過看他們隨手便將這玩意拋來拋去,我估計也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東西!”

倚弦搖頭不語,此時的眼光早已被捲籍中的內容所吸引,還不時喃喃讀閱一段,然後專注思忖片刻,再掌指齊動獨自比劃一陣,繼續往下看。耀陽被他的行為感染,也情不自禁地攤開面前的捲籍,仔細翻看起來。

“……調和陰陽,以正道鼎。道引為物,乃先天元能之本,宗道萬法之源也。蓋因萬靈生於天地之間,被後天本體凡軀所限,生則受累於經脈氣血之變,死則受制於三界六道之困。故而,應當修其心淨其身,借一線玄元道引之功,正和脈氣,以虛迎實,散之千經百骸,聚之一氣歸元……”

倚弦一氣念完曾經殘缺不全的捲籍內容,不由長吁了一口氣,感慨道:“這應該是真的!”

耀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往下念道:

“……所謂先天道引,實乃道基深厚之士以苦修而成的本命靈元為引,視各自體性禀賦之差異,種入其人體脈上中下三處丹田淵海,而後以一脈先天為本,滌淨後天之凡俗塵垢。循宗道正法日益精進,達至陰陽歸真、還本清源之境,始能超凡入聖,長生不滅於天地之間……”

讀到此處,耀陽不由咋咋舌,笑道:“這說得未免太神了一點吧!”

倚弦相反卻搖頭道:“我倒認為蠻有道理的!還記得花子爺爺經常說過一句話,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這一段訣要應該就是在說這個道理吧!”

耀陽一想到他們兄弟曾經被蚩伯欺騙,心有戚戚然道:“談何容易,想你我一日三餐不濟,終年混噩度日,時不時被人追捕,哪裡可以尋到肯為我們植種道引的有道明師呢?何況現在我們又落入他人控制,過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說到這裡,耀陽又自一嘆,放下手中卷籍,心灰意懶地爬上矮墩的院牆,隨手扯一根尾草叼在嘴裡,雙手枕頭靠依在牆頭上,從這宮院的殘缺一角越過千重簷角眺望東昇的朝日,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沮喪。

倚弦的心中又何嘗不難過呢,只是他生來隨性不羈,對成敗得失一貫看得不重,但此時見到身邊一貫積極的兄弟變得意志消沉,心頭驟然一熱,抬頭遠望朝陽,淚水順頰而下,道:“小陽,我好想花子爺爺……”

耀陽聞言一怔,耳邊又響起一陣再熟悉不過的悠揚低鳴,回首看時,沐浴在晨陽金輝中的倚弦嘴抿青葉,正吹奏著兩兄弟幼時學自花子爺爺的葉笛曲。頓時間,哽咽的淚水滾滾而出。

試問這世間的苦難又怎能及得上他們生死患難的兄弟之情呢?既然已經經歷過生死輪迴,那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呢?

生有何苦,死又何懼!

耀陽與倚弦這對生死與共的兄弟再次相視一笑,和熙的晨早陽光柔和灑落在兩人此時溫暖開懷的臉龐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4 18:41
第四章冤家對頭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耀陽與倚弦起初以為妲己會想著法子來折騰他們,提心吊膽了幾天,但是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按時送來之外,別的時候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兩兄弟一見平安無事,也就自然放下心來。

他們自小吃苦慣了,從未象現在這般輕閑悠哉地度日,前幾日尚且偶爾懶惰一下,卻始終改不了每日早早起身的習慣,但是起得太早又沒什麼事可做,索性兩人一起攤開《玄法要訣》讀上半日。

自從冥界復生之後,兩兄弟失了“金傀符”的魔能依附,再也無法按圖索驥般使用《玄法要訣》上的玄術。雖說他們體內暗藏歸元魔璧之能,但兩人渾然不知此中玄機,更絲毫不明驅元禦能之法,儘管守得寶山一座,卻只能時時空手而歸。

對已經體驗過玄能異法的他們而言,那是一種根本無力主宰自身的挫敗感,軀體經脈似乎被完全掏空了一樣,再也無復絲毫靈能流淌的痕跡,任何有意無意的召喚或驅使都無濟於事,彷彿重回以前凡軀俗身一般。

再則,歸元魔璧之能暗藏天地無極力量之秘,又豈是尋常法道玄術可以駕御得了,之所以妲己將《玄法要訣》投予兩人修習,也是基於弄不明白魔元禀性的緣故。

隨著時日的推移,耀陽與倚弦幾乎已將整捲要訣通背下來,正如姜子牙與蚩伯所料,他們二人的天資禀賦確實聰穎不凡,每每想通其中關鍵之處,都不由熱血沸騰、興奮不已。最可惜便是不能學以致用,只能空自歡喜一場。

