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7982
x24685 發表於 2018-1-11 11:39
第九章 龍騎士,攻擊

  兩個人渾身是血地在地上哀嚎著,乾嚎得啞了嗓子,身上血混雜著泥土與苔蘚,顯得猙獰可怖。方鴴默默地看著灌木叢中的這兩個可憐蟲,他沒有出手殺他們,他們留在這戰場上也是死路一條。

  他抬起頭,看了遠處那個女治癒師一眼。嚇得她尖叫一聲,臉色慘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向後退去,那神色像是看到了連環殺人狂。

  方鴴看到她爬起來,又跌倒,又爬起來,膝彎一軟差點又跌倒;她扶著牆,叢哆哆嗦嗦地後退,到發足狂奔,直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視野之中。

  良久的良久,他才轉過身,一言不發地來到絲卡佩面前,單膝著地,緩緩跪坐在對面。

  失笑了一下之後,他問道:「我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絲卡佩小姐?」

  「可怕?」絲卡佩一定會那麼說,她忍俊不禁:「哈哈,乳臭未乾的小毛頭。」

  如果她沒睡著的話。

  絲卡佩微微低著頭,恍若熟睡。

  「我不會離開艾塔黎亞的,我會讓黎明之星永遠存在下去,」方鴴說出這句話時,發現自己內心中一片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委屈。他只輕聲述說道:「我會讓你們看到的,我的冒險團,它將空前偉大,超越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人。」

  絲卡佩輕笑了起來:「你儘管吹牛,小傢伙。」

  「這可不是吹牛。」方鴴眨了眨眼睛,也笑了起來:「我可是來真的,絲卡佩小姐。」

  「明明連魔力自適性都沒有,老老實實呆在塔倫才是明智的選擇。」

  「看看你的樣子,塔倫就安全了嗎?」方鴴啞然失笑:「艾塔黎亞沒有絕對安全啊,絲卡佩小姐。」

  絲卡佩定定地看著他:「你終於懂得了啊,這個道理,小傢伙。」

  晶瑩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如同決堤,漫流於面頰。

  「孩子氣。」絲卡佩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哪有,」方鴴大聲道:「只是風沙迷了眼睛而已。」

  「是啊,」絲卡佩嘆了一聲:「那今晚的風沙可真大。」

  方鴴破涕為笑,臉上仍由淚水洗刷,只是眼底始終異常平靜。

  遺蹟之中有些安靜。

  無盡的幽暗之中,彷彿縈繞著這樣一段對話。

  「我走了,絲卡佩小姐。」

  「去吧,我等著看你的傳奇,在另一個世界。」

  「我會回來的。」

  「活過今晚再來說大話。」

  地板微微晃動了一下。

  沉睡的絲卡佩偏了一下頭,身子軟軟地滑倒在牆邊。

  方鴴回過頭,緩緩起身,堅定的目光彷彿可以穿過重重障礙,與那裡黑暗中的暗紅目光彼此相對。

  從一刻開始。

  他明白了自己的路——就是活下去。帶著絲卡佩小姐的輝光石,與黎明之星的信念,去譜寫屬於自己的傳奇。

  而那傳奇,一定是最美的詩篇。

  地面微微晃動了起來,富有節律,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地下升起。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士兵正在一排排半蹲下,舉起手中的火槍。在一束束雪白長羽的對面,是手持巨劍的魁洛德,他左手中握著一個殘破的發條妖精,平靜地看著前方。

  前方是數不清的,黑洞洞的槍口。

  「團長!」遠處,黎明之星的那個代林盾衛喊得聲嘶力竭。

  但銀之翳的女遊蕩者在他身後死死地壓住他,在耳邊怒斥道:「別過去,別讓戰士死得沒有價值!」

  「我不要什麼價值,我只要和大家在一起,」代林盾衛年紀不小,但卻哭得像個孩子:「如果大家都離開了,我還呆在這個鬼地方有什麼意義?」

  「意義就是,」銀之翳的女遊蕩者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道:「黎明之星需要一個公道。」

  他一下僵在了原地。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指揮官默默地看了一眼這個高大的男人,心下惻然,始終沒有放下舉起的手。他開口道:「你自己動手吧,戰士,我給你一個體面離開這個世界的機會。」

  魁洛德看了一眼手中的發條妖精,平靜地答道:「但戰士,唯有戰死。」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指揮官看著他怔了好半晌,才猛地揮下了手。

  然後他背過身,不去看這一幕。

  槍聲響起。

  高大的身形晃了一下,鱗甲之上無數彈孔血流如注,他以手拄劍,目光一一看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然後緩緩合上了眼睛。

  「艾德。」

  「你能做到嗎?」

  發條妖精,從渾身是血的魁洛德手中滾落,落入塵土之中。

  代林盾衛的哭聲變成了低沉的嗚咽,彷彿野獸的哀嚎。銀之翳的女遊蕩者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她知道大公會的行事方式,換作是銀林之矛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因為這就是艾塔黎亞。

  但不知為何,她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厭倦。

  她不由回想起,自己是懷著什麼樣的目的,來到這個世界,來到艾塔黎亞的。

  當初的夢想,而今實現了嗎?

  地面的晃動已經越來越明顯,彷彿整個森林與遺蹟都正在經歷一場大地震,遺蹟中許多建築物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沉降。

  大地持續轟鳴著,地面斷裂下沉,無數石塊像是活過來,在街道上奔跑追逐。

  大部分人都已經立足不穩,只有kun筆直地站在原地,他伸出手扶了紅茶一把。「謝謝。」紅茶扶了扶眼鏡,帶著欣賞之意看了看他。

  滄海孤舟與喬裡帶著卡卡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他一眼就認出了kun,下意識地定在原地。直到喬裡在後面碰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kun回過頭去,幾個銀林之矛的玩家帶著一個人走了上來。

  滄海孤舟認出對方是銀林之矛三團團長。

  kun看著那人,說道:「說說吧。」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公會的事情,」那人大概二十三四歲,雙眉如劍,長相英俊。他看了滄海孤舟一眼,答道:「就算有,那也只損害了敵對公會的利益。」

  滄海孤舟眉毛跳了跳。

  他看向kun。「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kun沒急著回答他。平靜地看著遠處,對那人說道:「違反公會既定原則也是一樣的,何況你還動用了公會的資源。不過,我會儘量說服俱樂部不找你的麻煩……而能讓你這麼不計代價的人,也只有她了吧。」

  那人沉默了下來。「謝了,但我欠她一個人情。」

  「真是因為欠人情嗎?」

  那人看向其他方向,不再說話了。

  kun收回目光,不滿地問道:「怎麼,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有什麼用?」那人苦笑了一聲:「明知是不可能的。」

  「等一下,」滄海孤舟插了進來:「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海之魔女彌雅。」kun答道。

  「海之魔女彌雅?」滄海孤舟難以置信:「她不是退役了嗎?」

  「是你們聲稱她退役,她和你們公會的恩怨,只有你們自己才清楚。」kun平靜地說道。

  地面又一次搖晃起來,kun伸出手讓紅茶抓住自己。後者露出感激的神色。「在我們的人幫助下,彌雅潛入進入了你們同盟,並且介入了這次任務中。」

  滄海孤舟本能地相信了kun的話。弗洛爾之裔與彩虹同盟彼此對立,但雙方內部大大小小的國內公會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大家都在往對方安插間諜這是心照不宣的事實。

  而且以kun的名氣來說,也沒必要說謊,這對於他來說得不償失。

  但能讓彌雅介入到這個任務中,對方不知動用了什麼級別的資源。他一下就想到了那個疑似目標是誰,心中立刻打定主意回去之後好好徹查一下這條線後面究竟有哪些人參與了。

  當然,當前緊要的還是解決眼下的問題。

  「現在她究竟到什麼地方了?」滄海孤舟問道:「我們怎麼聯合?」

  kun搖了搖頭。「我不打算和你們聯合,只是馬上準備撤出這片區域,提前和你們照會一聲而已。」

  「照會?」滄海孤舟聽了這話不由苦笑一聲:「你認為我們還有能力反攻嗎?」

  「小心無大錯,」kun答道:「統帥一軍者,敢於冒險,但不冒不必要的險。」

  滄海孤舟聽了這話一下怔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心中才徹底地放下了高下之爭,看著這個男人鄭重地點了點頭:「謝謝,我記住了。但你打算放棄了嗎,kun?」

  「機會太小,提前止損。」

  滄海孤舟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回頭對喬裡說道:「那我們也撤退,就讓那東西先放在海之魔女小姐手上一會兒。」他的口氣還是那麼自信滿滿,桀驁不馴。

  但喬裡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正是這個時候,一旁頭髮亂糟糟的少年忽然發出了一聲驚訝地低呼。

  「咦?」

  聽到他的聲音,滄海孤舟這才想起來,他們還有個小尾巴要處理。尤其是當其他事了結之後,這件事又變得緊要起來。

  他回過身,向隨行的幾人招了招手。

  另一邊,kun正與那個人錯身而過。「這件事過後,離開銀林之矛吧,」他佇足片刻,輕聲對對方說道:「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去找她,作為男人這點勇氣都沒有?」

  「團長……」

  「別叫我團長,我沒有這樣公私不分的部下,」kun明亮的目光看著對方:「以後我們就只剩下朋友這一層關係了。」

  說著,他走了過去。

  紅茶跟在後面,目光透過眼鏡,有些好奇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

  地面的震動已經變得越來越劇烈。

  連森林中許多古木都被連根拔起,遺蹟之中更是變了一副模樣。地面在明顯地下沉,許多建築在傾斜,亂石飛滾,樑柱倒塌,一片末日之景。

  方鴴不得不小心翼翼在搖晃的廢墟之間前進,他能感到有什麼龐然大物在地下前進,並已經越來越近。這讓他略微有一些焦急,加快了腳步。

  他不知道是不是那構裝巨蟲,但對方怎麼能製造出如此大的動靜?

  還是地下還有別的東西?

  他抬起頭,看到銀林之矛的人正在撤退。如同銀色的潮水一般叢遺蹟之中退去,露出下面斑駁的紅色,他們放棄了繼續攻擊傑弗利特紅衣隊的計畫。

  而後者似乎也保持著某種默契,井然有序地跟著撤出遺蹟。方鴴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也猜得出雙方應該達成了什麼協議。

  這讓他有點兩難。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跟在這些人後面離開遺蹟,還是去找其他人?但他不知道黎明之星還有多少人活著,更重要的是,地下的那玩意兒似乎還追著自己。

  正是這時,他眼角掃到一道金色的軌跡,從附近遺蹟上一閃即逝。

  又來了!方鴴心中暗惱,他自從離開那座神廟以來,這東西就陰魂不散地追了上來。他不知道那發條妖精背後是銀林之矛還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煉金術士,照說兩者都有可能。

  總之不會安著什麼好心,而且對方很難纏,方鴴能明顯地察覺出這一點。

  他幾乎是下意識往視線死角一藏,天空中那隻發條妖精馬上茫然地轉了半圈,看起來也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但這一次與之前不同,片刻之後它感到什麼似的,忽然朝著方鴴所在的方向直射過來。

  方鴴眉毛一揚,心中大感吃驚。

  他對發條妖精太熟悉不過了,一般人絕不會走這樣的路線,因為太不效率。他忽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預感——這個路線,自己附近一定還有另一個觀察手在通知對方。

  幾乎是直覺地,他向前一滾。砰一聲煙塵飛舞,一枚鉛彈打在他原本所站立的位置,在石壁上打出一個缺口。

  方鴴想也不想,也不去看攻擊者在什麼方向,馬上拔腿向另一個方向跑去,轉眼就消失在射擊窗口之內。

  那個射手遠遠地看到這一幕愣了一下。

  「媽的,好敏銳的傢伙。」他感嘆了一聲。收起余煙裊裊的長槍,拿起水晶墜飾,輸入道:「卡卡,告訴我方位,這傢伙不簡單。」

  一行文字馬上跳了出來,卡卡發了一個表示苦惱的顏文字:「那傢伙太厲害了,我很難跟上他,他好像知道我會去什麼地方,我需要其他人幫忙。」

  「別急,」銃士答道:「其他人正在趕來,你去七點鐘方向攔截他。」

  卡卡:「好的,我試試。」

  方鴴沒命地向前跑著,空氣冰冷嗆入肺葉,瀰漫著一股鹹鹹的血腥味道。飛石不斷擦過他的四周,才沒跑出去多遠地面忽然猛地凸起一塊,將他掀飛出去。

  方鴴重重地摔在地上,血沿著長袍下浸染出來,形成斑斑墨跡。他聽到幾聲譏笑從前面傳來,搖了搖有些發沉的頭,看到那淡淡的霧氣背後,傾斜的地面上站著兩個人。

  一個戰士,手拄蘇格蘭大劍,一個遊蕩者,玩弄著手上的匕首,刃鋒散發著熒熒藍光。

  兩個人攔在他不遠處,有些戲謔地看著他。

  「哈,沒必要行此大禮,」那個遊蕩者笑道:「反正我們也沒打算放過你,黎明之星的小老鼠。」

  方鴴握緊了雙拳,頭髮被不知是血還是汗粘在額頭上,現在只剩他一個人,他只能依靠自己。他看著那兩個走近的人,忽然舉起右手,手套之上的銀軌一環環張開。

  他大喊道:「攻擊!」

  「小心,他是戰鬥工匠!」

  半空中傳來卡卡的聲音。

  發條妖精ii型——方鴴也有些羨慕地看了看霧氣背後那個方向,那是飛著的三萬里塞爾。那個戰士神色一變,立刻拉著自己的同伴向後一躲——戰鬥工匠,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人稱次級龍騎士。

  但預想之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

  戰士楞了一下,才聽到旁邊的遊蕩者焦急地叫道:「你傻了嗎?他跑了!」

  他抬頭一看,才發現遠處方鴴早不知道什麼時候爬起來,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那小子的動作是如此的果斷,轉眼之間就拉開了上百尺距離。「幹!」戰士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勃然大怒地追了過去。

  方鴴馬上就發現自己的計畫行不通,生活職業和戰鬥職業相比實在是差太多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差點嚇得魂飛天外。那戰士幾乎已經近到攻擊距離了,臉上青筋暴起清晰可見。

  要說靈巧的程度,戰士遠比不上遊蕩者,但在直線爆發力上,後者就遜色多了。因此兩人保持著一前一後的距離。

  無奈,方鴴也只能估計重施,舉起手回頭大喊一聲:「攻擊!」

  那戰士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一劍厲聲破空,直劈而來:「你當我是傻逼嗎?」但他話音未落,在方鴴震駭的目光中,地面忽然猛然凸起。

  在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亂石飛散,一條巨大的構裝長龍從地下飛騰而起,汽笛尖利長鳴,無數金屬利刃在月光下閃爍著粼粼寒光,那戰士甚至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化為了漫天血霧。

  後面那個遊蕩者傻了,見了鬼一樣結結巴巴地說道:

  「龍……龍騎士?」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2 11:24
第十章 女人的心思你別猜

  地面微微顫鳴著,街道仍在持續傾斜。

  巨大的構裝體正一節節升出地面,它的每一條節肢都像刀刃,寒光閃爍。龐大身軀內猶如一座精密運作的城市,每一個齒輪,每一根轉動桿構成了這個精密儀器的一部分,遠遠看去猶如一片機械的森林。

  構裝巨蟲搖晃了一下巨大的腦袋,金屬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四對暗紅色的眼睛向中央聚攏,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方鴴,足足有六七層樓高。

  那個戰士的殘還軀掛在它的口器中,一隻手掉了下來,啪一聲摔得四分五裂,凍脆的指頭飛出去好幾米遠,上面覆了一層厚厚的霜。

  方鴴背後全是冷汗,但仍強作鎮定。他忽然看了看不遠處那遊蕩者,心下一動,動了動嘴:「攻擊!」

  那遊蕩者果然一直在關注這個方向,看到他的口形頓時嚇得魂飛天外,不明就裡地轉身就逃。

  「那不是他的龍騎士,別動!」天上傳來卡卡的驚呼。

  但晚了。

  巨蟲四對眼睛『吱』向後一劃,捕捉到了遊蕩者的存在,猛然昂起身子,發出一聲尖利的汽笛鳴叫。龐大的身軀猶如落錘一般砸向地面。

  那遊蕩者只感到一片陰影籠罩了自己頭頂,絕望地回過頭去,一面銅牆鐵壁向他壓了過來。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地尖叫,地面震動了一下,一片煙塵瀰漫。

  煙塵中構裝巨蟲才緩緩地轉過身,露出口器內旋轉的齒盤與噴射器,半空中的發條妖精這才意識到不妙,先前的聲音也暴露了它的存在。

  它猛然拔高,但迷霧中飛出一道雪白的霜箭,正中它的黃銅外殼。寒霜將三支金屬羽翼與發條妖精的外殼打得粉碎,化作一片零件飛了出去。

  「啊——」

  卡卡發出一聲懊惱地低呼,猛地掀開風鏡,臉色還有些蒼白。

  他還在愣神,但後面喬裡一把將他拽開,一塊飛石從他原本所在的方向滾了過去。少年這才注意到四周已經大變了模樣,遺蹟晃動著開始倒塌,原本的街道幾乎已經不復存在。

  「怎麼了?」滄海孤舟走過來問他。

  「三萬里塞爾沒了。」卡卡坐在地上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懊惱無比。「啊,好想死啊!」然後大字型往地上一躺。

  滄海孤舟早已習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人呢?」

  「讓他給逃掉了,」少年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答道:「不過他遇上了那東西,應該是跑不掉了吧。」

  滄海孤舟對於『應該』這種詞充滿了懷疑。

  「要不我去看看?」喬裡問道。

  滄海孤舟看了他一眼,但搖了搖頭。「算了,此地不宜久留。」他回過頭,遠處遺蹟內已是一片末日的景象,地動山搖,塵土飛揚,大地一段段下沉,猶如波濤,犬牙交錯。整個遺蹟都在向內凹陷,形成一個漏斗狀,將一切都拉入中心。

  下沉很快波及了湖泊的方向。湖岸塌陷,湖水決口而出,在月光下猶如一條晶瑩的銀線,然後匯成一片,閃爍著粼粼波光,倒湧入遺蹟之內。

  奔湧的湖水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寸寸龜裂的地表繼續向外蔓延,很快連這個方向上也立足不穩,滄海孤舟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卡卡,向後躲去。

  「走,」他對其他人說道:「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怎麼了?」卡卡被滄海孤舟拽著領子往後拖,也毫不在意。反而看著眼前的景象,奇怪地問道。

  「海之魔女進入了中樞區域,導致遺蹟上層坍塌了。」

  「那東西又是什麼?」

  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變成了一聲低呼。

  不斷下沉的遺蹟中,忽然升起了一條構裝長龍,它就是卡卡先前見過的那巨蟲——但那只是一部分。因為很快伴隨著巨響,另一條長龍又升了起來。

  「兩具?」卡卡揉了揉眼睛。

  「不,一個。」喬裡搖了搖頭,對他說道。

  卡卡不明就裡地回過頭,看了看古板的騎士,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兩具構裝巨蟲攀上附近最高的遺蹟,像是兩條觸鬚。很快更多的『觸鬚』從地面下升了起來,將一個巨大的構裝生物從沉陷的中心拉了起來。

  那是一個碩大的腦袋,如同章魚一樣的外形,幾乎有整個遺蹟三分之一大小,僅僅是它閃爍著紅光的巨大瞳孔一座建築那麼高。

  它轟隆隆地向上升起,猶如一座小山。

  轟鳴聲已經蓋過了一切,甚至包括卡卡自己的聲音。他看到林中飛起一片片鳥雀,鋪天蓋地,而不遠處滄海孤舟和其他人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演一出默劇。

