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天朝之夢 作者:大羅羅 〈全書完〉

 
regn13 2017-12-28 19:05: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56 92667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48
第250章 糟了,是炸雷! 第一更求月票
    「糟了,是炸雷!」

    聽到大營外面傳來的陣陣轟鳴,在白雲山之戰中被傑森式手榴彈炸傷過的傅方立時就感到大事不好了。當日,白雲山上的明軍不過投擲出百多枚這樣的炸雷,就讓健銳營和廣州八旗新軍死傷了數百人!而現在爆炸聲密集到了讓人心驚的地步,明軍該丟出了多少炸雷啊!那些被僧格林沁放在壕溝裡的鳥槍兵、抬槍兵這下該死傷慘重了吧?

    「這是……」今晚對僧格林沁來說也是個不眠夜,明軍的夜襲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正披掛整齊,拄著腰刀端坐在大營當中,隨時準備指揮大軍打反擊。可是這此起彼伏的密集爆炸聲,卻在他的意料之外。雖然在白雲山之戰的時候已經見識過這種炸雷的厲害,但是他沒有想到明軍的炸雷居然多到這種地步!也沒有想到炸雷是可以直接往壕溝裡面扔的其實也很難在遠距離上將手榴彈準確投進戰壕。如果壕溝裡面的綠營兵都裝備著燧發槍,倒是能給冒險靠近投手榴彈的明軍擲彈兵造成一定傷亡。

    可是戰場上沒有如果二字,有的只是生死勝敗!

    被手榴彈炸得損失慘重的清軍綠營兵還沒有從驚愕中反應過來,精悍的明軍擲彈兵已經湧進了戰壕,喊殺聲、慘叫聲頓時就在清軍大寨東面響了起來。在剛才爆炸中倖存下來的清兵大多是沒有格鬥兵刃的鳥槍兵和抬槍兵,就算有些人配了腰刀,慌亂當中也沒有拔刀死戰的勇氣。而是飛也似的躍出戰壕,往清軍大營裡面跑去。

    關元寶也在逃跑的清軍之列,這個從小就生長在廣州城裡的旗人青年一邊跑一邊哭。不是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嚇哭的,而是為廣州闔城的旗人老少而哭,為即將要逝去的太平盛世而哭……

    石達開中尉則在笑!今天是十六歲的少年郎第一次殺人!用一把六連發的柯爾特手槍打死了一個大鬍子清軍軍官。也不知道是游擊還是都司。不過在柯爾特手槍跟前,都是一樣的不堪一擊!

    「兄弟們,不要戀戰。跟我衝!目標,清軍的炮兵陣地!」

    石達開一手拿著手槍。一手揮動軍刀,直指前方不遠處的清軍炮兵陣地。那裡擺放著一排12磅野炮,如果裝上霰彈,足可以把今天晚上參戰的3000名明軍擲彈兵都打死!所以今天明軍的第二個目標,就是清軍的這些12磅炮,只要把這些大炮的火門釘死,東江之戰可就勝了八成啦!

    「轟轟轟……」

    有幾門清軍的大炮已經打響了。不過射出來的不是霰彈鉛字兒,而是實心大鐵球!原來這些大炮在今天白天的時候都是裝填好炮彈的。現在只能射出炮彈,然後將架退式的大炮推回原位,再清理炮膛。裝填霰彈,這個過程即時是訓練有素的西洋炮兵,也需要一分多到兩分鐘才能完成。至於慌亂中的清軍炮手,只怕要五六分鐘才能搞定,可是衝鋒的明軍擲彈兵怎麼會給他們那麼長時間呢?

    「快。快投手榴彈!」

    所有帶隊衝鋒的明軍軍官都大聲呼喝著,讓手下的擲彈兵投彈殺傷聚集在清軍大炮周圍的炮手。隨著一陣陣轟鳴聲響起,清軍大炮周圍頓時就躺倒了一片橫七豎八的屍體。

    「沖上去了!沖上炮兵陣地!只要毀掉大炮就贏,只要毀掉大炮就能贏了……」

    明軍陣地上,朱濟世通過手榴彈爆炸的方位推測出明軍擲彈兵已經奪取了清軍的炮兵陣地。興奮地大叫起來。

    「王上,現在應該讓大隊壓上,依託那條剛剛奪下的壕溝同敵人交戰,敵人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炮兵,沒有辦法再同我們對抗了。」一旁的老皮爾興奮地舉起望遠鏡,一邊觀察戰況一邊提出建議。

    「韃子兵壕溝戰法還真是夠蠢的,把兵放在溝裡面挨炸彈,這個僧格林沁也不過爾爾嘛。」

    左宗棠也舉起望遠鏡,接著火光一下就看到五里外的戰場上,一面日月同輝旗插上了清軍炮兵陣地,約莫有數百名擲彈兵已經組成橫隊,正在幾個身姿頗為昂揚的青年軍官指揮下進行排槍射擊。還有數十人則忙著用錘子和鐵釘釘死陣地上大炮的火門,又將繳獲的火藥聚成一堆堆的,放火點燃。

    與此同時,清軍主帥僧格林沁也穿戴著一身精良打製的黃色棉甲,手按腰刀佇立於一排大木盾之後,前方幾十步外便是依託著另一排木盾同明軍交火的外火器營的洋槍隊。

    在僧格林沁的身後不遠處,還有三排跪在地上,身上橫捆著四五道繩索的綠營兵,在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站著一個手提鋼刀的八旗兵,都是僧格林沁的戈什哈。還有幾排已經掉了腦袋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還有十幾顆血淋淋的頭顱已經懸了起來!

    「僧王!我不服!我不服……」

    一個跪在地上正要挨刀的漢子忽然大叫起來,正是那位從小就長在廣州城的旗人青年關元寶。他是跟著潰退的清兵一起跑進清兵大寨的,正好撞上殺氣騰騰出來督戰的僧格林沁,於是便被幾個戈什哈拿下,綁在這裡就等著砍頭了。可偏偏不肯老老實實掉腦袋,大聲喊叫起來說真的,僧格林沁的戈什哈也沒有什麼行刑的經驗,所以沒有堵上這些倒霉蛋的嘴。

    「嗯,你不是廣東人?北方來的漢子怎麼也慫成這樣?」

    僧格林沁是不會理睬個要殺頭的綠營武官,說話的是臨時充任監斬官的傅方。

    「我不是北方來的,我是廣州的旗人,滿洲鑲白旗瓜爾佳.元寶!廣州是我的家,我家裡人祖祖輩輩就在廣州,已經有150年啦,整整150年啊……你們是在保大清保皇上,可我是在保家保親人,我怎麼會慫!可是我和我的人只有點不著火的鳥槍,想沖上去肉搏連把殺人的刀都沒有,只能在個溝裡面挺著死,難道這樣死了就能保住大清江山,就能保住廣州城……」

    說到傷心之處,這個關元寶居然放聲大哭起來。聽得傅方也傷心難過,說實在的,今晚上這事兒真不願這些綠營鳥槍兵、抬槍兵,都是僧格林沁的指揮失誤,居然忘了明軍手裡的炸雷厲害,把一幫鳥槍兵、抬槍兵放在個溝裡面挨炸!而部署在壕溝後面刀牌兵、長槍兵關鍵時刻都磨磨蹭蹭不敢向前。你讓這些急切之間連火繩都點不著的鳥槍兵抬槍兵怎麼打?

    「鬆綁!」傅方大手一揮,便饒了關元寶一死。陪著關元寶一起準備挨刀的十幾個綠營兵也跟著大聲嚷嚷想求活,只可惜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的廣東人,一口粵語說出來傅方聽著都煩,冷哼一聲:「憑你們這些一錢漢也想活?都砍了!」說著話就沖行刑的戈什哈一打手勢,十幾顆腦袋全都滾落在地了。

    望著前一刻還和自己蹲在同一個戰壕裡,現在已經丟了腦袋的十幾個屬下,關元寶長嘆了一聲。在滿大人的眼裡,漢人的命只值一錢!在漢人的朱家皇帝眼中,這滿人大概也是個個都該死吧?

    「萬歲!萬歲!萬萬歲!」

    戰場上廣東口音的歡呼聲又響了起來,打斷了關元寶的思緒。

    「關小子,那些一錢漢在吼什麼呢?」傅方拽了一下好像是驚魂未定的關元寶。

    「他們是在山呼萬歲,大概是朱逆要親自上來了吧?」關元寶望著前方火光衝天的地方,喃喃地道。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48
第251章 戰東江,洋槍對馬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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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847年8月20日,廣東東江北岸方圓近二十公里的戰場上,槍炮轟鳴,殺聲震天。

    時隔200年,明清兩軍竟然又一次為了廣州這座天南第一城展開了殊死搏殺。血戰從前一天午夜打響,到現在已經超過了6個時辰。清軍大寨東面的長壕完全被明軍佔據,大寨東側的木柵、矮牆也盡皆落入明軍之手,部署在此的四十餘門12磅銅炮也係數被釘死火門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舉動完全是多餘的。因為僧格林沁的清軍根本沒有奪回炮兵陣地的力量,這些大炮全都落入了明軍之手,如果不是火門被封,現在都能用來轟擊清軍了。

    石達開和他的一連擲彈兵,現在就組成兩列橫隊,依託著一道奪自清軍的胸牆同五十步開外的敵人打排槍。他們已經同對面的清軍槍戰了半個晚上,但是由於一方依託工事,一方有木盾保護,槍戰的效果並不怎麼樣。倒是被拖上來的9磅、12磅大炮給清軍造成不小的損失。但是清軍同樣蒐集了剩餘的火炮,都集中到了東線,同明軍對轟,雖然處於下風,但也勉強維持住了局面。

    在石達開所帶領連隊的左右分別是一連輕步兵和一連步兵,再遠一些的地方,則是屬於另外兩個團的部隊。他們組成了一道長約5里的戰線,成為明軍的第一線。數十門大炮被推了上來,就在明軍第一線的背後,在長壕西側的高地上架設起來,正不停地發炮猛轟。

    炮兵的身後,則是由另外二十個連的明軍所組成的第二線,他們全都站在長壕裡面待命。在明軍正面戰線的兩側。還有擔任側衛的四個營,其中三個部署在右翼(左翼靠著東江,又有明軍水師的炮艦掩護。因而無需部署重兵防護)。

    朱濟世的赤底團龍旗現在就豎立在原先屬於清軍的那條長壕後面。這位大明再興之君,現在是一身明黃色團龍窄袖圓領袍。頭戴烏紗翼善冠,騎在一匹阿拉伯血統的軍馬上,威風凜凜地督戰。這身大明皇帝的常服,朱濟世其實不是很喜歡,不過他手下的一干文武眾臣還有明軍將士們,都希望他這麼個打扮那個模仿拿破崙的灰軍裝加三角帽在中國好像不大受歡迎。當然,普通的明軍官兵可不能穿得那麼拉風。有一件呢子灰軍服就不錯了,這料子還是英吉利進口(歐門恩格斯公司出品,恩格斯家這下發財了)的呢?