這日清晨,兩兄弟趁著晨曦天光又在院前研讀要訣。

倚弦手捧半卷簡葉,苦思半響,搖頭皺眉道:“看了好些天,總覺得這前半卷所講述的只是玄法修持的過程,不外乎密法淨身、道引加持、正法修煉與靈元幻法四步,雖然這些解釋由淺入深、細緻入微,但卻並未涉及任何法訣的具體內容,我們縱然看得再懂也是沒什麼用處!”

耀陽掃了一眼手中的半卷訣要,搖頭一嘆道:“這下半卷法道玄學開篇也講明了,內中所收錄的盡是一些稀鬆尋常的五行小術,即便學會怕也對付不了象騷狐狸、蚩老鬼這等級數的高手!”

倚弦忽而心思一動,道:“難道除此之外,還有其它的訣要卷籍不成?”

“我想也是!”耀陽大頭一搖,頗為肯定地點點頭。

倚弦放下手中卷籍,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一無所得的結果反而讓他鬆了一口氣,心中湧起一陣如釋重負的輕鬆感,道:“我們已經悶了好幾天了,不如出去走走,反正從這裡往北宮一路都是宮侍們的住處,沒有什麼宮衛兵士把守。”

耀陽一聽之下立時心情大好,拋開手中厚重的捲籍,欣然道:“就等小倚這句話,我一早就悶得發慌哩!瞧瞧今日萬里無雲,不晴不陰,正是出遊的好天氣!”

兩人一拍即合,同時漫步行出雜院,空留下此時擺放在地的玄門秘籍。殊不知兩人如此對待《玄法要訣》的態度,若是被昔日創下蜀山劍宗千年基業的老祖宗看到,非氣得大罵他們有眼無珠不可。

蜀山劍宗,源自於先天道宗的分支,與北明元宗、崑崙道宗並稱玄門三大宗,數千年的不世基業成就出一代又一代的劍仙遊俠,更在二次神魔大戰中表現卓越,鼎鼎盛名威赫三界六道。

試想申公豹等魔門高手費盡心機潛入蜀山,輾轉數百年才竊得此卷秘籍,可見這卷訣要的重要,但此時卻被兩兄弟當作廢棄之物一般。

其實,《玄法要訣》的精深真髓之處在於實修求證的微奧闡釋,越是真切體驗過玄法修持的人便越會了解它的可貴之處。所以,儘管耀陽與倚弦兩兄弟看得明白,卻因未曾實修實證的緣故,與真正的玄門正道法訣失之交臂。

出了小雜院,耀陽與倚弦沿著“壽仙宮”的殿牆往北漫步,穿過一條花草繁盛的石徑,他們的眼前豁然開朗,空曠別緻的御花園已在身前不遠處。遠遠望去,錯落有致的諸宮殿室巍然林立,層疊起伏的飛簷屋角遙相對應,整齊劃一地襯托出整座殷商皇宮的輝煌氣勢。

守衛禦花園的宮衛兵士見他們身著宮侍服裝,而且又從“壽仙宮”方向走過來,揣測到他們主子的身份,於是也不阻攔詢問,任他們一路去了。

耀陽與倚弦由遠及近又行了數十步,此時在他們兄弟腳下的不遠處,靜靜流淌的護城河上,正是令他們記憶猶新的青石淇橋。

靜立橋頭,兄弟倆一同相視苦笑,俯首觀望靜水河面,他們的腦海中又再浮現出數日前夜闖禁宮的夜晚,奇怪的是雖然僅只相隔數日,但當時緊張絕望的情緒卻早已淡化無形,此時唯獨再現心頭的是那一幕九星並現的天體異象。

倚弦遠眺護城河的盡頭,苦笑道:“這些天我們經歷了太多事,想起來還是覺得以前逃來逃去的時候活得比較快活!”

“小倚還是老樣子!我倒覺得沒什麼,記得花子爺爺曾說過一句話,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我想我現在終於懂了!”耀陽語氣稍頓,一臉正色地繼續說道:“見過蚩伯、姜子牙他們之後我就不再甘於平凡。看過幽雲公主之後我就不再念想其她女子。經過生死之後我更加堅定我們兄弟不是尋常人的想法!”

倚弦心有所感地看著面前的兄弟,搖搖頭嘆道:“我又何嘗沒有想過,只是你我從頭到尾都身不由己受人擺佈,究竟可以憑什麼去往高處走?”