  但這時人們已經顧不得什麼了,沒命地往外跑。

  「那究竟是什麼?」卡卡大聲問道。

  根本沒人聽得到他說話。只有喬裡從他神色間讀出了他的問題,答道:「巨構裝體——龍騎士的早期形態。」

  「你說什麼?」卡卡一臉茫然地看著喬裡嘴巴一張一合。

  但喬裡沒再回答他。

  因為回答也是無濟於事——

  鋪天蓋地的鳥雀正在飛向盆地之外,形成一幕壯麗的奇景。然而方鴴甚至沒有閒暇投去一瞥,他沒命地向上爬去,兩具構裝巨蟲在後面橫衝直撞,摧枯拉朽地撞開建築追了上來。

  尖利的鳴叫猶在耳邊,在對方衝上來之前方鴴用盡全力向旁邊一躍,構裝巨蟲帶著轟鳴猶如一條長龍從他原本所在的地方撞了過去。

  方鴴落在一座精靈建築的外牆上,打了幾個滾,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

  此刻因為街面幾乎已不僅僅是傾斜,而是以四、五十度的角度向中央立起,原本遺蹟建築物的側牆,現在變成了一面面立體的平台,可以讓人踏足了。

  但這些平台並不安穩,不時會因自身的重量而解體,墜向坡下。

  方鴴也不敢多留,繼續向上爬去。他只回頭看了一眼,『漏斗』中央那龐然巨物紅光閃爍的目光好像正落在他身上,幾具『構裝巨蟲』一下子撞了過來。

  方鴴有苦說不出,這才明白那個銀之翳的女人那句『它只不是你們看到的這麼大』是什麼意思,但他更寧願永遠也不要明白才好。

  拉直的構裝巨蟲像是柱子一樣插下來。方鴴連滾帶爬,建築一座一座在他身後坍塌,飛濺碎石像是刀子一樣在他眉骨處留下一道血痕,頓時血流如注。

  一半視野被血糊住了,他擦了又擦也弄不乾淨,氣喘如牛,只感覺自己幾乎已經到了極限了。

  這時第一具構裝巨蟲已經從前面回過頭,四對暗紅色的眼睛隔著一條街區看到了他。方鴴只感到渾身發冷,最近的建築物在七八米開外,他根本跳不了那麼遠。

  那頭巨蟲回捲著軀體,帶著尖利的汽笛轟鳴聲掃了過來。方鴴自己也大叫一聲,不知哪來的勇氣向前一躍,他拼盡全力向前一抓,但手還是撈了個空。

  他向下墜去,落了五六米重重地摔在另一座建築的外牆上,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再也爬不起來了。

  方鴴感到自己的左手應該是骨折了,肋骨也斷了好幾根,下面是什麼情況暫時還感覺不到,但好消息是雙腿似乎還能用。

  但壞消息是構裝巨蟲終於將他截住了。

  五六頭巨蟲晃動著它們龐大的身軀,像是在圍觀一樣,數不清的暗紅色眼睛看著平躺在建築外牆上的他。

  方鴴心中一陣絕望,心想這次是真的完蛋,他還和絲卡佩小姐誇下海口,結果馬上就要被打臉了。但這實在不是怪他沒有盡力,只是生活職業在這種環境之下還是太過勉強了一些。

  他臉上有點發燒。

  但心中反而放鬆下來,算了——他想;死就死吧,正好和大家一起走,最多讓絲卡佩小姐多笑一會,反正絲卡佩小姐笑起來也蠻好看的。

  而且他也不是正式的選召者,輸給這樣的怪物能有什麼好說的呢?

  方鴴心中現在唯一有點遺憾的,竟是這個方向看不到遺蹟中央那『怪物』。

  那可真是個大傢伙啊,他從沒親眼見過這麼震撼人心的東西。簡直像是第二世界的浮島鯨,可能只比鯤龍稍微小那麼一點兒。

  它比一座小山還高,那個暗紅色的眼孔怕是有十來米的直徑,幾乎像是兩個巨大的洞口。他一點點回憶著那玩意兒的外形,心中不由驚嘆古代煉金術士們是怎麼造出這樣的傑作的。

  一片陰影籠罩了他。

  兩頭構裝巨蟲一前一後壓了下來,在尖利的汽笛聲中排山倒海,在他眼底形成一片濃厚的黑色。方鴴回過頭,毫無畏懼地與之對視——但正是這時,他聽到一連片的斷裂聲從身下傳來。

  奇蹟發生了,這座建築竟然在這個時候承受不住自身的質量崩塌了下去。

  方鴴感到身下一沉,整個人便之向下落了下去。

  其直接的結果就是,讓兩具構裝巨蟲一前一後砸了個空,落在了他身後的位置。在一片瀰漫的煙塵當中,石子如同下雨一樣落下來,稀里嘩啦打在他身上。

  但方鴴非但沒感到疼痛,反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上這麼戲劇性的一幕。

  整個遺蹟帶都在斷裂,下沉,逐漸露出了地下之下的部分。一個街區一個街區的崩碎,樹木也被連根拔起,吞入泥土之下,方鴴看到各式各樣的碎片與自己一起向下落去。

  他甚至看到了那個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

  對方動作可比他靈活多了,在幾座還保存完好的建築之間向上縱躍,但意義不大,隨著一陣低沉的斷裂聲,那些建築和整個街道一起崩裂開來,墜落了下去。

  一塊飛石擊中了那個人,將他的脖子撞折,腦袋詭異地垂向一邊,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墜落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方鴴才清醒過來,一邊慶幸自己比對方的運氣要稍微好上那麼一點點。他吃力地伸手向後面去抓自己魔導爐的拉桿,費了吃奶的力氣才調整好姿勢,將那拉桿往下一壓。

  他聽到茲一聲輕響,像是什麼東西充氣的聲音,背後的金屬盒子一下子張開來。

  那是絲卡佩小姐給他的緩落構件,沒想到這時又派上了用場。

  不過一想到給他這東西的人現在已經不在艾塔黎亞了,方鴴心中又充滿了失落感。但他隱隱有一種感覺,絲卡佩小姐似乎還在暗中保護著他,就像這個緩落構件一樣。

  那或許是黎明之星寄託在他身上的期望——

  方鴴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自己的姿態,免得撞上從四周落下的那些巨石與碎片,好在他運氣真的很好,那些滾石都鬼使神差地避開了他。唯一讓他還有些擔心的是那些構裝巨蟲——當方鴴認識到那些『巨蟲』其實是那座『構裝章魚』的一部分之後,就明白它們是不需要依託地面進行移動的。

  想到這,他忍不住抬起頭。

  但不抬頭還好,一看之下就忍不住想給自己一耳光。

  因為他看到一片陰影正向自己壓下來。

  並不是建築的殘骸。

  而是那兩具構裝巨蟲——

  那一剎那,方鴴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此刻這樣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其實是一個烏鴉嘴。

  ……

  方鴴再一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個天坑。

  頭頂上的天空,夜色正在層層消退,東邊露出了一層淡淡的魚肚白,稀疏地點綴著幾顆星子,還殘餘著淺紫的顏色,但也已逐漸變得透明。

  四周的峭壁起碼有上百米高,湖水從懸崖上垂下來,形成一道明亮的瀑布,在不遠處嘩嘩作響。

  地面上的遺蹟已經完全坍塌了下來,這說明它下面原本就存在這樣一個空腔,甚至有可能這本身就是遺蹟的地下部分。方鴴忽然之間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更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沒死——

  他試著動了動,但動彈不得,除了可以眨眼,可以呼吸,可以聽可以看之外,連小指頭也動不了一下。

  方鴴有點搞不清楚自己現在應當是怎麼一個狀態,還是說在艾塔黎亞人死之後就是現在這樣一個狀態?直到他選擇復活或者是回到現實世界?

  想到這裡,他心中忽然生出巨大的恐懼。

  恐懼的不是死亡。

  而是他想到如果人人都如此的話,那當時絲卡佩小姐不是看著他哭得像個傻瓜一樣,還在那裡自言自語,自艾自憐?艾塔黎亞的眾神啊,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如果真實存在的話,方鴴就覺得自己腦子都炸開了——這不是傳說中的公開處刑嗎?

  他真希望自己從來沒來過這裡——

  但忽然之間,一抹湛青的光芒映入了方鴴眼底,讓他楞了一下。他隨即才意識到那光一直存在,只是之前胡思亂想下意識地忽略了,他努力將視線下移,才終於找到了光的來源。

  那光竟然是從他心臟部位放射出來的。

  方鴴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他馬上發現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那光正在修復他的身體,無論是之前的骨折還是最早他手上所受的傷,都在這光的照耀之下緩緩癒合。

  「……那是彌雅的匕首?」

  那道青藍的光讓他想到了一件相似的東西。

  方鴴只記得自己在那把星匕首上見過同樣的光芒,而且那匕首消失之前甚至在他額頭上留下了一枚奇怪的印記,連絲卡佩小姐和那個銀之翳的女遊蕩者應當也看到了的。

  只有這個才能解釋眼下他身上正在發生的事情,而方鴴甚至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光事實上並不是在治癒他的傷口。

  而是在復活他。

  他從沒在艾塔黎亞見過如此強大的治癒能力,這個世界治癒師的主要能力不在於治癒與蘇生,而是穩定傷勢、恢復體力與護盾回充,絕不可能做到讓一個瀕死之人生龍活虎。

  他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那光果然漸漸微弱了下去。而他也重新獲得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一骨碌爬了起來,扯開手上的布條一看——皮膚白皙如新生,根本看不到任何傷口。

  這時方鴴心中基本已經確定了什麼,但仍舊小心翼翼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果然沒有任何不適應的地方,只是左手骨折處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似乎是骨骼還沒有完全長好的緣故。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復活能力,那不是傳說中龍騎士才擁有的頂尖技能嗎?

  據說龍騎士在瀕死之前可以消耗龍魂的載體——聖水晶讓自己復甦一次,而這一次蘇生可以完全不消耗星輝。只是這個傳說在艾塔黎亞一直停留在口口相傳上,從沒有人真正見過。

  因為這個能力其實十分雞肋。

  但凡龍騎士寧願損失星輝也不會選擇消耗聖水晶,每一枚龍魂的載體都珍貴異常,他們有可能是一個人成為龍騎士的唯一機會。十大公會的龍騎士有多少,方鴴心知肚明。

  正是如此,他看著自己的手,一時間不由呆了。

  彌雅,究竟給了他什麼?

  而且她是有意將那把匕首交給他的嗎?

  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然後一下僵住了。

  天坑中佈滿了建築的殘骸,不遠處是那道瀑布一垂直下的白練,在明亮的光輝下,他看到一座小山般的龐然巨物就隱藏在那之後。

  那就是之前那個巨構裝體。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3 12:24
第十一章 彌雅的行蹤

  這是方鴴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這頭巨物的全貌,猶如山巒般高大。它長得像是一頭巨型的深海多足蛸,靜靜地坐沉在坑底,軀幹靠在岩壁中,卵圓形的腦袋與峭壁齊高。

  一層層鍍銅的外甲覆蓋在它軀幹之上,在微光下折射著絲絲光澤,厚重而威風凜凜,鱗甲凸起處覆滿了泥土,上面生滿灌木與地衣,像是一層層花園。巨大的眼眶在胴部與腕足連接處,微微向外掀,在青苔覆蓋的下面,眶內已經失去了光澤,黑洞洞的,像是兩個高大的洞窟。

  天空逐漸明亮,藍與紫染上了一層朝霞,晨光灑在它黃澄澄的外殼上,透出亮紫色與粉紅色的光芒,帶著一絲光暈。幾隻紅尾鴝飛過來,落入它頭上的森林中,坑底馬上響起一片清亮的鳥雀鳴叫。

  方鴴這才發現這龐然大物好像陷入了沉睡。它的十二條腕足,端部就是那些猙獰可怖的巨蟲,其頭頂上四對暗紅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澤,橫七豎八地盤踞在坑底,一動不動。

  他站在原地,小心翼翼觀察了好一陣子,才確信對方已沒了動靜。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白晝的到來,才使這巨物安靜下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方鴴膽子大了起來,暫時將彌雅與那把匕首的事情放到一邊,環顧了一下四周之下,才發現自己落在了一處平台上,下面是層層疊疊建築的瓦礫。他又來到邊緣往下看了看——還不算十分陡峭。

  他這才抓著邊緣,慢吞吞地從那裡爬下去——沒人幫忙實在有些費勁,他又忍不住懷念起還在冒險團的日子裡。一邊這麼想著,花了幾分鐘吃力地才下到坑底,坑底光線仍舊有些暗,空氣裡也滿是泥土與苔蘚的腥氣。

  他向北面看去,峭壁上湖水倒垂而下像是一面簾子,還在稀里嘩啦往下落,在朝陽之下水霧亮晶晶一片,隱約掛著一道彩虹。那下面已經形成了一個水潭,方鴴只感到自己口乾舌燥,喉嚨裡直冒火,趕忙走過去,來到潭邊俯身捧起水花飲了一大口。

  冰涼的清水浸潤的感覺讓他渾身毛孔都舒張開來,整個人為之一振,彷彿重新活過來似的,忍不住舒服地長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方鴴強忍著沒敢多喝。

  這裡距離卡普卡上千里遠,他的常備藥物也丟在背包裡沒帶出來,要是不幸染上什麼急病那可有得受的,要是不小心丟掉了小命就更搞笑了。

  他肚子也餓得咕咕直響,體力看來所剩無幾。還好一直有早作準備的習慣,褲兜裡還塞著幾塊餅乾,但這也是他最後的儲備糧了,接下來就算僥倖從這裡逃脫,也還不知道要怎麼徒步跋涉出浩瀚的古樹海。

  不過他倒也沒多擔心,反正習慣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方鴴咬了半塊餅乾咀嚼著吞了下去,總算稍微把肚子騙了一下。然後才抬起頭來打量那一動不動的龐然巨物。

  他差不多已經觀察過了,坑底找不到上去地面的路,眼下唯一的辦法只有想辦法爬到這大傢伙的頭頂上去。

  他知道像是這樣的大型構裝生物體內一般都有提供給工匠維護的緊急通道,也不知道古代煉金術士們有沒這個習慣,如果沒有——

  那未免也太坑爹了。

  方鴴繞著這頭小山般的構裝體頭足綱生物走了小半圈,終於在它底部找到了入口。他向那邊靠過去,不過這龐然大物下墜產生的衝擊力讓下面土壤發生了液化,泥濘一片,讓他跋涉時十分吃力。

  有些地方還在往上冒水,水波從北往南漫流,這說明那個方向的地勢更低。頭足綱的喙一般位於它身體下方,在腕足與軀幹相接的地方,入口也在那兒——而那些腕足,方鴴小心翼翼地走過這些沉睡的構裝巨蟲。

  一開始他還有點擔心,但很快就放鬆下來,好奇心又佔據了上風。可惜他沒有用戶界面,不然一定給它們拍兩張,放到社區上說不定會引起轟動。他走過去了輕輕碰了碰它們的金屬外殼,發現沒反應之後又改為撫摸了一下,觸感十分獨特。

  方鴴這才發現古代煉金術士們真是有錢,這玩意兒的外殼鍍層竟然不是銅而是精金,而裡面的構件也幾乎是純銅——因為更適應魔力的傳導,至於需要兼顧魔力與強度的部分,則是秘銀。

  他看得口水直流。

  甚至恨不得拆兩件下來,尤其是秘銀的部分,不過想了想還是沒敢造次。先不說手頭沒有工具,萬一把這大傢伙弄醒了那可就好玩了。

  他拍了拍大傢伙的外殼,嘆了口氣。心想這次冒險可算是血虧,損失了三個發條妖精不說,最後絲卡佩給他的錢還丟在了遺蹟地下。

  更別提那一背包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煉金術工具。

  方鴴心中充滿了對於傑弗利特紅衣隊和銀林之矛的負面印象,不過也就是在心裡詛咒了一下而已,正面去和大公會對著幹,他還沒活夠。

  當然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點兒也不介意去給尤其是傑弗利特紅衣隊製造點麻煩,也算是為大家報仇。

  總會有機會的,方鴴一邊心中想著。

  他剛好走到這座小山的陰影下面,頭頂上忽然傳來先前那些紅尾鴝的鳴叫聲,方鴴抬起頭來,剛好看到這些褐紅相間的鳥雀成群結隊地飛了起來。

  他有些驚訝地看到那個方向峭壁邊上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一刻方鴴心中好像一下漏跳了一拍,他一下就認出了那是誰——竟是彌雅。

  只是少女卻沒注意到下面的他,她抬起右手解開披肩的扣子,將它扯下來丟到地上,露出下面玲瓏的身段。少女穿著一件細鱗緊身衣,雙峰挺拔,鎖骨之間的位置別著一個別緻的星形的飾物。

  她反手攏了攏銀色的長髮,用一隻銀環將它們在頸項下肩胛以上的位置紮成一束。

  然後縱身向下一跳。

  方鴴看到這一幕嚇得差點叫出來,馬上卻看到彌雅輕飄飄地落了下去,好像一片羽毛,最後消失在這座龐然大物上面的森林之中。

  「風、風元素同調?」方鴴知道一種最罕見的魔力自適應性,風系魔力適性,擁有這樣自適性的人在空海會產生一定浮力,形同浮空艦的工作原理。

  擁有這樣適性的人是天生的空騎士,無論在原住民還是選召者中都是最頂級的天賦,往往是各大勢力競相拉攏的頂尖人才。

  選召者們通常戲稱為大型船團的預備役。

  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熟練運用這樣的能力。

  除了那些天空之上的霸主,龍騎士與空騎士除外——

  彌雅真是一個龍騎士或者空騎士?方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先前的那一幕仍猶在眼前。可是對方從沒在人前表現出過這一點來,甚至連他自己都一直以為彌雅只是一個普通的火系魔力自適應者而已。

  一直看到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方鴴才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所瞭解的可能並不是彌雅的所有。

  甚至可能連一張面具也算不上,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不對等的憤懣,但在怒火沖昏頭腦之前,方鴴又漸漸冷靜了下來。

  如同少年的懊惱一般,總會有煙消雲散的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過來,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心中有些空蕩蕩的。

  但無論如何,他心想自己總要親口問一問對方的想法:為什麼會在那時候離開?為什麼把那把匕首交給他?她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麼?

  懷著這個想法——但也有可能是單純地,僅僅想要再見她一面的目的,方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他來到那個入口下面,『噔噔』抓著腕足外殼上維護用的梯子爬了上去,那入口是個合緊的金屬蓋子,上面還有個閥門。他雙手抓住那閥門一擰,門內傳來排氣聲,然後茲一聲打開來。

  方鴴將手伸進門內,一個引體向上用盡全力才吊了上去,他不由慶幸自己傷勢好了個七七八八,否則這個門就進不了。

  而進入這龐大構裝生物內部之後,方鴴不由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裡面是一條長長的維修通道,從一頭連接著另一頭的入口,兩邊是簡易欄杆,橋面鋪著鐵絲網。往下看去,下面是一排排暗銅色的齒輪,最大的可以有兩人高,一齒齒緊密相扣。

  通道兩側各有一支更加龐大的黃銅平衡錘,它從上面伸下來,被天花板遮住只能看到一半。一頭連接著傳動連桿,僅僅是那連桿都有他一人粗細,長度是他的七八倍。

  再往後就是密密麻麻的管線,不知通向什麼地方。

  頭頂上懸浮著三枚發光的水晶,它們其實是被托在蓋伊環上——後者由製作浮空艦浮力引擎的邊角料製成,外觀看就是一個普通的圓環,但具有一定浮力——用以充當燈具。

  這些黯淡的光線就是這條通道中唯一的照明。

  方鴴這才小心翼翼地穿過那座維護橋,厚實的皮鞋踩在鐵絲網上還在向下滴著混合了泥沙的水。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由於通道十分安靜,這樣異樣的聲音實在是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更重要的是他生怕這條鏽跡斑斑的鐵絲網橋會忽然斷裂下去,畢竟有太多影視作品裡面有這樣的橋段了。

  所幸幻想並沒有發生,通道另一頭是向後折返、往上行的鐵質樓梯,這個結構並沒有出乎方鴴的預料之外。

  他在卡普卡時參觀過考林王國八七—a型巨偶的內部結構,那是卡普卡工匠協會最昂貴的教具之一,雖然那東西誕生的年代努美林精靈早已銷聲匿跡,但兩者之間內部結構卻不約而同的一致。

  包括這座維修橋,以及進入上層的方式,幾乎沒什麼差別。由此可見雖然艾塔黎亞歷史上經歷過幾次災變,但古代煉金術士們的技術看起來還是比較完整地繼承至今。

  但上層並不是想像中的核心動力室——放在飛翼艦上就是升力艙段,在地面魔導器中一般是放置核心水晶的地方——方鴴以為可以看到那枚傳說中的冰長石,但沒能如願。

  他才這意識到,這座小山一樣的構裝體,要比考林—伊休里安聯盟的巨偶大得多了。

  二樓同樣是維修通道,樓道上積滿了灰塵與泥土,瀰漫著一股鐵鏽的味道,不知道多少年沒人踏足過。方鴴甚至看到幾塊鐵板都與地面長在了一起,彼此密不可分。

  再往上竟然有生活區,一條長長的走道,兩邊是門牌號,上面的文字方鴴沒有學習過,也看不懂。有些門還是開著的,裡面空空如也,走廊中除了先前提到過的鐵鏽之外沒什麼怪味,沒有發霉的氣息、也看不到一具骸骨。

  看起來這大傢伙是被人有意留在這裡的,而它原本的主人至少並非倉促之間離開。

  方鴴愈發深入,愈發好奇起來這大傢伙得到的最後指令究竟是什麼,它原本的主人是努美林精靈嗎,它們為什麼會離開自己的家園把這東西留下呢?