    護衛在朱濟世身邊是兩營擲彈兵、一營錦衣騎兵和兩百多名錦衣衛親軍。

    「那人就是朱逆嗎?」

    僧格林沁舉起單筒望遠鏡,一下就看到了三四里外。數百穿著大紅色軍服的錦衣衛團團護衛下的朱濟世。一面日月同輝旗和一面赤底團龍旗就在他的身後迎風招展,成了戰場上所有明軍官兵的精神支柱!

    這就是漢人的君王!?比起紫禁城裡的大清聖君如何?

    一個怎麼都有點大不敬的念頭,忽然就從僧格林沁的心底裡面湧起了,而且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且不說用兵打仗治國的本事,單說這花銀子的能耐。恐怕道光聖君爺就沒有朱逆十分之一聖明了。

    紫禁城裡那位聖君爺可是吃個雞蛋要花幾十兩,龍袍打個補丁都要幾千兩,想吃完片兒面(麵疙瘩湯)內務府都敢要7500兩(成立片兒面膳房)的主兒……對面那位漢人皇上那身龍袍頂天就花幾十塊銀元吧?朝廷辦洋務、辦八旗新軍,銀子花了有千萬兩,效果又如何呢?而那朱逆的兩萬多新軍又花了多少銀子?也不曉得有沒有一百萬兩?

    要比賺銀子的水平。道光聖君可就差得更遠了。眼下大清朝一年的歲入,比起乾隆年都多不了多少!而那個朱逆愣是赤手空拳賺到了金山銀山,聽說在世界上都是數一數二的巨富。這廣東省要是落到他手裡,還不要一年生出兩三千萬的銀錢?這些錢在朱逆手裡,至少能花出朝廷兩萬萬兩的效益!

    這廣東要是姓了朱,這大清要是再不狠狠振作一下,這江山只怕就懸而又懸了……

    嘆了口氣,收起那點大不敬的心思,僧格林沁回頭對烏蘭泰、祥麟、傅方等人道:「你們看到了吧,那個人大概就是朱逆,亂我大清江山的就是他!都說說看,咱們有什麼法子可以替皇上替大清除此巨禍?」

    烏蘭泰、祥麟、傅方三人此刻都站在馬鐙上舉著望遠鏡在觀察前方的明軍陣形。聽到僧格林沁的提問,烏蘭泰首先答道:「回王爺的話,下官看來這朱逆還是有些託大,竟敢置身於我滿洲鐵騎的眼皮底下,只要我以馬甲重兵破其中央,便可直取朱逆,即使不能陣斬該賊,也能將其迫走。眼下賊軍士氣皆繫於朱逆一身,該逆一退,賊心必亂,再以大軍擊之,可獲全勝!」

    僧格林沁微微點頭,烏蘭泰所說與他所想的一樣,但是現在的滿洲鐵騎到底有多鐵還真不好說?能冒著槍林彈雨突破敵軍中央?而且朱逆前方還有一道壕溝,等閒的軍馬怕是跳不過去……真是條該死的壕溝!

    就算有少量騎著良馬的馬甲突過去,朱逆身邊的護衛也不少,還有兩百多人都牽著高頭大馬,這些馬比自己騎的蒙古駿馬都要高大雄壯!怕是千金難買的良駒(其實就是英屬印度的軍馬),這朱逆的銀子真是多啊!

    「王爺,使用馬甲衝陣怕是唯一挽回劣勢的法子了,要不然等到外火器營的洋槍隊撐不住了,咱們這一戰也就要輸了。」一旁的傅方看到僧格林沁不說話,便接過話題道,「不過那道壕溝恐怕不容易通過,朱逆敢大搖大擺出現在陣前,想來也是倚仗有長壕保他周全吧?」

    他指了指明軍的右翼道:「倒是逆賊的右翼有些單薄,只有三個五百人的方陣,也沒有火炮,如果能用馬甲將之擊破,賊軍必定陣腳大亂,屆時再以大軍掩殺,可獲全勝。」

    「可是這樣一來就沒有機會斬殺朱逆啦!」僧格林沁遙望了一眼遠處的朱濟世,自言自語地道,「也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王爺,」廣東提督祥麟這時提議道,「若要陣斬朱逆,靠一千馬甲恐怕是不夠的,須得全軍壓上,做一錘子買賣,要是不行的話就只能……」

    要是不行就只能灰溜溜逃出廣東了!當然這話祥麟沒有說,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僧格林沁,等著他拿最後的主意。

    「這一錘子買賣還是做不得。」僧格林沁沉默半晌,最後還是搖搖頭,「傅方聽令!」

    「末將在!」

    「著你領一千馬甲往攻敵右翼!記住,不必同逆賊方陣糾纏,直取朱逆的本陣即可,能迫退朱逆就算大功!」

    「渣!」傅方就在馬上行禮,領了僧格林沁的大令就去調集馬甲向北迂迴了。

    「祥麟聽令!」僧格林沁接著安排道,「著你督率本王的軍標,廣東綠營提標,潮州鎮標、英德鎮標、瓊州鎮標和惠州碣石鎮標一同向賊軍正面猛攻!」

    「渣!」祥麟也在馬上接過軍令,回頭就去組織綠營兵送死了。剛才僧格林沁調給他的四個鎮標是廣東七鎮裡面比較能打的部隊,再加上僧格林沁的軍標,祥麟自己的提標,基本上囊括了廣東綠營所餘戰力的七八成,一把都充了炮灰!要是傅方的馬甲沒有迫走朱濟世的本陣,東江這一戰怕是要輸掉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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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戰東江,洋槍對馬甲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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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江北岸,槍炮轟鳴,殺聲震天,清軍的反擊似乎開始了。

    打小生長在廣州城內的旗人瓜爾佳.元寶現在是廣東綠營軍標的普通一兵,傅方只是饒了他的命,並沒有將他官復原職,而是貶為了普通的綠營兵丁。

    現在他不得不拿起藤牌,揮著腰刀,頂著明軍的槍彈往前衝。要不沖也不行了,僧格林沁的戈什哈就在後面督戰,不是用腰刀,而是用褐貝斯洋槍逼著大傢伙衝!而且衝鋒之前還敞開了供應鴉片,有菸癮的都給過足了,沒菸癮的都發了白酒壯膽。

    不過關元寶用不著鴉片、白酒和督戰隊,也會豁出命去沖的。因為他是滿人,是旗人,而且還是生在廣州,長在廣州的旗人!如果僧王的大軍在東江北岸被漢人的朱家天子打垮,這廣州是鐵定要丟的。到時候自家的老娘、媳婦和小子還能有活路?

    朱家天子在《大公報》上都說了,庚寅之劫,旗人殺了70萬廣州人,殺了整整12天啊!這事兒他請教過滿城裡面的老人了,的確是有的,是尚可喜帶著人幹的,屠城12天,最後還要倖存的廣州人謝恩……有沒有殺夠70萬不好說,不過二三十萬漢人總是殺掉的!

    若是讓朱家天子打下了廣州,殺個兩三萬旗人解恨不多吧?可廣州滿城裡面哪有那麼多旗人可殺?怕是自己那個沒車輪高的小子也活不成了。

    不能讓朱家天子打勝,為了自家的妻兒也要把姓朱的擋住……

    他喘著粗氣,蒙著頭往前。身邊的夥伴一個個被前方明軍打過來的排槍擊倒。可他卻安然無恙。

    「預備……開火!」

    石達開又一次揮動指揮刀。然後就是一陣整齊的爆響,一排帶著刺刀的滑膛槍蓬蓬開火。前方密集的清軍大隊頓時稀疏了不少,但卻沒有後退,仍然像瘋了一樣潮湧而上。槍聲又響了起來,然後是大炮轟鳴的聲音,這是明軍的12磅和9磅大炮在發射霰彈!無數細小的鐵彈從黑洞洞的炮管噴湧而出,如暴風雨一樣橫掃過去。

    關元寶倒下來了,不過不是被漫天飛舞的鉛子鐵彈擊中的。而是被身旁一個被打成血葫蘆的綠營兵給撞倒的,如果不是這傢伙,關元寶可就該變成血葫蘆了!

    當他推開那具已經沒有氣息的屍體,掙紮起身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清兵。對面的明軍已經開始衝鋒,他們都端著上了明晃晃的刺刀的洋槍,嗷嗷叫著「萬歲」,好像是猛虎下山一樣撲過來!

    「是時候給皇上盡忠了,瓜爾佳.元寶沒有給祖宗丟臉……」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腿肚子卻不住打顫。手裡那把腰刀好似有千斤重,怎麼也舉不起來!

