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天工 作者:沙包(已完成)

 
vera1023 2017-12-28 18:30: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8 405429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16
0330 釘死他

    這可是三萬人的大場子,他們也沒有坐在包廂裡,周圍到處都是人。

    文昌明這一聲完全沒有壓低嗓子,再次引來了無數目光,很多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大家都在誇這改建很漂亮很合適的時候,你一個人跑出來唱反調,這是在打誰的臉呢?

    文昌明渾然若無所覺,還想繼續說,結果不遠處楊晉原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文大師,先坐下來吧。有話一會兒散場了再說。”

    周景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曹齊順勢拉了下他的衣服,低聲道:“先坐下來吧。”

    文昌明還想再說什麼,但觸到周景澤的目光,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坐了下來。

    他心裡還是很不甘心,扯著曹齊的袖子道:“曹處,這改建真是不行,太荒謬了。這完全是破壞文物,一定要制止!”

    曹齊一臉的若有所思,低聲問道:“哦?文大師,你覺得哪裡不好?”

    文昌明斷然道:“這還用說嗎?哪有這樣復原古宅的?現在它也就外殼能看看了,裡面完全一塌糊塗!這就是破壞!”

    “哦……”曹齊拉長聲音,淡淡回道,“沒別的,就是不合適?”

    文昌明斬釘截鐵地道:“對,就是不合適!”

    曹齊點點頭,勸他道:“不合適你也先忍忍,現在在外面呢。剛才周老闆的意思也是,散場以後,要去找那邊問些問題。有什麼話,你到時候當面說吧。”

    文昌明聽到這裡,才鬆了口氣,道:“嗯,到時候我去跟他說!這個人叫什麼名字?蘇進是吧?嘖,果然就只是個大學生,是有些本事,但整天胡思亂想的,像什麼樣子!”

    他說了前面的話之後,旁邊的人就在留意他。這時,他後面的人聽見了這句話,那不是什麼脾氣很好的人,一腳踹上他的椅背,喝問道:“‘只是個大學生’?你什麼意思?瞧不起大學生?在我們京師大學的地盤上還敢這樣說話?”

    文昌明怒氣衝衝地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又閉上了嘴。曹齊回身道歉,笑著說:“抱歉啊,老先生年紀大了,有些習慣不太一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要不是文昌明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怪話,後面的人也沒打算跟他計較。畢竟今天這是京師大學的活動,他們代表的是京師大學學生的顏面,惹出事情來,學校也跟著丟臉啊。

    曹齊勸下了那邊,又低聲勸這邊:“承恩公府是私宅,房主寫了委託書,把它全權託付給這個叫蘇進的學生和他的社團修復。他的方案是遞上去通過了的,私產,只要大面兒上過得去,房主自己同意,就沒問題了。文大師你回頭說話也悠著點兒,私產,畢竟跟公家財產不一樣。”

    私產啊……文昌明其實以前隱約也聽過說,只是一時間沒意識到。

    他點點頭,手卻握得緊緊的。他心裡又嫉又羨,翻來覆去地想著,娘的,竟然是私產,還全權委託!國家資金,全權負責,這個姓蘇的中間可以撈多少錢啊,想想就嫉妒得要命……

    這話他只是在心裡想,翻來覆去地想,然後他越想越嫉妒,越想越生氣,完全忘了最早的時候看到投影裡復原的景象時,他對那個“大師”是多麼敬佩仰慕了……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臂,嘴邊帶著一絲冷笑,盤算著下來之後,要跟那個叫蘇進的小子說什麼。

    就算是私產,破壞文物仍然是一項大罪名。他非得想個辦法,把蘇進釘死了不可!

    他在心裡冷笑,完全沒注意到一邊的曹齊和詹建波這兩個死對手,又湊到一起去,像是以前的芥蒂不存在一樣地說起話來了。

    …………

    改建組這邊的風波不大,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人們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前方的3d投影上。

    3d投影本來就是個稀罕物兒,這麼美侖美奐,這麼巨大地呈現出來,不說內容,光是形式就夠吸引人的了。

    而製作者很清楚觀眾的需求,一開始就以四季風景開頭,後面的過程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某種方法來吸引觀眾的注意。

    再加上這承恩公府現在是由天工社團參與修復,跟學生們隔得非常近,他們一想到這一點,就油然而生親切之情。

    於是,非常難得的,長達兩個小時的展示,觀眾們竟然從頭到尾都看得津津有味,一點疲倦的感覺也沒有。尤其是到了最後,全新的改建方案出現之後,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展開了激烈地討論。

    古建築加入現代化修復的可行性,修復以後會是怎麼樣子,為不會對古建築造成破壞,舒適度如何,會有什麼樣的困難……

    這裡是京師大學,古建築改建是一項綜合性極強的學科。無論文科生還是理科生,都可以從中找到切入點,討論得興致勃勃。

    兩小時過去,外表如昔,內裡卻已經全新的承恩公府出現在眾人面前。它看上去還是那麼美麗,庭台樓閣、奇石異竹,宛如切斷了一段時光。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它了,古老的宅子嵌入了現代的內核,已經煥然一新!

    婉容故居被修復完畢,以360度角緩緩旋轉著,把它的每一個角落呈現在觀眾們面前。

    它時而被拆掉一堵牆,片刻後還原回去;時而特別放大某個角落,顯示出更細緻的細節……通過這種方式,觀眾們對這座古宅有了全新而徹底的瞭解,心裡也有無數的問題想問。

    這時,體育場的正中央,一個圓形的金屬台正在緩緩向上升起,一個人站在圓臺上,手持話筒。

    她長長的頭髮紮成旗髻式樣,身穿一身月白的改良旗袍,外面罩著米白色的坎肩,坎肩邊緣滾著藕紫色的邊。冬天的旗袍比較厚,仍然無法遮掩她完美的身體線條,但此時,所有人都被她的氣質吸引。

    柳萱相貌濃豔,性格張揚外放,如同夏日烈陽一樣燦爛。很多時候,同學們都覺得西式的打扮更能襯托她的性格。但沒想到,今天站在這裡,她的氣質竟然全變了。

    金屬台細而纖薄,她站在臺上,背後的古宅變成了她的背景色。這一刻,她仿佛站在庭台之中,走廊之間,如同一個古代的仕女,翩然凝立,無比動人。

    她本來就是校園偶像極別的人物,喜歡她的學生數不勝數,這時,她又再一次刷新了學生們對她的印象。

    柳萱嫣然一笑,把話筒舉到面前, 清澈的聲音響遍全場:“非常榮幸,今天受天工社團和電腦社團共同的邀請,前來主持這場新年晚會。”

    “這是一場別出心裁的晚會,它把百年前的古老建築,以全新的方式呈現在我們面前,文物與現代科技相結合,竟然結出了如此美妙的果實……”

    清澈的聲音緩緩道來,給這場精彩的演出又添加了一層新的光彩。

    這些話按理說應該放到開場之前說的,但社團聯合很不講道理地直接開始,全部放完了之後才進行講解,卻讓觀眾們的心裡有了全新的感觸。

    柳萱簡單介紹了這項工作的緣起,以及天工社團在中間實際起到的作用,最後回答了觀眾們最為關心的一個問題——

    是的,這就是承恩公府改建的正式方案,未來的它,也將變成如此這樣,古典與現代化相結合的全新面貌!

    聽到這裡,文昌明勃然變色。這次,他總算記得壓低了聲音,轉頭悄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跟蘇進見面?”他找了個理由,“再不走,散場的話人會比較多,可能有些麻煩。”

    這話說得倒是不錯,楊晉原跟周景澤小聲說了兩句話,招呼了一聲,六個人一起站起來,向外走去。

    文昌明看見駱恒一邊走,一邊還在拿著手機發短信。他想起駱恒之前說把資源拿給蘇進看的事情,突然間明白了他這是在給誰發短信。他狠狠瞪了駱恒一眼,心想,通風報信又怎麼樣,回頭就跟那小子理論個清楚!

    六個人離開會場時,柳萱正微笑著指向顯示幕上出現的一個微博名稱。

    這個微博的名字正是叫做“婉容故居改建”,它會向公眾隨時通報改建的過程。天工社團歡迎各位隨時關注,同時,大家有什麼意見建議或者疑問,都可以到微博下面提問,官方會盡其可能地為大家解決。

    這也是一種新形式的全程直播,讓人在參與的同時也形同接受監督,其實還是相當大膽的。

    觀眾們肚子正有一堆問題想提,看見螢幕上顯示的內容,不少人當場就拿出了手機,關注了這個微博。

    這個微博上現在只發佈了一條資訊,那是一套九宮格的照片,拍的正是承恩公府正式開始修復之前的實景照片。照片裡破敗的景象卻讓遊客們心裡產生了一絲親切感,他們興奮地說:“啊,這就是我們剛才看見的啊,果然一模一樣!”

    他們凝視著這些照片,看著那仿佛沉積在歷史泥沼中的衰敗景象。然後他們又抬起頭,看向眼前光彩照人的修復後投影,更深的感慨浮現了同來,更多的疑惑湧上心頭。

    他們拿起手機,開始向著這條微博,問出心中疑惑。

    問出問題的時候,婉容故居改建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就如同擁有了不一樣的意義——仿佛變成了他們自己的事情一樣!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16
0331 嘩之取寵,荒之大謬

    文昌明跟著周景澤等人一起,快步走在體育場後臺的通道裡。

    外面傳來柳萱的聲音,隔了幾堵牆,已經變得很模糊了。文昌明隱約聽到了一些,這美女大概還在誇讚蘇進,以及他帶領的天工社團。

    文昌明想起這美女嫺靜中微帶嬌豔的容顏,在心裡重重哼了一聲,不滿之情更重了。

    周景澤正在小聲跟楊晉原說著什麼,旁邊的駱恒不時插一句話。曹齊和詹建波並肩走著,難得看上去挺和平。

    體育場正後方有一個控制室,占地面積很大,有無數的設備。這裡掌控著中央體育場的燈光、照明、音響等各方面的一切。現在兩個社團的聯合,以及蘇進特別請來的平天機械設計師,都是在這裡工作著的。

    晚會即將結束,這裡仍然忙成一片。很多人出出進進,說話的語速極快。

    周景澤興致盎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他們這一行人其實是非常顯眼的,但一路走過來,竟然沒人多看他們一眼。

    又走了一會兒,中間還問了兩個人,他們來到最裡面的總控室。

    他們一眼就看見了蘇進。他正站在中間靠左的地方,跟兩個人在說話。

    曹天從剛才起就一直聽到他的名字,這時有些意外地道:“這就是那個大學生?”他想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最後只能感歎道,“看上去真不像大學生啊。”

    是的,這也是改建組這一行所有人心裡的想法。就算是楊晉原這種見過好幾次,甚至駱恒這種幾乎天天打交道的也是這樣想的。

    站在這樣控制一切的地方,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忙碌的人群。除了對話的那兩人以外,好些人都會過來問蘇進一個問題之類的,得到答案後再匆匆離開。

    他背後是巨大的玻璃窗,玻璃窗後面是巨大的輝煌投影局部。投影的燈光照在他臉上,顯出他比平時看著更加深邃的輪廓,以及眼神中從容而篤定的神采。那種感覺,就像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盡在他控制之中一樣。

    一個大學生,竟然有這樣的氣魄,真是太罕見了……

    周景澤注視著他的側面,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面熟的感覺。明明不久前還見過一面,還沒有這種感覺的……

    他怔神了片刻,他沒有表示,改建組的其他人也都沒有反應。

    幾個人身後,文昌明狠狠地瞪著蘇進,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更窩火了。可能是因為蘇進這從容指揮的樣子讓他聯想起了什麼人,或者因為他一直期望著能獲得這樣的威信而不可得,總之,文昌明心裡陡然升上一陣無明怒火,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跟誰在一起。他大步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著蘇進,質問道:“你就是蘇進?”