  他隱隱覺得彌雅可能知道真相,但又胡思亂想起對方的目的——她的目的也和銀林之矛、還有傑弗利特那些人是一致的嗎?

  方鴴也不是傻子,隱隱猜出了彌雅可能把所有人都擺了一道,因為昨天夜裡的爭鬥中兩邊顯然都沒得到什麼好處。

  當然身為炮灰的黎明之星冒險團就更別提了。

  方鴴忽然很想知道絲卡佩小姐他們現在在外面如何了,冒險團究竟還有多少人活下來?雖然那些死去的人,注定再也無法回到這個世界。

  可惜他也沒有ui,也聯繫不上外面。

  他停下來用手按了一下胸口,絲卡佩的輝光石還好端端地放在口袋裡,這讓他稍微放心了一些。而正是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前面黑暗中有腳步聲傳來。

  方鴴微微楞了一下,他現在應該在四五層的樣子,估算一下高度仍舊還在下層。照理說他和彌雅之間應該還有距離,難道說這巨大的構裝體裡面還有別人?

  是傑弗利特還是銀林之矛的人?亦或是努美林精靈?

  但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就怕來的不是人。

  那聲音很快走近了,前面是一條分叉路口,方鴴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一步,躲在牆後面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地看著外面。

  然後他看到一道白影飛快地從岔口走了過去,方鴴微微一怔——發現那分明是彌雅的背影。

  他一下追了出去——

  但走廊黑洞洞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走得這麼快?」方鴴有些愣神,下意識地張口想喊,但鬼使神差地收回了聲音。想了想,閉上嘴巴向那個方向跟了上去。

  他走得不慢,黑暗中地板發出空空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方鴴忽然反應了過來,照理說彌雅不可能沒聽到他的腳步聲。他剛剛產生這樣的懷疑,但忽然間看到前面已經到了盡頭——走廊通向唯一一個房間。心下不由一喜,這下總算不用擔心跟丟了。

  但穿過門,方鴴卻又一愣。

  他本來以為能看到彌雅在這裡,但門後竟然是一個平台,外面空空如也,哪有少女的影子?

  方鴴不由得左右看了看,平台就是由那種維修通道構成,鐵架之間上鋪了一層鐵絲網,外圍是簡易的欄杆。前面是一片漆黑,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有一處欄杆被人撞開了,向外彎曲著。

  難道她從這裡跳下去了?

  方鴴看到那裡時不由呆了呆,那也沒必要把欄杆撞斷啊?

  方鴴心中一陣疑惑,忍不住靠過去看了看,但還沒走到邊緣,忽然感到身後有人大力推了自己一把。

  他當時就失去了重心一下從那個缺口處墜了出去,他心下一冷,回頭一看,剛好看到一團白色的霧氣形成的人影漸漸浮現在了平台之上。

  黑暗中還穿來一陣尖利的笑聲,那聲音的主人顯得得意與張狂至極。

  「哈哈哈哈哈……」

  笑聲再黑洞洞的空間中迴蕩,顯得十分空靈,那根本不像是人能發出的聲音。而方鴴一頭冷汗,這才明白過來到自己遇上了什麼鬼東西——怨魂。

  他怎麼會把這些鬼東西給忘了呢?

  在艾塔黎亞黑影祟動的地下,冒險者總能與這些東西不期而遇,這些因怨恨而生的負能量生物會在不經意之間讀到人們的負面情緒,並變成他們心中不安的那個樣子,來誘使他們一步步踏入死亡的陷阱。

  方鴴對這些東西熟悉得很——從電視上,網路上,那些頂尖選召者的描述當中。他滿以為自己絕非那些新丁可比,不可能會上這樣的惡當,但沒想到第一次遇上這東西,就因為一時心亂如麻就中了招。

  他忍不住暗罵了一聲,這些鬼東西也太無孔不入了。

  但沒有下次了。

  這次絕對是他運氣不好,方鴴很不好意思地在心中自我辯解了一番。

  還好他還有一次使用緩落構件的機會,不然這次真是陰溝裡翻船了。方鴴沒好氣地看了那個囂張的怨靈一眼,心想你等著,這才反手去壓下魔導爐的拉桿。

  但這一壓之下他冷汗就下來了。

  他的魔導爐呢?

  那麼大一個魔導爐,他明明放在那裡的,怎麼就不見了呢?

  然後他終於反應了過來,馬上回頭看去,果然看到霧濛濛的人影一隻手托著自己的魔導爐浮在空中,還得意洋洋地向自己裂嘴一笑。

  「我——!」這一次方鴴是真的罵出來了。可惜話還沒出口,他就感到黑暗之中好像一面牆猛地立起來拍在了他的臉上,一聲巨響,砸得他眼前一黑。

  方鴴趴在地板上,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4 14:00
第十二章 王冠之下無柔情

  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方鴴忍痛拿出火柴盒——裡面只剩下一半了——輕輕劃燃火柴,微弱焰光這才照亮了一小片範圍。他舉著火光在地上翻了一個身,忍不住抽了一口氣,渾身痛得像是散架似的。

  火光映出周圍的環境,上面地平台距離下面有六七米高,他看到自己的魔導爐還靜靜地落在平台邊緣,一動不動。上面的怨魂這時候已經消失了,先前的尖笑像是幻覺,只猶迴蕩於黑暗之中。

  方鴴隱約感到自己的身體是不是被強化了,從這麼高掉下來竟沒傷筋動骨,他細細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既沒骨折也沒怎麼。這放在之前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體質屬性肯定應該是有大幅度提高的。

  不過沒有角色界面,他也無法確切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好在方鴴都習慣了,他在卡普卡學習煉金術,不是一樣和其他人不同,沒辦法自由加點的麼。最後也這麼過來了,雖然新手階段是有點長。

  他舉起火光,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具已經發黑的骸骨。那應該是個女人,骨架纖細,佝僂著身軀歪歪斜斜地靠在牆上。它頭並不在脖子上,而是滾落在一邊。

  這是一具星輝枯竭而死的遺體。

  方鴴有些意外,他相信能進入這裡的不會是選召者,由於死寂區又只對輝光物質生效,那麼這具骸骨只可能是因為星輝完全消逝而死在這裡的原住民了。

  是努美林精靈?

  但又不太像,他看工匠協會藏書介紹,古代努美林精靈身材高大,平均身高在兩米或以上。而這具骸骨體格玲瓏,甚至比他還矮一些。

  這可能就是那怨魂的主人。方鴴心想,他恰巧也知道關於這種亡靈的一些生僻的知識——怨魂是地縛靈的一類,通常被束縛在死亡的區域附近,喜歡引誘其他人重複自己的經歷,踏入死亡的懷抱。

  這麼說來它是失足而亡?

  他抬起頭看了看,這個高度要摔死人問題不大,但要把頭摔出去那麼遠就有些離譜了。他再看了看那遺體,也不像是頭先著地的姿勢。

  除非它可以把脖子摔斷之後再從地上爬起來——

  這個突然生出的古怪念頭讓方鴴啞然失笑,他覺得自己完全是自己在嚇自己,這怎麼可能?就算是變成亡靈也不是馬上復生的,何況她已經變成怨魂了。

  這時火柴燒到了他的手,他趕忙甩了甩將它息滅掉。

  周圍黑暗再一次降臨,站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深中,方鴴下意識去拿第二根火柴,但他的動作忽然僵住了。他忽然覺得那怨魂的行為有些古怪,亡靈可不懂得什麼是惡作劇,這些受邪惡意識主導的扭曲存在,對於生者懷著一種極度的仇恨,它們的一切目的就是儘可能地製造同類。

  它去什麼地方了?

  他正這麼想的時候,黑暗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咔嗒咔嗒,像是什麼東西在地上爬,聲音清脆,猶如骨骼撞擊在地面上。

  方鴴血都凝固了。

  那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

  他猛然向前一撲,有什麼東西在他背後抓了一下,那里長袍被切開了一口巨大的口子,背後涼颼颼的,傷口火辣辣的痛。

  他顧不得疼痛,趕忙劃亮了火柴,轉過身,只見黑暗之中一張血盆大口向自己撲來。當然,說血盆大口可能有些不恰當——那是一張鐵皮巨口,鋸齒狀的大嘴里布滿了金屬構件。

  一頭巨型構裝犬,有近乎一人那麼高。

  方鴴猛然間明白過來,那個骸骨的死法是什麼了,被這東西給吻上一口,斷脖子太正常不過。它們肯定是那東西引來的厄,真該死!

  他趕忙向後一滾,讓那構裝犬一口咬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閒置了太久的緣故,這老古董有些搖搖晃晃的,動作也沒他想像中快。但方鴴還來不及高興,黑暗中就亮起了一盞盞紅燈。

  七八頭構裝犬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咔嗒咔嗒,那是它們金屬的爪子與地面相碰發出的聲音。

  方鴴手中的火柴持續燃燒了一半。

  他毫不猶豫,轉身就逃,不管逃不逃得掉,總之留在這裡肯定是死路一條。但方鴴起身還沒走出兩步,腳下忽然有什麼東西一絆,整個人一下失去重心騰空飛了出去。

  重重摔了個狗吃屎。

  方鴴眼淚都差點摔出來了,忍不住暗罵了一聲誰這麼缺德,東西亂丟。他顧不得疼痛,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但忽然發現背後有微光傳來。

  方鴴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過頭。

  他看到了絆倒自己的那東西,竟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發出光來。

  那竟是一頂王冠,由二十一枚星辰彼此並列構成。其他的星辰都是由秘銀鍛造,只有中央那一枚星辰是由水晶琢成。而此刻,正是由那枚水晶內散發出湛湛青光。

  方鴴看到那光都愣住了——青藍相間的光芒在黑暗中流轉,美得好像是一個夢境。但那不是那匕首上一模一樣的光芒嗎?只是這光要純粹多了。

  他還在疑惑,卻意外地發現那些構裝犬好像很畏光,在遠處躊躇不前。

  方鴴見狀大喜過望,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忙爬起來一個箭步過去撿起那王冠,雙手將它舉起來。王冠上光明大盛,那些構裝犬果然畏縮地後退了一步。

  天無絕人之路啊!

  看到這一幕方鴴不由長長出了一口氣。但再下意識看了看那水晶上流轉的光芒——真的和當時匕首上發出的那光一模一樣,湛湛青光中間或有藍光的波紋,非常獨特,如夢似幻。

  兩者之間會有什麼關係嗎?

  他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問題,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厲嘯,一頭構裝犬像是被炮彈擊中一樣。飛起來與方鴴錯身而過,撞在他後面的金屬牆上。

  一聲巨響之後,七零八碎的零件才從那個方向滾了過來——其中包括對方的一隻金屬眼睛。

  黑暗中又劃過一道白光,另一頭構裝犬巨大的頭顱應聲而落。方鴴這才意識到有人到了,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另兩頭巨犬倒下的情形。

  太快了,他估算這些構裝犬起碼也是十級出頭的生物,但不堪一擊,來者起碼是二十級以上。第四層級的話,也要比絲卡佩和魁洛德高出一個層級了。

  但方鴴隱隱感覺可能更高。

  構裝生物也有基本的智慧,見到這一幕明白敵人不可戰勝,紛紛四散而逃。而那個未知的攻擊者也沒有追擊,只是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藉著王冠上的光芒,方鴴看清了對方的身影。

  彌雅穿著一身緊身衣,鎖骨之間的星狀墜飾閃閃發光,與他手上的王冠如出一轍。無瑕的臉蛋上,淡銀色的眸子倒映著如星子一樣的光芒,靜靜地看著他。

  她手中兩把修長的戰刃,在黑暗中散發淡淡螢光,一左一右地佩戴著——那還是方鴴親手修復的。

  「我沒想到你會到這裡來。」

  「彌雅,你來了……」

  方鴴心中有萬千疑問,在看到彌雅的那一刻,都化為了飛灰。他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像是被塞了七八個線團,開口說了一句語無倫次的話,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弱智——

  「把它給我,艾德,它對你沒用。」

  彌雅看了看他手中的王冠,聲音輕柔,不疾不徐。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低下頭將手中的王冠轉了半圈,看著上面的紋飾,並用手摸了摸那青綠色的水晶。

  這真是一件精湛的藝術品,銀色的質地上刻滿了花鳥圖案,上面是常春藤與野玫瑰,還有石南,山川與洞窟、城市,但不像是精靈們的風格,更像是矮人們的作品。

  過了一會,他才抬起頭來:「這是?」

  「海林之冠。」

  方鴴楞了一下,再看了看手中的王冠。「……這就是海林王冠?和晨光聖劍一起打造出的矮人的聖物,考林—伊休里安的兩大象徵之一,它不是失蹤了一百多年嗎,怎麼會在這裡?」

  「那是一個挺漫長的故事,」彌雅答道:「你想聽的話,我可以說給你聽。」

  「那倒不用了,」方鴴搖了搖頭,他對這王冠的故事也有一些瞭解:「……它對你很重要嗎?」

  彌雅輕輕頷首。

  方鴴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它遞了過去。但他鬆開手,王冠卻並沒有脫離他的掌心,而是懸浮在空中,猛然間光芒大盛。方鴴看到,自己手背上逐漸浮現出了一個王冠的紋徽,轉眼之間就已經生成了一半。

  「這是……」

  他忽然住口,視野中再一次浮現出了之前的幻景: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從眼簾中垂下,一頁頁窗口打開,自檢完成之後而又合上。

  那是完整的選召者界面,方鴴這一次真正看清了。

  「我……我放不開它……」他震驚得不能自己,正想叫彌雅來幫幫自己,但話還沒出口。彌雅忽然動了,一個箭步走上來用手摀住他的嘴巴。

  這是方鴴第一次和心目中的女神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幾乎能嗅到對方手指間淡淡的清香,像是花瓣的味道。他感到心臟都快停跳了,一下連眼前的幻景都顧不得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對方。

  彌雅目光定定地看著他,眸子裡清澈得像是湖水,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匕首還帶在身上嗎?」

  方鴴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匕首已經遺失在地下了。但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他還是點了點頭。那一刻了他忽然看到彌雅微微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什麼?方鴴愣了一下。

  但忽然之間,他感到自己心口微微一涼。

  彌雅一手捂著他的嘴,舉起右手由下向上一送,鋒利的戰刃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刺穿了在那個位置搏動的心臟。動脈血噴濺而出,順著她的刀刃漫湧而出,刺目猶如鮮紅的葡萄酒液。

  方鴴眼底映著那刺目的紅,他再看了看彌雅平靜的臉,直到兩者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彌雅,你……」

  「對不起,艾德,」彌雅靜靜地答道:「但我必須拿到它。」

  這一次他終於聽清了,但身體也無力地滑了下去。

  前者扶著他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讓他輕輕靠在自己身上,這才低聲說道:「不必擔心,艾德,你不會死。那把匕首是一枚殘缺的龍魂載體,它至少具備蘇生的力量,縱使是死寂區也無法阻止。」

  「這是我欠你的,艾德……」

  她小心翼翼地讓他平躺在地上,方鴴雙眼已經開始失焦。

  她還說了一些什麼,「……製造它的水晶,和這裡很有淵源,我本來以為它會在你引開『刻耳忒』的時候保你一命,但沒想到卻用在了這裡……」

  後面的話方鴴已經聽不清了。

  但他心中實質上在大喊——艾塔黎亞的眾神在上,那枚聖水晶的力量,他早就已經用過了啊!不要啊!救命啊!

  彌雅終於鬆開了手,但力氣早已遠離了他的身體,方鴴張了張嘴巴,結果只噴出一口血沫子來。他徒勞無功地試圖抓住彌雅的手,用盡全力想要告訴她——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但抓了一個空。

  反倒是彌雅握住他的手,神色平靜地看著他漸漸失去生命力。

  方鴴的手終於垂了下去,意識在飛速離開他的身體,那頂王冠這才從半空中垂落下來,噹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圈,上面的光芒驟然之間黯淡了下來。

  只有那半個紋徽仍堅定地留在他的手背上。

  一切聲音似乎都遠離了,在一片模糊中,方鴴看到一雙纖細的手捧起了那王冠。那道安靜的目光,最後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說了一句什麼,才轉身離開。

  只剩下一片黑暗,與漸漸徹骨的冰寒。

  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方鴴心想。

  在一切來得及暗下去之前,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艾塔黎亞,好像還沒有偷渡者在死寂區出事的先例。

  等一下——

  他沒有輝光物質設備,不會真的死在這個地方吧?