    「把刀扔了。兩手舉起,蹲下!」幾個明軍同時吼了起來,手中的火槍都對準了關元寶。

    咣噹一聲,關元寶的刀就掉在了地上,藤牌也扔了,兩隻胳膊高高舉起,不過沒有蹲下,因為他的腿腳根本不聽使喚。

    嗚哇……

    關元寶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

    「哭個啥?不殺頭的,就割個辮子。」一個明軍士兵把步槍背好,掏出匕首就割了關元寶的辮子,然後又有人過來用繩子套住關元寶的脖子,牽了就走。現在的明軍秉承濟世軍,是不嗜殺的。等到廣東打下來後,還有不曉得多少建設工程需要苦力,這俘虜當然要多抓一些了!而且關元寶現在穿著綠營小兵的軍服,說是旗人大老爺都沒人相信。

    「沒想到這清軍竟也有悍不畏死的時候!」

    當關元寶和其他被俘的綠營兵在明軍押送下走向後方的俘虜營時,朱濟世正舉著單筒望遠鏡,一邊觀戰一邊感慨。

    「一次自殺式攻擊而已,雖然勇敢,但是毫無用處,這樣愚蠢的敵人我在中東見多了。」

    老皮爾舉起望遠鏡,觀察著清軍的又一波攻勢,這一回清軍祭出了「木盾戰法」,數百個大木盾組成了個「木牆」緩緩向前逼近。不過這堵「木牆」可以抵擋明軍的火槍,卻擋不住大炮。幾十門9磅、12磅大炮同時開火,鐵彈呼嘯著貫穿敵群,連木盾帶後面的兵士統統掃倒,只留下一地的碎片和屍體。

    「王上,小心敵人的騎兵從我右翼突破!」左宗棠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皺眉道,「僧格林沁在驅使綠營兵送死,目的應該是將我軍注意力吸引到正面,然後出動騎兵攻擊我右翼。」

    「右翼有三營兵,足夠了。」朱濟世笑了笑道,「滿清騎兵破不了空心方陣的。」

    ……

    「再說一遍,不必攜帶弓箭,只帶馬刀、長槍即可!全軍……向前!」

    看到麾下所有的騎兵都翻身上馬,或抽出長刀,或手提長槍。傅方也乾淨利落地跨上戰馬,抽出道光皇帝御賜的寶刀,下達了前進的號令。他現在指揮的並不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察哈爾馬隊,而是京營健銳營的騎兵。這支兵是京營的精銳,平日訓練也比較嚴格,而八旗兵的訓練科目當然少不了馬術的。所以這些八旗兵雖然比不上察哈爾、黑龍江過來的馬隊,但還是能騎馬衝鋒的。

    至於帶領他們傅方,更是精於騎射的武進士出身,馬上功夫不在僧格林沁之下。就見他一馬當先,帶著上千人的馬隊,從清軍大寨的後方迂迴,躲過明軍的視線,向明軍的右翼潛行而去。

    而此時,擺在明軍戰線右翼的部隊大多是明軍第二旅的兵,所以整個右翼,包括那三個負責側翼安全的營,都是由第二旅旅長蘇玉娘統一指揮的。

    「王上要我們注意側翼安全,特別是要提防八旗馬隊的突擊。我看可以把兩個團炮連的12門9磅炮撤下來,擺在側翼。」第二旅的參謀長黃植生根據朱濟世剛剛下達的命令提出了建議。蘇玉娘蹙眉想了想,覺得沒有必要把兩個炮連都抽調下來,只調動了一個炮連,又命令第102團的三個營擺了一個長條形的空心方陣。

    「告訴張嘉祥、羅亞旺和馮子材,讓他們務必服從墨瑟上校的命令,堅定守住,不得有失。」蘇玉娘低聲下達完了命令,又聚精會神開始觀察前方的戰場。

    張嘉祥、羅亞旺和馮子材三人都是兩廣天地會系統出身,又是蘇玉娘推薦給朱濟世的「將才」,在鴨脷洲軍校當了幾個月的「旁聽生」就出來帶兵,還都委了一營之長。如此重用,一方面是因為蘇玉娘在朱濟世那裡的面子大,一方面也因為明軍的軍事人才確實有限。那些剛剛從軍校畢業的青年軍官當個參謀或是連長、排長還行,但是營、團、旅三級的中高級軍官,還需要經驗豐富的軍人擔任。所以營級軍官多用上了些年紀,行伍出身(當強盜也算行伍)又能聽的懂軍校課程的軍官,團級軍官則都是洋將,四個旅長當然都是朱濟世的心腹。

    俗話說一物降一物,張嘉祥、羅亞旺和馮子材三個強盜本來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官兵的,可是跟過拿破崙皇上的墨瑟上校顯然不是尋常官兵。墨瑟上校的命令,他們全都不折不扣地執行,用最快的速度指揮部下襬出了一個團級大空心方陣。正好橫在明軍右翼,堵住了清軍馬隊突擊的路線。當然,由於東江北岸是大片的平原,傅方的一千馬隊也不是不能繞過去,不過是多走幾里路(方陣的側翼佈置了6門9磅炮,所以需要從大炮射程之外繞)而已。(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48
第253章 戰東江,洋槍對馬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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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世的軍事專家在提及18、19世紀戰爭中的步騎對抗時,往往會忽略炮兵的作用。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炮兵並不是擺在步兵陣地後方的支援性武器,而是直接擺放在第一線,用來直射的「大號火槍」。這種「大號火槍」的有效射程一般都在500米開外,遠遠大於弓箭和步槍。而在這個距離之外,結陣前進的騎兵,仍然可能被9磅或12磅大炮的火力殺傷。如果等到以拿破崙三世的名字命名的拿破崙大炮(12磅野戰炮,是前裝炮時代的巔峰產品)被鑄造出來後,騎兵在1000米外行動都毫無安全可言了。

    可不能小看這500米到1000米的距離對騎兵的不利影響,因為這不僅意味著騎兵需要冒著敵人的大炮火力衝鋒,還意味著他們必須在更遠的距離上發起衝鋒!否則騎兵就得在敵人大炮的轟擊下等待衝擊的命令了。

    而衝鋒距離的加大,對馬匹的體力是一個極大的考驗。畢竟馱著一個穿著盔甲那種長槍的騎兵飛速奔跑絕對是一件體力活兒。為此,西方國家利用人工選種的方法,培育出了體力、耐力和爆發力都較為出色的馬種,從而使騎兵衝鋒的距離不斷加大。而滿清騎兵所用的蒙古馬,雖然有吃苦耐勞,適應能力強,對食物的要求極低等優點。然而卻也有個頭小、負重差、速度慢、爆發力小等缺點。

    當然,這並不是說蒙古馬不好。事實上,在弓馬取天下的時代,蒙古馬好養活和巨大的數量優勢,已經決定了它比世界上任何一種其它的馬匹更加適合充當軍馬。但是在大炮成為戰爭之神以後,蒙古馬在體力上的劣勢就顯露無遺了。

    「下馬!」

    在距離明軍空心方陣1000米開外,清軍馬隊的指揮官傅方下達了下馬蓄力的命令。和後世影視作品中。騎兵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的畫面不同,傅方帶領的馬隊是慢慢走到明軍側翼的……要是放開了跑上幾公里,這些馬兒的體力可就耗盡了。待會兒還拿什麼衝鋒實際上除了那種一人雙馬、三馬甚至是六馬,輪流騎乘的戰術。普通一人一馬的騎兵的機動性比步兵強不了多少。這馬兒可是非常嬌貴的動物,可不能把它們當驢子使喚。

    而草原騎兵的戰鬥力大半也源於此,他們的馬匹供應極度充足,根本不怕把馬跑死跑瘦,所以機動性永遠高於漢民族的騎兵。

    健銳營馬隊的一個協領這時過來向傅方行禮道:「傅大人,不如直接衝陣吧!讓逆賊領教領教咱們滿洲的騎射!」

    「逆賊擺的是空心方陣,這是西洋步兵克騎兵的打法。」傅方也讀過恩格斯的《泰西兵略》。知道明軍步兵的方陣不好對付。

    「這陣能克騎兵?傅大人,您莫開玩笑了。」那協領看來一眼明軍的空心方陣,笑了起來。

    步克騎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實際上只要步兵結個什麼陣,通常都能克制住騎兵的衝擊!要不然沒有騎兵優勢的漢族怎麼可能佔住中原這塊在東方來說一等一的寶地?

    傳統的重甲長槍弓弩相配合。也能像個刺蝟一樣,讓草原上來的騎兵無可奈何。呃,也不真是無可奈何,他們有兩個辦法。一是圍困;二是疲勞戰。因為步兵在不結陣的情況下很難對抗衝擊力強大的騎兵,而結陣的步兵又無法機動。所以圍困一直是騎兵對付步兵大陣的最佳手段。而疲勞戰則是反覆衝擊,當然不一定是真的沖,而是一恐嚇性的衝擊,為的就是消耗步兵的體力和箭簇。

    所以歷史上的步騎對抗,極少有一錘子買賣。往往要反覆較量上一整天甚至更久,實在是一件很費力氣的活兒。

    如現在明軍步兵擺出的空心方陣,如果不是裝備滑膛槍和大炮,是很難抵擋住騎兵反覆衝擊的。而在滑膛槍、來復槍和大炮稱霸戰場的時代,騎兵再別想反覆衝擊步兵方陣了。因為被步槍的鉛彈和大炮的炮彈擊中基本上就死人一個了,即使沒有當場死亡,19世紀的殺人醫生們也會送他們上路(不過這個情況已經被朱濟世部分改變了)。多沖上幾次,步兵還沒垮,騎兵就先死絕了。

    「要是不沖,就得繞道,起碼多走十里地,要不放開跑的話,至少要一個時辰。」那協領皺著眉頭道,「要是跑馬過去,又得花不少時間蓄力。到時候這個步兵大陣可能會和朱逆會合……」

    「唉!咱們犯了個錯誤!」傅方忽然拍了下巴掌,「咱們該帶1000洋槍隊和幾門大炮過來!我記得《泰西兵略》上面介紹的騎兵戰例大多都是步、騎、炮配合作戰的。如果咱們手裡有洋槍隊和大炮,就能用洋槍隊攻其正面,用騎兵攻其側翼,破陣就不難了!」

    「可是現在……」那協領指了指正面戰場的方向,「傅大人,僧王那裡可已經盡全力在攻了,如果咱們不動的話,僧王就要敗了……」

    僧格林沁一敗就什麼都完了,靠傅方的1000騎兵是無論如何挽不回大局。

    「只能拼一下了!」傅方咬了咬牙,顯出悲壯的表情,「無論如何不能丟祖宗的臉!告訴下面,就一錘子買賣。蒙馬眼,衝!」

    1000名騎兵在傅方的一聲令下,全都翻身上馬,在協領德明帶領下發起了一波義無反顧地決死衝擊!之所以如此豪勇,是因為絕大部分八旗子弟都沒看過《泰西兵略》。在他們看來靠1000名八旗鐵騎都能摧破數萬漢人步兵,前方那個單薄的大陣根本就不堪一擊。

    馬隊如洪流一般向前洶湧而去,即便6門9磅炮打出的實心彈擊穿了整個馬隊,把幾十名騎兵從馬上掀翻下去,也不過是讓稍稍馬隊稍稍亂了一下,衝鋒的勢頭並沒有減緩。

    傅方並沒有領頭衝鋒,這位武進士出身的清軍將領是熟讀過《泰西兵略》的,所以不大看好這次衝鋒的效果,只是不得不沖罷了。不過他這有用之身,可還得留著保大清保皇上呢!