“這就要靠我們自己哩!”耀陽滿懷信心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你想,妲己為什麼不讓我們死,而且還將完整的《玄法要訣》交給我們,這說明她跟蚩伯一樣存有某種企圖。先不管她究竟有什麼圖謀,但只要還有機會咱們就絕不能放棄。”

“其實,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們又不是沒死過,有什麼好怕的?”耀陽大大咧咧地負手而立,擺出一副大無畏的無賴表情。

倚弦沒好氣地一笑,做出懶得理會的模樣領步繼續前行。儘管他的心裡明白擺脫妲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此時深深感受到耀陽激勵自己的一番兄弟溫情,這是任何艱難險阻都無法與之相比的。

“餵,小倚,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說話……”耀陽難得擺一次英姿勃發的雄渾姿勢,卻眼見倚弦不識趣地走開,只得埋怨了一句,急忙追上前去。

兄弟倆的心情似乎因此開朗起來,而且許久以來也未曾象現在這般悠閒,兩人一路悠哉游哉順著淇橋往北玩耍過去。

朝歌皇城經殷商六百年數十餘朝帝王休戚完善,早已成為當時中原最繁華的中心地帶,皇宮內城更是富麗堂皇、金壁輝煌,到紂王臨朝之後又一再擴整加修,增添殿閣重簷、瓊樓玉宇,愈顯出超卓奢侈的不世氣派。

北宮殿閣先前原本住過后宮嬪妃,雖說現時是地位低卑的宮侍居處,但曾經也經歷過大規模的修整,周圍景緻比之他處亦是絲毫不遜。尤其可貴便在於因宮侍居處之故,沿途並無任何宮衛兵士巡守,顯得格外幽雅清靜、氣氛怡人。

兩人沿著護城河道一路賞玩,不時侃侃從前的趣事,相互交流一下觀摩《玄法要訣》的經驗,相談甚歡之間彷彿渾然忘了眼前的重重危機。

倚弦舉目遠望護城河水蜿蜒出宮,遙想城外舍水狂放奔流,心中竟開始嚮往昔日三餐難繼的生活,無奈道:“想不到這深宮皇廷中竟早已妖邪遍地,真分不清楚什麼人才不是我們的敵人。”

耀陽聞言鬱悶了半響,最後扑哧一笑道:“小倚,你怎麼老改不了多愁善感的毛病呢?現在妲己擺明有求於我們,一天供吃供住不算,還甩一本玄法秘籍給咱們修煉。所以,在未達成目的之前,她應該是我們最要好的'朋友'才對!”

倚弦自是明白這個道理,苦笑道:“只怕是最要命的朋友吧!”

“對了!”耀陽似是想到什麼,道,“小倚,你可別忘記,除了妲己之外,我們還有一個頭號大敵!”

倚弦奇道:“頭號大敵?誰?”

耀陽故意擺出一個非常驚訝的樣子,曬笑道:“您老可真健忘,咱們可是幽雲公主那丫頭的頭號大敵。唉,誰讓咱們的倚大少爺拔了她的頭籌呢! ”

倚弦立時想到那旖旎驚豔的夜晚,俊臉不由一紅,別過頭又好氣又好笑地罵道:“拔你個死人頭!頭籌?虧你把它用到這裡。”

耀陽看到倚弦的窘樣,笑得更是大聲,頓了頓又道:“哈,說得也是,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句,幽雲公主的玉體上有沒有什麼美人痣一類的誘人胎記……”

不等倚弦設法打斷耀陽的說話,就听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嬌叱——

“賤胚找死!”

兩人同時一驚,急忙轉頭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素雅裝扮的幽雲公主粉面含冰的俏立丈許外的花草叢中,杏眼含煞地盯視著他們兄弟,活脫脫一副俏羅剎發威的模樣。

耀陽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完了!”