    蘇進正在安排事後微博回答問題的事情——他比別人想像的更重視這方面的工作——突然聽見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他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這個陌生老者,又看向他身後的人,頓時明白了他們的來處。

    他向那邊點點頭道:“麻煩稍等一會。”還是跟對面的兩個人把話說完了,這才走到門口,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他並沒有特別理會文昌明,這讓他更生氣了。但眼看著周景澤已經跟蘇進接上了話,他介意前者的身份,又不好說什麼。

    還好蘇進招呼了兩句,就轉過身,問道:“這位是……”

    駱恒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改建組的顧問文昌明文大師,七段,專精古建築。”

    到這個世界來了這麼一段時間,蘇進對修復師的段位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從單一鳴身上可以看出來,七段修復師已經是高段修復師的起點,雖然各方面思想偏傳統保守,體系不夠先進,但是在自己專精的項目上,還是很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的。

    而且,改建組也好,文安組也好,會到這裡面供職的修復師跟一般的也不太一樣,多少還是能接受一些進步的想法的。於是他眼睛一亮,笑著說:“歡迎歡迎,文大師今天看過了天工社團的投影展示,請問有什麼指教?”

    伸手不打笑臉人,蘇進招呼得熱情,文昌明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而且,從先前蘇進跟周景澤說話的態度看來,他們倆以前一定是見過的,周景澤還對他頗為重視。這態度讓文昌明有些介意,不知不覺就放緩了自己的態度,道:“嗯,托周處的福,今晚全程都看了一下。前半段相當不錯……”

    蘇進微笑著聽著,點頭道:“嗯,也多虧了改建組收集的資料,非常齊全,裡面還有一些分析很有參考價值,是文大師做的吧?”

    文昌明一愣,點頭道:“嗯,是我跟幾個同事一起完成的……”

    蘇進的笑容頓時更熱情了,他指著總控制室的一個角落道:“文大師我們過去坐吧?正好我還有些問題想請教您一下。條件不太好,請見諒。”

    文昌明又是一愣,下意識地看了周景澤一眼。之前蘇進對周景澤的態度,都沒這麼親切的啊……

    周景澤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嗯,過去坐坐吧。”

    那是一個小會議間,可以用來開會,也可以用來進行一些臨時性的採訪。它的背景牆是一個很大的京師大學的logo,蘇進等人背靠著logo,分開來坐下。沒一會兒,就有學生送了茶上來,他們對待蘇進的態度極為尊重,簡直就跟對待師長沒兩樣。

    文昌明從旁邊看著,有點酸溜溜地道:“學生們對你很尊重啊。”

    蘇進微微一笑:“大家剛剛一起完成一項大工作,相互之間都比較熱情。”他把話拉回正題,問道,“請問文大師看了我們的展示,有什麼想法?什麼都可以,麻煩請指教。”

    文昌明眯起眼睛打量他,發現蘇進這句話的確是真心實意說出來的。駱恒知道文昌明之前說了什麼,正想張嘴說話,被周景澤伸出手打斷了。這位改建組的大老闆淡淡看了駱恒一眼,擺明瞭讓他不要插手。駱恒有些詫異,但果然還是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坐回了原處。

    文昌明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抬頭道:“既然你讓我說,那我就說了。”

    蘇進表現得非常謙和:“請您暢所欲言。”

    文昌明手上端著一杯茶,有點詫異地留意到,茶杯竟然是瓷質的。他不是沒去過別的單位,知道在這種忙碌的情況下,很多時候送上來的都是一次性杯子。而且就他剛才觀察,外面的工作人員或者學生喝水時,大部分也都是用的紙質的一次性杯子。

    而現在他們坐在這裡,學生們送上的卻是瓷杯,不得不說對他們還是額外重視了的。一想到這有可能是蘇進的交待,文昌明剛才的怒氣就緩和了不少。他又清了清嗓子,和聲道:“今晚你們的表演,效果還是很突出的。用這種投影來展示古建築,雖然有些嘩眾取寵,但效果還是很好的。”

    他話裡帶著濃濃的官腔,一句“嘩眾取寵”還不輕不重地踩了蘇進他們一下。

    這時,徐英剛剛走進來,想跟蘇進說什麼,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有點不太好看。

    蘇進不動聲色,微笑道:“雖然是古建築,但是完全可以跟現代技術結合,也會更吸引人。”

    文昌明不置可否,就著自己開的頭繼續往下說:“前半段還是讓人有點驚喜的。你們的確做了不少功課,對婉容故居的狀態類比還原得不錯,細節是還有點不太豐富,不過學生水準嘛,已經很不錯了。”

    他又給今天晚上的演出定了個性。的確不錯,但只是“學生水準”。徐英的臉色又變了一下,看了看蘇進,終於還是忍了下來。

    蘇進仍然不動聲色,微笑著問道:“哦?細節方面還有哪裡不足,文大師能具體指教一下嗎?”

    文昌明擺手道:“這個說起來就太複雜了,以後再細談。”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厲起來,聲音也跟著提高,“我要說的是後面的事情。你們前面的類比還原還算不錯,後面那些改建是怎麼回事?簡直荒之大謬!你們打算這樣修復改建婉容故居?我聽說開始動工了?不行不行,趕緊停下來,趕緊的!”

    說到後面,他簡直有些聲色俱厲了。他的聲音傳到外面,門沒有關,不少來來往往的學生都聽見了,詫異地向這邊看了過來。

    徐英一怔,下意識地就想去把門關上,蘇進搖搖頭,制止了他,反而帶著笑問道:“哦?那文大師覺得,應該如何改建呢?”

    文昌明冷哼一聲,道:“我當然有我的打算,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蘇進突然站起身來,向著文昌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行了個禮,道:“晚輩有疑問,想請教前輩大師。”

    他的禮節非常標準,正是後輩向長輩所行的,態度也非常恭敬。

    文昌明怔了一下,突然站起來,哼了一聲,點頭道:“行,那我就讓你看看,真正的古建築修復,應該是什麼樣的!”

    這時,柳萱正好結束前面的主持,回到了後臺。

    她聽說蘇進正在小會議室這裡會客,好奇地過來看了一眼,結果剛好聽見了兩人的後半段話。

    她清楚地看見了文昌明眼中的嫉恨與輕蔑,眉頭輕輕一皺,向後退了兩步,向著外面招了招手。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17
0332 七段大師的功底

    小會議室前方有一塊白板,是供給平時開會討論時寫一些東西的。

    這時,駱恒和徐英一起把白板拉了過來,簽字筆已經握到了文昌明的手上。

    文昌明畢竟是改建組出來的,對這些基本道具一點也不陌生。他抓著簽字筆,走到白板面前。

    這時,兩個突然闖進了會議室,正是柳萱和她常用的那個攝影師阮小雨。

    阮小雨名字秀秀氣氣的,長得也文文靜靜,笑起來甚至還有些靦腆,卻天生神力。沉重的專業攝影機抓在她手上,輕輕鬆松,跟玩兒似的。

    兩個美女闖進會議室,柳萱笑著對文昌明說:“文大師您好,久仰大名了。我剛剛聽說您要為我們展示古建築的修復方法,請問我們可以把過程拍下來嗎?我們學校有很多學生對文物修復都非常感興趣,古建築修復這麼高端的工作,他們平時根本接觸不到。我們可以拍下來,讓他們欣賞一下大師風範嗎?”

    她長得極美,這時候笑吟吟的溫言相求,文昌明本來打算拒絕的,不知不覺中,心思就軟化了下來。

    他對自己的本職工作還是很有信心的,聽著聽著,他眉頭鬆開,矜持地對著柳萱一點頭:“行,拍就拍吧。”

    阮小雨用非常快的速度架好攝影機,打好反光板,對準文昌明,靦腆地笑了笑。

    清秀少女的微笑很能打動人,文昌明心裡最後剩下的一點不悅徹底灰飛煙滅,聽見柳萱在旁邊建議道:“文大師試下光吧?小雨,給文大師拍張照,讓大師看看。”

    文昌明剛才還想拒絕,這時卻點點頭,抓著簽字筆走到攝影機後面看照片,琢磨自己臉上的打光合不合適,能不能襯托出自己的形象去了……

    柳萱狡黠地向蘇進眨了眨眼睛,做了個口型。蘇進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無奈地搖搖頭。

    這時,駱恒悄悄蹭到蘇進身邊,小聲說:“抱歉啊,我也不知道,這位修復大師竟然是這種人……”他的聲音壓得更低,道,“剛才楊秘書跟我暗示了一下,你想怎麼對付文七段,你隨意。贏得越漂亮越好,老闆也是這麼想的。”

    蘇進有些意外。一個七段,自然是改建組的門面。

    贏得越漂亮越好?

    看來這位七段大師, 平時在組裡的人緣就不太好啊……

    不過蘇進沒有馬上答應下來,只是笑了笑說:“先聽聽他的講解吧。”

    很快,文昌明就選好了最合適自己的角度與光線,回到了白板旁邊。

    被柳萱和阮小雨這麼一打岔,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心情直接影響態度,這會兒,他站在白板旁邊,竟然還真的有些“氣度”了。

    攝影機悄悄地運轉著,文昌明清了清嗓子,道:“婉容故居,是晚清典型的民居,很具有代表性。之後在原有基礎上進行改建擴建,整體規制是公爵府,但在某些地方又具備了皇后潛邸的特徵。所以,我們在對這座古建築進行改建的時候,必須同時注意到這兩方面的特性。”

    這個分析沒錯,蘇進在下麵點了點頭。

    文昌明眼角餘光留意到了蘇進的動作,頓時得意了起來。他拿著簽字筆,轉過身,在白板上簡單畫了個結構圖,道:“這座晚清宅邸共分左右兩路,左路四進院,右路三進院,總共面積……”

    這一刻,他展現出了屬於七段的非常深厚的功底。

    黑色的簽字筆劃在白板上,三筆兩筆就勾勒出了一個宅院大致的形態。它左右兩進非常分明,而且蘇進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張平面圖結構完整,比例得宜,跟真實的宅院情況也差相仿佛。

    這一方面說明,文昌明的確功底深厚;另一方面也說明,他之前就是認真研究過這座國公府的。

    蘇進心裡的確有些佩服,這表情毫不掩飾地露在了臉上,文昌明心裡頓時浮上一個氣泡,在胸腔裡砰的一聲炸裂。得意的氣體緩緩蒸騰上來,讓他連心帶腦子都有點醺醺然的感覺。

    文昌明這個俯視結構圖的妙處,不僅蘇進看出來了,徐英和駱恒這段時間對婉容故居都有足夠深的瞭解,也一樣看出來了。

    他們同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駱恒還側過身,跟周景澤等人小聲講解。文昌明是曹齊的人,曹齊聽了,又是滿意,又得意。文昌明再次留意到了,接二連三的氣泡冒起來,讓他越發有些醺然。

    他情緒高漲,聲音跟著提高:“據我研究,皇后潛邸主要體現在這幾個地方。”

    他在平面圖上劃了幾個圈,侃侃而談,把這幾個地方的特徵要點、禮制形態全部都說了一遍,甚至還引經據典,說出了禮制的來由。

    這一下,徐英都有些佩服了,跟柳萱小聲嘀咕道:“難怪這老子囂張,的確還是很有點本事的嘛。”

    柳萱笑了笑道:“怎麼說也是七段。高段修復師,連這點本事也沒有那怎麼行。而且,這樣的事情,你們老大就做不到了嗎?”