    「裝霰彈!」明軍炮兵陣地上,四發霰彈在炮兵連長的號令聲中填入了炮膛。

    「開火!」

    轟的一聲,無數細小的鉛彈像雨點一樣飛射而出,迎頭撞上正在衝鋒的八旗馬隊,頓時就是人仰馬翻,慘叫聲四起。

    三百步!最多只有三百步了!傅方一邊放慢馬速,一邊在估算著馬隊前鋒和敵陣間的距離。

    「啪啪啪……」

    「這是洋槍齊射!」傅方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了,心道,「又犯了錯誤,不該直接攻他們的正面……」

    看到八旗馬隊直接向己方大陣正面突擊,法國佬墨瑟上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可是將自己麾下的一個輕步兵營都擺在了正面,400支貝色麥步槍的火力可不是鬧著玩的。300碼外管殺不管埋啊!

    「輕步兵!開火!」老上校揮動指揮刀,興奮地大叫了起來。

    「啪啪啪……」

    又是一輪齊射,這次是在200碼的距離上打出的,衝在最前面的八旗馬甲頓時就倒下一大片,後面的馬甲又有不少被前面的人和馬屍體拌倒,衝鋒的陣形紛亂起來了。

    帶頭衝鋒的德明看到這一幕眼角直抽,400步外是霰彈,300步外就火槍齊射……還那麼準!衝到200步又打一輪!這還給不給騎兵活路了啊!

    正想著的時候,啪啪啪的火槍齊射聲又響了起來,德明只覺得胸口一疼,然後渾身的力氣迅速流失,他低頭一看,自己棉甲上心口的部位赫然有個正在冒煙的焦黑色的傷口……

    「果然打敗了!」看到德明從馬上摔落,傅方的心頓時就一沉到了底。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48
第254章 綠營是替罪羊 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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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0馬甲居然破不了1500步隊!傅方,你是干什麼吃的?我們八旗鐵騎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石灘鎮,清軍老營,僧格林沁毫不客氣地訓斥著剛剛領著三四百丟盔卸甲的馬甲敗回來的傅方。

    「王爺,不是屬下等無能,實在是逆賊的洋槍隊太厲害,先是用6門9磅炮轟,再用能打三四百步的能打遠射的洋槍擊打,然後再是所有的洋槍齊射,只是一波衝鋒咱們就沒了六百多勇士,這仗不能這麼打下去了……」

    傅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把他的1000馬甲慘敗的過程報告給僧格林沁。僧格林沁聽了一半,就冷冷地哼了一聲。

    「逆賊的洋槍洋炮那麼厲害,怎麼就沒傷著你傅方半根毫毛呢?逆賊的槍子炮子該不會認識你傅方吧?」

    「王爺,那是因為屬下沒有帶隊衝鋒,屬下是跟在隊伍後面的。」

    「你怕死!」僧格林沁怒喝道。

    他現在的心情很是糟糕,之前的交戰結果自然是大敗,新立的寨子被明軍奪取,加上傅方帶領的馬甲的傷亡,八旗兵丁在不到一天的交戰中就損失了三千多!至於綠營的損失已經多到無法計算了……僧格林沁帶著部隊撤退的時候,直接把綠營兵拋棄在戰場上,讓他們替八旗兵擋子彈來著!加上這段時間廣東清軍裡面的「旗漢之別」,那些綠營的漢兵漢將們早就寒透了心,所以是成片成片的投降、逃亡,根本沒有幾個會往石灘鎮的老營撤退。因而一戰打下來,僧格林沁帶出去的25000綠營。還能收攏起來的還不到3000,其中有500多還是綠營裡面的旗人軍官。

    「沒錯,屬下的確怕死!不過屬下不是因為自己怕,而是為大清怕!」傅方理直氣壯地道。「王爺,容屬下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大清朝的太平盛世已經過去了,將來就是逆明反賊和咱們爭天下!可咱們大清爭得過逆明嗎?從東江之戰來看是爭不過的!」

    「一派胡言!」僧格林沁咬著牙道。

    「王爺!」傅方拱拱手,「屬下的話是不是胡言,您老心中有數……東江這裡才打了一天,咱們就沒了兩萬綠營,三千八旗!逆明反賊死傷了多少?只怕還沒有1000!咱們大清有多少綠營?多少八旗兵?要這麼個打法。天下早晚姓了朱!」

    這話,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但卻是比真金還真的真話!

    東江一戰的結果,已經說明了滿清八旗新軍辦得很不成功!在朱濟世的明軍面前,這些八旗新兵根本不堪一擊,呃,就是可堪一擊也不行啊。八旗才多少人?漢人又有多少?這朱濟世據有廣東看來是定局了。光是廣東一省的漢人起碼有2000萬吧?至少比八旗多10倍!按照一比一的交換比打,漢人死一百幾十萬,旗人就他媽絕種了!

    「王爺,現在京裡面那些大爺還在做八旗勁旅,天兵無敵的春秋大夢,哪裡曉得漢人已經有了不亞於英吉利兵的強軍!如果咱們這些知道逆賊虛實的人都把命丟在廣東,誰還能回北京去給皇上敲警鐘?誰還能去編練新軍和朱明逆賊一較高下?」

    僧格林沁默然無語。打過東江之戰,他才知道朝廷編練八旗新軍的路子是有問題的。倒不是說八旗新軍不該編練,而是這力度還太小!練新軍的力度和辦洋務的力度都小,進度也慢,這樣下去天下早晚得給朱濟世奪去了!

    「單單幾萬八旗新軍肯定是不夠的,而且咱們旗人太少……新軍必須得旗漢回混編,不能都用旗人,否則禁不住消耗。另外,洋務也要放開了手腳大辦,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縮手縮腳了。往後咱們就在和南邊比誰的新軍多,比誰的洋務強!比不過就是亡國滅族!」

    傅方說著話眼淚就下來了,這亡國滅族的危機,就在眼前啊!如果旗人再不振作,不但大清朝要亡。就連一二百萬旗人,也都要跟著滅族了……

    僧格林沁繃緊的臉孔一鬆,換了個沉思的神色,自言自語地道:「大辦新軍,大辦洋務也得有銀子才行啊!朝廷的銀子早就河干海落了……廣東再一丟,每年起碼得少收七百萬,到時候……」

    「得裁了綠營!」

    僧格林沁一怔,傅方就掰開手指頭給他算開了,「……全天下的綠營兵有六十多萬,軍餉、兵器、賞賜、人吃馬嚼的糧草,一年怎麼都要花費朝廷小2000萬兩。可是這幫子綠營兵又是怎麼報朝廷的厚養之恩?綠營漢官是成百成百的附逆,綠營兵丁是成千上萬的逃亡,廣東的局面就壞在這些綠營兵身上!這樣的兵不裁了,還養著作甚?」

    這是要把丟失廣東的責任全推給綠營啊!僧格林沁想了想,嘆口氣道:「綠營裡面也有好漢子的,都裁了,只怕這些人去投朱逆……」

    「綠營的好漢子可以抬旗!」傅方咬了咬牙,接著往下說,「咱們旗人太少,雖然武藝嫻熟,但眼下是靠洋槍洋炮打天下的時代!武功再高,也擋不住洋槍!王爺,這漢軍旗必須得擴編,把綠營裡面真心忠朝廷,保皇上的漢子都編進來!」

    僧格林沁已經有點明白傅方的意思了,得把廣東戰敗的則任都推給綠營,趁機再上摺子提出裁撤綠營,而在撤綠營的同時,還要擴編漢軍旗,把綠營裡面能打的,真正效忠大清朝的兵丁抬進漢軍旗,作為將來八旗新軍的主力滿、蒙八旗的人數到底有限,根據僧格林沁所知道的數字,還不到160萬人,能拉出30萬八旗新軍已經是極限了。這麼點人,是無論如何保不住大清江山的,如果要裁了綠營,就必須擴編漢軍旗,至少要將30萬漢人丁壯編入漢軍旗,這樣就能拉出60萬八旗新軍了!