倚弦一听就知要糟,急忙上前一步辯解道:“公主息怒,那晚我們兄弟……”

幽雲公主見他還要再說,心中更覺氣憤火大,一聲怒喝打斷倚弦的說話,道:“你還敢再說!”話音不落,握拳便朝倚弦打去。

這幽雲公主素來是紂王最疼愛的女兒,不但嫻靜美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天資聰穎慧根不淺,幼時曾得一異人傳授武藝劍技,身手也是了得。那晚被兄弟倆險些佔了便宜,全因**泡在浴桶中羞澀不便的緣故,後來想起始終如同芒刺在心,今日又聽見耀陽這般調侃,大怒之下含恨出手,自是毫不留情。

倚弦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公主的粉拳直沖自己面門而來。拳風勁起,速度之快頓時令倚弦惊栗當場,自問根本無力躲過此拳,只能眼睜睜看著粉拳襲來,腰生腳硬唯有等著挨扁的份兒。

就當倚弦閉目準備受拳之際,身後的耀陽見情況不妙,也顧不上什麼時機已晚,只是一個勁地推了倚弦一把,卻不想奇妙的事情適時發生了— —

倚弦周身一震,心神恍惚之間條件反射地閃往一邊,恰恰避過擦耳而過的一拳。這根本不是他所能做到的,但現在偏偏輕鬆寫意地做了出來。倚弦對自己的身體反應感到震驚,尤其此刻周身上下充斥一股冰涼怡心的異感,令他頓時怔怔地連退數步。

幽雲公主心中一訝,對倚弦的反應甚是驚疑,但見這一拳並沒有擊中倚弦,腳下錯步而前,順勢又再翻拳向倚弦身後的耀陽攻去。

耀陽見倚弦躲過幽雲公主一擊,心中原本鬆了一口氣,卻料不到幽雲反應如此之快,傻呆呆站在那裡根本反應不過來,理所當然地挨了這結結實實的一拳。

“哎呀,痛啊……”耀陽受了一拳,吃勁退了二步,不由自主地摀住痛處,口裡滋滋抽著冷氣在那里大呼小叫。

倚弦聽到耀陽的呼聲才清醒過來,靠近他一看,只見耀陽左眼上現出一個清晰的拳印淤跡,黑紫髮烏,再加上此時耀陽跳腳呼痛的樣子,其狀甚為滑稽,令倚弦不由覺得一陣好笑。

幽雲公主一拳落實便已抽身後退,卻當她看到耀陽的樣子時,也不自禁強忍心中笑意,仍舊裝出一副極度惱怒的模樣,喝問道:“你們到底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闖皇廷禁宮!”

聽到說話聲,倚弦與耀陽的目光立刻集中到她身上,但見朝陽燦爛之輝斜照在她半邊臉龐上,映出無比秀美的柔和輪廓,襯合那宛若完璧的無暇肌膚,在那雙秋水翦瞳般的流連目光中,格外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倚弦不由看得痴了,渾然忘瞭如何回答她的問話。

耀陽瞪大眼睛見到幽雲此時聖潔絕豔的樣子,渾然忘記了臉上的疼痛,呆呆地觀望半響,喃喃道:“真是太美了,要是可以娶到她,哪怕只活一天我也認命……”

想那幽雲公主的身份是何等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今日卻被這無名小子屢屢調侃,讓她如何受得了這般恥辱,沒等耀陽說完便再次揮掌向身前二人攻去。

倚弦對耀陽口不遮攔的毛病真是恨得要命,可是偏偏又沒辦法,此時見幽雲公主臉色大變,立時知道要壞事,趕忙急急將耀陽推向一邊,同時大聲喊道:“小陽快閃!”

耀陽正沉浸在自我想像當中,那裡聽得見倚弦的呼喊聲。只見幽雲快若流星的粉拳眨眼即到,直到勁風逼體耀陽才生出反應,但已躲閃不及。

“蓬”一聲悶響,一擊到位,只聽拳勁擊體的聲響,可見幽雲此擊勁道十足。

卻也奇怪,雖然又是一拳打在耀陽身上,不過感覺完全不同,這次耀陽並沒有感到太大的疼痛,反而覺得體內生出一股溫熱爽和的異感,再看幽雲竟臉色微微發白,在那裡不停揉搓粉拳,好像是她挨了打似的。

幽雲立時怒火重燃,美目厲芒湛現,嬌喝道:“好!既然你們各有所持,本公主今日就和你們鬥鬥!”說著玉手一招,朱唇微啟,表情肅然請咒道:“鳳鳴!”