    徐英回神一想,突然恍然大悟。對啊,這些東西,蘇進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只是沒像這樣,講課一樣從頭到尾系統地跟他們講一遍而已。而在以前的分析中,隻言片語裡,他隨口帶出來的知識,不知道比這多到哪裡去了……

    想到這裡,徐英頓時輕鬆了不少。他抱著手臂聽文昌明講課,表情非常坦然。偶爾聽到一些蘇進以前沒提到的部分,也連連點頭,表現得極為受教。

    文昌明“講課”的時候,最喜歡觀察周圍人的表情。如果對方仰慕捧場,他也會講得更起勁一點。所以徐英的表情他也馬上留意到了,心裡非常得意:怎麼樣,這些東西以前都沒聽過嗎?好好聽著,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高段修復師!

    行雲流水一般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他原本只打算點到為止的,不知不覺中卻越講越多了。

    他是七段修復師,專精古建築,在這方面的確很有一套本事。

    而對於南鑼鼓巷區域,對於婉容故居,他的確是做足了功課的。這時,他就故居本身的形態、禮制,以及晚清時期木雕石刻、建築庭園等各種細節風格來說,面面俱到,非常的完善。

    蘇進微笑著聽著,不時點頭,偶爾還拍拍巴掌,表示贊許。

    駱恒有些擔心了,再次湊過來問道:“你怎麼這個表情?他真的講得很好嗎?”

    蘇進認真地點頭道:“是的,他有底蘊,資料齊,在分析方面,的確是很不錯的。”

    駱恒先是一怔,頓時想起了他們之前的分歧,抓住重點問道:“只是在……分析方面?”

    蘇進笑笑,指指前方道:“不要再說了,繼續聽下去吧。”

    駱恒若有所獲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說話了。

    文昌明分析得很詳細,關於晚清古建築,尤其是一座公爵府、皇后潛邸,的確有很多話可以說。不知不覺中,光這他就講了大半個小時。

    抓住他說話的一個停頓,柳萱適時遞上一杯水,笑容可掬地道:“文大師,您稍微休息一下吧,小雨那邊要換個盤。”

    阮小雨之前就拍了不少東西,攝像機的硬碟裡早就塞得滿滿的了。她之前沒想到文昌師竟然能講這麼多東西出來,到現在為止,硬碟終於不夠了。

    文昌明看著柳萱的笑容,情不自禁地道:“沒事,我可以等一會兒。”

    他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抓緊時間喝了兩口茶,得意洋洋地看向蘇進。

    蘇進果然也表現得非常佩服,道:“文大師果然底蘊深厚,對婉容故居的分析非常全面,我很受教。一會兒在改建方案上,還想再聽大師的意見。”

    前面文昌師講了這麼多,全部都是對宅邸的分析,到現在還沒說到正題。蘇進一說“改建”,他頓時想起之前在投影上看到的情景,臉色頓時一沉,道:“好,一會兒我就給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古建築改建!可不是你們這種亂來!”

    聽見他的話,蘇進只是微笑。他轉頭看向另一邊。

    文昌明“講課”的時候,周景澤一直坐在另一邊,一句話也沒說。他身邊不遠處坐著曹齊和詹建波,這兩人抱著茶杯,也聽得非常認真,這時正趁著中場休息,小聲說著什麼。

    蘇進已經知道這兩人的身份了,他心想,這兩人的關係,並不如駱恒說的那麼差啊……看來,只是政見上的分歧了,倒真是大有可為……

    沒一會兒,阮小雨終於換好了硬碟,對著這邊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

    文昌明放下茶杯,重新拿起簽字筆,走到了白板旁邊。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所有人道:“婉容故居是晚清時期的著名古建築,特徵明顯,保存不善。我之前也想過不少關於它的改建方案,現在,我在這裡把它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也好讓各位知道,所謂的古建築修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著,他轉過身,在白板上寫下了四個字,朗聲道,“古建築修復的關鍵,就是‘修舊如舊’!”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17
0333 舊

    徐英本來正抱著手臂在一邊聽見,“修舊如舊”這四個字一出來,他就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臂,詫異地看向蘇進。

    這四個字他聽過次數最多的,就是從蘇進嘴裡。可以說,蘇進經常就把它掛在嘴邊,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復向他們強調,即使是在現在修復承恩公府的時候也一樣。

    剛才聽文昌明說了那兩句話,徐英這麼耿直的人當然是馬上把他當成敵人了,基本上算是等著看蘇進對臉直抽了,卻沒想到,他開宗明義同樣先說了這四個字!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說他的修復理念跟蘇進是一樣的嗎?

    那還有什麼戰頭?

    正在這時,又有幾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蘇進抬頭一看,最前面那人大約五六十歲,長著一張白白的寬臉盤子,看上去很陌生。他有些意外,再看向他身後時,突然意識到這人的身份了。

    而這時,他身後坐著的周景澤竟然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道:“杜組長。”

    這人正是文安組的大組長杜維,之前他專門打電話給蘇進找他要票,蘇進知道他要過來,卻沒想到他趁著前面還沒徹底結束,竟然也到後臺來找他了。

    杜維後面跟著兩個生人,兩個熟人。兩個熟人一個是賴海,一個是韋四段——裘四段今天卻沒有見人影。

    杜維一進來,先跟周景澤握了手,又過來跟蘇進握手:“小蘇是吧,第一次見面,真是久仰大名。”他主動給他介紹後面的幾個人,兩個陌生人的其中一個是五組組長藍方彬,跟舒倩同級的;另一個就讓蘇進有些驚喜了,他是《考古》編輯部的屈暉!

    蘇進握著屈暉的手,笑著說:“久仰了,我看過您在考古上寫的文章,寫得非常好。”

    屈暉好奇地看著他,態度非常謙和:“哪裡,沒有你的好。”

    兩人相視一笑,突然間有了些默契。

    杜維進來,相當於文昌明的講述被打斷。他有點不太愉快,重重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杜維這才留意到他,笑呵呵地說:“老文啊,你今天也過來了?這是在幹什麼呢,跟小蘇同學進行探討?”

    一聽這話,文昌明心裡有點不爽。明明他是在給蘇進講課,怎麼就變成了兩人進行探討?這個杜組長,心也太偏了吧?

    不過他很清楚杜維的身份,文安組大組長這個位置,即使是八段修復師在他面前也要頗為慎重。所以,文昌明只是笑了,含蓄地道:“剛才看過了那什麼投影,覺得有點問題,特地來跟小蘇同學提一提,哈哈!”

    “哦?”杜維來了興趣,“那投影很不錯啊,有什麼問題?你講你講,我也來聽聽。”

    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正在轉動的攝影機,微微一笑,坐到了周景澤那群人的身邊的,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幾個人一坐進來,會議室裡立刻顯得擁擠了一些。文昌明感覺到了一些壓力,他深吸一口氣,眼角餘光掃了杜維一下。

    改建組顧問是項不錯的工作,但在文物修復界內部,文安組的地位當然更高。

    文昌明並不想丟開改建組這邊的工作,但絕不介意在文安組內部更有聲望。

    那麼,今天在文安組大組長杜維面前的這次“表演”,就變得非常重要了。

    杜維坐得跟周景澤距離不遠,後者微微傾身,低聲問道:“杜組長,怎麼來得這麼晚?”

    他的稱呼有些疏離,態度卻很熟稔。

    杜維笑了笑,道:“外面晚會還沒結束呢,有點意思,我又看了一會兒。”

    投影放送完畢,柳萱公佈了婉容故居改建的官方微博, 活動卻還沒有就此結束。

    這次投影放送位於京師大學中央體育場,地方太大,足以容納全部的投影範圍,互動性反而不如上次在第三禮堂身臨其境那麼強。

    所以,投影結束之後,天工社團和電腦社團一次,又安排了互動體驗環節。

    他們立了十個檯子,每個臺上一台平板電腦,用來進行文物修復的pk。

    文物修復pk用平板電腦,當然就是依靠架空庭園這個遊戲了。

    pk一共將近進行三輪, 每輪從席上選出十個觀眾,同時進行文物的修復pk。

    跟前面婉容故居的投影放送一樣,這十個pk也一樣會被放送成巨大投影,全場觀眾都能看到。最後pk的勝利者將會在架空庭園遊戲裡獲得特殊徽章,同時獲得天工社團和電腦社團送出的精美禮品。

    場上三萬觀眾,玩過架空庭園的還真不在少數——來這裡的人除了京師大學自己的學生,不少都是遊戲的死忠玩家,也是通過遊戲知道這兩個社團的。而京師大學自己的在校生,玩過,或者試玩過的就更多了。

    這個互動環節頓時吸引了很多人的關注,很多準備離開的人又留了下來,興致勃勃地等著選人。

    也正是因為這個,杜維在前面又停留了一段時間。韋四段還很不要臉地參加了互動之前的選人環節,運氣不好沒被選上,被賴海嘲笑了半天。

    杜維三言兩語把前面的情況介紹了一下,周景澤聽得很有興致:“聽上去很有趣啊,可惜錯過了。”

    柳萱恰到好處地插嘴笑道:“不要緊,今晚的活動我們全部都有拍下來,隨時可以看重播。”

    周景澤還是很遺憾:“看實景還是不一樣啊……”

    說到這個,他突然抬頭,意味深長地看向蘇進。蘇進被他看得呆了一下,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篤定地笑了起來。

    說了幾句之後,大家的注意力終於轉移到文昌明這邊的正題上——這時,文昌明已經很有些不滿了。

    杜維笑著說:“抱歉抱歉,多說了兩句,還是老文你來吧。”

    文大師勉強扯了扯嘴角,道:“嗯,我們接著之前的說。古建築修復的最大原則,就是‘修舊如舊’。這四個字,蘇進同學你應該聽過吧?”

    他抬起頭來,直視著蘇進。蘇進迎視著他的目光,緩緩點頭,道:“我當然聽說。而且……”他笑了一笑,道,“這不光是古建築修復的原則,也是絕大多數文物修復的原則。”

    蘇進竟然同意了文昌明的話,這讓周景澤有些意外。楊晉原張開嘴,想說什麼,周景澤一伸手,打斷了他,示意讓兩人自由發揮,繼續說下去。

    文昌明自己也有些意外,不過這正是他想要的。他嘴角一挑,轉向周景澤和杜維等人,道:“兩位領導都不是行內人,我來解釋一下這個‘修舊如舊’是什麼意思吧。這個意思是:它原先是什麼樣的,我們在修復的時候,就應該把它修成什麼樣的!不能擴大,不能縮小,更不能在上面添加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語氣非常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

    接著,他轉過身,重重拍了一下白板,指向白板上被他畫滿了重點的結構圖,道:“以這座婉容故居為例,我剛才說了它是什麼樣子的,那麼就應該照著這樣修!什麼管道,什麼電線,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概都不能有。這不是在修復,是在破壞、赤裸裸的破壞!”