  方鴴忽然想到了這個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

  地月軌道之間的星門始建於世紀中葉,前身是歐盟通往小行星帶礦區的一座太空港,在六十年代末期廢棄。《蘇瓦聲明》簽訂之後,這座港口被重新啟用,並改造形成了今天的模樣——

  星門在第四軌道上往下看,有點像是一枚被立起來的白色指環。但白晝——即太陽直射的時候,它熠熠生輝,映襯在海藍色的背景上,顯得異常的宏偉與壯美。

  而與之相比,俄羅斯聯邦的聯盟二十一號補給船隻如同一個閃亮的銀斑。

  飛船正在進入停泊軌道,只是好像喝醉了酒,搖搖晃晃的。

  星港港區內,港務人員正在大罵毛子飛行員不守規矩,他們已經佔用了三四條航線了,把日常計畫搞得一團亂。兩支機械臂正在緩緩靠近,試圖將偏離航線的飛船重新拉到可控區域內。

  「他們再這麼搞幾次,我看我們又可以放假了。」一個小職員透過控制台的玻璃窗,看著港區內停泊的一長列飛船,開口說道。

  「主要還是人手不夠的原因。」另一個人噼裡啪啦在控制台上打開一堆開關,然後拿起對講器,說道:「a107確認完畢,三號港區。」

  「因為最近對面又熱鬧起來了,諾,我這邊又來了一個返回申請,還是個沒設備的觀光客,」第一個人聽到蜂鳴器的響聲,回頭看了一眼屏幕。「第二世界的大戰已經影響到第一世界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批觀光客返回了,我看看,這傢伙是六個月前進入的,嚯,呆得夠久的啊。」

  他隨手在觸屏上點了幾下。

  「說起來,你那個朋友呢?」

  「你是說黃?」那人笑了起來:「那傢伙接私活,被關禁閉了。他運氣好,要不是現在緊缺人手,說不定要上軍事法庭。」

  「接私活?」第二個人有點不可思議,彷彿聽到了一個歷史名詞,咂了咂嘴:「現在還有人接私活,觀光通道不是開了好幾年了麼?還有這種傻子?」

  「總有一些傻子。」那人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時候第二個人忽然站了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窗外港區。「什麼情況,出來了好多人,有人團滅了?這可不得了,誰把那麼多沒星輝的人送上去的?」

  「是死寂區的戰鬥吧?」第一個人反應了過來,也看向那邊。

  而港口區內。

  絲卡佩正一臉苦笑地看著從星門內走出來的魁洛德。

  「你也出來了?」她帶著些調侃地問道。

  「是啊,」魁洛德擁抱了自己女友一下,臉上的神色十分落寞:「其他人呢?」

  「幾個小姑娘正在外面哭呢,其他人也好不到那裡去,」絲卡佩嘆了口氣,那種彷彿真的死了一回的滋味,實在是令人難受。她搖了搖頭:「你在通道里有看到艾德嗎?」

  魁洛德楞了一下:「他沒出來嗎?」

  他起先有些驚訝,但緊接著,與自己的女友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有些驚喜的笑容來。

  「這小子。」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5 12:12
第十三章 遺蹟之下的復活點

  方鴴感到自己正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視野內只能看到漫無邊際的黑暗,沒有空間感,世界像是只有薄薄的一層紙,既無上下,也不分左右,甚至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他暗想:「我這算是死了,還是活著?」

  但黑暗中忽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光,好像平鋪開的畫卷,將一副壯麗的星空展現在他面前。就算方鴴從沒在艾塔黎亞死亡過,但也認得出這是復活界面。

  每一點星光,就象徵著一座復活聖殿。不同顏色的光芒,代表的是不同的神祇。距離他較近的一團星光,純白色,方鴴認出那是位於隱匿泉的米萊拉聖殿的神力光芒。

  米萊拉,治癒者,誠實之人的庇護者,救贖之神,同時也是掌管生育的女神,艾塔黎亞生命的象徵。在她的神殿復活可以享受百分之十五經驗損失的減免,這小小的福利也是神祇們拉攏信徒的手段。

  方鴴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他能看到復活界面,這意味著一個了不得的事情——偷渡者不受死寂區限制。這也應證了人們長期以來的猜想,相比選召者,偷渡者更像是原住民。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個發現這個事實的人,但毫無疑問,這個秘密絕不會廣為人知。

  巨大的意外之喜瞬間滿溢他的心靈,畢竟沒人想死,不是嗎?不過方鴴馬上又發現,星圖上的大部分星光都十分黯淡,呈不可選的狀態。

  艾塔黎亞的復活範圍大約是一百里,超過這個範圍復活俗稱『被撿屍』,至於被哪一個神祇撿屍就要看你距離那一座聖殿直線距離最近了。這樣復活會損失大量經驗,一般來說每一里額外增加百分之一。

  而在這座森林一百里範圍內一共有三座復活聖殿,除了位於隱匿泉的米萊拉聖殿之外,還有一座旅者聖殿與一座艾梅雅森林聖殿。

  羅曼除了是商業的保護神之外,還是旅行者的引路人,艾塔黎亞有一句俗語就是形容這位女神的——大路為聖殿,小徑即神龕。雖然有些誇張,但旅人所至之處即是她神力所及之所,她的聖殿遍佈世界各地,通常在深山老林、蠻荒之野你能見到的唯一聖殿就是旅者聖殿。

  至於後者艾梅雅乃是森林與自然之神,所以她的聖殿在這樣的地方出現並不足為奇。

  但這三座聖殿,在方鴴的視野中都呈鎖定狀態。

  這完全不符常理。

  偌大一個星圖之上,竟只有近處一團淡藍的光芒還可以選擇,那是知識之神與自我完善者安吉那的聖殿。

  「怎麼會有知識聖殿?」方鴴楞了一下。知識在人群中傳播,安吉那的聖殿多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之中,常與大圖書館相伴,他還從沒聽說過知識聖殿出現在荒郊野外這麼古怪的事情。

  他試著把心神沉入那團星光之內,猛然之間,一股不可抵禦的吸力從那漩渦之中傳來。

  方鴴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一座奇特的聖殿之內。這座聖殿與他在卡普卡和羅戴爾見過的聖殿的形制大為不同,它沒有開闊明亮的前廳、高大漂亮的玫瑰拱窗,也沒有寬敞舒適的側廊與神聖肅穆的講壇——後面這一切都始自新紀元的宗教改革。

  而在那之前呢,就像眼前這座聖殿一樣,一座高大的圓廳,嚴肅而寂靜,蒼白的光從拱頂上投下,來自於上面淡淡發光的光石英。

  一根根石柱之間是些宗教意向的塑像,多是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他們是安吉那虔誠的追隨者與選民。方鴴也只能認出其中一些人物來,諸如機敏者夏爾,賢者博克,創造者艾德——後者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煉金術士,聖水晶的創造者,也是他id的來源。

  中央是安吉那巨大的石像——這倒與現在沒什麼不同,這位歷史的記錄者仍舊一手鵝毛筆,一手羊皮長卷一直垂到地面。

  安吉那的形像是個嚴肅的中年人,留著羊角胡,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顯得十分古板,身上穿著一件煉金術士形制的長袍,事實上也有人因此認為他是煉金術士的庇護者。

  聖殿中寒意襲人。

  方鴴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東西,然後才想起來自己一貧如洗,那三個發條妖精損壞之後也沒什麼好掉的。

  絲卡佩的輝光石還在他上衣口袋內,他輕輕將手放在那裡,像是還能感受到輝光石的溫度。

  前後才不過一天而已,黎明之星就零落至此,昔日熟悉的面孔在這個世界再也見不到,甚至連他自己也復活到了這個古怪的地方。

  「不知道絲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先生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有回到星港了嗎?」他暗暗想到。

  方鴴聽說很多才從艾塔黎亞返回的人,對於現實世界的生活會有很多不習慣——正如同當年他們第一次踏入這個門後的世界一樣。

  但有時候會更嚴重一些,因為他們來到這裡心中明白自己有一天會返回地球,但離開則意味著真正的永別。

  很多人在這個世界結識了許多不同的人,也在這裡擁有了自己的生命的軌跡,有些人甚至還有原住民的友誼——而當他們離開的那一刻,就注定再也見不到這一切。

  因此把離開視為一次真正的死亡也是可以理解的,旁人或許很難領會這種感情,但實際上很多人因此再無法適應過去的生活。大多數選召者在退役之後會有一些心理上的疾病——患上抑鬱症或是別的什麼毛病,因此而自殺的也不在少數。

  因此方鴴有些擔心,雖然這個時代行業逐漸規範,對於退役的選召者都有一段較長的心理輔導期,但難保不會出現意外。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忍不住舉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半個王冠的徽記果然還在那個地方。他看到那個徽記,就想起了那張美貌絕倫的臉,少女平靜的眼神。

  她最後對自己說的是什麼呢?

  方鴴心中隱隱有些痛。

  雖然明知道她並不是真正想要殺死自己,可是如果沒有那把匕首,她還會動手嗎?方鴴心中隱約有一個答案,但他不願意相信。

  他看著那個徽記,忍不住用手去擦拭,但沒什麼作用。「這個徽記究竟是什麼東西?」方鴴不太明白彌雅究竟要那頂王冠來做什麼,就像不明白這個徽記究竟有什麼作用一樣。

  他想要不要把血塗抹在上面,可是怕痛,只能作罷。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之後,才發現半天沒有僧侶來接待自己。

  「怪了?」方恨心想,安吉那的信徒就算再冷淡,也不至於連神祇的福音也不傳播了。

  他環視四周,這才發現這座聖殿十分古怪——裡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既沒有復活的選召者,也沒有工作人員,空空如也。

  偌大的大廳中只有他一個人。

  「廢棄的聖殿?」方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但遺棄的聖殿內怎麼還會有神力眷顧?」

  他不由緩緩向前走去,腳步聲在空曠中顯得格外響亮,環繞大廳走了一圈之後,才又發現了另一個更加奇怪的地方——這聖殿沒有出口。

  艾塔黎亞的原住民認為南方是神聖的,因此大部分建築是坐北面南,聖殿這種宗教建築更是應當嚴格遵照這一點。但這座聖殿的南邊只有一個側廳,方鴴有些意外地走進去一看,發現裡面是一座孤伶伶的雕像。

  一座高大的精靈雕像。

  它的形制與大小與外面那些凡人追隨者基本一致。也是身穿長袍,手中不離書本,一身書卷氣,這也不奇怪,安吉那的信徒們多半如此。

  但方鴴還是有些疑惑。「它怎麼會被單獨放置在此呢?」他走了過去,看了看石像腳下一本攤開的石書,那書頁上不出意外刻著此人的生平介紹。方鴴看到書頁上的文字是精靈與奧述語——進入世界的人天生會一門本地語,方鴴學會的是自然是考林—伊休里安的官方語言,它與帝國語系出同源,因此他也能勉強讀懂石碑上的文字。

  石碑上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吃了一驚。

  『羅林-艾德最傑出的學生,海恩-帆姆,779-921年。』

  羅林-艾德就是大煉金術士艾德,有史以來最傑出的煉金術士,甚至可以說是煉金術士的奠基人之一。他生於魔法的年代,也就是說這個雕像的主人可能也是那個時代的人,書頁上的年代很可能是指魔法紀元779至921年。

  那差不多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方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馬上想到那不正是努美林精靈帝國存在的時代嗎。「難道說這座聖殿與外面的遺蹟有所關聯?」方鴴忽然想到一個巨大的可能性,外面遺蹟中的死寂區,說不定就是為了掩飾這個神秘的聖殿復活點。

  而如果在努美林精靈離開之後這一千年中,沒有原住民來過這裡的話,那麼他很有可能是第一個發現這座聖殿的人。

  因為選召者不可能抵達這個地方。

  他的心忽然猛然跳動起來。

  未知,就意味著收穫——這是艾塔黎亞的鐵則之一。而努美林精靈們把這個地方隱藏得這麼深,說這裡只有這麼一座空蕩蕩的聖殿,可能嗎?

  方鴴想到這一點,強忍住內心中的衝動繼續讀下去。

  但讀著讀著,他突然『啊』一聲叫出了聲來。

  聲音迴蕩在大廳內放大,甚至嚇了他自己一跳。

  他抹了一把冷汗,心中卻怦怦直跳,手都有些顫抖。但這顫抖並非因為害怕與恐懼,而是興奮與激動,那石頁上寫下的是海恩-帆姆此人的生平,敘述他在他老師的成就上進一步摸索,試圖將煉金術進一步推廣開來。

  煉金術士羅林-艾德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發明了人工聖水晶與魔導爐,前者導致了龍騎士的誕生——讓人造騎士第一次出現在艾塔黎亞的歷史上,打破了自然龍魂的契約者(空騎士)對於上層力量的壟斷。

  而後者更是煉金術與魔法力量平民化的象徵,讓煉金術文明真正成為可能。

  當然,這一切並不是一蹴而就的,羅林-艾德也只不過完成了最初的設計,第一代聖水晶與魔導爐的使用條件也遠比今天苛刻得多,還遠遠談不上平民化。但正是因為有一代代後繼者在這條道路上繼續開拓,才讓艾塔黎亞的煉金術文明有了如今的規模。

  而其中便不乏海恩-帆姆這樣的先驅者。

  而書頁上所寫的有關於海恩-帆姆的成就——便是他創造了一種獨特的水晶『零』,零就是無屬性水晶。關於這種水晶有一句話讓方鴴怦然心動,那就是海恩-帆姆製造了一枚真正的無屬性聖水晶。

  無屬性聖水晶。

  方鴴看到這句話時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覆看了三遍,才確認自己沒讀錯字。

  所謂聖水晶,即是龍魂的載體。分為天然形成與人工製造兩種,天然形成的聖水晶是真正的龍屬生物死後留下的結晶,在特殊的條件下人類可以與之共鳴,成為空騎士。

  而人工製造的聖水晶內承載的是人工龍魂,與之締結契約的人,就是龍騎士。

  兩者最大的區別在於,前者受龍屬生物的強大記憶與傳承的影響,一般以強化自身本體作戰為主要思想。而後者因為並不具有真正的龍屬性傳承,所以另闢蹊徑——把人工龍魂比作智能ai,利用其控制龍騎士構裝來輔助戰鬥,以彌補與空騎士之間的力量差距。

  因此龍騎士是三位一體的,龍魂,操縱者本身,以及龍騎士構裝三者缺一不可。

  當然也有選召者認為空騎士是物理向的發展方向,而龍騎士更適合智力、召喚與法系向的發展,不過天然聖水晶可遇不可求,因此其實也有很多頂尖的物理向選召者也是選擇的龍騎士道路。

  但無論那一條道路,聖水晶都是戰鬥向職業的標誌。

  這是因為聖水晶首先必須是屬性水晶,這是因為無屬性水晶承載不起龍魂強大的力量,這幾乎是一個既定的事實。

  可是今天,這個既定事實似乎不再站得住腳。

  只要這石頁上記載的文字是真的。

  這對於方鴴來說意義非凡,因為無屬性的聖水晶意味著沒有魔力自適性的人也可以成為龍騎士。哪怕這石頁上寫海恩-帆姆只設計了聖水晶,並沒有製造相應的龍騎士構裝。

  那也沒關係。

  反正以他的精神力水平也控制不了龍騎士構裝,那是二三十級才會去考慮的事情。而單單一個人工龍魂就足以讓他受益無窮——別忘了他是煉金術士,戰鬥工匠可是被稱之為次級龍騎士的存在。

  就因為因為工匠具有操縱多個靈活構裝的能力。

  而龍騎士構裝,其實本質不過也是一種頂尖的靈活構裝而已。

  更重要的是,龍魂還會帶來一項非常強大的能力——騎士系統,或者龍騎士系統——它其實就是原生態的選召者系統。

  事實上人類的輝光裝置,就是在龍騎士系統的基礎上仿造的。這是一個廣為人知的事實,第一代選召者是直接進入星門的,當時的選召者和現在的方鴴並沒什麼不同。

  他們是各國政府選出的傑出軍人、科學工作者,是他們開拓了人類對於艾塔黎亞的認識,並利用輝光石與人類的電子信息技術復刻了龍騎士系統——選召者系統。

  這一系統打開了星門時代的新篇章,將數據量化之後,人們可以如同玩遊戲一樣在新世界探索,極大地降低了准入門檻。事實上從那之後,選召者便逐漸平民化並為大眾所接受。

  而最開始的政府與軍方,也在那之後逐漸從台前走向了幕後,讓新世界的探索行為逐漸成為了一個商業化與娛樂化的舞台。

  雖然口頭上不在意,但其實方鴴做夢都想要一個選召者系統。

  尤其是在這次經歷之後,更是如此。

  而現在,這個夢想似乎就已經近在眼前,觸手可及。而且還是選召者系統上位版本,一般頂尖的選召者們都要在第二世界才能接觸到的東西。

  龍騎士系統。

  那一剎那方鴴就感到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擊中了,心中不由暗暗祈禱那位值得尊敬的海恩-帆姆先生的聖水晶一定要在這附近。

  這個可能性很大,他有一種預感這座聖殿與這個名叫海恩-帆姆的精靈有非常深的淵源,否則他們不會為他在這裡單獨立像。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這座聖殿才是這座遺蹟之下隱藏的真正秘密。

  海林王冠雖然貴重,但從時間上不大對得上。考林—伊休里安聯盟誕生也不過才七百多年,海林王冠鑄造的時間可能會更早一些,但也不會比努美林精靈帝國存在的歷史更久遠。

  努美林精靈不可能為了保護一頂在未來才會出現的王冠而創造出那頭叫做『刻耳忒』的巨構裝體,那麼它真正守護的目標,只有可能位於遺蹟更深的地方。

  那就是這座聖殿——

  方鴴很快理清了頭緒,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強忍心中的激動讀完石頁上的最後一句話,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之後才抬起頭來環顧四周。

  側廳內空空如也。

  但他馬上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外面大廳內的光線來自於拱頂上貼的光石英,那這側廳怎麼會有光亮呢?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一支無色半透明的水晶,懸浮在那石像的頭頂上。

  那形態,那柔和光芒,水晶上的龍魂刻印和煉金術痕。

  毫無疑問——

  是聖水晶無疑。

  方鴴感到自己口乾舌燥,心臟彷彿都要停止跳動了,他看到的不再是一枚聖水晶,而是他未來的道路。

  一扇可以被推開的門扉。

  那背後,將是另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

  他有些渴望地向那個方向伸出手,好像能直接把它握在手中一樣,但忽然之間怔住了——等一下,那聖水晶的龍魂刻印是透明的。

  沒有龍魂?

  空水晶?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6 14:56
第十四章 門扉之後,一個世界的開端

  人生的大起大落有時候來得就是這麼突然。

  沒有龍魂的聖水晶,就和沒有安裝系統的手機一樣,和一塊磚頭又有什麼區別呢?當然了,區別還是有的——論內部設計的精巧,磚頭是拍馬也趕不上。

  只是內部設計再精巧的磚頭,其本質上也還是一塊磚頭。

  方鴴此刻好像沙漠上的旅人,乍然見到海市蜃樓,從欣喜若狂到逐漸茫然失措。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苦澀、失落,絕望、遷怒還是自嘲?猶如打翻了一個五味瓶,百感陳雜。

  如果可以的話,他心中倒是有一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這個玩笑開得大了一些。

  但山窮水盡疑無路,當方鴴停下腳步,忽然間一行文字從左往右逐個浮現在他的視野中:

  『龍騎士系統偵測到載體——』

  他楞了一下,才想起這個東西來。

  在拿到海林王冠時,他就見過這行文字,只是當時的情形太過突然,事後竟沒回想起來。他又想起自己在更早的時候就應該見過它一次,那是彌雅的匕首第一次發光時,當時只一閃而逝,他以為是錯覺。

  「難道說……?」方鴴忽然想到一個難以置信的可能性。

  一個百分比進度條在他眼簾中展開。

  它緩緩向前,從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再到一半,走到盡頭時,方鴴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看到進度條微微閃爍了一下之後,向下摺疊消失了。

  空間中出現一條淡藍色的線,從左往右。

  再從上往下,緩緩展開,海藍的頁面浮現在他眼底。猶如大海的波濤,深藍光輝倒映在他瞳孔深處,熠熠生輝。

  虹膜之上,浮光掠影,折射著密密麻麻的細小文字。

  方鴴微微張開嘴。

  id:079040116h

  姓名:艾德,男性人類,17歲

  國籍/身份:考林—伊休里安同盟,洛林代爾地區,註冊二級銀星工匠

  基本素質:魔力自適性(無屬性),天賦(雙子星),龍魂(銀之圖書館,塔塔-大拇指-晨星)

  力量屬性評價【f】——戰鬥承載:15kg(+1kg),負重:29kg(+1kg),爆發力:14(註:括號內的加值是其他來源的修正值,已計算在總值之內,後同)

  近戰命中修正+7%,物理傷害修正+12%

  敏捷屬性評價【f】——速度:16,近戰/遠程命中:17(+3)/16(+2),閃避:12(+1)

  平衡性修正+16%,格擋值修正+20%,抵抗力修正+5%

  體質屬性評價【f-】——體能:110,抵抗力:15(+1),回復力:3

  生命修正+7%,戰鬥承載修正+5%,負重修正+11%

  智力屬性評價【f++】——學習能力:177%(+7%),記憶力:32,運算能力:47

  語言能力修正+21%,邏輯分析修正+30%,意志力修正+22%

  感知屬性評價【f】——察覺力:19,語言能力:22(+3),分析能力:18(+4)

  閃避修正+10%,命中修正+20%,學習能力修正+7%

  生存屬性:生命值——16(+1),體能值——110(回復速度:30)

  戰技屬性:閃避值——62(+12),格擋值——0(未裝備武器/盾牌),護盾值——0(未發現魔導爐,回充速度:—)

  體徵狀態/疾病/精神狀態:良好,無,飽滿

  方鴴忽然略微低頭,用雙手揉了揉眼角。

  他生怕自己忽然流淚。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是他嘴上說不在意,但心裡比什麼都想要的東西——是一扇門扉。其背後是寒風怒號的山川,黑暗低縈的莽林,是輕歌飛揚的原野,與明亮鮮豔的港口。

  是一個縈繞於夢中的名字。

  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大半年之後。

  是他經歷了流浪與學業、漫長的冒險,經歷了黎明之星的聚散離合,如親人一般關心自己的人悄無聲息地離開,經歷了艾塔黎亞的人心與真實之後。

  他終於推開的這扇門扉——

  那背後是閃耀的海,徐徐的風,淺草浮浪,森林低吟。

  是一個世界。

  是他所抓住的,自己的夢想。

  也是責任與承諾。

  方鴴長出了一口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來。他向來樂觀,連最困難的處境也無法讓他低頭,但突如其來的幸福卻擊中了他,讓他竟不知所措。

  多麼巧合啊,不是嗎?