    「敗軍之將,除了請罪摺子,還能有臉給皇上上別的摺子?」僧格林沁語氣低沉地道。

    傅方哼哼一笑,壓低聲音道:「王爺,放眼滿蒙八旗,除了您,皇上還能用誰將兵?成都將軍琦善?伊犁將軍奕山?還是領班軍機穆彰阿親自出來帶兵?就是皇上豁得出去,他們自己也不敢來!」

    這話還真不錯!雖然僧格林沁在廣東打了敗仗,但是這個罪,頂天就是革職留用,朝堂之上保管人人都替僧王求情,因為當下可沒人哪個八旗親貴敢硬著頭皮出來帶這個兵。

    僧格林沁嘆了口氣,扭頭瞧著烏蘭泰和祥麟,這兩位都面如死灰,是嚇得!剛才那一仗打得實在太慘,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都不為過。

    「得放棄廣州城!」僧格林沁斷然道,「烏蘭泰、祥麟,你們先走一步,去把廣州城內的旗人老弱婦孺都帶走了,把廣州交給葉名琛的撫標吧。再讓十三行出銀子,每家至少100萬……就先這樣了。」

    「王爺,棄了廣州……去哪兒啊?」祥麟抖著聲兒問。

    「韶州,去韶州吧。」僧格林沁沉默了下,「無論如何不能讓亂局入湖南……朝廷裁撤綠營,擴編八旗都是要時間的,這洋務一樣得花時間才能大辦啊!還有,回頭咱們和賽制台一塊兒上摺子,提出裁綠營,擴編漢軍旗的主張吧。」

    「王爺,真要提?咱們可都是……罪臣啊!」烏蘭泰怔了一下,怯怯地望了眼僧格林沁這個蒙古王爺。

    「什麼罪臣不罪臣的,」僧格林沁擺了下手,「這亂世才開頭呢!大清江山還得靠咱們保,就是真有罪皇上也得包庇,要不然靠誰去和朱逆打?漢臣清流?能行嗎?」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49
第255章 廣東須全取 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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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東東江,石灘鎮。

    炮聲隆隆,將對面清軍營寨轟得煙塵斗亂。數十門12磅、9磅加農炮就地放列,實心炮彈在旁邊堆得跟小山一樣,炮手都脫光了膀子,將火藥包和一發發的炮彈裝填進炮膛,再奔雷馳電一般發射出去。

    明軍的官兵,以營為單位,在炮兵陣地後面組成了一道道密集的三列橫陣,個個都士氣昂揚,就等著他們的王上朱濟世下達總攻的命令。

    在石灘鎮東南北三面的高地和村莊上空,現在都豎起了日月同輝的旗幟。被僧格林沁部署在這些據點的綠營兵在明軍的猛攻之下,不是投降就是覆沒。每一面日月旗揚起,整個戰地的明軍,都會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音,就連從東莞、寶安兩縣調來的民伕,都情不自禁地跟著一起歡呼。

    「大明萬勝!大明萬勝!」

    剛剛被委任為大明右丞相的劉鵬聊起馬車窗簾,往窗外望去,就看見成千上萬的綠營兵正垂頭喪氣地在少量明軍的押送下,步行向南而去,他們都是昨日東江大戰中被俘的清軍。

    唔,投降的自然都是綠營兵,大清的八旗兵個個都是好樣的,全都寧死不當俘虜!所以滿清在廣東的敗局「真」是這些腐朽不堪的綠營兵造成的!而在僧格林沁等人給道光皇帝的奏摺中,還言之鑿鑿地宣稱:「粵民皆漢奸,粵兵皆賊黨」。

    「哥,待會兒見了王上您可得幫著說說,也給我們第四旅一個上陣殺敵的機會,這功勞不能都讓韓四、蘇玉娘和羅軍旗立了去,咱們兄弟可是在歐羅巴洲就從龍的老臣。」

    說話的是劉炯。大明王家陸軍第四旅旅長,挺大一軍官兒,不過卻沒有什麼威信。這大明朝的另外三個旅長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唯有劉炯是在英國念了一年多軍校,然後就空降下來當旅長了。這次的東江大戰本來是不錯的立功機會。卻又被朱濟世安排去「綏靖地方」,也就是看守後路順便再剿滅一些不服從大明的地方勢力。

    聽了弟弟的話,劉鵬就是嗤地一笑,捋著鬍子道:「慕林,急什麼?這明清亂世才開始呢,還怕沒有立功的機會?」他頓了下又道,「慕林。你覺得王上把你我從寶安縣招了來是為什麼?」

    劉炯搖了搖頭,一臉迷茫。

    劉鵬笑了笑,看著弟弟道:「一定是全取廣州!」

    ……

    東江之戰雖然還沒有完全結束,僧格林沁還據著個寨子死扛。但大局已經定了。朱濟世現在用圍三闕一的辦法,就是想把僧格林沁的八旗兵逼走,然後一路尾追,怎麼都能再吃掉僧格林沁一半的兵力,剩下一點殘兵敗將肯定不敢再留廣東不走了。

    這廣東一省。無疑將是朱家天下。所以取廣州不難,難在全取!所謂全取,不僅僅是完完整整的廣州城,還包括廣州的人才、資本和中國第一商埠的地位,都需完完整整保存下來。落到大明手中!

    在眼下的滿清道光年間,廣東的手工業是非常發達的,毗鄰廣州的佛山更是工商重鎮,號稱「天下商賈聚焉,煙火萬家,百貨駢集,會城(廣州)百不及一也。」其中又以冶煉鑄造、陶瓷生產、紡織絲綢、漆器生產等四大行業最為發達,產品行銷海內外,整個佛山從事手工業生產的「工人階級」不下數十萬,各種工場商號也是以萬計數。而廣州城長期以來又是中外交通的第一重鎮,藉著一口通商的便利,不僅聚集起了海量的資本,還擁有大量從事內貿外貿的商人,百萬巨富都能用車載斗量來形容。

    光是朱濟世控制的匯豐銀行在過去幾個月中,就從廣東的豪商巨富手中吸收到了不下10000萬兩白銀的巨額存款!這樣巨量的資本如果能用來發展廣東的工商業,在可以想見的將來,廣東必將能引來一場所謂的產業革命浪潮吧這些人雖然在歷史上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多半淪為了買辦,但是那不過是環境使然,如果朱濟世領導的「資產階級革命」成功,他們無疑將是新興資產階級的光榮一員了。

    「慕文,你和十三行行首伍紹榮的聯絡還保持著嗎?」一見到劉鵬,朱濟世立馬就想到他的故主伍紹榮了,廣東豪商素來以十三行為首,而十三行又以怡和行為首。所以拉攏住伍紹榮就是全取廣東的關鍵。

    「並無聯絡。」

    劉鵬的回答讓朱濟世略有失望,「此人可有背清向明的可能?」

    旁邊的劉炯笑嘻嘻地道:「王上,這伍紹榮除了背清向明還有別的路走嗎?他的怡和行在您的匯豐行裡存了上千萬銀子,這筆銀子可不單單是他們伍家的……北京的不少八旗親貴都在十三行持了暗股,這銀子要沒了,伍紹榮一家就是跑去北京也是死路一條!」

    不是一個人死,而是一家人統統都要死!

    這個話朱濟世完全相信,十三行的買賣可不比濟世行,都是沒有一點難度,也沒有技術壁壘,全靠壟斷吃飯!可這麼好的事情憑什麼輪到他們?十三行裡面哪一家沒有幾百萬上千萬的身家?光是他們這幾個月存入匯豐行的款子就超過6000萬了!可見這些人富豪到什麼程度!這麼多銀子要都是他們自己的,就是打死道光皇帝朱濟世也不信。這十三家,不過就是浮在表面的招牌,背後定然是北京城的親貴。要是把這些權貴的銀子都弄沒了,伍家上下自然是百死莫屬了。

    「只要他們背親向明,怡和行的產業就是伍家的。」朱濟世望著二劉道,「其餘各行也是一樣的,我不管他們背後是誰,只要他們跟我干,這些產業就是他們自家的。」

    「王上,各行各家的產業加在一塊兒怕是不下一萬萬,若能充為軍用……」劉鵬一邊說話一邊望著朱濟世的臉色。他和伍家的確沒有聯絡,但不等於不在惦記伍家的家業,以伍家為首的十三行所擁有的財產總額絕對能抵得上大清朝兩年的歲入,要都歸了大明朝廷,就算百萬強兵都養得起了。

    朱濟世淡淡一笑:「慕文,抄沒商家總是一錘子買賣,短期來看財政收入是增加了,可是損害卻是長期的,如果抄沒成了習慣,就沒有人敢把錢投在咱們的地盤上了。而且我大明需要的是產業革命,就像現在的歐洲一樣,工業興盛,商業繁榮,國家的歲入自然豐厚……現在廣東的商人以十三行為首,如果十三行被咱們查封了,這不利影響恐怕怎麼強調都不為過。」

    其實朱濟世還有一個想法,希望透過十三行對廣東的手工業進行重組和產業升級。雖然朱濟世自己就是大資本家,但也不能包辦一切,這樣只會把四大行搞成大而不強的大公司。所以必須要在四大行之外,另行扶植民族資本。而且在同佛山、潮州等地的手工業溝通,幫助他們提升產業結構的問題上,十三行的手段遠遠要多於朱濟世。畢竟廣東的手工業是面向南洋市場,做出口買賣的,十三行就是他們的主顧,說衣食父母也不為過,而且有許多手工業大作坊本身就是十三行在經營,所以只要拿住了十三行,也就拿住整個廣東手工業的中樞神經了。再加上十三行的資本和朱濟世提供的技術,在廣東推動一場產業革命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這些,他便笑吟吟地望著二劉,「慕文,慕林,這全取廣州的差事就交給你們兄弟二人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49
第256章 匯豐行姓朱,廣州城也得姓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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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南關。

    十三行行首,怡和行行主伍紹榮的所在,是珠江岸邊一所富麗堂皇的大宅子。

    宅子是伍紹榮的父親伍浩官所建,雖然富貴,可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裝點已經有些過時,比不了鴉片戰爭後出現在廣州南關的外商洋房新奇精緻。不過這棟宅子的主人在廣東商界一言九鼎的地位,卻是任何一家實力雄厚的洋行所無法比擬的。

    因為怡和行伍家所擁有的財富比活躍於廣東、南洋的任何一家洋行都要多!早在20年前,伍家的家產就高達2600萬兩百銀,相當於1000萬英鎊!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財富,廣州這些行商的背後,都是八旗親貴,不是王爺便是軍機。伍家自然也不例外,包括領班軍機穆彰阿,洋務大臣耆英,道光皇帝的弟弟惠親王綿愉等人,都在怡和行持有暗股,總計達到怡和行股份的五成以上。正是因為這些人的支持,怡和行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但是怡和行的當家人伍紹榮卻知道,這數十年來伍家的似錦繁華,已經隨著五口通商時代的到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敗十三行壟斷外貿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而那些持著暗股的王公大臣卻不管這些,該上的供是一兩銀子都不能少給,而為了辦八旗新軍,各種攤派加征又如潮水般湧來。伍家就算有金山銀山也頂不住啊!