    攝影機悄然轉動,把文昌明的話錄了進來。柳萱在一邊聽著,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突然間,她想起了蘇進最早時,跟文修專業老師馮劍峰發生的那次衝突。

    當時馮劍峰要在敦煌壁畫上任意發揮,被蘇進阻止,甚至因此跟文修專業絕交,獨立出去組建了天工社團。

    後來柳萱才知道,當時蘇進的理念之一就是——修復文物,就應該修舊如舊!

    而今天,他被同樣一句話直接壓了下來,被指責他改建婉容故居的方式不是修復,而是破壞,這跟當時的情況,是不是有些相似?

    柳萱緊張地看向蘇進,卻發現蘇進一點也不緊張,甚至面帶微笑,不斷地點著頭,仿佛在表達贊許。

    文昌明話聲一頓,蘇進立刻接了上去。他道:“不錯,修舊如舊這個理念,我一直是很贊同的,甚至我也一直在向學生們進行這樣的要求,試圖貫行。”

    說著,他指了指徐英,徐英一愣,立刻大點其頭,道:“對,老大……蘇進社長跟我們說過很多次這種話了!”

    蘇進向他笑了笑,緩聲道:“文物,由古代傳到今天,它傳承著歷史,傳遞著文化資訊。身為修復者,我們要做的,是盡可能留下這些文化資訊,把它繼續向後傳承下去。能原汁原味,儘量原汁原味。”

    他同意了文昌明的話,還把他沒有說出來的原因給補充完整了。文昌明聽得連連點頭,滿意地道:“對,就是這樣!你雖然年輕,還是懂點事的嘛。怎麼樣,你現在知道,你那樣修復是錯的了吧?趕緊停下來,我來教你怎麼……”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蘇進打斷了。

    蘇進話鋒一轉,問道:“修舊如舊這個大理念是沒錯,但是我也想問問文大師,修舊如舊裡的這個‘舊’,指的究竟是什麼?”

    他指向他畫在白板上的結構圖,追問道,“拿這個婉容故居舉例子,這個舊,指的是改建前的普通民居,還是改建後的承恩公府?”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18
0334 標準

    這時,從外面的走廊上疾步走過來一群人,他們全部都是中老年人,從四十多歲到六十多歲全部都有。他們一邊快步走著,一邊說著什麼。

    他們剛剛走到會議室門口,就看見這裡站滿了人。他們都知道總控室這時候應該是最忙的時候,這些學生站在這裡做什麼?

    大家都有些意外,對視一眼之後,閉上了嘴,快步走過去,剛好聽見了蘇進的那句質問。

    修舊如舊,這個舊,究竟指的是什麼?

    婉容故居承恩公府在近百年前,曾經接受過擴建,這一點,在前面播放的投影裡也體現了出來。

    甚至真正的婉容故居,婉容皇后出生直到成長到16歲出嫁的地方,指的是改建前、身為普通民居的宅子,而並非改建後的承恩公府!

    那麼,如果嚴格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承恩公府是不是應該再次被拆除,恢復成尚未被改建後的模樣?

    眾人一起抬頭,望向站在會議室正中央、白板旁邊的文昌明,目光落在白板交錯的平面結構圖上。

    很明顯,文昌明指的舊絕非如此,剛才他介紹的講解的婉容故居,指的是這一整座改建過後的承恩公府!

    蘇進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問得文昌明張口結舌,完全說不出話來。

    而旁邊聽著的所有人,也同時都是一怔。徐英更是以拳擊掌,重重地點頭道:“對啊,說是修舊如舊,這個舊指的是什麼,根本就說不清啊!”

    蘇進緩緩點頭道:“不錯,‘修舊如舊’這個基本原則,我是支持的。文物就是文物,古代工匠將它製作出來,延襲下來,是有自己的一套規則的。作為修復師,我們要做的是保護這個規則,而不是擅自在上面進行修改,進行破壞。但是——”

    他抬起頭來,直視文昌明,目光清亮而堅定,帶著一種莫大的、由時間和豐富經驗累積而成的智慧,“但是在此之前,這個‘舊’的標準要定出來!只有統一的標準,才不會陷入含混的狀態,才會真正做到有據可循!那麼——”

    他一句一頓,鏗鏘有力地質問道,“文大師,您覺得,對於這座曾經的婉容故居,之後的承恩公府來說,這個‘舊’的標準應該是什麼,是之前,還是之後?”

    文昌明下意識地道:“當然應該是之後了。擴建前的婉容故居,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宅而已;封後封爵擴建之後,它才具有了獨特的意義,才有被保存的價值!”

    蘇進微笑著點頭,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道:“對,我同意您的意見。擴建後的這座承恩公府,才有了獨特的意義,才有被保存的價值。這樣說起來,您也同意,具有被保存價值的古建築,才有被修復的必要,是嗎?”

    文昌明細細思索了一下,發現裡面並沒有什麼陷阱,而且他的確是這麼想的。於是重重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

    蘇進抬起下巴,再一次緊逼著問道:“那麼我想再請問您,這個價值,是怎麼判斷的呢?是由誰來確定的呢?”

    這時候,他的目光透過文昌明,落在他身後的杜維、藍方彬、屈暉等人身上。也同樣落在周景澤、楊晉原、曹齊、詹建波等人身上。

    同時,他的話發自他的心底,仿佛傳進了這些人的內心。他平靜地、清晰地問道:“一件文物、一個古建築的價值,由什麼來界定?而它要被如何修復,怎樣保存足夠的價值、修復到什麼樣的程度,又應該由什麼來界定?”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這個問題,文大師您能回答得上來嗎?”

    文昌明果然被他問住。他呆了半天,緩緩搖頭。這個問題他當然回答不上來,在座的人,沒一個人回答得上來!

    而在他身後,地位最高的杜維和周景澤兩人同時陷入了深思。

    蘇進停頓片刻,目光重新凝聚在了文昌明身上,然後,他微微一笑。

    他這一笑,周圍所有人不知不覺地跟著輕鬆了一些。接著,他們看見蘇進聳了聳肩膀,輕鬆地道:“而且,承恩公府是一座私宅,我已經拿到了宅主的全權委託書,也獲得了國家批發的改建許可。現在改建修復正在進行中,我覺得,沒什麼理由中止吧。”

    文昌明還沒有從蘇進剛才的話裡回過神來,想了半天,終於領會了他的意思,怒道:“你是說,我沒資格管?這麼有價值的一座古宅子,難道你說破壞就破壞,連個能管的人都沒有嗎?”

    蘇進抬手道:“文大師慎言,破不破壞,不是您說了算的。而且說到它的價值……有京師大學的各位教授正在進行研究,保管會比您想像得重現得更好。”

    他微笑著看向會議室門口,迎了上去問道:“各位什麼時候過來的?請坐……”

    當先那人正是江教授,他微微有些怔神,上下打量著蘇進,有些漫不經心地道:“剛才來的,正好聽完你最後幾句話。”

    他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蘇進的那兩個問題,也引起了他的思考。

    而不僅是他,剛才過來的所有的教授,幾乎都是同樣的表情。他們時而思考,時而小聲交流幾句,一個個的眉頭都皺得緊緊的。

    過了一會兒,他們甚至連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事情的都沒說,就匆匆忙忙地四散而去了。

    文昌明理直氣壯的問題被蘇進輕而易舉地駁倒。後來他雖然說出了他的意見,但任何人也都聽得出來,那只他個人的“看法”而已,有道理,但並不具備真正的價值。

    在這樣的話語力度下,想干擾承恩公府這樣一個拿到批文的私宅的修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周景澤又坐了片刻,站起來道:“今天的演出很精彩,我很有收穫。”

    他微微一笑,走到蘇進面前,伸手與他相握,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杜維一眼。然後,他輕輕拍了拍蘇進的肩膀,什麼也沒再說下去,就跟他擦肩而過地離開了。

    駱恒匆匆忙忙地跟上,在蘇進耳邊道:“回頭我打電話給你。”跟在周景澤後面走了。

    曹齊和詹建波同時從蘇進面前經過,他們仿佛有話想說,但似乎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臉疑惑地離開。曹齊走到門口,還叫了一聲文昌明。

    文昌明似乎有些憤憤然的樣子,然而最後,他只能擲下簽字筆,跟了上去。

    事前,誰也沒想到他氣勢洶洶而來,竟然這麼快就灰溜溜地走掉了。

    蘇進這番話說了多長時間,十分鐘有沒有?竟然就直擊了文昌明話裡的漏洞,讓他氣焰全消!

    現在會議室裡除了蘇進和柳萱等人,只剩下了文安組那幾個。

    杜維臉上沒了一直帶著的笑容,用深思的目光看著蘇進,上上下下地打量。

    文安組大老闆,連七段修復師也不敢輕忽的人物,蘇進卻毫不膽怯地回視著,唇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片刻後,杜維也站了起來,重新掛上了一貫的笑容,搖頭感歎道:“現在的年輕人啊……”

    他一副要走的樣子,屈暉卻“啊”的一聲傻住了。

    剛才蘇進剛說完第一句話,屈暉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馬上從旁邊抓過紙筆——這玩意兒會議室裡到處都是——立刻奮筆疾書起來。

    後來他也是一樣,一刻不停地寫著。蘇進所有的話他全部都用大字寫在紙上,又用小字在旁邊寫了無數的批註。

    現在杜維要走,屈暉停下筆,猶豫了半天,站起來問道:“杜組長,我能……我能再留一會兒嗎?”

    杜維轉身看他,屈暉有些緊張地推了推眼鏡,指指蘇進道:“我有些話想跟小蘇……蘇老師說。”

    杜維注視了他一會兒,笑了起來。他溫和地擺擺手道:“現在本來也不是上班時間,有什麼好問的?你隨意吧。”

    說著,他也帶著藍方彬等人走了,從蘇進身邊擦肩而過時,他也跟之前周景澤一樣,拍了拍蘇進的肩膀,甚至連力度都有些相似。

    他們看似走得很輕率,並沒有回答蘇進的問題,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蘇進卻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會議室裡更空了,剛才浩浩蕩蕩的人馬轉眼間只留下了屈暉一個。

    蘇進上前兩步道:“屈老師,你……”

    話沒說完,屈暉已經先沖了過來,一把抓住蘇進的手,極為深情地道:“蘇老師,您說得實在太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忠實的追隨者與仰慕者!”

    他眼鏡背後的小眼睛裡閃著灼灼的光芒,蘇進表現得還好,他旁邊的徐英被嚇了一大跳,瞪著屈暉半天說不出話。

    屈暉自己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他抓住蘇進的手用力地搖晃了兩下,問道:“您剛才的問題問得非常好!我有了一些想法,請問您願意跟我一起合寫論文嗎?”他話音剛落,好像有些冒犯一樣地解釋道,“不不不,我沒說清楚,是以您的意思為主,我來執筆。當然,到時候的第一著作人,也會寫上您的名字!您覺得如何?”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29
0335 何以推行

    屈暉是什麼人?