  最終,他的龍魂竟是彌雅親手給他的——

  方鴴抬起頭。

  那枚水晶上的龍魂徽記已不再透明,而是染上了青藍的亮色,它緩緩升起,向他飛來,落在他手上。

  一個輕柔的、有些平靜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銀之塔的守護者,塔塔-大拇指-晨星為您服務,尊敬的騎士先生。」

  藍光閃爍了一下,一個小美人由透明狀態中漸漸顯露出身形,浮現在他眼前。

  尖耳朵,晶瑩剔透的耳垂上掛著兩個透明墜飾,瀑布般的長髮是披肩的波浪,一瀉千里,垂至赤裸潔白的足踝處,清新的淡綠,如同新芽一般的顏色。

  眸子則是那種平淡的、好像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的一雙眼睛,只是清澈見底,直指人心。她穿著草葉編的長裙,背後長著兩對透明的翅膀,正依靠這翅膀平穩地漂浮在空中。

  一隻典型的妖精。

  但方鴴從沒見過這麼安靜,完全不鬧騰的妖精。

  「你是……龍魂?」方鴴有點不確信地問她。

  塔塔點了一下頭,聲音像溫開水,既不咸又不淡,平緩得讓人受不了。「我是銀之塔的人工龍魂,您是我的第二位主人。」

  方鴴心中一動。「你能記得前一任主人的事情嗎?」

  但塔塔搖了搖頭。「我只知道這些。」

  方鴴不由有點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望。但又隱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去窺探了彌雅的隱私一樣。

  「需要我幫您解釋一下嗎,尊敬的騎士先生?」

  「解釋?」方鴴回過神來,「你是說系統嗎,不必了。」他搖了搖頭。

  他對選召者系統早已爛熟於胸,對其所仿造的龍騎士系統自然也不會陌生。雖是上位版本,但其實差別不大。

  他看向自己的界面,心中其實很有些感慨,沒想到進入這個世界大半年之後,他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選召者數據。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基本數據很一般。

  這個世界普通人的水準應該是在全評價【f】這個級別上,但他體質屬性甚至還達不到,只有智力屬性評價是一個異數,甚至達到了【f++】這個程度。

  這有可能與他半年來的學習經歷有關,而智力本來也是煉金術士的主屬性之一。

  而選召者系統的每一項評價都不是單一的,基本包括了一長列數據。如力量評價就包括了戰鬥承載,負重,爆發力,近戰命中修正與物理傷害修正。

  其中戰鬥承載主要是指選召者在長時間戰鬥中,可以承擔的裝具、武器與其他魔導裝置的承重,這是一個均值,其中武器承重約佔其四分之一,像他先前用過的七式火槍就重三千克多一點,基本剛好在他承重範圍內。

  再加上他身上雜七雜八的煉金術裝置與魔導爐本身的重量,也就接近十五千克承重的閾值了。而之後的負重則包括了承重,兩者並不疊加。

  至於體質與敏捷——這個時代,地球上自然少不了與新世界有關的虛擬遊戲,提供給普通人娛樂。但與那些遊戲不同的是,在真正的新世界中體質與生命力幾乎無關。

  雖然也提供很少的加成,但一個第二世界的一線選召者其實也不過只有一百來點生命值,如果方鴴用七式火槍能攻擊到他本體,其實也就是三四槍的事情。

  而方鴴不過是個新丁,七式火槍也是獅子戰爭時代的老古董了。

  事實上這個世界頂尖選召者生存的真正保障,主要來自於護甲、閃避值、格擋值與護盾值這四個屬性。其中後者主要來自於魔導爐,因為護盾發生器需要穩定的工作環境的原因,一般只有不直接參與戰鬥的學者、賢者、魔導士與治癒師會裝備。

  護盾固然有諸多的限制,但其好處是總持續生效,不像閃避和格擋那麼不穩定。

  當然後兩者也不是完全沒有優勢,在艾塔黎亞閃避值基本等同於生命值,傷害會與之抵消,但在閃避值清零之前,選召者的本能直覺會讓他躲開幾乎一切傷害手段——只要他事先察覺了那次攻擊。

  而且閃避不會產生承受衝擊力的問題,不像格擋和護盾或多或少會承受衝擊,尤其是前者,在學習高等卸力技巧之前,衝擊產生的冗餘傷害高達百分之四十以上。

  不過閃避唯一的問題在於消耗體能太大,戰鬥回充太慢——這與平衡屬性有很大關係,遠差於格擋。

  所以一般只有敏捷系的選召者才會考慮在這條道路上深入。

  而至於力量系的選召者,他們一般會選擇格擋——後者固然不能完全抵消傷害,以及還有面對魔導魔法無力等諸多問題。但憑藉著高體質帶來的高抗性,完全可以有效抵消衝擊產生的冗餘傷害。

  更不用說力量選召者大部分是重甲單位,護甲還能提供一層額外的保護。

  總而言之,護甲、護盾與閃避並沒有完美的選擇,甚至據說有人還兼而修之,方鴴恰好知道其中一個頂尖的存在。

  底比斯之尖的會長,拉神。

  至於方鴴自己則考慮不了那麼多。

  他連魔導爐都丟了,暫時只能裸奔——那五十來點閃避根本不夠看的。畢竟閃避與格擋值不僅僅會吃一般傷害,同時還要承受來自於命中修正的額外傷害。

  水晶上的光熄滅了之後,一個人與一隻妖精就那麼靜靜站在黑暗之中,方鴴不說話,塔塔也不說話。

  彷彿理所當然。

  不過方鴴眼中其實還有光,倒映著來自於頁面上明亮的光彩。

  他只掃了一眼自己的選召者面板,目光在天賦(雙子星)上略作停留,這就是龍魂天賦——所有龍騎士都有的獨特能力,也算是作為上位版本的龍騎士系統帶來的福利之一。

  但天賦的具體內容並無法看到,只能依靠自己去摸索。

  而且事實上每個龍騎士的天賦都各自不同,甚至就算先後共鳴的同一枚聖水晶,因為同調率的差異,天賦也會產生很大差別。

  雙子星,方鴴揣摩了一下這個名字的意味,不明就裡地關上了頁面。

  然後他看了看自己的技能與知識掌握的情況。

  正如前文所說,在艾塔黎亞沒有職業一說。因為它更不如說是一個社會身份,就如同方鴴的煉金術士這一身份——是他所掌握的知識、技能與社會地位決定了這一身份,而非反過來。

  理論上一個人可以學習近乎所有的知識與技能,但前提是他的智力正常、並且擁有無限的時間——更重要的是,先要學習各種入門的基礎理論,因為知識的積累總是循序漸進的。

  但擁有無限時間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大部分選召者都會選擇自己精擅的領域。各種各樣的職業也由此而生。

  和方鴴預想的差不多,他在煉金術基礎理論、小型靈活構裝知識、小型靈活構裝操縱基礎理論、元素分離基礎理論、元素分離、藥劑學基礎理論、藥劑配置、煉金術、木工、鍛造與非魔法植物學等多門相關知識、技能上投入了約有四萬經驗,再加上戰鬥向的火器知識、基礎火器操縱與使用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差不多剛好接近了二級角色的理論閾值。

  不過距離正式煉金術士還有距離,正式煉金術士理論上是要求三級煉金術士,這裡面並不包括戰鬥向的經驗。

  但真正重要的不是這個。

  方鴴嘗試了一會才學會怎麼操縱這頁面,但是還是不太熟練。最後他乾脆直接問道:「塔塔小姐,我還有多少認知經驗?」

  「五萬三千五百七十二,另外還有一千七百三十點戰鬥經驗。」

  「這麼多!?」方鴴一下驚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應該還有不少認知經驗——艾塔黎亞的經驗來源主要有兩種,一是在不斷主動學習與運用技能、知識的過程中,深化記憶的過程會自動使相應門類的技能、知識獲得經驗成長。

  但在這個過程中,經驗的日積月累還會讓選召者獲得額外的認知經驗,就像是人們在一件事物上舉一反三的能力一樣,事物與知識之間總是充滿了聯繫的。

  認知經驗就相當於過去許多遊戲中的自由技能點,除了知識向與戰鬥向技能無法共通之外,選召者可以憑藉自己的意願將之投入到一切相關的領域上。

  前提是要利用選召者系統。

  而方鴴,沒有。

  他的所有經驗幾乎都來自於熟練成長。

  過去他以為這影響不大,但塔塔溫吞水一樣的回答,給他了一個響亮的耳光。少了別人近一半的認知,他的新手期能不漫長麼?

  方鴴幾乎是哭喪著一張臉,他很想告訴絲卡佩小姐,原來自己真不是一個笨蛋。

  可惜絲卡佩小姐已經不在這裡了。

  他意識到自己受到的影響可能還不止於此,因為當一個人在一個領域開始深入之後,他將接觸到更多更高深的事物、理論與知識,經驗的獲取也必將水漲船高。

  換句人聽得懂的話來說——就是艾塔黎亞經驗的獲取是線性成長的。

  他從一開始就落後於人,自然也步步落後。

  方鴴忍不住一拍額頭,懊惱得說不出話來。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本身就是個偷渡客,連來到這個世界也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機會。

  這麼一想,心裡才好受了不少。

  「需要使用這些經驗嗎?」塔塔這時問他。

  「等等。」方鴴答道,他從兜裡掏出一隻厚厚的手套,重新套在右手上——遮住了那半個王冠徽記。

  因為他這時候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來。

  手套的指部被匕首割得稀爛,連他指尖都從裡面露了出來,還好後面控制發條妖精的表盤沒受什麼影響。

  那個表盤上一共有十二對銀軌,每一對銀軌分別對應一個發條妖精的橫縱兩軸,通過操縱它們的轉動來控制發條妖精在空中的飛行方向。

  這是一個極其複雜的工作。

  他花了近乎三個月才掌握了發條妖精的基本飛行技巧,然後又花了一個月熟練這門技巧,一直到六個月之後,才可以勉強同時使用兩個發條妖精。

  但這時方鴴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迫切的想法,想要看看在系統的幫助下操縱靈活構裝究竟能簡單多少。

  他原本對此同樣不以為意。

  但經過先前的意外之後,他是一點也不敢再托大了。

  顯然,有系統和沒系統根本就是兩回事——

  當然,現在他已經沒有發條妖精了。不過單純操縱銀軌也是一樣的,他心念微微一動,兩道銀軌就轉動起來。

  然後。

  他愣住了。

  他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考慮銀軌需要左轉還是右轉,以對應發條妖精在空中的俯仰姿態。他只需要在腦海中描畫出發條妖精的飛行軌跡,上飛,還是下飛,就足以讓銀軌自動作出相應反應。

  就像是他和那表盤之間多出了一套複雜的飛控軟件,通過軟件的幫助,他可以輕鬆實現比以前複雜得多的操作。

  當然,這沒有想像之中那麼簡單,尤其是在控制兩個以上發條妖精的時候。

  只是對於此刻的方鴴來說,它根本不值一提。

  他閉上了眼睛。

  第二對銀軌立了起來。

  然後是第三對,第四對。

  直到第五對銀軌有些搖搖晃晃地立起來時——

  方鴴睜開了眼睛,滿眼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但這還不是他的極限,只是因為運算能力屬性已經下降到了個位數,系統再也無法幫忙託管更多的發條妖精了而已。

  五控之上。

  方鴴只能想到一個名字。『弒君者』lafooh,舉世之劍,遲暮的行刑人,世界排名第七,戰鬥工匠排名第一的煉金術士。

  但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只可惜,自己並沒有魔力自適性。

  而對方,卻是最強大的風雷雙屬性魔力自適應者。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7 16:20
外篇 拯救大兵艾德

  「其實,沒有魔力自適性,也不是不可以克服的困難。」

  這時塔塔忽然說道。

  方鴴嚇了一跳,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吃驚地看著她。「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騎士先生如果靜下心的話,一樣能感受到我的想法,龍騎士與龍魂之間的共鳴,自然是指在精神層面的彼此接納。」

  「等、等等,可是……!」方鴴有些結結巴巴。「那樣的話我不是沒有隱私了嗎?」

  塔塔不解地看著他,虛心地求教:」隱私?」

  「就、就是私人空間啊。」

  「私人空間?」塔塔從字面上理解了這個詞彙,平靜地點了點頭:「您盡可以放心,我會守口如瓶,保守秘密。」

  這能放心才奇怪了,方鴴小聲說:「可是,有些東西是塔塔小姐也不能看到的啊……」

  「為什麼?」

  「……至於為、為什麼。「方鴴心中不由自主地出現了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但他馬上意識到不好,面如白紙。

  已經晚了。

  塔塔略微皺了一下細細的眉毛,一臉疑惑地問:「這個森林之民的女性是誰?為什麼她會如此寡廉鮮恥地不著片縷?羅塔奧有這樣的習俗嗎?奇怪,我從沒見過有任何一本書上有記載過。」

  「那、那個……不是!」

  這簡直就是最慘烈的公開處刑,方鴴臉色通紅,腦子裡像是裝了個滾燙的鍋爐,一邊嗚嗚作響,一邊頭上都要冒煙了。如果這裡有一條地縫的話,他恨不得馬上鑽進去。

  可他越是想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逐出腦海,越是止不住冒出新的稀奇古怪的念頭。塔塔面無表情,仔細在旁邊觀察,好像在翻閱一本有意思的書。

  「騎士先生的想法很獨特,讓我學到了很多以前沒見過的知識。」

  方鴴哭喪著臉說道:「不,那些不是什麼好的知識,請儘量忘掉。」

  「知識不分好壞,騎士先生,在乎於運用它的人,」塔塔嚴肅地說道:「不過如果騎士先生不想我接觸這些知識,我會儘量將它們放在記憶的底層。」

  「我不是那個意思……」方鴴有氣無力地答道,「對了,塔塔。」

  「請吩咐,騎士先生。」

  「你先前好像說過,」方鴴避開這個尷尬的話題,問道:「沒有魔力自適性,也不是不可以克服的困難?」

  塔塔點了點頭。「我剛剛檢索了一下這枚聖水晶,發現裡面儲存著許多東西,騎士先生可能用得上。」

  「這枚水晶?」方鴴好奇地看著自己手中的聖水晶。「聖水晶裡面也能儲存東西嗎?」

  「只是信息的話,沒有問題。」塔塔解答道:「設計者在設計之初就將它們刻在了水晶內部,我可以將它們讀寫出來。」

  方鴴點了點頭。

  一頁頁光頁出現在他面前展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複雜精巧的圖案,有些是筆記,有些是手稿,有些是設計圖。

  其中有完成的,也有未完成的,首先映入方鴴眼簾的是零式聖水晶的設計圖,層層疊疊的足足有七八十頁。他來不及一一看完,只翻了一下後面作者的總結性簡述。

  然後才發現這設計圖是不完善的。

  海恩-帆姆自述在設計零式水晶時已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因此最終只完成了水晶的大部分構想,但缺乏相關的龍魂與龍騎士構裝。

  其中龍魂他還在圖紙上給出了一些基本建議,至於龍騎士構裝就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提了一句:『留待後人自行摸索』。

  今天,這個後人自然就變成了方鴴。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塔塔,簡述上說零式水晶非常特殊,無屬性狀態下不能容納大部分常規的人工龍魂,先後經過多次實驗但最終都宣告失敗。

  但似乎塔塔不受此限制。

  「塔塔,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方鴴不由得問道。

  塔塔搖了搖頭。「我暫時也還不清楚,不過之前在同調的時候,這水晶並沒有太排斥我。」

  「還好沒有排斥。」方鴴心中慶幸,隨手切換了一下頁面,說道:「或許看完整個設計圖會有一些其他發現,以後再說吧。」

  塔塔點了點頭。

  方鴴又繼續往下看去,忽然眼中閃過一絲沉沉的亮光。「……一式水晶?」

  那是一份更加潦草的手稿,上面提到了一種全新的設計,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方鴴一貫地翻到最後,海恩-帆姆果然在這裡留下簡述。

  那是一行很短的文字,筆記也與之前不太一樣,行文有點顛三倒四,他花了好大功夫才看明白了上面的意思。

  方鴴立刻意識到這一段話可能是作者已經在神志不清醒的狀態下,口述讓他人寫下的。

  上面寫到這是一套名為『一式水晶』的設計圖,它是零式水晶的升級版本,更加強大的無屬性水晶,甚至可能已經接近屬性水晶的水平。

  方鴴看完整個設計思路之後也不由感嘆。

  什麼是天才,這就是天才。這位海恩-帆姆先生究其一生都在尋找如何讓無魔力自適性的普通人,可以使用大型魔導器與戰具的方法。

  而且他竟然還幾乎成功了。

  這套設計圖上所記載的,就是他畢生的追求與終極的目標。

  只可惜上天沒留給他太多時間,雖然基本完成了零式聖水晶的製作,但一式水晶這個更加重要的東西只留下了一個基本構想與初步設計。

  方鴴仔細端詳著那個設計,設計極端複雜,充滿了天才的靈感與奇思妙想,只是圖紙本身等階只有二到三級的樣子,他勉強能看得懂。

  上面應該是最初階段的一式水晶,或者可以稱之為一式水晶的α狀態。它解決了有無問題,α水晶的威力還是十分單薄,大約只等同於F級屬性水晶。

  屬性水晶中的最低級的一類。

  但就是這類水晶,也足以讓五級之下的選召者使用,事實上F級水晶在現實中的運用則更加廣泛。方鴴讀完設計圖,不由有些喜出望外。

  他還遠遠沒五級呢,這個初級的設計圖已經足以提升他很多實力了。

  而且他還可以沿著這條路走下去,雖然自己可能沒有海恩-帆姆那樣的天才,但總也有了一線希望不是嗎?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這位大師級煉金術士的雕像一眼,十分恭敬地向對方鞠了一躬。

  這不僅僅是學生禮,同時也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石頁上提到,海恩-帆姆是因為火與地雙屬性的魔力自適應者才成為努美林帝國的煉金術士的,他本來完全可以更進一步,成為真正的強者。

  但他畢生的願望,卻是為普通人鋪設一條光明的坦途,就如同他的老師一樣。

  僅僅是這高尚的情操,就足以令人折服。

  「或許我們可以進一步完善它,」方鴴小聲說道:「讓海恩-帆姆先生的構想,有一天可以真正實現。」

  「你會面臨重重阻力。」塔塔冷靜地答道。

  「沒關係,我可以學習更多知識來充實自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

  「啊?」

  塔塔看著這個天真的少年,一言不發。

  方鴴卻問她:「可以嗎,塔塔?」

  塔塔點了點頭:「擁有原始的設計圖和思路,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並不難,但結果很難說了。」