    而那位橫空出世的朱明海外天子,則成了壓垮伍家的最後一根稻草!只是伍家就是要垮,也必須把京裡那些親貴的暗股給結清了,雖然他們誰都沒有真正出過一分錢。好在朱濟世這個反賊的行動不算快,滅了廣東水師督標以後好幾個月還沒有來打廣州城,給了伍家低價變賣財產套現的機會。現在這些銀子都存進了法國人開的匯豐銀行。總數還有1000餘萬兩(銀元),基本上夠賠退暗股了。

    這樣伍家一門老小至少能吃口安生飯,不至於給朝廷安個通匪的罪名給拿了下獄。和伍家的想法一樣。十三行中另外十二行的行主,這些日子也都在變賣家產套現。得來的銀子也都存入了匯豐行。幾個行主前些日子見面聚會的時候還在說:要是沒有這個法蘭西匯豐銀行,大傢伙在急切之間可沒法子把幾千萬兩銀子運出廣東,就算到了北京,也只能去菜市口挨一刀了。

    現在雖然不可避免的家破了,但是卻不至於人亡,對這些依附於滿清權貴發家的行商們來說,真的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至於將他們自己名下的百萬千萬家財真個據為己有。可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時辰不過近午,伍家豪宅的門口已經滿滿噹噹都是車馬了,全都是廣州城最豪闊的行商們的馬車,同時整條街上還佈滿了戴著紅纓子的差官侍衛他們都是行商們的隨從。十三行的行主起碼都有個道員銜,所以進出也是八抬大轎,全副朝廷命官的儀仗。個個都是「紅頂商人」,不過只能忽悠一下沒見識的小老百姓,真正兩榜出身的官員是沒有一個當他們回事兒的。

    大概知道自己的主子馬上就要大難臨頭。這些穿著虎皮的隨從們一個個都沒了精神,垂頭喪氣地倚著牆角曬太陽,順帶著盤算一下東家倒了以後該往哪裡去混差事。聽說這廣州城很快就是朱家天子的都城了,也不曉得大明朝的官員要不要長隨?

    正各自盤算將來的時候,就看見兩輛嶄新的西洋馬車在一隊肩著洋槍的兵士護衛下匆匆而來。這兵士個個都是金發碧眼。身上的軍服也是西式的,廣州南關這裡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們是「大清之友」法蘭西的兵,是法蘭西公使派來保護匯豐銀行廣州分行的。

    那裡面可存著至少上千萬兩白銀呢!廣州城內的朝廷大員也都往匯豐行存了銀子這可不是不愛大清朝的表現。這年頭沒有什麼電子轉賬,要辦匯款的話除了匯豐行就是幾家錢莊票號,不過眼下兵荒馬亂的,廣東水師、福建水師又垮了,中國人的錢莊票號根本沒有辦法把銀子運出廣東。要不走匯豐銀行的路子,總不能把辛辛苦苦貪污來的銀子扔在廣州城給朱濟世吧?

    所以廣州城內的大清官員們對法國人派兵保護匯豐銀行的行為,都是表示歡迎的。

    而今天,廣州十三行當家匯聚伍家花園,其實就是要同匯豐行大班莫斯利和買辦湯啟文見面。這兩個人雖然沒有大清的官身,不過就是廣東巡撫葉名琛見了人家都是客客氣氣,絕對不敢拿半分官架子,更不敢隨意索取賄賂。這一樣是商人,人家的腰桿子怎麼就那麼硬呢?

    守在門口的門政侍衛(伍紹榮是布政使銜),自然也看到了這隊扎眼的法蘭西洋兵。臉色都是一變,笑容自然替下愁容。還有一人飛也似的跑進院子,是去給伍紹榮報信的。

    兩輛馬車停在了伍家大宅門口,車門一開,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法國洋鬼子莫里斯和一胖一瘦兩個中國人從馬車上下來,胖的那人正是湯啟文。這兩個中國人都是西服革履,而且全都沒有留辮子!這在大清朝可是殺頭的罪過,不過有匯豐銀行這座大靠山,誰還管你有沒有辮子?

    不一刻,就看見伍家那位骨瘦如柴的當家人提著衣襟一路小跑著就出迎來了,不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位伍大老闆一臉的堆笑忽然間就變得僵硬起來,抬起一手指著湯啟文身邊的中年人,張大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湯啟文卻早有預料一般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伍紹榮抬著的手:「良輔兄,勞您這位朝廷二品大員親自出迎正是愧殺小弟了。」說著他又指著身邊的中年男子笑道:「這位劉慕文同您可是老相識了吧?不過今兒小弟還是要給您重新介紹一下,慕文兄是我們匯豐銀行的新任大班,是匯豐行大老闆親自指派下來的,別說小弟了,就是莫里斯大班也是要聽他的話。」

    「什麼!?」伍紹榮的臉色頓時就鐵青起來,連說話的聲音都發顫了,「匯豐行不……不是法蘭西洋行嗎?怎麼也和……姓朱的搭上邊了!?」

    劉鵬上前一步,笑呵呵地拍了拍伍紹榮的肩膀,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道:「良輔兄,有什麼話不方便在這裡講,咱們進去說,好嗎?」

    伍紹榮目光一轉,看著門口一隊肩著洋槍的法國兵,良久才嘆口氣,低聲道:「那些法兵該不會是朱家豢養的吧?」

    劉鵬笑了笑,點點頭道:「一些僱傭兵而已,拿人錢財,替人打仗。現在駐紮在匯豐行周圍的三百人都是朱家雇來的。」

    「匯豐行,真的姓朱?」伍紹榮臉色灰敗地問。

    「朱家有六成股份,剩下塞古爾女公爵佔三成……良輔兄,您知道朱家主人和這位女公爵是什麼關係嗎?」

    伍紹榮一怔,隨即想起白斯文的《歐遊見聞錄》上面曾經說過朱濟世生性風流,在歐洲情人頗多,其中不乏極有地位的名媛,這個什麼塞古爾女公爵只怕和朱濟世有一腿吧?

    說著話,劉鵬邁開步子就要往門裡面走,伍紹榮卻忽然喊道:「慢著,慕文,今天你來的不是時候,巡撫葉大人微服到訪,現在就在這裡!」

    劉鵬哈哈一笑,「葉名琛也在?那正好見上一面!」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49
第257章 匯豐行姓朱,廣州城也得姓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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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名琛屈尊降貴光臨伍家豪宅的目的自然是要錢,不是為他個人他是清官,當過湖南布政使、江蘇布政使、廣東布政使和廣東巡撫這樣的肥缺,家產不過區區幾十萬兩,這種清官在大清朝正是不多了,都可以用兩袖清風來形容了。所以他今天來伍家不是為個人索賄,而是為僧格林沁和賽尚阿籌集軍費,僧王的要價是1300萬!當然這是獅子大開口,十三行急切之間籌集不到那麼多錢,不過650萬之數是不能少的。

    今天伍紹榮把匯豐行大班莫里斯和買辦的湯啟文請來,目的就是想從匯豐行提起現款。不過這個目的,現在看來是無論如何都達不成了。

    「什麼!匯豐行是朱……朱逆的產業!這、這、這……怎麼可能!」

    「是啊,這怎麼可能!朝廷的銀子不也存進匯豐行了?」

    「對啊!洋務大臣林大人還親自寫信推薦過匯豐行,說是信譽良好呢!」

    「完了,完了,我潘家這些下要家破人亡了……」

    「潘大人,你別暈啊……」

    「來人呢!把這、這三個逆賊給我拿下!!!」

    一干十三行的行主聽到「匯豐行姓朱」這個噩耗之後,各個都有尋死的心了!他們不是把全副身家存進匯豐行,而是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存進去了!如果到了北京沒有銀子交給背後的王公大臣,還不得全家老小一起上菜市口抵命?

    除了這些行主,葉名琛葉大清官兒也快急死了。他當然是難逃一死了,他是封疆嘛!現在僧格林沁的大軍在東江慘敗,廣州肯定不守!他這個巡撫自然要一死報君恩的。他死了以後,他那一大家子好幾十口人,可就都指著他的幾十萬兩積蓄吃飯過日子呢。現在可都存進匯豐銀行了……這下可不是銀子能不能取出來的問題,而是有沒有通匪的問題了!

    「人呢!伍紹榮,為什麼不拿人!」一身便服的葉名琛跳著腳嚷嚷著問伍紹榮。如果他是武進士出身。這會兒就自己撲上去了。

    「葉大人息怒,葉大人少安毋躁……」伍紹榮心中也是叫苦不迭。他是有家丁的,平常拿個把毛賊是沒有問題。可是今兒要拿得劉鵬是大明右丞相啊!而且人家劉相還帶著西洋僱傭軍保護,他的家丁能和西洋大兵打?別開玩笑了,真要有這本是還當家丁?早去考武舉了!

    「少……安毋躁?你你你難道也通匪了?姓伍的,我大清待你可不薄啊!」

    伍紹榮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劉鵬卻先開了口,「伍良輔到了北京。這副身家可就沒了,咂咂咂,可是一千多萬銀元啊!十輩子花天酒地的敗家都敗不完!這就歸了那幫旗人權貴……換誰能甘心?要是投了我家天子,就是大明復國功臣。這份家業不就保全了?」

    這話一出口,鬧哄哄的屋子裡面頓時就鴉雀無聲了。

    是啊,保全家業!還能撈個復國功臣,誰不想啊?當然,如果能獻上全部身家。買個平安,大傢伙兒未必敢起這個心思,可是眼下襬明沒有這個機會了。銀子到了朱濟世的銀行裡,還能允許大家拿出來送給滿清高官?這個別說門了,窗戶都沒有半扇。

    要是沒有銀子獻上。那幫滿清狗官還能饒了自己?與其北上送死,不如留在廣州搏一下,這個大明朝看起來蠻有希望的!僧格林沁帶來的八旗天兵都一敗塗地了,綠營更是接二連三全軍覆沒,更誇張的說那幫吃道光俸祿的綠營漢官成百成百的投降!