    蘇進自從在考古雜誌上看過一次他的文章之後,又專門去瞭解了一下。

    他之前就是考古雜誌的常駐編輯以及撰稿人。

    考古雜誌是文安組下面的期刊,雖然在職權上,兩者的界限很明顯,但是是一個系統的,當然會占一些便宜。

    文安組是國家級的文物組織,很多大型古墓遺跡的挖掘、博物展出、大型文物修復都是由他們負責的。

    這些專案,《考古》當然要做報導與介紹,也會比其他期刊更容易拿到資料。而這些專案的報導,經常都是由屈暉來完成的。

    一路看過來,他在《考古》資訊欄裡的位置越來越靠前,表示地位越來越重。蘇進甚至想過,照這樣下去的話,他很有可能是《考古》的下一任主編。

    這樣一個人物,今天當面表示是他的追隨者與仰慕者,還要跟他合寫文章,把第一作者的位置拱手讓給他?

    《考古》可是三本一級期刊之一!

    蘇進有些意外地道:“您的意思……”

    屈暉很有點書生的宅氣,他一揮手,大聲道:“別您不您的了,叫我小屈吧。蘇老師,您要不要看一下我剛才寫的東西?”

    說著,他畢恭畢敬地把剛才奮筆疾書寫滿的幾張紙遞給了蘇進。

    蘇進接過來,匆匆翻看了一遍,表情頓時有些動容。

    屈暉在紙上把蘇進剛才說的話全部記了下來,一個字都沒錯不說,還在旁邊寫了很多批註。

    這些批註,全部都是他關於這兩個問題的思考,密密麻麻,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寫了一大堆。

    文物以及古建築的價值要靠什麼來判斷,修復的標準要靠什麼來判斷,這兩個問題是非常值得思考的,而很明顯,屈暉在以前就想過不少次,所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寫下這麼多!

    屈暉感歎道:“您的這兩個問題提得太好了,我以前就有些疑惑,不過沒像你說得這麼清晰。沒錯,所有問題都是這兩個問題,就應該定出標準來!沒有規矩,何以成方圓?”

    他抬起頭,殷切地問蘇進,“蘇老師,您能提出這兩點,想必自己也想過很多了吧?怎麼樣,您願意跟我一起,定出這個標準嗎?”

    他說得自信滿滿,而他寫在紙上的內容也充分說明了,他對此很有把握。

    蘇進盯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批註看了半天,微微一笑,把紙還給他,搖了搖頭。

    屈暉心裡一緊,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您不願意?”

    蘇進反問道:“標準這東西,定下來就是要用的。你覺得我們倆定下了標準,就能作數?”

    屈暉毫不猶豫地道:“先定下來,然後再去推行就行了。總之是要有先行者的,我們就來當這個先行者!”

    《考古》是文安組內部的期刊,定下標準再去推行,至少在文安組內部是比較方便的。

    而身為“標準”的制定者與先行者,無論蘇進還是屈暉,都能在這個過程裡得到很多話語權和好處。這麼好的事情,屈暉不覺得蘇進會不同意。

    沒想到,蘇進還是搖了搖頭。

    他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標準這東西,定下來就是要用的。就算是整個文安組來推行,定下來的標準,又能擴散到什麼樣的地步、執行到什麼樣的程度?”

    屈暉一怔,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了一點。

    蘇進說得一點錯也沒有。

    文物修復,現在可不止是文安組一個組織的事情。現在在大部分時候,文物修復真正的執行者是那些文物修復師。他們大多出身於老牌的文物修復家族或者門派,內部自有一套標準。

    讓他們拋棄自己原有的標準,來執行兩個年輕人新訂下的?

    恐怕整個文安組,都沒有這樣的份量!

    屈暉很清楚當前的情勢是什麼樣的,他的頭腦一冷靜,頓時就閉了嘴,怏怏地坐了下去。

    蘇進又盯著他那幾張紙看了一會兒,微笑道:“你這些想法倒是很好。”

    屈暉不爽地說:“好又有什麼用?那些死腦筋肯定不會照辦的。標準定出來了不能執行,比沒有標準更糟糕。”

    蘇進點頭道:“你說得對。不過我覺得,這篇論文還是可以寫寫的。”

    “啊?”他剛剛還在不同意,這麼一會兒又反口說可以了,屈暉一臉迷惑地抬頭看著他。

    蘇進看向門邊,道:“我們換個方向來。”

    屈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向一直在悄然運轉的攝影機,一臉迷惑地道:“啊?”

    …………

    京師大學的新年晚會,在元旦當天又迎來了一小波高潮。

    頭天晚上,宣暉集團下面的天空電視臺派去了轉播車,提前架好攝像機,把晚會的全程全部錄製了下來。

    天空電視臺當然不可能直播——作為全國排名靠前的電視臺,他們每年的新年晚會都是明星雲集,很受人關注的。

    不過,第二天,也就是元旦當天,天空電視臺就把剪輯好的晚會作為當天的重點節目播放了出來。

    這場晚會本來就精彩絕倫,經過天空電視臺的剪輯,更是驚心動魄。雖然不在現場,但那種直擊人心的震撼感還是充分地傳達給了電視機前的觀眾們,讓他們無比後悔,竟然錯過了這麼一場精彩的演出!

    很多觀眾在看完天空電視臺的節目之後,登上微博關注京師大學新年晚會的情況。

    頭天看過現場的觀眾和學生們還沒有從當時的震撼與興奮裡擺脫出來,趁勢又對他們進行了一輪新的宣傳。

    從一個角度可以看出這場新年晚會的影響力——

    元旦當天,架空庭園遊戲的下載量是平時每天的二十倍,註冊人數是平時的七倍!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新年晚會過後的互動項目。

    連續三輪的現場修復,全部用巨大的3d投影呈現在現場觀眾們面前,也被天空電視臺剪輯,放進了節目裡。

    下午三點鐘左右時,架空庭園這個名字上了熱搜榜,而排在它前面的,正是“京師大學新年晚會”!

    此時,天空電視臺老闆的老闆柳信然正在家裡跟女兒說話。

    柳萱趴在沙發靠背上,樂滋滋地問她爸:“老爸,你昨天怎麼會派轉播車去我們學校啊?天工社團的名字你也聽說了嗎?”

    柳信然是一個長相非常儒雅的中年人,外表看上去與其說是個商人,正像一個學者。能生出柳萱這麼漂亮的女兒,他自己的長相當然也是非常不錯的。他端起女兒剛剛遞過來的咖啡,搖頭道:“什麼天工社團,我不知道啊?你說轉播車?之前錢校長給我打了個電話……”

    柳萱的臉馬上就垮了下去,一把搶過柳信然正要端起的蛋糕:“不給你了!連天工社團也不知道,你怎麼這麼孤陋寡聞,還是全國最大娛樂集團的老闆呢,哼!”

    柳信然一怔,接著笑了起來:“哦?這個天工社團是什麼,你跟我說說看?”

    今天是元旦,全國都在放假,柳信然不久前才全力安排完昨天的晚會,今天難得輕鬆了一點,這才有心思跟女兒閒聊。

    柳萱一聽他對天工社團有興趣,頓時興奮了起來,把自己親手做的小蛋糕還給爸爸,眉飛色舞地道:“天工社團的建立,就是一個傳奇!”

    她是新聞專業的,平時在學校也不時會當主持人,口齒當然非常伶俐。再加上天工社團是她一眼看著建立起來的,從頭到尾,她不時跟隨拍攝,介入的程度非常深。所以這時候她講起來,生動而清晰,非常引人入勝。

    柳信然之前聽說只是一個學生社團,本來沒太放在心上的,只是閑著配合女兒而已。沒想到聽著聽著,還真提起了一些興趣,放下咖啡杯,專心聽她說話。

    柳萱講了大半個小時,終於講完了,口乾舌燥地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被冰冷的感覺激得抖了一下。

    她母親剛好從樓下下來,一眼看見沒熱氣的咖啡,道:“怎麼大冬天的喝冷的呢,家裡有暖氣也不能這樣啊……”說著,她重新給女兒泡了杯新的,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柳信然坐在沙發上,一臉的若有所思, 點頭道:“難怪呢,錢校長竟然會為這種事情專門打電話給我。這個叫蘇進的學生,倒真是有意思的很。”

    柳萱的母親聽見一個陌生名字,問道:“蘇進,這是誰?小萱的同學?男生嗎?”

    她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不知道柳萱想到了什麼,突然間竟然臉紅了。這一下,連柳信然也有些吃驚了,夫妻倆一起看著柳萱,柳萱的母親驚訝地問道:“小萱,你喜歡這男孩子?”

    柳萱自己都覺得臉頰在發燙。不過她畢竟不像普通女孩子,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臉蛋,落落大方地道:“是啊,我喜歡他,不過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感覺而已,他沒有這個意思的。”

    說到這裡時,她一派坦然,似乎一點也不為此感到失落。

    柳萱的母親深思地看著她,道:“原來這麼喜歡了啊……”

    柳信然倒是在點頭:“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這個男孩子,倒是值得你喜歡。”

    柳萱的母親來了興趣:“哦,是什麼樣的男生,也說給我聽聽?”

    柳萱撿其中關鍵部分跟母親講了講,她的眼睛發著光,滿臉都是驕傲,好像蘇進所做的這些事情,也是她做出來的一樣。這一刻,她榮光煥發,就連她的父母也覺得,女兒比平時任何時候都更加漂亮!

    柳信然畢竟是男人,注意力很快就被柳萱話裡的另一項內容吸引了過去:“你說昨天晚上,一個七段大師向蘇進提出了質疑?”

    柳萱點頭道:“對,關於承恩公府改建方案的。我把全程都錄下來了……”

    柳信然直起了身子,問道:“錄影帶回來了嗎?拿來我看看!”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30
0336 當面談談

    “好!”柳萱一口答應,登登登地上樓拿硬碟去了。

    柳信然拉過面前的平板,打開微博,一眼看見熱搜榜上的內容,把它打開來看細節。

    柳萱的母親看著女兒離開的方向,往柳信然的方向湊了湊,小聲問道:“小萱好像很喜歡那個男孩子,你說……”

    柳信然正打開一個視頻,快速看完,又在看下面的評論。

    視頻下面吵得熱火朝天,柳信然快速流覽著熱評,聽見妻子的話,他不在意地道:“聽上去是個不錯的孩子,兩人感情還沒正式開始,小萱知道怎麼做的。”

    “我當然放心小萱,但是……”但是女兒的感情和終身大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關心?

    柳萱母親欲言又止,柳信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道:“不用擔心,小萱現在對那孩子,主要還是崇拜。聽她說的,那孩子是個做大事的人,將來怎麼樣……還很難說呢。”

    柳萱母親想了想,終於還是只是歎了口氣。

    沒過多久,柳萱快步走了下來,懷裡抱著一個筆記型電腦,擺在父親面前。

    她介紹道:“昨天晚會的時候,蘇進一直在後臺監督控制。”

    柳信然問道:“他又不是技術人員,有什麼需要他做的?”