  「總得試試,這對我來說也是唯一的機會,」方鴴自信滿滿,給妖鏡小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而且海恩-帆姆先生將它們留在這裡,我想是有其意義的。」

  塔塔點了一下頭。

  方鴴關掉那些頁面,看了看四周:「好了,塔塔,你有沒查到我們應該怎麼離開這裡?」

  「現在就動身嗎?」塔塔問道。

  「不,先稍等一下。」方鴴忽然想起什麼,搖了搖頭,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一枚琥珀色的,散發著柔光的輝光石。

  他看著那枚澄黃色的水晶,目光有些堅定。

  ……

  星門港『烏洛波洛斯之環』——

  恆星的餘暉正在逐漸沉入弧形的地球邊緣之後,湛藍的海洋與褐黃的大陸都變成漆黑一片,只餘一條金色的弧光。

  接下來是五十二個小時的長夜,因為在同步軌道上要保存速度,星門有接近兩天半長晝與長夜。

  白晝時,星港地表迅速升溫,最高時可以達到華氏二百五十一度。這時候『烏洛波洛斯之環』會停止大部分外空間作業,而外層的耐熱與隔熱材料層足以保證內部生活區域的安全。

  而黃昏與清晨,星門港則展現出最繁忙的一面,『每一天』的維護與保養工作會在這個時間段展開,數不清的機器人與工作人員開始太空漫步。

  透過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長長的機械臂在搬運物資,工作人員依靠推進背囊的幫助將長長的修補管道一直拉到了最下層。

  下面是地球,人類的故鄉。

  那個巨大的藍色球體漸漸沉入陰影之中,西半球開始展露出星光遍佈的景象,從西歐的鄉村到城市,燈火織出金色的網,向四面八方輻射,逐漸連成一片。

  海洋上也有燈光,那是繁忙的國際航道,往南途徑非洲與大西洋,那片古老的土地稍顯黑暗。

  廖大使從玻璃窗上收回目光,這才轉身進入會議區。

  還有大約二十個小時,星門會進入極低溫區,夜間的溫度驟降至華氏零下一百八十四度。要想在那之前離開,必須要抓緊時間。

  除了俄羅斯聯邦的代表之外,大部分與會國代表都是經由07號太空電梯與03號太空電梯抵達,那兩座太空電梯在第二軌道上,它們每七十四小時會經過星門港下方一次。

  會議區的大門打開,推門而入,裡面氣氛十分緊張,幾個責任國的代表正在互相推諉責任。

  「我再重申一遍,特拉維爾大使先生,星門的數據並不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的統計是建立在進出登記程序之上的,但偷渡者並不在此之列。」

  「請注意你的用詞,並沒有什麼偷渡者,那只是一個意外事故。」另一人爭鋒相對。

  「很好,看起來我們至少確定了對外宣傳的統一口徑,但在那之前至少他媽的把人給找出來——」

  「這需要時間,我們已經找到了那個帶人進去的傢伙,他還在比對照片。」

  「這八個月以來有接近一萬三千名選召者進入或離開,觀光客的數量是這好幾倍,薩維奇先生你告訴我他還在『比對照片』,上帝啊,這得等到什麼時候?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我的人正把新聞媒體擋在外面,但至於能拖多久只有天知道,難道我們沒有別的更高科技的手段了嗎?」

  「沒辦法,我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鬧哄哄的會議區內,有人嘆息了一聲。

  「或許我們可以讓他描述一下那個可愛的大男孩到底長什麼樣子,畢竟我們現在的智能識別成功率已經非常高了,有百分之九十六以上的期望值,這樣我們可以篩選掉接近八成的選項。」

  「好主意,那麼剩下那百分之三點幾的概率誰來承擔責任呢?」美利堅合眾國的代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著其他人問道:「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舉手錶決。」

  會議區內忽然沉寂了下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互相大眼瞪小眼。七月事件差不多已經過去六年了,但至今餘波未消,給選召者的正面形象帶來了極大的影響。

  當時因瀆職罪而進監獄的倒霉蛋,可一點不比現在的與會者人數少。

  「現在怎麼還會有偷渡者呢?」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推門而入的廖大使。

  中方代表不由有點臉黑,但沒辦法,誰叫是自己這邊的人出了問題呢?他們同樣也是頭痛無比,為什麼在觀光通道已經逐漸正規化的今天,還會有偷渡客存在呢?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神經病啊!

  這不是沒事找事幹嗎?

  但他們還不得不重視這件事,七月事件殷鑑在前,想想那個場景,在坐的眾人便不寒而慄。

  「這麼長時間,關於艾德這個名字還沒查到什麼嗎?」

  廖大使坐了下來,對所有人搖了搖頭:「這個月以來我方緊急排查了六個月以來的出入境名單,但沒有發現這麼一個人。」

  「那說不定是其他國籍的華人。」

  「等等,有消息了,」忽然印度方的代表喊了一聲:「各位,你們最好看看這個,艾德-羅林,生於魔法時代,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煉金術士,現代煉金術的締造者之一。」

  「這是什麼鬼玩意兒?」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假名,」那人忍不住扶著額頭。「當然,那個大男孩可能不是有意的,我懷疑他說的可能是自己在新世界的ID。」

  「但他那時候還沒有進入新世界——」

  「你知道,這種半大的孩子是這樣的,」最先發言的人忿忿地答道:「應該為此負責是那個該死的瀆職者,他竟然真信了這個名字,就這種智商他竟還敢去接私活?」

  眾人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中方區域。

  中方代表臉都黑了。

  「也不是全無收穫,」廖大使和稀泥道:「我們至少知道那孩子可能是一個煉金術士,排查的範圍又少了不少。」

  雖然說是少了不少,但口氣一點也聽不出來輕鬆的樣子。

  而正是這個時候,他西裝口袋裡的個人通訊器忽然亮了起來,嗡嗡震動。

  廖大使起身對其他人作了一個『抱歉,稍等』的手勢,一個人來僻靜處,摁了一下耳機上的接聽鍵,然後開口道:「你好,請問閣下是?」

  「廖,」耳機裡傳來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你手邊有個人終端嗎,你最好看看艾塔黎亞聯合社區上的一個帖子,它就發在你們中國區——」

  「社區?」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透過環廊的玻璃窗向外看去。

  外面是『烏洛波洛斯之環』的生活區域——

  大約半個鐘頭之前,絲卡佩正在黎明之星冒險團其他人的陪同下,辦理選召者退役的最後手續。

  那個工作人員一連看了她好幾眼,才再次確認道:「絲卡佩小姐,你的出入境記錄顯示你是美國公民,你真的要把你的『財產』賣給我們嗎——很抱歉,我必須確認一下,以免引起太多糾紛,這裡是俄羅斯聯邦的辦事處。」

  絲卡佩溫柔地看了身旁的魁洛德一眼,微笑著答道:「沒錯,我很確認我的選擇。另外,我還需要一個俄羅斯聯邦的永久居留權。」

  那個工作人員恍然大悟地看著兩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明白了,這當然沒有問題,俄羅斯聯邦歡迎任何選召者,無論是前任還是現任,另外,祝你們兩位好運。」

  「謝謝。」

  「那麼需要現在就結算輝光物質之中的剩餘信息嗎?」工作人員問了一句:「提醒一下,如果是死亡離開艾塔黎亞,輝光物質之中儲存的信息會損失一半以上,具體還剩多少需要再統計,希望女士能夠理解——」

  絲卡佩點了點頭,這她當然知道,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蠻荒時代了,很多規定與細則早就已經正規化。

  選召者之所以能得到各國的支持,其根本原因就在這裡。

  在本世紀中葉,人類從小行星帶的hast042區域找回的星輝物質中,解讀出了高維宇宙的信息殘留物『第二類元素』。又通過對於第二類元素的摸索,才終於從中解構出了一系列來自於高維宇宙的信息——事實上,後來人們發現那是一整套完整的圖紙。

  那就是這座恆輝星門的來歷。

  星門的技術不僅僅在於在地球與艾塔黎亞之間建立了一條長期通道,更重要的是人們從星門的建造上獲得的大量周邊技術,使得人類的科學與生產水平在這一世紀的後半頁實現了長足的進步與發展。

  而這也就是人類對於第二類元素(星輝)的爭奪的核心與焦點——因為星輝,彷彿是一個來自於高維宇宙的豐富遺產,象徵著技術與進步的可能性。

  早期,各國對於艾塔黎亞的爭奪十分激烈。幾個常任理事國與次強國家根據《蘇瓦聲明》的規定,以成建制的軍隊進入星門之內,很快在艾塔黎亞引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而這場戰爭一方面引起了原住民的強烈抵抗,一方面也讓參戰的各個國家感到了得不償失。

  主要原因是隨第一代選召者的退役,人類才逐漸掌握了新世界攫取資源的方式——通過輝光物質記錄選召者在新世界的所得——知識、技能、經驗與裝備,在他們選擇離開新世界的那一刻,所有信息被固化在輝光物質之內,帶回地球。

  這就引申出了一個問題。

  要源源不斷獲得高維信息的資源,就必須要有源源不斷的選召者回到現實世界。這對於源源不斷的投入軍隊來說,有些得不償失。

  而且還要面對來自於民間反對的聲音——當時主流思想大多認為這是一場不義的入侵戰爭,因此反戰思潮一度成為社會主流。

  因此在第二次《蘇瓦條約》簽訂之後,再加上輝光物設備的誕生,民間商業力量逐漸進入這一領域,軍隊和政府才第一次從台前走向幕後。

  也漸漸形成了今天的格局。

  選召者與原住民之間達成了共存,冒險與探索逐漸取代了戰爭成為了新世界的主題,雖然公會與公會仍舊存在摩擦與矛盾,但星門時代前半頁那樣大規模的世界戰爭卻已是再也看不到了。

  絲卡佩在默默等待著貨幣結算。

  黎明之星的其他人正在彼此交流,在經過幾天的沉澱之後,大部分人都恢復了原本的心態,不再去想之前的事情——雖然或多或少還有一些不習慣。

  不過隨之後心理輔導的介入,相信很快他們就會重新適應地球人的生活。

  人群中只有艾爾莎顯得有些悶悶不樂,比起其他人,她才十五歲。早早地結束了第二世界的生涯,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而且她還沒多少積蓄呢。

  絲卡佩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正是這個時候,那個工作人員回到了台前:「絲卡佩小姐,我們發現你的輝光物設備上有未讀取的通訊信息,在結算之前你要不要先查看一下。」

  絲卡佩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了什麼,趕忙說道:「給我看看。」

  工作人員馬上把上面的信息轉到了她的個人終端。絲卡佩打開一看,心臟都差點停了片刻。那是兩個陌生的權限請求信息:

  一個是請求提取她的儲存權限,一個是網路登錄請求的權限。

  她看到這兩個請求,忍不住一下子摀住了嘴巴,淚花就湧了出來。但並不是悲傷,而是高興與激動:「那臭小子果然還在艾塔黎亞——!」

  「要不要拒絕請求,絲卡佩女士?」那個工作人員有點不大理解地問。

  「不,當然不,」絲卡佩馬上斷然拒絕:「請同意——」

  「是艾德?」魁洛德看了看那兩個請求,也反應了過來,低聲問道。

  絲卡佩點了點頭。

  「是艾德!」人們不由有些驚訝,紛紛驚喜地竊竊私語道。

  「我就知道,那幸運的小子果然沒事!」

  「可惜看不到請求的ID是多少,不然的話說不定我們能通過網路聯繫上他,問問這小子現在究竟到了什麼地方。」

  「說起來沒有人問過他的聯絡ID嗎?」

  人們面面相覷。

  好像艾德還真從沒在人前提起過。

  絲卡佩的反應很快,她馬上對魁洛德說道:「把你的個人終端借我一下。」

  魁洛德楞了一下,不明就裡地將一塊透明的板子遞了過去。卡佩接過終端,打開網頁,再問其他人道:「艾塔黎亞聯合社區,中國區域的編號是多少?」

  「A0086。」

  她用手在上面一劃,一張純白的頁面徐徐打開,她打開自動翻譯器,上面一個顯眼的中文帖子立馬躍入了眼簾。

  『強烈譴責弗洛爾之裔,傑弗利特紅衣隊卑劣欺騙所屬僱傭兵進入死寂區域送死,內有視頻、任務簡報為證,請版主置頂——』

  發帖人ID:絲卡佩。

  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

  只有那個叫做艾爾莎的小姑娘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

  羅昊抖著自己一百好幾十斤的肥肉坐在電腦面前唉聲嘆氣。

  他扳著指頭算,距自己送命的日子還有多少天,算來算去也算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忍不住更加愁眉苦臉了。

  成為選召者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榮耀。

  但對於有些人來說並非如此。

  六年前,三個偷渡者因為違法使用星門,死在了星門另一邊。這件事被一個在星門港工作的工作人員給捅了出來,引發了軒然大波,並最終釀成了名噪一時的七月事件醜聞。

  那是公眾第一次知曉,人類可以死在星門另一邊,那個名叫艾塔黎亞的世界。

  雖然大體上,因為各國政府的刻意宣傳與淡化,這個風波很快過去,但還是留下了深遠的影響。

  其中之一就是促成了正式觀光通道的誕生,並且後者如今已經成為了星門港盈利自給的一個主要手段。

  大多數人因此認為這件壞事,總算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結果,首先促成了公民權力的提升,其次整個選召者行業也因此而進一步正規化。

  但在少數人之間,還流傳著一些比較聳人聽聞的說法。

  「遮不住的死亡者有三個,天知道真正死亡的人數是多少,各國政府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是沒有節操的。」

  「如果不是那個工作人員,說不定我們現在還蒙在鼓裡。」

  「政府必須為此負責。」

  「關閉星門,那是高維文明的陷阱——」

  羅昊當然不支持關閉星門,但他堅定地支持前幾個說法。

  他不久前還加入了一個群,那個群的名字叫《你不知道的真相》——裡面長期有好多人在討論政府是如何愚弄民眾,隱瞞事實真相。

  甚至有人聲稱他也是星港的工作人員,曾經親身參與了搬運屍體的工作——星門外鋪了整整一層。

  羅昊對此深信不疑。

  雖然後來那個群引來了網警的注意,被迫解散,他甚至也因此被請到局子裡面喝茶。當然最後沒發生什麼大事,但從此之後羅昊更加小心謹慎了。

  總而言之,他個人對於選召者這一行業一概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這不代表他對艾塔黎亞不熟悉。

  事實上恰恰相反——

  他是個遊戲迷,興趣從虛擬遊戲一直延伸到新世界。他關注了不少『主播』,其中包括一些在第二世界頂尖的選召者,對於各國之間的競爭更是十分上心,對於歷年來的幾次大戰如數家珍。

  其本人更是BBK公會的鐵桿粉絲與支持者,有一櫃子的周邊和公會海報。

  當然了,他對於選召者這個世界的熱愛,也就僅限於此了。說白了,他更喜歡看別人在這個世界彼此爭鬥,而不是自己親自上陣。

  但天有不測風雲。

  萬萬沒想到,他那個望子成龍的老爹,居然買通關係,給他搞了一個選召者培訓的名額。

  那天他老爹在他生日宴會上,當眾宣佈這個『生日禮物』時,所有人都在羨慕地鼓掌,只有羅昊一個人差點哭出聲來。

  那一天,他明白了一個事實。

  有時候,有一個有錢的老爹並不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情。

  他不想當選召者——當然,也更不想上軍事法庭,據說軍隊將拒訓者視作拒服兵役者處理,就算最後沒死,恐怕也得蛻層皮。

  他怕死,也不是爬行動物,所以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還有十五天。

  羅昊長嘆一聲,打開了電腦。

  他要看看有沒自己關注的東西,來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則長此以往真要神經衰弱而亡了。可惜選召者們畢竟不是真正的網路主播,他們直播的時間其實很少,一般只有應俱樂部要求才會偶爾直播一下。

  頂尖的選召者更是如此。

  當然最近有些年輕一代的選召者一改老人的風氣,開始熱衷於宣傳自己。但對於這些人,羅昊又看不上眼——按他的原話來說,就是整天都直播,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

  所以說這個人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抖M吧。

  他先去自己固定關注的幾個頻道掃了一眼,發現一個眼熟的ID都沒有,不由得有點敗興。又輕車熟路地溜躂到了艾塔黎亞聯合社區。

  艾塔黎亞聯合社區是一個半官方的新世界相關的大型社區,這裡分為十幾個區域,每個區域基本就代表著一個賽區,其中中國是一個單獨的賽區。

  羅昊雖然實際經驗為零,但多年長期浸淫下來,也算是一個理論大師了,他的ID在聯合社區也是一個知名ID。

  但今天他打開帖子一看,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原來大部分帖子都在討論中國三大公會在渾濁之地的慘敗。

  那場慘敗他剛好知道。

  最後還是動用了軍方的力量才穩住陣腳,要不然現在中國在渾濁之地可能已經沒有任何據點了。

  但出動軍隊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怎麼看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而且這已經是下半年來中國的第二次慘敗了。

  好像自從六月老人退役季過了之後,中國選召者軍團就進入了長時間的萎靡期。對於這樣的情況,人們不由發出了疑問——新人們呢?

  新人都TM在直播。

  羅昊一想到這事就渾身晦氣。

  他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把所有帶相關關鍵字的帖子一概屏蔽。視野頓時為之一空,但忽然之間,一個奇怪的帖子進入了他的眼簾:

  『強烈譴責弗洛爾之裔,傑弗利特紅衣隊卑劣欺騙所屬僱傭兵進入死寂區域送死,內有視頻、任務簡報為證,請版主置頂——』

  羅昊看到這個帖子就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都這個時候了,國內還在內鬥。更重要的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可以算是BBK在第一世界的一個分會,作為BBK的鐵桿粉絲,他自然愛屋及烏,先天就對這個帖子譏諷不已。

  他點開帖子,正準備進去充當自來水,駁斥一番對方的謬論。

  不過羅昊本身作為一個理智黨,當然不會毫無依據地開口。他想第一世界除了大陸橋上,哪來的那麼多死寂區,這發帖的人肯定是在譁眾取寵。

  他也不看對方的描述,直接點開視頻。

  但一看之下,羅昊和他的一身肥肉就一下子定住了。

  絲卡佩輝光石上記錄的視頻,正好是秦執伏擊他們的那一段,視頻之中秦執的盲射一出手,羅昊馬上就判斷出了對方至少是一個夜鷹。

  他再看了看黎明之星的其他人,心中斷定這些人死定了,畢竟除了正副團長只差對方一個層級之外,其他人連夜鷹的邊都夠不上。

  後續發展果然如他所料。

  秦執釣魚執法,艾爾莎身死,看到這裡的時候羅昊不由得搖了搖頭,對那個銀林之矛的夜鷹的人品狠狠鄙視了一番。作為BBK長期的對手,他對於銀林之矛和銀林之冠自然也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

  當方鴴出現,並躲開秦執的第一箭時,羅昊不由得輕輕咦了一聲。

  他的眼光比一般人專業得多,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用胖胖的手指在觸屏上一劃,將進度條拉回一看,不由挑了挑眉毛——果然是預判。「這傢伙有兩把刷子啊,好像還是一個戰鬥工匠……」他喃喃自語:「這個冒險團能請得起戰鬥工匠隨隊,好像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樣子。」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了接下來的一幕。

  方鴴用發條妖精擋箭,同時將那個受傷的戰士拽回樹後,還來得及向秦執豎了一下中指。

  羅昊看到這裡立馬把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

  他反應極快,馬上把帖子往下一拉——果然,這個帖子火了。但火的不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卑劣行徑,而是對於那個戰鬥工匠的討論——

  「你們看到了嗎,那個傢伙好厲害。看他樣子好像還是個新人吧,那一箭簡直擋得絕了,他怎麼判斷出對方的意圖的?」

  「的確很年輕,看起來比我還小一些,說起來真是慚愧。那應該是反應力吧,你們注意到他操縱發條妖精的手法了嗎,很熟練!」

  「各位,你們都沒說到要點上——」

  羅昊粗短的手指噼裡啪啦在鍵盤上打字。

  這個時候社區上人不少,馬上就有人回復他:「哦,樓上這位兄台有何高見?」

  羅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拉回去仔細看了一遍視頻之後,才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他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後打出了一段話來: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在利用發條妖精擋箭的同時,還將那戰士拽了回去?」

  「……」

  樓下馬上一片哀鴻遍野。

  「你、你不會是想說那個吧……」

  羅昊心中也有些驚嘆。

  他忍不住仔細地看了那個少年一眼,心中默默地記住了黎明之星這個名字。「就是雙控發條妖精,他應該可以做到。」

  「雙控?」

  「真的嗎,那不是專業選召者的門檻嗎?」

  「可他還那麼小,難道說又一個戰鬥工匠新星誕生了?」

  羅昊心中不以為意,心想小爺我也只有這個歲數,說不定比他厲害得多。不過他馬上搖了搖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丟了出去。

  開什麼玩笑,誰愛去當選召者誰去。

  社區內還在繼續向下刷帖子:

  「可惜不知道他有沒有活下來,這可是死寂區。」

  「是啊,要是這麼一個年輕人掛在這個地方,傑弗利特的人罪過可就大了。」

  「贊成。」

  人們這才回歸正題,又紛紛開始討伐傑弗利特紅衣隊。

  但羅昊這時已經不再參與討論,他又仔細觀察了那個視頻幾遍,心中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怪了,」他想:「怎麼感覺這傢伙不是戰鬥工匠……」

  不是戰鬥工匠也能雙控嗎?