    這大明朝怎麼看都像很有前途的樣子。

    「葉大人,下官覺得,這滿清享國二百年已經夠長了,咱們漢家也該有英雄出世了。」

    說話的是剛剛暈過去的「紅頂商人」潘仕成。他是鹽商出身,花了二十萬兩白銀捐了個布政使,又用巨資走通了門路獲得了行商的地位。可惜賺到的錢還不夠填各路孝敬捐納的窟窿,什麼鋪路、賑災、種牛痘、造船、造水雷都要他出銀子,一副身家都差不多被掏乾淨了。還剩下一點都存進了匯豐行,準備拿起北京買個平安,也不知道夠不夠。擔驚受怕了好幾天,聽說匯豐行是朱家的產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乾脆裝暈菜。這會兒聽說能保身家還能當功臣,就立馬醒過來表態了。

    「潘仕成,你要造反不成?」葉名琛黑著臉喝罵道。

    「葉名琛,你也別咋呼了,咱們這些漢官在道光眼裡連狗都不如,這廣州眼見不守,你自然是一死報君恩了。而我們這些人到了北京沒錢孝敬那幫旗下大爺,自然也是菜市口挨刀的命!要想活,還要活得滋潤,就只有棄清投明!」說著話,潘仕成就沖劉鵬一揖到地,嚷聲道:「劉相爺,兄弟潘仕成願意棄清投明,追隨朱天子排滿復國,拯救天下億兆漢民!」

    劉鵬笑呵呵點頭,對潘仕成道:「德輿兄,你在滿清有個二品頂戴,不過那個頂戴是怎麼回事兒咱們都知道的。在咱們大明這裡,是不用這種有名無實的虛銜來從商人口袋裡面討銀子的,咱家天子也不缺那幾個賣官的小錢。如果你要做官,那麼這個商行的買賣就得移交給兄弟子侄去做,以後一心一意為大明朝廷辦事兒。天子跟我說了,第一個投靠我大明的十三行行主可以做個商務部尚書!正二品的大官,可不是候補的!」

    「尚……書!」潘仕成吸了口氣,立馬摘下腦袋上的頂戴花翎像丟垃圾一樣扔一邊兒,又給劉鵬一揖,「兄弟要做官!要當尚書,這生意我不做了,以後一心一意為天子辦事兒!」

    這就當尚書了!葉名琛心說,自己要投靠大明的話,能不能也當個尚書?當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罷了。

    「葉大人,該您了!」劉鵬笑吟吟地看著葉名琛,「您說句話吧,您要殉清,這就請回城待死,咱們就來生再見。您如果還想要為天下黎民做事情,那麼一個尚書的差事也少不了,若能開城迎降,天子還能給你封個侯。你們葉家,可就是大明的勳貴了。」

    廣州是繁華似錦之地,如果葉名琛能無血開城,保住廣州免遭戰火,自然功勞不小,封侯也是應該的。

    劉鵬目光炯炯地看著葉名琛,對方一言不發,顯然是動了心了這萬古艱難唯一死啊!歷史上葉名琛是「海上蘇武」,病死在印度的。如果肯一死報君恩,也就沒有這個「蘇武」之名了,應該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吧?

    葉名琛的目光在屋子裡面掃了一圈,劉鵬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笑了笑道:「明王的大軍下午就到,是走珠江水面上過來,廣州南關這裡還有大明山、廣義堂和小刀會的兄弟相應。大傢伙兒若要棄清投明,就在伍家吃個晚飯,明天早上廣州就是大明的地盤了。若要為大清效死,也不用帶著家人去北邊,就在伍家花園的池塘裡解決吧,也免得拖累家人。」說著話就回頭看著伍紹榮,「良輔兄,一千多萬身家啊!這等富貴日子還有的好過,是不是啊?」

    伍紹榮嘆口氣,給劉鵬拱拱手,「伍家願意獻出八成家產……」

    「不要,不要!」劉鵬忙擺擺手,笑道:「咱家天子缺什麼都不會缺錢,你的一千多萬就留著傳給子孫吧。」

    「當真?」伍紹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是真了。」劉鵬拍了拍伍紹榮的肩膀,又回頭笑吟吟看著葉名琛,「葉尚書,要不咱們倆單獨再好好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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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無血取羊城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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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兩廣總督衙門。

    在賽尚阿的書房之內,兩人正默默地對視。明軍的日月同輝旗已經出現在廣州南關!昔日繁華的商埠,現在已經成了兩軍對陣的戰場。不過僅僅是對陣,並沒有真的交火。因為廣東清軍的最高統帥賽尚阿,還沒有決定是戰是走。而葉名琛的到訪,又給他帶來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身為大清廣東巡撫的葉名琛,準備投降大明朝了!

    屋子裡面靜悄悄的,只聽見賽尚阿粗重的喘氣聲音。

    到了最後,賽尚阿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都在發抖,咬著牙質問道:「葉名琛!皇上哪點虧待你了?你是道光十五年的進士,在翰林院三年就外放了知府,沒兩年就升了道台,之後就是按察使、布政使,短短十二年就做到了廣東巡撫這樣的封疆大吏!你現在就這樣仰報君恩!」

    聽著賽尚阿質問的口氣,葉名琛臉兒一紅,差點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不過他既然已經失了「名節」,當了貳臣,自然不會被賽尚阿一番質問就回心轉意的。

    葉名琛冷冷道:「廣東之戰的大局已定,僧王已經敗了!而且是慘敗!這廣東眼見著就要姓朱了……制台大人,您可是封疆大吏啊!而且大清朝、道光皇帝對你的恩更厚,你打算怎麼仰報君恩?還有廣東滿城裡面上萬的旗人老弱婦孺,又準備怎麼仰報君恩呢?明軍一旦打破這廣州城,恐怕他們都得為200年前庚寅之劫中殉難的70萬漢人償命吧?」

    賽尚阿身子一顫,瞪大眼睛,只是看著葉名琛。葉名琛的臉上卻浮現出得意的笑容。侃侃而談:「道光皇帝的心思我都知道。他是仁君,所以捨不得你和僧格林沁把命丟在廣東,也舍不得廣州滿城裡的一萬多旗人。你們旗人少啊,所以精貴,死不起!不像我們這些一錢漢。隨便死,是嗎?賽制台,道光皇帝想必已經給了你和僧格林沁密旨……讓我署理兩廣總督,好讓你和僧格林沁帶著廣州城裡的旗人逃走吧?要不您現在就把聖旨拿出來,咱們辦一下交接,您就趕緊帶著您的督標還有我撫標裡面的旗員一塊兒走吧。現在明軍大隊還沒有到。走快點應該能逃掉的!」

    賽尚阿拍案而起,戳著葉名琛:「葉名琛,你混蛋!此時國難之時,你不思報效還投敵附逆,就不怕我讓人拿了你問罪!」

    葉名琛神色不動,冷冷地道:「拿了我。你和僧格林沁怎麼辦?廣州城內的一萬多寶貝旗人怎麼辦?都挺著等死?賽制台,還是照我說的辦法來吧,你帶著旗人旗兵趕緊走,有多快走多快,我留下來做貳臣,這樣廣東之敗也能有個頂包的……不是你們旗人不能打,是我們這些漢臣皆無恥!這樣各取所需。多好的事情?您上哪兒去找?」

    賽尚阿狠狠瞪著葉名琛,卻不發一言,到了後來,還是移開目光,跌坐在椅子上面,嘿嘿冷笑:「你這等貳臣投到朱逆那裡真的能得重用?自古哪個君王會喜歡朝秦暮楚之輩?還有這青史之上,就不怕留下萬古罵名?」

    「再不得重用,也比在大清這裡強啊,若是沒有朱明復起之事,兄弟或許還能有個部堂入值軍機的前途……雖然難得道光的信任。但是面子上的尊榮還是有的,如果能活到七老八十,還可以有個紫禁城坐轎的恩寵,勉強算是位極人臣了。可是現在呢?潘老中堂都是無恥漢臣,林少穆都入不了軍機。何商隱都以四品道員銜效力軍前,祁叔穎和徐仲升也都成了兩個磕頭蟲。我這種人,在大清朝這邊還有什麼指望?不如一早投靠到朱家天子那邊,雖然當不了宰相,不過一個尚書還是有的,而且朱家天子那裡可沒有滿尚書!」

    賽尚阿神色木然,呆坐椅中。想想葉名琛的話,這道光皇帝不相信漢臣還是有道理的,這天下之事,果是出不了一個利字!雖然大清對漢人士大夫已經不薄,然而還是比不了朱濟世……人家那裡沒有旗人,而且也說了不學前明豢養太監,連吏員的差事都給士人來做,真正是和士大夫共天下!這漢人士大夫再不動心就是呆子了!之前還沒有許多漢人士子去投靠,那是因為朱濟世還沒有展示出可以席捲天下的實力,在大陸上也沒有根據地。

    可是現在,僧格林沁的八旗天兵都讓人家輕輕鬆鬆打垮了,廣州城還有整個廣東省轉眼都是朱家的了,興許福建、廣西很快也要姓朱,甚至這江南半壁幾年內都會被朱家席捲,這些漢人士大夫怎麼會不去和朱家共天下,非要給滿清當奴才?