    柳萱道:“他是不懂電腦方面的技術,但文物修復方面的技術,我還沒見過比他更強的呢!”她的話裡充滿了對蘇進濃濃的信心,讓柳信然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柳萱毫無所覺,道,“總之,有什麼需要現場進行調整的,電腦社團那邊都會拿去讓他先過一遍目,確認內容上沒有問題才會放出去。晚會很順利,晚會之後……”

    這場晚會前面一直沒有主持人,一直到最後才需要柳萱上場。但從頭到尾,她一直在前面進行一些協調工作,也沒什麼休息的時間。所以,周景澤他們去到後臺,文昌明剛跟蘇進發生衝突時發生的一些事情、說的一些話,她都是後來聽徐英講的。

    她憤憤不平地把徐英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柳信然緊盯著電腦螢幕上的畫面,突然指著一處問道:“那位七段修復師,是跟他們在一起的?”

    柳萱看了一眼,點頭道:“對,就是他們。”

    柳信然有些吃驚的樣子,表情又比之前慎重了一些,對女兒道:“你繼續講。”

    柳萱倒也是知道這些人的身份的,道:“他們是南鑼鼓巷改建組的人。蘇進他們修復承恩公府,跟改建組的關係非常密切,這位叫駱恒的,是兩邊的連絡人,經常跟天工社團打交道。”

    柳信然緊緊注視著周景澤,盯著周景澤注視蘇進的目光,一臉的若有所思。

    柳萱繼續介紹當時的情況,沒一會兒,杜維出現在畫面裡,柳信然又吃了一驚。他眯起眼睛,目光移到蘇進身上。

    他知道周景澤是誰,也知道杜維是誰,知道他們擁有著如何舉足輕重的地位。

    京師大學的確是全國知名的高等學府,但畢竟也只是個大學而已。一場大學的新年晚會,再怎麼精彩,怎麼會吸引這麼多大人群?更別提他們不僅到場了,還在晚會之後前赴後臺,明顯是來跟這個年輕人會面的!

    沒過多久,柳萱的講解停了下來。畫面上是文昌明的侃侃而談,這位七段大師揮灑自如地講解著承恩公府的來龍去脈,在畫面裡看,竟然顯出了一些瀟灑來。

    鏡頭大部分時候都集中在他身上,偶爾會轉到蘇進那邊。

    這時候,就算柳萱前面什麼也不說,柳信然也能看出來,這位文大師有些來意不善。照理說,他表現得越出色,對蘇進的壓力就會越大。

    但這時,鏡頭下顯示的蘇進,卻自始至終的從容淡定,穩得簡直不像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他面帶一絲淡淡微笑,專注地聆聽著文大師的講解,偶爾還露出一絲讚歎的表情。這樣子,完全不像是在面對敵人挑釁,而只是同行的正常切磋而已。

    光是這份氣度,就足以令人心折了。

    聽到一半,柳信然突然伸手,暫停了視頻,轉頭問道:“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個大學生?”

    柳萱昨天是經歷過現場的,這時候卻也不知不覺聽得入了神。她被父親的話驚醒,猛然抬頭道:“當然,才過完十八歲生日,就在上個月!”

    柳信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重新開機視頻,看得越發認真了。

    最近幾年,傳統文化復興運動熱度極高,所有行業都不免受到影響。柳信然他們這種做媒體的尤其是,聽“文物修復”這四個字,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

    他對這方面的內容本來完全是外行的,時間一長,不免也受到了一些洗禮,知道了不少相關知識。

    這時,就他看來,文昌明講得有理有據,很難反駁。但即使這樣,蘇進也毫不動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於是,柳信然終於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蘇進究竟是怎麼想的,他會怎麼反駁文大師的說法?

    視頻不斷播放,文昌明的話終於告一段落。他表情嚴厲,對蘇進的斥責鏗鏘有力,仿佛正不斷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

    不知不覺中,柳信然握緊了拳頭,身體微微向前傾去,想聽蘇進的回答。

    拍攝這個視頻的攝像機是架在三角架上的,非常穩定。鏡頭緩緩轉到蘇進的臉上,仿佛一個無聲的詢問。此時,反光板光芒柔潤,映在蘇進的眼中,讓他的眼睛好像正在發光一樣。

    蘇進微微一笑,一如即往的從容。

    他的聲音清晰地從筆記本的喇叭裡放出了來,在柳家裡的客廳裡來回震盪。

    他點頭贊同了文昌明的理念,同時鏗鏘有力地質問道:“修舊如舊裡的這個‘舊’,指的究竟是什麼?”

    “拿這個婉容故居舉例子,這個舊,指的是改建前的普通民居,還是改建後的承恩公府?”

    柳信然身體一動,瞬間凝固住了。

    這個問題,問的是文昌明,問的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而此時,卻也像是正在當面質問柳信然一樣。

    剛才,柳信然受文昌明影響,思路轉到了他那邊,覺得他說得非常正確。

    而蘇進這個問題,卻直接問到了他思維的盲點上,一時間,茫然與恍然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同時出現,他忍不住想道,對啊,這個舊,究竟指的是什麼?

    婉容故居本來就存在兩種狀態,相比之下,頭一種“舊”明顯“更舊”。但是,要把這樣一座宅邸徹底修成以前的樣子,肯定是不可能的。

    這是說,“修舊如舊”的理念錯了?

    不,不對!

    視頻還在繼續播放,跟隨蘇進接下來的話,柳信然明白了。

    理念沒錯,沒有標準,才是真正的錯誤!

    那麼,什麼才應該是真正的標準?

    文物的價值怎麼界定?修復的方式怎麼界定?

    這才是真正的關鍵!

    視頻到改建組離開為止。蘇進最後也只提出了問題,並沒有給出答案。

    但那兩個問題卻像是自帶回聲一樣,回蕩在柳家寬敞的客廳裡,回蕩在柳信然的腦海中。

    宣暉集團的董事長往後一靠,靠在沙發背上,陷入了深思。

    柳萱坐在一邊,略帶緊張地看著他。

    過了很久,柳信然終於緩緩直起身子,轉頭看她一眼,道:“打電話吧。”

    “啊?”柳萱茫然地看著父親。

    柳信然向她揮了揮手,道:“誰讓你把這個視頻帶回來給我看的,叫他過來。我要當面跟他談談。”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30
0337 壕

    不管活動過後經歷了什麼樣的風波,元旦前夜、京師大學的這場新年晚會終究還是火了。

    前面的古宅投影自不用說,那巨大卻又細緻入微的影像,百年時光的變遷,自帶一種震人心魄的力量。它仿佛一趟時光之旅,讓很多觀眾第一次感受到了古建築的魅力,以及古建築修復真正的魄力。

    投影之後,現場還搞了三輪遊戲互動,蘇進他們沒能參加,但反響同樣驚人。

    不說別的,當晚過後,架空庭園的註冊量瞬間增加了近兩萬,就足可以體現了。

    之前的投影展示的是古建築的文化與修復,後面架空庭園的現場修復體現的則是具體文物了。

    現場修復,投影全場放送,在場全員都可以參加。由分數來確定成績,優勝者能拿到勳章和精美的禮品——那禮品的確非常稀有,是一套石刻的簷獸,是由石永才親手雕刻的。

    石家當然在強力反對,但石永才已經拿定了主意,還是拋棄了修復師的身份,選擇了創作之路。

    他決定離開石家,一個人暫時去“修行”一段時間。臨走時,他過來跟蘇進見了一面。

    石永才告訴蘇進,他心裡其實一直有一個秘密的仰慕的物件,就是墨子巷巷口,寫下那個“墨”字的淩天如淩前輩。

    這事他以前沒跟任何人說過。他一直以為,他仰慕淩天如,只是喜歡他的傳奇故事,喜歡這個人的性格。而直到他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他才有些理解了淩天如退出文物修復界的原因!

    “淩天如也跟我一樣,喜歡創作超過文物修復,從他寫下的那個字就看得出來了。那是他的字,不是任何人的,只屬於他自己。八段退出,跟我這個小小四段可不一樣。所以接下來,我想去試著走走他曾經走過的路,看看他曾經看過的東西,想想他當年是怎麼想的。”

    這當然不是純粹的偶像崇拜,只是選擇了同樣的路,朝著同樣的方向,石永才想要一個寄託,一個重新開始的起點罷了。

    石永才對蘇進是真心感謝,雖然看上去選擇是他自己做的,路是他自己走的,蘇進在中間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但先不說最早的點醒,只說之後蘇進貫徹自己的想法,建立天工社團、對抗文修專業這件事,就給了石永才極大的震動。

    想要踐行自己的理念,那就去做!

    只要堅持堅定,只要走的路是對的,怕什麼不成?

    他是在聖誕之後,元旦之前離開的。他聽說蘇進他們要在新年晚會上做的事情,堅持這次晚會的獎勵要由自己來做。

    他用盡當前全部的技巧,雕下了三套簷獸。這三套簷獸各自不同,每套有每套的風格。一套威嚴,一套秀美,一套靈動,技藝極其高明。

    做下了新的決定,石永才心裡也如同打破了什麼樊籬。他這三套簷獸,比起最初見面時雕刻的那些半成品的人像,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不能比較!

    蘇進握著一隻石雕,問道:“你真的要把這個當成活動的獎品?”

    石永才知道蘇進的意思,灑脫地笑了笑道:“有什麼不可以的?”他的表情裡有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開闊,他堅定地道,“以後我會完成比這更出色的作品!”

    蘇進看著這樣的他,笑了起來,點頭道:“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石永才更加用力地重複了一遍,充滿了自信。

    刻完石獸,他沒有再看元旦的晚會就離開了。他相信,這對蘇進以及天工社團來說,也不過是一個起點。未來他們一定會有更加精彩燦爛的演出,他絕對不會錯過太多的。

    最後,這三套簷獸變成新年晚會互動活動頭三名的獎品,發放了下去。

    得獎者全部都是對文物和文物修復大有興趣的,他們拆開一看,頓時愛不釋手。當晚回去,就把它們拍成照片,發到了網上。

    京師大學的新年晚會非常受人矚目,這三個活動的優勝者的微博一晚上也增加了很多粉絲。他們炫耀獎品的微博迅速被轉發傳播了開去,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不久,就有一個帶黃v的專業鑒定師在其中一人的微博下面詢問:你這簷獸賣嗎?我可以出高價買!

    那個優勝者沒有放在心上——不需要專業鑒定師,單靠他的眼力也能看出來,這套小怪獸是新刻的,絕對不是什麼文物。於是他只是半開玩笑地問道:“高價,什麼樣的叫高價啊?”

    沒想到那人直接私信就過來了:“我出十萬,你把它賣給我吧。”

    這個優勝者馬上就懵逼了,一瞬間,他還真的動心了。這樣一套現代作品的簷獸,可以賣到十萬?但他是真心喜歡,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拒絕了:“算了,挺有紀念意義的,我不是不打算賣了。”

    他是真心這麼說的,沒想到對方以為他是有意抬價,心一急,叫道:“十二萬,我再多出兩萬可以吧!”

    十萬還沒到上限?優勝者繼續懵逼,他盯著面前的小簷獸仔細看,漸漸的有了一些感觸。最後,他還是拒絕道:“算了,我也不缺這十二萬,這東西我挺喜歡的,還是留下來吧。”

    這些對話都是在微博私信裡發生的,這位優勝者一邊聊,一邊無意識地繼續刷著微博。

    今天晚上,他的粉絲漲得很快,那條炫耀微博下面的評論和轉發數量也在不斷向上翻漲,這麼一會兒功夫,兩邊都已經到四位數,看都看不過來了。

    這時候,他注意到了一條被點贊三百多的熱評,發現那也是一個黃v發出來的。

    那個黃v是一個書畫協會的理事,他滿口誇讚:“這套石雕簷獸好漂亮!雖然是今人作品,但氣度雄渾,威嚴凝重,一定是大家之作!小同學,它的作者是誰,叫什麼名字?”