  羅昊覺得這個答案他是拒絕回答的。

  因為太年輕,太幼稚,根本不可能。

  ……

  視線回到星門港的會議區內——

  會議區上方的大屏幕上,同樣樣正在反覆播放著這一段視頻——少年一個翻滾躲開那個夜鷹的第一箭,判斷精準,行動果決。然後舉起手,又用發條妖精擋下那致命的一箭。

  再從容不迫地受傷的戰士拖回樹後。

  最後是那個比中指的畫面,這個畫面被放大,定格,特寫停留在方鴴臉上。

  廖大使嚴肅地看著這一幕,回過頭去。

  他身後站著一個垂頭喪氣的星港工作人員,看起來皮包骨頭,兩個眼眶深深地凹陷,裡面黑黑一圈不知多少天沒闔眼了。

  廖大使看了這人一眼,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後才開口道:「黃炳坤,看清楚,究竟是不是這個男孩。」

  「是他,」那個工作人員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化作灰我都認識,就是他,他說他叫艾德,我親自帶他進去的。」

  「你在開玩笑,你確定他是偷渡進去的?」那個美國方面的代表站了起來,大聲問道:「你會不會給了他一個沒有編號的輝光設備,但你自己記錯了。」

  這時那視頻又開始循環播放。

  所有人都反覆看著方鴴用發條妖精擋箭的那一幕,發條妖精優美的飛行弧線,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我記得偷渡者不是沒有選召者系統?」

  「他怎麼做到雙控的?」

  私下裡,代表們在竊竊私語,眼中帶著無比驚訝的目光。

  那個工作人員連忙大聲辯解道:「我絕對沒記錯了,再說輝光物質也不由我保管。我發誓,他是直接進入星門的,我用我的人格擔保。」

  「你還有個屁的人格。」廖大使身邊忽然有人說了一句。

  那是個年輕的武官。

  大概只有二十來歲,英氣勃勃,一雙眼睛目光銳利至極。他看得那工作人員甚至不敢抬頭,更不要說反駁。

  廖大使這時回頭看了他,後者點了點頭,才從後面一步走了出來。

  他目光環視整個會議區,忽然開口道:「關於這件事,我代表中方感謝各位對於我國公民的關切和關注,不過作為一個大國,中國有權力、也又義務保障自己公民的人身安全,我們也有能力、有信心做到這一點——所以我們會馬上展開救援行動。」

  「等一下,」美國代表馬上出言反對:「你們還沒有證明這個男孩就是中國公民,眾所周知,美國是個多民族國家,他完全有可能是我國公民。」

  對於這個問題,廖大使並沒有作答,而是帶著中方代表直接退場了。

  「我抗議,你們不能繞開聯合國單獨處理這個問題。」那個美國人氣急敗壞地喊了一句。

  然後他馬上從上衣口袋拿出通訊設備,一邊撥打號碼,一邊匆匆從會場另一邊走了出去。

  只留下會場中的其他人面面相覷。

  大屏幕之上,那視頻還在反覆回放著——

  「等一下,」忽然間有人打破了沉默,問道:「黎明之星冒險團返回了嗎?」

  片刻的寂靜之後。

  轟一聲,整個會議室忽然活了起來,所有人都在尋找手邊的電話。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8 17:47
第一卷 雲海,銀帆之影

序章 工匠系統的第一面

  噼啪,篝火爆出一團明亮的火花。

  火堆邊兩人臉上的陰影都微微一動,塔塔默默看著灰燼的碎片在黑暗中向上飛舞,跟著抬頭看那火星一直升到樹梢,才消失不見。

  頭頂上掛著半輪藍月,偏冷的銀輝灑在遠處的山巒上。

  遠處樹杈上有一隻貓頭鷹,銀灰色的羽毛,一動不動盯著某個方向。那兒漆黑一片,只有些捲曲植物的絨毛在發光,螢火蟲在上下飛舞著,古老的森林中一片星星點點的光。

  方鴴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塊餅乾,『啪『掰下一小塊,分給她:「這是今天的晚餐。」

  塔塔跪坐在一片枯葉上,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其實我可以不吃東西的。」

  「可是我一個人吃東西總覺得怪怪的,再說你也吃不了多少。」方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已經沒食物了吧?」

  「沒關係,森林裡總能找到食物。」

  妖精小姐雙手捧著那塊餅乾,愣了愣,低頭咬了一口。她輕輕咀嚼了一下,腮邊全是餅乾的碎渣,再用細小的手擦了一下,可愛極了。

  「好吃嗎?」

  「糖分的味道,很甜。」

  「你以前從沒吃過東西嗎?」方鴴好奇地問。

  「龍魂不需要進食。」塔塔捧著餅乾,仰頭看著他答道。

  「啊?……那會不會出什麼問題?」方鴴又有點擔憂起來,懷疑自己幹了一件傻事。

  但塔塔搖了搖頭。「不會的,」她答道:「餅乾很不錯,謝謝。」

  方鴴這才鬆了一口氣。

  兩人離開精靈遺蹟之後已經一天一夜。

  從白晝裡龍嘯山脈與太陽的相對位置來看,安吉那聖殿的傳送陣應當是將他們傳送到了古樹之海南方。方鴴認為這裡應該在艾爾帕欣附近——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非常靠近彩虹灣地區了。

  與隱匿泉和卡普卡的方向基本相反。

  塔塔也認可這個判斷。

  彩虹灣位於古樹之海以南靠近雲層海一帶,由於塔倫與伊休里安兩片浮空大陸在這裡接壤,形成一道彎曲綿長的空海海岸線,而此地雲層常年虹彩變幻,所以由此而得名。

  而由於這裡距離卡普卡實在是太遠,南轅北轍,所以方鴴也不打算返回羅戴爾一帶了。他打算先去艾爾帕欣,艾爾帕欣是彩虹灣七城之首,是塔倫南方的商業與貿易中心,同時也是古樹之海工匠總會的所在地。

  正好在那裡通過煉金術士晉陞考核,再想辦法找一條前往艾奎因的班船。

  從艾奎因到考林王國的首都——戈蘭德港有陸上通道,步行也只需要半個月。戈蘭德是黎明之星冒險團的註冊地,那裡的考林—伊休里安地理與探險家協會總部之中,有一台巨大的差分機,依靠打孔的紙帶來記錄和儲存各個註冊冒險團的狀態。

  他想要看看黎明之星還有哪些人倖存下來。魁洛德先生,還有其他人,究竟有沒有離開死寂區,逃出生天。雖然可能性不大,傑弗利特紅衣隊甚至有空閒來追殺他,其他人多半凶多吉少。

  不過就算大家都不在了,他至少也要把這個名字繼承註冊下來。

  因為他答應過絲卡佩小姐,要讓黎明之星永遠存在下去。

  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一天——

  當然,方鴴也有自己的目標。

  晉陞正式煉金術士不過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積累經驗與財富,為自己的浮空艦作準備。一個立志於前往第二世界的冒險團,其浮空艦是最起碼的配備。

  當然這個目標實在是有些太過遙遠了。

  一艘七等以下的雜船,至少都價值百萬里塞爾以上,而且這種船根本不能遠航。方鴴的目標是至少是一艘六等護衛艦,那種飛翼結構的軍艦在考林—伊休里安的出廠價高達千萬里塞爾,且其有限的產量也被考林—伊休里安的海軍與各大公會壟斷,有價無市。

  方鴴對此也沒太多想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他也能接受艇式結構的飛空艇,畢竟前往第二世界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從來不是盲目樂觀。

  當然之後他還打算要順路前往芬里斯島看看那裡傳說中的綠龍『麥哲裡』。芬里斯島位於塔倫與艾奎因之間的空海上,正好在班船的航道之間,有傳聞說這頭巨龍是雲層海地區的巨富,同時它還是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的名義副會長。

  方鴴早就對這頭經歷十分有意思的巨龍有所耳聞了。

  不過嘛,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走出這片森林。

  方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吃了那塊餅乾之後,好像飢餓感更加明顯了。他兩眼發黑地抬起頭來看了看這片幽深的林地,這片莽林名為『埃貢裡』,即低地森林之意,由於位於戈爾工河下游,森林中濕地與沼澤環繞,雖然自然資源豐富,但也比它在北方的部分危險百倍。

  單憑他和塔塔,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片森林的。

  但還好他手上還有一些依仗,他拿起剛剛完成的作品——那是一枚有些黯淡的水晶,呈蠟白色。

  在艾塔黎亞,多數人認為無屬性水晶是所有水晶中最難看的一類,因為大部分無屬性水晶內皆含雜質,從外表看像是龜裂霧化的玻璃,實在談不上水晶的純粹與晶瑩。

  可即使是最瑕疵的無屬性水晶,與方鴴手上這一枚一比,也要顯得出類拔萃了。至少它們看起來還是晶體,而後者更像是一根兩頭尖尖的蠟柱,毫無美感可言。

  然而這根醜陋的水晶,在方鴴眼中卻是這世間至美之物。

  這就是α水晶,一式水晶的最初形態。

  他花了整整四個小時才把它製造出來,他用『元素分離』技能製作一枚無屬性水晶只需要十分鐘。而且製作這枚水晶他用的是成品材料——材料是從手套上拆下來的一枚無屬性水晶,當然這也使得他表盤上一半數目銀軌失去了作用。

  不過正好,他把剩下的那一半也拆了下來,只留下了一對銀軌。

  還有那個黃銅材質的表盤本身,也被他一併拆了下來。

  塔塔跪坐在一旁,也看著那枚水晶,眼裡映著火光,亮晶晶的。「雜質還是太多了,含有魔力最多只有原本描述三分之一的水平。」她觀察了一下之後,如是說道。

  「沒辦法,」方鴴回過頭苦笑了一下:「無論是工具還是材料,都只有這個條件了。」

  塔塔點了點頭。「那麼騎士先生打算用它來做什麼?」她又問。

  「製作步行者,」方鴴答道:「除了發條妖精,我也只會做這個。其實我很早就學會這張圖紙了,但是一直沒有適合的水晶。」

  步行者是一種戰鬥用的靈活構裝。而眾所周知,靈活構裝之中,也只有發條妖精是可以使用無屬性水晶的,方鴴這句話頗有一些自言自語的意思。不過反正塔塔也不在意,仍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彷彿一個最好的傾聽者。

  方鴴打開工匠技能——這還是他頭一次在系統框架下製作,還有些不太熟練,動作略顯走形。不過這點小問題是難不倒他的,畢竟這一位曾經可是沒有系統的硬核玩家。

  他只默想了一下,便將外殼圖紙投影了出來,然後一點點調整外形,在塔塔面前形成一個球形的虛影。

  「這是發條妖精的外殼?」塔塔有些意外。

  方鴴點了點頭。

  艾塔黎亞的工匠製作並不死板——不會是什麼設計圖,就只能做成一個樣子。事實上一套設計圖是由多個部件構成,只要選召者將設計圖完全解讀之後,就可以自行取捨與搭配。

  而方鴴幾個月來也就掌握了這麼幾張圖紙,早已爛熟於胸。

  步行者構裝只有兩個關鍵點,一是底盤,分為六足系統和四足系統兩種,兩種底盤式樣決定了構裝的最大戰鬥承載,其二是核心水晶,決定了構裝的最大輸出功率。

  其他構件只要在滿足這兩條的情況下,是什麼外形並不重要。

  相較於發條妖精主要考慮輕便的外殼來說,步行者偏向於防禦性的外殼反而要笨重得多,因此用前者來替代後者除了護甲值的考慮欠缺之外,其他一點問題也沒有。

  然後只要注意重新調節一下重心位置就好。

  方鴴有條不紊地搬來一塊早準備好的岩石,用來充當簡易工作台。然後將球形的虛影置於在工作台正中央,再將拆下的表盤放入其中,黃銅的表盤立刻變得半透明起來,內裡如同宇宙一般出現了許多星辰。

  大大小小的光點其實就是黃銅的材料結構,品質越好、強度越高的材料結構點越多,工匠在製作時需要集中精神去連接這些光點,每連接成功一次,則向前推進製作進度。

  但如果所有結構點都已經使用過,但製作進度還未達到百分之一百的話,則代表著材料結構損壞,製作也相應失敗。而相反制作成功時留下的富餘結構點越多,則成品的耐久度越高。

  由於那表盤本身就是製作過一次的成品,因此上面的結構點大部分都是黯淡無光的,只剩下少數仍可使用,方鴴看了下不由略微皺了皺眉。

  他計算了一下製作進度。

  製作發條妖精外殼需要的總製作進度高達一百八十,而以他現在的工匠技巧,每一次連接成功會獲得十五到十七點進度值,而表盤上剩下的結構點還不到十五個,他基本上只有一次失敗的機會。

  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

  走不走得出這片森林,就看這一博了。如果失敗,說不得還要死上一次,他偷渡者本身星輝就少,再死一次可就沒有復活機會了。

  所以即使是他,心中也不由有些緊張。

  塔塔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那表盤,張了張口,最終沒有出聲。她也擔心會打攪到方鴴。

  沒想到反而是方鴴先開口:「塔塔,你能看到這個系統?」

  「嗯,」塔塔點了點頭:「它是載體水晶和龍魂共同生成的,管理信息的一種體系。」

  「管理信息——」方鴴一邊說,一邊成功地連接了一個結構點,彷彿輕描淡寫。

  然後是第三個與第四個,一直到第七個時,他才失敗了第一次,但方鴴反而長出了一口氣。

  他發現每一次連接都有些像是針對結構點的一次遠程攻擊。其落點是一個散佈範圍,不要求百分之一百命中,可以有一定誤差,只是誤差越大,每一次連接的工作精度就越低。

  不同的設計有不同的最低工藝精度要求,而發條妖精的外殼要求顯然很低。

  他覺得自己可以輕鬆勝任。

  他馬上直奔第八個節點,成功之後再一口氣直接連到了最後。當最後一個結構點連接完畢時,方鴴終於放鬆下來,表盤的外形已經在他手邊變成了一個光可鑑人的銅質半球形外殼。

  方鴴拿起那個外殼,在篝火的光輝之中仔細地端詳著它的每一寸,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些成就感。

  過去他製作發條妖精基本都是只負責圖紙設計與組裝而已,畢竟外殼與內部的各種零件、包括鉸鏈結構在內都是精巧的鐵匠活,不是他們這些只學了幾個月的煉金術士學徒可以勝任的。

  但一旦有了系統,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就是選召者的強大之處。

  「騎士先生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煉金術士。」塔塔一言不發地看完整個製作過程,忽然開口說道。

  方鴴回過頭,好奇地問她:「你以前見過別的煉金術士嗎?」

  塔塔點了點頭。「我有一些記憶,只是分不清它們是來自於書本之上還是自身的經歷。但在我印象當中,沒有煉金術士能做到這麼穩定。」

  「穩定?」

  「工匠系統是運用魔力改變材料的內部結構,是建立在高強度的空間分析與距離判斷這個體系之下的,除了屬性與工匠相關技能可以帶來提振之外,只能說騎士先生在這方面有非同一般的天賦。」

  方鴴楞了一下,想起絲卡佩和魁洛德先生好像也和自己說過類似的話,但與此不同的是,他們說的是自己對於靈活構裝的操縱上。

  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難道自己真的在這方面有不錯的天賦?

  ……
x24685 發表於 2018-1-19 11:48
第一章 劍鴴與戰鬥工匠

  地面鋪了厚厚一層枯葉,灼亮火苗舔舐葉片使之捲曲燃燒,化作飛散星燼。火光將森林中盤曲的根系的影子拖得老長,塔塔認真地將葉片掃開了一些,抬起頭來,看著方鴴將最後一個部件組裝完成。

  方鴴長出了一口氣,後退一步,托著右手放在下巴上,偏著頭端詳自己的作品。

  與發條妖精的袖珍與精巧不同,步行者的風格是靈活與鋒利。它低伏於鬆軟的地面,在篝火搖曳的光輝下折射冷光,穹形的外殼下能看到內部一套精密的齒輪組,內裡是個玻璃罩子,裝著兩條明晃晃的銀軌,以及高速旋轉的陀螺儀。

  兩支金屬刃爪幽幽反光,刃尖插入地面,但除了刃足和精密的核心部件之外,大部分結構都是木質的。

  但為了保證設計強度,木質的結構帶來了許多不必要的死重。最後在無奈的情況下,方鴴只有選擇了更加笨重、但戰鬥承載更高的六足系統。

  而且由於木質結構本身的脆弱,六足系統防護性更好、耐久性更高的優點在這具步行者上也沒有得到體現,只是因為死重增加獲得了較好的穩定性與平衡性。

  「騎士先生。」

  方鴴對塔塔點了一下頭,從她懷裡接過α水晶。

  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開步行者的外殼,將水晶插入基座的卡口中。『咔』一聲輕響之後,一個頁面彈出,上面顯示了剩餘魔力足以支撐這具靈活構裝的行動時間:

  通常狀態下—7小時44分12秒,戰鬥狀下—30分鐘17秒

  方鴴看到這組數據,心中不由感嘆了一下,這還是只有三分之一魔力儲量的α水晶。要知道步行者比發條妖精的能耗多一倍還不止,但後者在無屬性水晶的支持下也只能維持四個小時活動時間。

  而且α水晶比普通無屬性水晶強出的地方還不僅僅在於魔力儲量上,在瞬時輸出方面也達到了無屬性水晶的三倍多。

  他戴上手套,試著讓它動了一下。步行者構裝發出一聲輕響,六足撐開站了起來——方鴴舉起中指和食指,它也『咔』一聲如螳螂般高高抬起兩對刃爪,刃尖對著篝火,明晃晃的反光。

  方鴴皺了一下眉,心中暗叫了一聲媽呀。

  「這東西好難操縱,需要控制的靈活構件比發條妖精多了一倍有餘,」他一邊操控,一邊對塔塔說道:「我不該把銀軌全部拆下來的,一對靈活軌並不能完全操縱它——這下可麻煩了。」

  「騎士先生,是我事先沒預料到這一點。」塔塔答道。

  「這不關你事。」

  方鴴看了看妖精小姐,忽然一笑,笑起來說道:「其實也不用那麼擔心,放心好了,看我的——」說著,他向前一指。

  步行者構裝一下彈了起來,刃爪飛快地交錯前進,然後向前一躍,越過幾條根蔓,動作迅速好像一頭靈巧的狼蛛。

  「怎麼樣,可靠嗎?」方鴴回過頭自我吹噓,話音未落,步行者構裝就一頭撞在樹上,搖搖晃晃不動了,算算時間,從頭到尾不過三秒鐘。

  塔塔看到這一幕,抬起頭來看著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那個……大、大概是那個部件壞了。」方鴴一頭黑線。