    「漢臣,真的靠不住啊!」賽尚阿感嘆了一聲,望著葉名琛,「我若把廣州城交給你,你能保證我的人全都安然撤出廣東?」

    「當然保證不了,」葉名琛嘴角一勾,微微笑道,「賽制台,小弟只能保證小弟的撫標不會落井下石。至於廣州城外的幾千明軍先鋒多半也不會猛追,他們人手不多,廣州城還有臨近的佛山鎮才是他們的目標……那些個旗人婦孺老弱沒什麼油水,他們不會感興趣的。不過再晚一點,明軍大隊一到,可就不好說了。」

    賽尚阿沉默了半晌,才艱難地點點頭。葉名琛的話不錯,廣州城和佛山鎮這兩個大城的秩序沒有幾千兵馬是維持不住的。廣州城外的這點明軍不可能放著兩個肥的流有的大城不看管,分出重兵去追擊旗人婦孺老弱這一路萬水千山的可不容易走,這些老弱婦孺能有一半活著到北京已經不容易了。而且他們到了北京,也是朝廷的負擔……

    看到賽尚阿點頭,葉名琛也長吁口氣,這全取廣州的功勞算是立下了。他之所以會冒險來和賽尚阿說這些話,其實是因為他沒有把握控制自己的撫標,畢竟撫標裡面的漢人軍官大半都被撤換成了旗員。誰知道他們到時候會不會發飆在廣州城內大殺大掠?所以他乾脆冒險攤牌,利用賽尚阿的「菩薩心腸」,讓他自己把廣東撫標裡面的旗員帶走,同時也給大明留下一個完完整整的廣州城。

    ……

    廣州南關,伍家豪宅之內。

    一票剪了辮子的廣州豪商,正陪著大明右丞相劉鵬,還有剛剛帶兵在天字號碼頭上岸的劉炯一塊兒喝茶,順便等著廣州無血開城。

    「諸位,這匯豐銀行的背景,還須保密一段時間。」劉鵬端著茶盞,笑吟吟地掃了屋子裡面的豪商一眼。廣東最有錢,或許還是全中國最有錢的一批人,現在都聚集在這裡,剪了辮子,宣佈向大明朝效忠了。

    「那是自然,我等定當守口如瓶。」

    聽了一眾商人的表態,劉鵬也滿意的點點頭。這些做行商的,嘴巴都是很牢靠的,誰也不會把背後主子一年從他們這兒撈多少銀子的秘密洩露出去。這匯豐行的背景即使會曝光,也不會通過這些人。

    就在此時,門外一個穿灰色軍服的明軍軍官飛奔進來,到了劉炯身邊,俯身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劉炯臉上頓時顯露出興奮的表情,對劉鵬道:「大哥,賽尚阿跑了!廣州北城城門大開,萬把個旗人老弱正在幾千綠營兵的護衛下往北逃去!」

    說著話就跳了起來,似乎準備佈置追擊。劉鵬卻擺擺手道:「慕林,少安毋躁,且由賽尚阿去吧,你的任務就是全取廣州,不僅是這個廣州城,臨近的佛山、順德、三水、香山、花縣都得安安穩穩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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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追逃敵、入廣州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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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陣驚雷過後,佈滿天際的烏雲翻滾了幾下,如織般的暴雨終於從空中直落下來。

    「這雨要是早來幾日就好了!」

    蒙古王爺僧格林沁站立在中軍大帳之內,望著空中降下的豪雨,仰天長嘆。這雨要是早來幾日,他的大軍就不至有今日之敗了!

    他從廣州帶來的四萬多八旗、綠營,現在算上烏蘭泰、祥麟帶走的一千人,也只剩下不到一萬三千,其中八旗兵還不到八千,短短數日的血戰,代價竟然如此高昂!在他看來,明軍的火器犀利,正是清軍慘敗的最主要原因。

    「王爺!王爺,不好啦……」一名戈什哈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手裡還拿著緊急軍報,「廣州!廣州城丟了!」

    「什麼?怎麼會這麼快?」僧格林沁愣了愣,他身後的傅方卻先嚷嚷起來了。這廣州可是堅城,當年尚可喜、耿繼茂的兵花了10個月才打破明軍據守的廣州城。現在朱濟世的明軍怎麼可能在一日之內就破城了呢?

    「是葉名琛附逆獻了廣州城!」那戈什哈咬著牙道。

    「漢奸!葉名琛這個漢奸!」傅方跺著腳大罵,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飛到廣州城去一刀剁了葉名琛這個大漢奸。

    「賽制台他們怎麼樣了?」僧格林沁皺著眉頭追問,「還有廣州滿城裡面的旗人……」

    「回王爺的話,賽制台、烏都統和祥軍門都還安好,那葉名琛是在他們帶兵護著滿城的旗人離開後才附逆的。」

    僧格林沁鬆了口氣,苦笑道:「這個葉名琛總算還有點良心。」

    「王爺!」傅方上前一步。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僧格林沁揮手打斷,就聽僧格林沁用細不可聞地聲音道,「這樣也好,葉名琛降了。我們就有台階下了……這廣東之敗的罪人是葉名琛,不是我們!」

    雖然道光肯定要包庇僧格林沁和賽尚阿,但頂多就是不下大牢不掉腦袋也不充軍流放,革職奪爵是肯定的,雖然可以留在軍前效力贖罪,但是現在的仗不好打。萬一再敗幾回,沒準真就萬劫不復了。現在有個投敵附逆的葉名琛把所有的罪過都攬過去,僧格林沁和賽尚阿他們就不擔心了。這個廣東不是丟在他們手裡,而是被葉名琛「賣」給朱濟世的……

    「對了,十三行的那些行主都怎麼樣了?」僧格林沁忽然想起了十三行,京裡面可有不少親貴在十三行都持著暗股呢!

    「也都附逆了……」

    僧格林沁嘆了一聲。擺擺手打發走了那名戈什哈。又回頭看著傅方道:「去把協領以上的將官都招來,咱們該佈置一下離開廣東的事情了。」

    「喳!」傅方聽到這話也是大鬆口氣,這仗是沒法再打下去啦,再不走,都得把命留在廣東!

    ……

    朱濟世此刻也站在大帳之內,滿臉笑容地望著雨水嘩啦啦地在他面前落下,織成了一道雨幕。遠處的景色,都變得模模糊糊的。

    廣州無血開城,葉名琛棄清附明的消息也已經送他這兒了。不管其中的內情如何,大清朝的廣東巡撫署理兩廣總督這樣的大吏,公開投靠到大明這邊兒,對自己安定廣東的作用可謂是極大的。

    連葉名琛這樣的封疆大吏都投降了,廣東其餘各道府縣的地方官還有什麼理由為滿清王朝陪葬效忠呢?

    不過最讓朱濟世高興的,還不是葉名琛的歸附,而是廣東十三行的投靠!這十三行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佔據整個廣東產業鏈下游的渠道商。無論是冶鐵鑄造、紡織絲綢、漆器還是陶瓷業。他們的產品外銷渠道全部掌握在十三行手中!其中佛山紡織業所需的棉花也都通過十三行進口。從某種角度來說,十三行就是廣東手工業的衣食父母。

    只要掌控了十三行,就等於掌控了廣東幾十萬手工業者的衣食,就等於掌控了他們最大號的主顧。這世界上凡是做買賣的,就沒有敢得罪大主顧的這個無論東西洋。都是一個道理,朱濟世自己就是商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自己想要推動廣東手工業向大工業升級是不大容易的,人家不一定鳥自己這個大王,而且自己提出的主張也不一定真的符合實際情況。但是十三行肯幫著自己,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把持著廣東手工業的外銷渠道,就算再牛逼的手工業作坊,也得根據顧客的要求生產產品不是?他們又不是什麼牛皮哄哄的大型國有壟斷企業。

    另外,十三行也瞭解廣東手工業的實際情況,由他們制定出來的產業升級方案肯定比自己這個「海歸派」憑空想像出來的要好。朱濟世知道自己不大瞭解19世紀中葉的中國國情,所以在制定政策的時候,都非常願意聽取這個時代的專業人士們的建議。

    「王上,僧格林沁要跑路了。」

    正想著該怎麼同十三行溝通的時候,披著件蓑衣的蘇玉娘快步走了進來,向朱濟世行了個抬手禮,然後又問道:「是不是要屬下帶兵去追擊?」

    「僧格林沁要跑?」朱濟世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笑了笑,「倒是個跑路的好天氣,不過老皮爾、韓四和羅軍旗他們會處理的,我已經將東江前線的指揮權交給他們了。玉娘,你帶上第二旅和我一起去廣州,廣州城已經是咱們的了!」

    「廣州已經打下來了?」蘇玉娘的俏臉兒上閃過一抹驚喜,伸手從朱濟世手中接過二劉聯名的報告,看了看,秀眉卻微微蹙起來了。「王上,十三行的商人可不是什麼好人,全是奸商,廣東老百姓沒有不恨他們的,不如抄了他們的家,一定大快人心的!」

    「奸商?」朱濟世嗤地一笑,伸手拉過蘇玉娘的玉手將她牽進了大帳,又幫她取下蓑衣。「商人嘛,哪裡有不奸的?我可不能因為他們是奸商就下令抄家吧?說起來,他們這些商人還沒有我十分之一奸呢!全部的身家都存進匯豐行了,所以不得不為我所用了。」

    被朱濟世牽著玉手,蘇玉娘的臉頰就是一熱,心思也亂了起來,有口無心地應道:「王上怎麼是奸商,王上是有雄才大略才是。」

    「既如此,玉娘就不該質疑我招納這些奸商才對。」朱濟世看著這個臉頰緋紅的嬌豔女將,溫和地笑了笑,「士農工商各有各的用處,咱們大明要興盛是離不開商人的。廣東這裡地少人多,若無工商發達,那些無地的民人該如何謀生?若沒有他們將別處的食糧運進來,這廣東的米價該有多貴啊?」

    「王上所言極是。」蘇玉娘認真地想了想,覺得朱濟世所言有理,便點了點頭,又道,「王上,咱是當兵的,就該替王上征伐四方,這廣州城還是暫時不去了,等到四方安靖了,玉娘再回廣州陪伴……」說到這兒,她忽覺失言,臉頰又紅潤幾分,低頭不語了。

    朱濟世哈哈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玉背,「玉娘,你的功勞已經夠大了,也該給劉慕林一點立功的機會。進了廣州以後,你就留守在我身邊,讓劉慕林帶兵去打粵西。此外……玉娘,你也守寡多年了,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吧?不如給我做個妃子吧?」

    「王上……」蘇玉娘嬌嗔,紅著臉低頭道,「匈奴未平,玉娘還想領兵出征。」

    朱濟世哈哈大笑,「那就繼續領兵吧,當了王妃就不能領兵了?等廣東平定以後,我的錦衣親軍還要擴編,指揮使一職非你蘇玉娘莫屬,將來我們夫婦二人還能一起領兵出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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