    接著,又一個藝術協會的黃v聞訊而來,他表現得比前面那個更不理智,贊道:“大家之作,絕對大家之作!我敢保證,如果正式拍賣,這套石刻至少能拍到三十萬以上!”

    再沒有什麼比數字、比赤裸裸的金錢更刺激人的了。這句話一說,下面的群眾頓時興奮起來了,有人誇張地叫道:“我靠,天工社團壕啊!竟然把好幾十萬的東西拿出來當獎品?”

    馬上有人叫道:“還有兩套,也能賣到這個價嗎?”

    與此同時,另一個黃v在下面跟了一句:“老陳,你說得也太保守了。現在收藏品市場上,石刻作品正是受重視的時候,這套簷獸如果宣傳得當的話,五十萬,八十萬,都是有可能的。”

    這時,有人@出了另兩個優勝者,他們也把自己的獎品放了上來,跟前面那人一樣,是一套九宮格圖片,有整體有局部,細節非常完整。雖然是手機拍攝的,效果不算太好,但也足以展現它們的全貌了。

    那兩個黃v頓時就驚了。三套簷獸風格全部不同,卻各具靈性,這水準可真是非同凡響!而且以他們的眼力也能看出來,這三套簷獸的確出自同一人的手中。

    同一個人,三套不同的風格,套套都是頂尖之作?

    這人究竟是誰?手法這麼陌生,感覺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石刻藝術界什麼時候出現這樣一個大手了?

    相關人士被吸引過來的越來越多,在微博下面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最後他們判斷,這三套簷獸,單套拍賣的話,每套至少可以拍出六十萬的高價。而這三套看似單一,其實卻又隱然成為一個整體。如果三套一起拍賣,價格可能可以高到三百萬!

    當然,這就需要良好的宣傳、有力的拍賣參與者了。不過,單是這個判斷,就足以證明這套簷獸石刻的價值。

    而它,竟然是京師大學新年晚會上,由天工社團拿出來,作為現場互動活動獎勵的獎品?

    隨手就送出三百萬的東西?

    這可不是一般的壕能做到的……

    藝術家們的判斷紛紛被人轉發出來,@了“婉容故居改建”的官方微博。群眾們最關心的一件事情是:在送出這套石刻獎品前,天工社團知道它值這麼多錢嗎?如果之前不知道的,現在聽說了,覺得後悔嗎?

    下午的時候,“婉容故居改建”的官方微博發佈了回應的消息。

    “謝謝大家對我們的關注。這三套簷獸是天工社團社長蘇進的友人雕刻的,指名作為活動的獎品而使用。天工社團踐約而行,只余欣然。”

    踐約而行,只余欣然!

    這回答真是太大氣了,一群人無語之後,紛紛在這條微博下麵點贊。

    夠壕,夠爽氣!

    而這樣的大氣,真是讓人覺得有些羡慕嚮往呢……

    與此同時,蘇進看著微博下面的評論,一笑道:“這只是個開始,石老師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這句話特別讓人無語。

    只是開始,雕刻出來的作品就能到這個水準,等他“修行”完畢,又會變成什麼樣?

    這時,蘇進期盼已久的電話終於來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30
0338 龐大策劃

    柳信然審視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老實說,對方真的完全不像一個年輕人的樣子。他從容地坐在沙發上,帶著一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閒適。這絕不是冒昧,而是看盡無數事情之後,沉澱下來的沉靜與淡然。

    柳萱的母親正在給他上茶,他半欠起身子接過,然後道謝,禮節適度,絕不過頭,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柳萱的母親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顯然非常好,笑吟吟地跟他說話。蘇進微笑著回應,氣度好得令人讚歎。

    幾句寒暄過後,蘇進正式坐了下來。

    柳萱的母親知道他們有正事要談,悄悄收拾果盤,退了下去。柳萱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蘇進,又看了看父親,坐在了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蘇進抬起頭時,柳信然審視的目光已經消失,看上去依然溫和而儒雅。他笑著說:“小萱會為一個同學的事情這麼費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蘇進向柳萱點點頭,微笑道:“柳學姐從一開始就對我們社團很多關照,現在,她雖然沒有正式入社,但也相當於是我們社團的一員了。”

    柳信然不置可否,道:“你們社團,你指的是天工社團?”

    “當然。”

    柳信然搖頭道:“你們天工社團,可真不像一個學生社團啊……”

    蘇進笑了笑:“運氣不錯,又有各方抬愛,做的事情稍微多了一點而已。”

    “多了一點?”柳信然繼續搖頭,“可不止是多一點而已吧。你不如直接說說看,你讓小萱把那個視頻拿回來給我看,是想讓我做什麼?”

    說到這裡,他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目光如刀一樣刺向蘇進,帶著濃濃的質問與審視之意。

    聽到這裡,柳萱有點緊張。

    沒錯,晚會之後,在會議室裡發生的衝突的視頻,是蘇進讓她拿回來的。當時蘇進跟她說,如果她父親柳信然有時間的話,不妨請他看看這些。

    蘇進當時的意思很明顯,是讓她直接坦然地把它拿給柳信然看。

    但可能是跟父親說話時的氣氛影響,或者是一些別的什麼因素,她選了另一個更加私人、更加迂回的角度切入,想要在最後有意無意地把蘇進的意思帶出來。

    沒想到她還沒正式開始說,父親只是剛剛看了視頻,就明白了蘇進的意思,直接讓她打電話給蘇進了!

    當時柳萱心裡就咯噔了一下,心想:壞了!

    柳信然外貌雖然儒雅有書卷氣,但性格其實是非常強勢的——不這樣,他也不可能帶起這麼大一個娛樂集團。他喜歡有話直說,很討厭別人在他面前使手段玩花樣,一般這樣做的人,首先就會在他面前得個低分。

    如果照蘇進說的那樣,直截了當地把事情說出來,柳信然或者感興趣或者不感興趣,至少不會有惡感。但像她這樣迂回行事,柳信然當然不會對她這個女兒怎麼樣,蘇進那邊就很難說了……

    所以,她跟蘇進打電話的話,把這邊的情況跟他解釋了一下,同時向他道了歉。

    蘇進當然不會責怪她,還反過來安慰了她。他說沒事,目的已經達到了,不管怎麼樣,柳信然已經對這件事產生了興趣,後面的事情就比較好辦了。

    現在,面對柳信然氣勢強烈的目光,蘇進仍然從容坦然,道歉道:“抱歉,這件事是我們臨時才決定的,想要借助昨晚晚會的一點小小熱度,來得比較急,沒辦法走正式管道,只好利用了一些柳學姐的私人關係。如果引起伯父的不快,我在這裡道歉了。”

    說著,他非常有誠意地低頭行禮,致以歉意。

    柳信然仍然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片刻後直起身子,換了公事公辦的態度:“不錯,這件事情我有點興趣,你把前因後果跟我說一下吧。”

    蘇進抬起頭,從身邊的背包裡拿出一個資料夾,遞到柳信然面前,道:“昨天晚上我們做了一份策劃書,想說的都在裡面了,請您看一下吧。”

    柳信然接過資料夾,放在桌上。他左手翻開第一頁,右手隨手拿起旁邊的咖啡杯。

    這份策劃書做得非常規範,第一頁是策劃的綜述,說明蘇進他們想做什麼。柳信然一眼掃過,右手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他看到視頻裡的內容時,心裡就已經有了一些估計,但現在看見策劃案首頁明明白白地寫出來,才發現,面前坐著的這個年輕人,野心比他想像的還要大!

    他把杯子放了回去,坐姿變得更直,以更加慎重的態度翻開了第二頁。

    很明顯,這份策劃案並不是寫給柳信然一個人看的,他所占的比例只是中間的一個部分。但對於他這樣的參與者來說,瞭解全域肯定會對行動更有幫助。

    第二頁是目錄,目錄裡寫明瞭即將參與的組織,以及大致的行動規劃。宣暉集團也被列入其中,名稱後面還被打了三顆星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柳信然卻沒有馬上問這個,而是指著目錄裡的組織問道:“這些組織,都是你計畫裡的?都確定可以加入?”

    蘇進坦然道:“這只是一個規劃,沒辦法全部確定。譬如柳伯父現在就還沒答應不是嗎?”他笑了笑,道,“這些是擬定邀請加入的單位,對此我們大致做了一下評級,五星是已經確定可以加入的;四星是大致可以加入,還需最後確定的;三星是有希望,但是還需要努力的;二星是需要多作努力的;一星……希望就不太大了。”

    他一邊說,柳信然一邊順著他的話去看每個組織後面的星級,同時也在看他們在這個策劃裡會佔據什麼樣的位置,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然後,他不置可否地點頭,翻開,一頁接一頁認真地看了起來。

    他手邊咖啡的熱氣從濃密到淺淡,最後完全消失。柳萱悄悄站起來,悄悄地為父親換了一杯。柳信然卻像是完全沒留意一樣,全心沉浸在這份策劃案裡,表情不斷隨著裡面寫的內容而發生變化。

    如此,柳萱一共更換了三次咖啡,每一次柳信然都完全沒有碰。

    最後,她正準備更換第四次咖啡時,柳信然抬起頭來,直視蘇進了好一會兒,最後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感歎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你的野心,真是太大了!”

    蘇進非常平靜地道:“不是野心,只是這些事情,的確是到了該做的時候了。”

    柳信然翻開其中一頁,指著道:“我看你這裡把《考古》編輯部打了五星,這可是文物修復界的一級刊物,你確定他們能夠參與?”

    聽到這裡,蘇進笑了起來,道:“這份策劃案,本來就是考古的副主編跟我一起製作的。他現在也在奔走,落實上面的一些單位。”

    柳信然有些吃驚,但看著蘇進,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的樣子。

    蘇進道:“這上面沒有寫得太清楚,對於宣暉集團要做的事情,我們是這樣打算的……”

    他話沒說完,就被柳信然打斷了。他轉頭對女兒說:“小萱,把筆拿過來。”

    柳萱一怔,立刻站起來,飛也似地拿來了一支鋼筆。

    柳信然拔下筆帽,翻回到目錄頁,找到宣輝集團那一欄,在原有的三顆星後面添加了兩顆,把它變成了五星。

    他合上資料夾,把它交還給蘇進,道:“娛樂新聞集團應該怎麼動作,我想我會比你更清楚一點。回頭我會先回去做一下安排,然後派人跟你聯繫。這上面寫的只是個大概,具體還有很多細節,到時候還需要慢慢溝通。不過你說得對,昨天晚上你們那活動熱度不錯,趁勢而行,效果更好。”他思索片刻,乾脆地道,“最遲晚上,我派的人會的電話給你,保持聯繫吧。”

    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收回資料夾翻開,把裡面的一個標為一星、一個標為二星的組織也劃成了四星。他道:“這兩個地方我比較熟,我去幫你聯繫,問題不大,你等電話吧。”

    他要了蘇進的電話,也把自己的私人電話告訴給了蘇進。做下決定之後,他的行動和語言堪稱雷厲風行。

    蘇進微微一怔,站了起來,真心實意地感謝道:“多謝您了!”