只見一道七彩芒光倏地閃過,幽雲公主的手中憑空多出一柄晶瑩玄彩的鳳紋古劍,抖手輕劃,交疊出數道奇形軌跡,劃出九朵劍花異芒交織成一道獨特劍網,在陽光下耀出千絲萬縷的劍芒覆罩向耀陽與倚弦。

兄弟倆幾時想到幽雲的劍說出即出,而且竟有這般厲害,淬不及防的情況下,只能倒身滾往一旁,好在護城河兩岸築有石欄護桿,兩人才僥倖不致於滾落河中。

劍勢落空,幽雲想來定是惱極了耀陽的輕薄調侃,鳳鳴劍緊緊隨他而去,照准他雙眼便刺。耀陽正好滾倒石欄邊上,勢盡力竭,眼見劍芒異動洶洶而來,心中驚慌無比,身軀更是挪不動半分,心中直呼完了。

滾到另一側的倚弦哪能眼睜睜耀陽喪生幽雲的鳳鳴劍下,情急之下飛身撲去,速度之快連他自己也禁不住暗自咋舌,雙掌終於及時拍在鳳鳴劍上,奈何所有力氣都用來前撲,掌上力道過小,只能將劍**開少許。

鳳鳴劍雖然未能刺傷耀陽的雙目,但卻在他的眉鬢處劃出一線創口。

耀陽趁幽雲劍勢用老,連忙縮地一滾爬到倚弦身邊。

幽雲公主見他們一個眉角受創滴血不止,一個雙手因觸及劍鋒也血痕累累,心中怒氣倒是消了一大半,掌中利劍直指兩人,喝斥道:“本公主再問一次,你們是什麼來歷,混入宮中究竟有何目的?”

耀陽與倚弦兩人頹然立起身,倚弦揖身拱手苦笑道:“啟禀公主殿下,小民兄弟兩人當夜確實是受奸人所害,才導致無意冒犯公主。”倚弦瞥了耀陽一眼,語氣異常誠懇地繼續說道:“我這兄弟雖然口沒遮攔,愛說胡話,但絕對不是對公主心存邪念,不過只是驚艷而已,想我等兄弟出身低賤,平常一日三餐都難以自給自足,又哪曾見過象公主這般容貌絕豔的女子呢?”

這番話甫一出口,如果換做是耀陽說,幽雲肯定又是一劍揮上,只怕不會有絲毫客氣,可是從容貌清秀的倚弦口中說出後,卻偏偏別有一種誠懇的味道。

幽雲公主初初聽到這些直白的誇讚詞,桃腮不由一片嫣紅,顯然有些受用,口中卻斥道:“你這人本也不是什麼好人!”

耀陽慣常察言觀色,怎會不知事情大有轉機,連忙跟口對幽雲說道:“對對對,我真不是存心輕薄公主殿下,再說我們還是妲己娘娘的貴客,又怎敢對公主您存有絲毫不敬之意呢。”

幽雲的怒氣原本已消了大半,但此時聽了耀陽的一番話後,顧念到母親之死,心中一陣難過,看他們兩人的眼光更是不順眼起來,面寒如冰地恨聲道:“原來你們是那妖婦的貴客,難怪如此飛揚跋扈目中無人!如此一來,今日本宮就更不能客氣了,一定要替父王教訓教訓你們這些狗奴才!”

倚弦猛然想起當日命館的一幕,這才猜到原來前些日子含冤枉死的薑皇后便是幽雲公主的母親,而那狐妖妲己正是她的天大仇人,立馬心知又要糟糕了。耀陽則縮在一邊心想,這丫頭怎麼說變就變,禁不住直呼受不了。

幽雲公主揮舞掌中鳳鳴劍,照準兩人分心便刺,顯然心中氣憤已極,劍式翩動竟沒有半分花架子。兄弟倆一見大事不妙拔腿就跑,好在他們身體的反應還是很快,比之方才的手忙腳亂,自是多了一些經驗。

幽雲公主一劍刺空,輕盈的身形緊隨上前,輕抬玉腳堪堪正踹在耀陽身後,一股勁力透背入心,令到耀陽頓時跌撲倒地,險些背過氣去。

倚弦蹲身正欲扶起耀陽,卻見眼前劍光一閃,幽雲的鳳鳴劍已然掠至眼前,眼看避無可避就要伏尸劍下,倒地的耀陽急中生智,躋身一撲而上,竟以身軀撞向幽雲公主的軟香玉體,顯然用的是無賴打法。

幽雲公主一貫自持身份尊雅高貴,怎會容許他人有絲毫侵犯自身的機會,頓時手中劍勢一收,及時錯步挪身,險險避過耀陽的捨身一撲,鳳鳴劍含怒再度出手,銳利劍鋒化作一道厲芒直刺近在咫尺的耀陽。

倚弦大驚失色,奈何距離差得較遠,已然救援不及,不由目光盡赤,大喊一聲道:“小陽!”

耀陽的一撲之勢力竭而止,此刻面對眨眼即至的劍芒,已根本無力作出任何反抗。

然而就在他雙目緊閉引頸就戮之際,異變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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