    柳信然不置可否地揮了揮手,道:“不需要你多謝,只需要你以後直接點,別利用我女兒來搞迂回的手段就行了。”

    柳萱馬上站了起來,急道:“跟他沒有關係,是我……”

    柳信然理也不理,只是直視蘇進。蘇進立刻會意地笑了起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柳信然也不多留他,揮手道:“行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去吧,我這邊也要開動了。”

    他指了指蘇進手上的資料夾,蘇進會意。要在短時間內把這麼多單位全部落實下來,推進行動,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於是,他也爽快地站了起來,道:“那就保持聯絡了。”

    柳信然點頭,讓柳萱送他出去。

    柳萱一臉不安的樣子,碰了碰蘇進的胳膊道:“對不起,我找錯了辦法……”

    蘇進笑了,搖頭道:“沒有,是我想錯了。你本來就是伯父的女兒,本來就不可能完全的公事公辦。而且現在這樣也很好,我們終於做到了,不是嗎?”

    他對著柳萱晃了晃手裡的資料夾,笑容極為和煦。柳萱深吸一口氣,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斬釘截鐵地道:“當然,你要做的事情,還沒有不能做成的!”

    她的眼中充滿了對蘇進堅定的信心,讓他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他快步離開了柳家的別墅,一步步走得極快,卻又仿佛穩若泰山。

    柳萱看著他的背影,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道:“嗯,我也要開始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1 17:31
0339 婉容其人

    京師大學新年晚會的熱度在微博上持續了整整一天。

    上午的時候,主要是昨天晚上參加活動的人出現,在微博上發圖以及寫長微博,表示對昨天晚上活動的興奮和驚豔。

    中午,天空電視臺播放節目的即時錄影,經過精彩剪輯的現場圖景讓頭天晚上的觀眾回顧了一遍當時的心情,也吸引了更多的觀眾。

    下午,石永才那三套石刻簷獸再次掀起熱潮。協會專家對它們的評價、對它們價值的判斷實在太驚人了。尤其是一想到這只是一個學校活動的獎品,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三套石刻簷獸屬於當晚的三個優勝者,這三個優勝者不是所有人都像最前面一個那樣,既不缺錢又很堅定的。

    藝術家們還沒有發表評論的時候,其中一人就以15萬的價格把自己手上的東西賣了出去,很快就有人上門取貨,付款成交。

    等到交易結束,他拿著錢喜滋滋地回到微博上時,才知道這三套簷獸得到的評價,以及專家們對它們的估價。

    一時間,他的心裡如同天崩地裂一樣,眼前一陣陣發黑。60萬的東西,他15萬就賣出去了,還得意地要命!

    這,這簡直太鼠目寸光了!

    片刻後,他在那條估價微博後面,陰鬱地把自己的經歷寫了上去,同時,還貼上了不久前的轉帳記錄。

    群眾們一確認他的身份,頓時就更興奮了。

    60萬是個大數字沒錯,但只是估價,是個虛的。這人發上來的15萬轉帳,後面的四個零卻是實打實的!

    那些專家們說得沒錯,這套獎品是真的值錢,真的能賣高價!

    這人的評論回復馬上就被轉發了出去,大家又是幸災樂禍,又是驚歎。

    天工社團的大手筆再次受到了關注,而另兩個優勝者則被接踵而來的轉發評論以及私信刷了屏。

    三套簷獸其實是一整套,聚在一起才最值錢。那個人已經把手裡的貨出手了,你們倆賣不賣?我可以出高價,20萬、30萬、40萬!別嫌錢少,這是私下交易,不需要交稅,也不需要拍賣抽成的,划算得很!

    最後,那兩個人可能是商量過了,同時發微博表示,讓別人不要再聯繫他們了,他們手上這套石雕簷獸不會再賣的,出多少錢都不賣。然後兩人同時消失,不回評論,也不回私信,不理任何人了。

    他們倆消失,卻讓這件事的熱度更高了。

    得有多少人私信給他們報價,才會把他們逼得這麼動搖,只能退出微博不敢說話?而這些人的價格,又開到了什麼地步?

    吃瓜群眾討論得熱火朝天,興奮得不行。

    然後晚上八點,天空電視臺的新舉動又讓所有人吃了一驚。

    天空電視臺每年也會有元旦新年晚會,會請很多明星前來參加,非常受人關注。

    他們的新年晚會同樣是在12月31號晚上召開,現場直播。然後,1月1日元旦正日子的晚上,天空電視臺會再在八點重播一次。

    他們的新年晚會搞得非常出色,所以雖然是重播,收視率通常也很高,很多粉絲或者普通觀眾都會專門等到這時候,再重溫一次昨天晚上的出色表演。

    結果今天元旦晚上八點,天空電視臺竟然打破了慣例,沒再重播昨天晚上的新年晚會,卻播起了另一場。

    等在電視前的觀眾本來以為可以再次看見群星雲集,結果出現的是意料之外的畫面,一下子全愣住了。

    這是什麼?

    有些人中午看過錄影,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不是京師大學的新年晚會嗎?但中午收視率普遍比較低,更多的人還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

    但沒過多久,精美絕倫的畫面就把他們吸引了過去。

    晚上這次放送經過全新的剪輯,比中午的更加精彩。

    它沒有像中午那樣,按照時間順序播放,開場就來了一輪快剪。它配上慷慨激昂的音樂,強勁的節奏,一瞬間就把四季畫面以及婉容故居的各種細節呈現了出來,最後拉出全景,展示出承恩公府剛剛擴建完成的狀態,以及皇后出閣的宏大場景。

    到達全景時,畫面變慢了,音樂莊重而悠揚,從各個角度展示著各種精美的角落,讓百年以前的歷史,用一種全新的面貌出現在觀眾們的面前。

    電視機前的觀眾被以最快的速度吸引。

    現在,傳統文化復興運動雖然正搞得熱火朝天,但始終只算是處於“開始階段”。人們可以看見一件件精美的文物,聽專家講述它們體現出來的一段段歷史,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壯觀華美的重現,好像真的把那段過去搬過來了一樣!

    3d投影在現場看最具效果,但天空電視臺通過最為專業的采播與剪輯,盡其可能地還原了現場能夠感受到的震撼,讓電視機前的觀眾也有了一些身臨其境的感覺。

    有些對天空電視臺以及這一行非常瞭解的人留意到了一些關鍵,某些qq群裡立刻討論起來了。

    “你們不覺得這剪輯手法很眼熟嗎?”

    “當然眼熟了!我拿我的‘十萬馬力’打賭,這絕對是黃老師的手筆!絕對是!”

    “沒錯,開頭快剪選的鏡頭、這節奏、這調色,都是黃老師的習慣。”

    “天空電視臺這是投了血本了啊?黃老師多久沒有親自動過手了?兩年了有沒有?”

    “他上次親自剪輯是天空電視臺為野生動物保護做的百位明星公益活動,那是兩年三個月前的事情,那之後,他就再也沒動過手了。”

    “請動了黃老師……這節目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京師大學的晚會現場是沒有旁白解說的,一方面是因為場景更震撼,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到場觀眾除了京師大學的學生,其餘全是文物修復類的愛好者。多餘的旁白,還不如讓他們自己體會效果來得更好。

    但放到電視上播放就不行了。

    電視觀眾的水準參差不齊,當然晚會效果很好,看個熱鬧也不是不行,但更深層次的東西如果體會不到,那就太可惜了。

    因此,天空電視臺把晚會分成了四個部分,每個部分取了一個標題,配上了一段聲情並茂的解說詞。

    這個解說者的聲音磁性而動人,才一出現,微博上馬上就炸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去跑圈我老公回來配音了!”

    “喜極而泣,我耳朵要懷孕了好好好好聽啊!”

    喜大普奔的不在少數,很快,圍觀者們都知道這個主持解說的是誰了。

    白澤恩,播音主持人,宣輝集團第一電視臺“輝煌電視臺”的台柱,曾經連獲四屆“金話筒”,是業內的傳奇人物。他跟剪輯師黃平一樣,一直在帶學生,做些幕後工作,很久沒有出面活動過了。天空電視臺會把他請來給京師大學這場晚會做旁白,足以體現對它的看重。

    精彩絕倫的剪輯,震撼人心的畫面,磁性動聽的旁白講解,吸引了大量觀眾的注意力。

    一些人守在電視機前面,本來是沖著群星晚會來的,看見不是就準備換台。結果只是多看了兩眼,他們就停下了換台的動作,目瞪口呆地看了起來。

    京師大學新年晚會被分成了四個部分“童年舊夢”、“末代皇后”、“時光荏苒”、“重獲新生”。旁白解說配以少量的字幕解釋,一方面講了婉容其人以及她動盪的一生;一方面講了這座古建築所在的位置、它的歷史價值和歷史意義;另一方面,則把重點放在了古建築的修復上。

    白澤恩娓娓道來,末代皇后婉容的故事吸引了很多人。

    在那樣的一個年代,沒有人能夠脫離時代的影響,婉容被選為皇后的那一刻,也註定了悲劇一生的開始。

    婉容這個名字,以及她的字“慕鴻”來自《洛神賦》的“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可見父親對她的期許。

    婉容的父親郭布羅榮源非常開明,一向主張男女平等,認為女孩子應該和男孩子同樣接受教育。婉容的生母在她出生時就應“產褥熱”而亡,而她後母恒香對她細心照料,寵愛備至,就像親生母親一樣。

    因此,少女婉容不僅容貌秀美清新,琴棋書畫也無所不通,能寫詩詞,還能用英文寫信,才華極為突出。

    末代皇帝溥儀于1911年正式退位,他與婉容於1922年成婚。雖然因為當時的中華民國政府對帝室的優待,她的婚禮仍然照搬皇后大婚的禮儀,但廢帝始終是廢帝,婉容空有皇后之名,而無皇后之實,精神上遭受了極大的禁錮與折磨。

    剛剛成婚時,婉容對未來仍然抱有天真與美好的嚮往,賑濟災民、學騎自行車、學習攝影,渡過了一段歡愉而快樂的日子。

    但不久,新鮮感過後,宮內枯燥的生活、時局的動盪、與溥儀的不合讓她越來越失望。

    1924年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溥儀被逐出紫禁城,婉容也隨之離開。

    隨著時間的推移,溥儀性格上的弱點暴露無遺。

    這時候,就要提到另一個勇敢而大膽的女人了,那就是淑妃文繡。文繡是第一個向皇帝提出離婚的妃子,溥儀卻把離婚的原因全部推到婉容身上,覺得一切都是因為婉容太專橫,從此對她冷落至極。

    1931年,溥儀在日本人的誘騙和策劃下,獨自一人秘密離津,逃往東北。兩個月後,婉容前往長春與他團聚。但溥儀一直對婉容置若罔聞,不聞不問,同時,婉容的行動也受到日本人的嚴密監視和控制。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婉容狂躁易怒,嗜毒成癮,與侍衛私通,十年內,從一個嬌美恬靜的一國之後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槁的瘋子。

    1945年,偽滿州被蘇聯攻佔,婉容在撤離中被俘虜,輾轉入獄,最後在吉林延吉的監獄裡獨自死去。死時,她仍然擺脫不了糾纏她下半生的鴉片,渾身散著著惡臭,最後連屍骨也找不到了。

    這樣悲慘的下場,誰能想像她當初的嬌憨多才,貌美如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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