  塔塔已經飛了過去。

  方鴴也只得垂頭喪氣地跟著走過去,從樹下撿起步行者構裝檢查了一番。步行者構裝比籃球大上一圈,但重得多,普通的也有十五千克全重,至這一台有足足十九千克。

  光是木質結構的構裝足底盤就佔去了接近三分之二的死重,剩下的重量基本是水冷系統的,齒輪組只佔另外一小部分。至於力量增強構件、視覺鏈接水晶和震動敏感器(偵查用)這些可變部件統統能省則省,這樣才堪堪達到了六足系統的標準戰鬥負重。

  六足系統的最高戰鬥承載是二十一千克,不過還要留一些余量,免得在戰鬥的時候因為過高的自重載荷而解體。

  方鴴檢查了半天也沒檢查出一個所以然,他忽然一拍腦門,發現自己傻了。當然或許也是習慣使然,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有系統,連忙打開工匠的檢索界面:

  『步行者170型【六足系統】——(裝備等級,F級)』

  『基本屬性:攻擊力—17-24(+6),力量修正+34%;近戰命中—32(+11),敏捷修正+37%;爆發力—18,輸出修正+50%』

  『防護屬性:護甲值—6(外殼部分),耐久值—35,護盾值—0,閃避值—132,格擋值—14』

  『核心屬性:輸出功率—130m,已使用功率—55m(構裝足33%,靈活構件25%,齒輪組16%,水冷系統15%,陀螺儀7%,其他4%);自重—19.3kg,戰鬥承重—21kg;核心發熱率—33%,散熱系統負載—14%』

  『附加屬性:平衡性+2』

  『組件技能:靈巧迅捷iv(來自於靈巧構件,啟動時敏捷系相關修正+50%)』

  『工作狀態:良好,組裝精度—97%』

  方鴴能看到的頁面,妖精小姐自然也能看到。「設計本身沒有問題,還是操縱性的原因,」她毫不留情面地說道,讓前者臉一下紅了起來。但塔塔又抬起頭來,看向他問道:「沒問題嗎?」

  方鴴這才點了點頭。

  這東西倉促而成,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只要小心一些操縱,問題總是可以克服的,只是性能要大打折扣而已——事實上他已經儘可能地挖掘這個臨時設計的潛力了。

  比方說各種組件拆除之後,α水晶的魔力輸出功率又有了很大的富餘,於是方鴴給戰鬥狀態下設定了相當多的輸出余量,這使得這台步行者在滿負荷狀態下可以有高達27的爆發力,比他多一倍還有餘——當然他自身也算是個廢柴屬性了。

  然後他還額外加裝了一個靈活構件,改善了一下這台步行者死重太高過於笨重的毛病。不過靈活構件有一個問題是要用到軸承,木質軸承的效率低、可靠性也極差,為此他多做了好幾套以待替換。

  想到這裡方鴴再看了一眼面板,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木質結構的強度太差了,這個耐久與護甲和沒有也差不多——我現在唯一祈禱的就是,它在戰鬥時最好不要自行解體。」

  「已經很好了,騎士先生,」塔塔平靜地回答道:「因地制宜,也是煉金術士能力的一種。而且騎士先生組裝的精度很高,基本完美地發揮了所有部件應有的屬性。」

  被妖精小姐以不疾不徐的語氣誇獎,實在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

  方鴴忍不住摸了摸臉頰——

  不過這一點上他倒是當仁不讓。

  組裝也是一門技術活,甚至算得上煉金術士們製作工序中最重要的一環之一,組裝的關鍵詞是精度——完美的精度調試,可以讓最後成品真實呈現出每一個部件的屬性之總和。

  至於誤差越大,部件提供的屬性便百分比降低。

  如果說最差可以差到什麼地步,那就不大好說了。方鴴知道這東西是沒有下限的,他在卡普卡當學徒的最重要的經歷之一,就是看不少人把一組品質很高的部件,組裝成一堆隨時散架的垃圾。

  這個過程有一些是可逆的,但有一些是不可逆的,如果遇到不可逆的情況,等於之前的心血和金錢全部白費。

  因為這個原因,上級煉金工匠抓著學徒一頓暴揍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世界可沒什麼人權——

  方鴴挨打比較少,他在卡普卡是那些大師工匠們最喜歡的幾個學徒之一。

  而隨之而來的是紮實的基本功。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是現在的方鴴心中最為自信的——那不是妖精小姐與絲卡佩小姐他們反覆提起過的所謂天賦,而是這些基本功。

  他正是靠著這個進入黎明之星冒險團,並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可的。

  方鴴一邊懷唸過去的日子,一邊將步行者構裝重新放到地上。他已經確認了主要問題,在失去了平衡的情況下,因為缺少操縱手段很難自復平衡——本來步行者應當是有這個功能的。

  換個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這台步行者具有傳說中的『天然屬性』,很容易平地摔。

  現在方鴴開始有些慶幸這東西的自重了。

  他又舉起手向下一比劃,下達口令道:「最大功率,攻擊!」

  步行者構裝舉起雙足向前一躍,刀刃寒光一閃,在不遠處一株榕屬植物樹幹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白色的漿液瞬間滲了出來。

  方鴴用手比劃了一下,切口超過二十釐米深。

  「爆發力很強,基本與三級戰士的水平相若。」塔塔評價道。

  「從之前看來,在迅捷狀態下速度也相當值得稱道……差不多,有二級遊蕩者的水準吧,」方鴴還自我調侃了一句:「全速移動的情況之下,反正我是拍馬也追不上,小範圍變向上更不提了。」

  他忽然沉默了一下。

  這台步行者的戰鬥力,基本與一個在敏捷系與力量繫上分別投資的劍士選召者差不多了,戰鬥力可能有四到五萬經驗的樣子,也就是接近一個標準三級角色,只是在防護性上可能差別有點大。

  但這也並不是一台完全版本的步行者,不是嗎?

  他這一刻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戰鬥工匠會被人們稱之為偽龍騎士或次級龍騎士了。這個職業在艾塔黎亞之所以那麼受人推崇,的確是有其原因的。

  「可惜,這東西沒有視覺鏈接水晶,」方鴴讓步行者回到警戒狀態,然後彎腰伸手讓塔塔坐在自己掌心,一邊說道:「這樣的話,就只能在視野內控制了。」

  「那也足夠了,」塔塔忽然說道:「這是騎士先生的第一個獨立完成的設計,作為戰鬥工匠踏出的第一步,為它取個名字吧。」

  兩人回到了篝火邊,而方鴴聽了她的話微微一愣。

  他這才意識到。從這一刻起,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戰鬥工匠。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森林上空月光如沐,不遠處那隻銀色的貓頭鷹忽然搧動翅膀,悄無聲息地向黑暗之中飛去。方鴴心有所感,答道:「叫劍鴴吧——」

  塔塔翠綠色的眸子,亦看著那個方向的幽深林地。

  她輕輕點了點頭。

  「劍鴴嗎?」

  夜漸漸地深了。

  方鴴安靜地靠在一棵巨大的橡樹上,不時切換面前的頁面——上面是一式水晶複雜的設計圖,他打了一個呵欠,轉過頭——塔塔不知何時早已睡去,她歪著身子靠在他身邊,頭枕在他大腿上酣然入夢,濃密睫毛還在火光下微微閃動。

  龍魂也會做夢嗎?

  方鴴心中帶著一些好奇,他看到一些微弱的光點在妖精小姐身邊浮現,知道那塔塔在睡夢之中補充四周遊離的魔力。他輕輕將左手放下去,用袖子蓋住她,就像是一床溫暖的被子。

  妖鏡小姐抿了一下嘴巴,用手抓住『被子』的邊沿,下意識地網上拉了一下,翻了個身。

  她好像是做了一個好夢,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方鴴回過頭,看著不遠處閃爍的火光,心中微微感到一些溫馨的感覺。幽暗的森林中,濃霧正從北方的山野之中湧出,橘黃色的暖光驅散了這寒意與霧氣,猶如荒野之中的一盞孤燈。

  搖曳不定。

  但依舊明亮。

  山間的清晨——

  是在一陣嘰嘰喳喳的鳥雀鳴叫中拉開帷幕的。

  方鴴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意盎然的陰影,陽光穿過樹梢之間灑下來,一片斑駁的光。彷彿是巧合一般,幾隻劍鴴正在樹梢上歪著頭看著他,這些鳥雀好像絲毫不怕人,方鴴甚至能看清它們白色頸圈和完整的黑色胸帶上的每一根絨羽。

  方鴴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的,他剛好認識這些以沼澤與濕地為家的涉鳥。

  在他很小的時候,撫養他長大的姑媽就告訴過他這樣一個故事,鴴是這樣一種鳥類,它們的足跡遍佈世界上大多數地方,雖然渺小,但卻是一種會跨越幾千公里去開始自己生命旅程的候鳥。

  那也是他名字的由來——

  他父母留給他的唯一的遺產。

  「做一個不踟躇於原地的人,勇敢而堅定嗎……」方鴴默默自言自語道,「姑媽會理解我的選擇嗎……?」他看到那些鳥兒忽然拍羽飛起,消失在了樹冠之上。

  接著塔塔的小臉出現在他視野之中。妖精小姐眼底里好像蘊著一片寧靜致遠的湖泊,平靜地看著他。

  「有人來了。」

  她開口道。

  方鴴一下坐了起來,他看到那些劍鴴齊齊飛向了森林中的一個方向。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0 12:38
第二章 訓練生的匕首

  「到底是怎麼回事?」方鴴擰開水袋塞子,將水倒出來,單手掬了一把水拍在臉上,好讓自己清醒一些。他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才一邊問道:「你看到有人過來了,塔塔?」

  兩人一邊向前走著。方鴴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森林崎嶇的地表上,偶爾還要矮頭從拱起的樹根下鑽過去,粗壯的樹根上生滿了鐵線蕨與胡荽,一串月光紫菀從上面垂下來,他順手摘了一些塞進長袍內的袋子裡。

  塔塔坐在他肩膀上,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

  「那是什麼?」

  半人馬認為曬乾的紫菀具有魔力,後來煉金術士們發現紫菀粉末可以作為魔力催化劑的良質材料,而後者可以用來培制魔力溶液。

  將核心水晶浸泡在魔力溶液中八個小時以上,就可以讓水晶充分吸收游離的以太魔力。方鴴丟了魔導爐,只能通過這樣原始的方式來給核心水晶充能——好在他在卡普卡學習煉金術時基本功課牢固,還記得這些應急手段。

  艾塔黎亞物產豐富,整個世界充盈著以太魔力,各種奇異的原材料隨處可見。方鴴這時抬起頭,看到森林中四處漂浮著水晶,這些是原晶體,浮空大陸漂浮的原由之一。

  這裡應該有一片天然的原晶礦區,不過並不值錢,只有高品相的原晶體才有製作成核心水晶的價值。而高品相的原晶體大多深埋於地下,這種漂浮於地面上早已被人發現過的原晶礦區,也就只是一道風景而已了。

  這兒地表微微向南傾斜,嘩嘩水聲從前方傳來,兩人分開灌木,看到一片尖銳的白色岩石下面,淺紫色的小溪奔流而下。

  淺紫色是映著森林的低暗與水晶的光芒。

  塔塔看著溪流對面,這才說道:「我看到有人在那邊駐營。」

  「在溪流那邊?」

  妖精小姐輕輕點了點頭。

  「走,我們過去看看。」方鴴巴不得碰上旅行者,好問一下這裡距離艾爾帕欣究竟有多遠,以及怎麼走。

  不過他還是先下到溪邊重新裝滿水袋,並俯身喝了幾口水,山間的清泉甘甜清冽。溪邊生長著一些漂亮的螢光植物,水下有白色的游魚,猶如銀光穿梭。

  他讓步行者舉起刃足插下去,水花飛濺,但抓了個空。

  魚兒們察覺到水流的變化,紛紛四散逃逸了。

  「是銀鱒魚,」方鴴嘆口氣搖了搖頭:「可惜了,這種魚的肉質很好的。」

  他摸了摸肚子,肚子咕咕叫。

  塔塔點了點頭。「的確,在奧述,銀鱒是貴族們餐桌上典型的菜目之一。」

  「是這樣嗎?」方鴴回頭問道。

  「因為奧述眾多的河流中本身不產銀鱒,它們都是通過伊斯塔尼亞—法沙這條航線運輸到奧述的。為了保證存活這些船上都帶有水箱和笨重的制氧設備,一條活的野生銀鱒在奧述可以賣到天價,有的貴族甚至不惜動用軍艦——『銀鱒航線』也由此而來。」塔塔平淡無奇地答道。

  方鴴聽了十分神往:「有機會我們能去跑一下這條航線就好了。」

  「運送銀鱒,那是需要專門商業許可的。」塔塔一句話就破滅了他的夢想。

  不過方鴴知道考林當地人是怎麼烹飪銀鱒的。

  其中一種做法是在鱒魚的肉塊上刷上混合了西芹與大茴香葉的油,再炙烤至金黃,配以檸檬與椒鹽,外表焦脆,內裡肉質鬆軟,味道豐富又富有層次感。

  光是想一下,方鴴口水稀里嘩啦就下來了,其實他是個吃貨來著。但空想讓飢餓感更明顯了,方鴴揉著肚子站起身來,極目四望,找了一個淺灘涉水過澗。

  『劍鴴』步行者保持著警戒模式走在兩人前面。

  在這個模式下步行者基本完全託管給系統,方鴴甚至不需要操作,只不過這個模式下它也只有單一的行軍模式——當然如果有安裝偵查模塊的話,系統也會偶爾停下來掃瞄四周。

  只在地形稍微複雜一些的地方,系統無能為力,方鴴才會接管。步行者在他手上左右攀飛,甚至在岩石間奔行,他完全沒有借助系統——因為方鴴發現這樣可以練習自己操作的熟練度。

  很快兩人就到了塔塔所說那個地方。

  森林中果然有紮營的痕跡。

  枯葉被掃開過了,露出下面鬆軟的腐殖質層。有人在鬆軟的泥土上用石塊壘了一個臨時的灶,其專業程度比方鴴不知道高到那裡去了,顯示出兩人在生存方向上的技能投入不可相提並論。

  四周還能找到固定帳篷留下的痕跡,大概有三頂,兩小一大,方鴴估算了一下至少應該有五個人。營地中沒有馱獸的排泄物,或者被處理過了——不過既然其他更明顯的痕跡都沒處理,這一可能性想想也不大。

  一個由數名隊員組成的探險隊在方鴴腦海中勾畫出來,至於人員構成、隊伍任務他一概不知,他也不具備專業的追蹤技巧,只是通過分析得出結論而已。

  這種隊伍在城鎮周邊地區並不罕見,這至少是一個好兆頭,說明他距離艾爾帕欣可能並不太遠。

  方鴴檢查了一下,沒再發現其他線索,風灶裡濕漉漉的餘燼說明對方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至少也應該有好幾個鐘頭。

  「你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塔塔?」他這才回頭問道。

  「我收集星露時發現的。」

  方鴴知道星露並不是草木上的露水,而是星光花的花蜜。

  星光花只在夜間開花,在黎明前從輝光之星升起到月亮落下這一段時間之內釋放花粉並分泌花蜜。花蜜會在第一縷晨光出現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要採集它們的最好時間就是在黎明之前。

  星光花的花蜜是妖精之酒的原液,妖精們的最愛,不過塔塔收集它們多半是為了其中蘊含的魔力。她雖然是龍魂,但依舊受一些妖精的記憶與經歷影響著。

  順便說一句,輝光之星也就是艾塔黎亞的黎明之星。

  「那時候這裡有人嗎?」方鴴又問。

  塔塔搖了搖頭。「不過他們應該離開沒多久,當時我看到篝火裡還有餘燼的。」

  「可惜了,」方鴴有些懊惱地說道:「如果昨天我們再過來一點,說不定就能看到對方的火光。」

  「但也不能保證對方是友善的。」

  方鴴撓了撓頭,想了下好像確實也是這樣,塔塔的話讓他多了個心眼,精靈遺蹟的經歷他可還沒忘記呢。

  對方並沒有刻意掩蓋行蹤,方鴴能大概猜出他們是從什麼方向離開。這讓他有點慶幸,否則以對方的生存技能水準來說,要甩開他這樣一個新手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要不要追過去呢?方鴴有有些猶豫,繼續往南走的話總能到看到艾欣帕爾附近一帶的灣岸,只是不知道要多長時間。

  塔塔也在一旁提醒他:「離開原本的方向可能會迷路,騎士先生。」

  「這樣吧。」方鴴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他其實主要擔心的是艾爾帕欣的情況——那裡是彩虹同盟的傳統勢力範圍,他現在對大公會有了點陰影,覺得有必要搞清楚狀況再進入『敵人』的地盤。

  「我們沿著這個方向追一個小時,如果一個小時還沒看到人,我們就原路折返。」他拿出懷錶晃了晃,這可能是他身上僅剩的最值錢的東西了——卡普卡工匠學徒的贈品,他自己親手組裝的。

  塔塔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繼續上路。前方地勢逐漸低矮,丘陵地貌的最後一點痕跡也在此消失了,森林之間開始變得一片平坦,這片低地森林也終於展露出了它的真容。

  數條溪流在這裡匯聚,形成一片昏暗的淺水沼澤,沼澤之間是島嶼一樣星羅棋布的高地,植物也多由榕屬也紅樹屬構成。

  巨大的榕樹並不遜色於他見過的那些古代白橡木,它們彼此並生,巨大的氣生根垂至水面之下也生長成粗壯的枝幹,有些好似一面牆,枝繁葉茂。

  方鴴還看到了兩頭長尾矛鸛,高達兩米的巨型掠食者在榕樹頂端駐巢,一頭淡水鱷的屍體掛在樹幹上,它們用劍一樣的喙從上面撕開鱗甲,扯出內臟來餵食巢裡的雛鳥。

  他看到這東西時嚇了一跳,連忙和塔塔一起屏息退開。長尾矛鸛只是六級的生物,但作為飛行生物比陸地上的掠食者要難纏得多,步行者幾乎不能對飛行生物發起攻擊。

  而反過來,長尾矛鸛要殺他們則容易得多。

  好在在食物充沛、沒有受到挑釁與威脅的情況下,大部分野生動物與魔法獸都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

  方鴴繞開那個方向,又走了有一刻鐘之後,才終於再一次發現了前面的人留下的蹤跡。那是一把匕首,躺在草叢中亮晶晶的閃閃發光。

  不過麻煩的是一隻龍羽鴯鶓也在附近,這只長著靛青羽毛、火紅羽冠帶著個怪異巨大的下巴的無翼怪鳥同樣打算將匕首撿回去,當作吸引配偶的裝飾物,結果發現了草叢另一邊的競爭者,不由怒髮衝冠、展開華麗的羽毛向方鴴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

  方鴴當然不可能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讓給它。

  他向前一步,試圖驅趕這大鳥。

  但沒想到這一人多高的大鳥竟然直接向他噴出一口火來。

  考林人認為這種無翼鳥具有龍類血統,現在方鴴有些信了。他趕忙一個側滾躲開那團火球,火苗一下四散開來,但由於主動閃避得當,所以他閃避值實際只下降了十多點。

  「劍鴴,上!」

  他伸手一指,兩道寒光,步行者一撲而下。但那龍羽鴯鶓反應也很敏銳,後退一步讓『劍鴴』斬了一個空,刃足插入泥水中。

  步行者一下失去了平衡,但龍羽鴯鶓同樣,方鴴視野中浮現出一個淡藍色的數字,淡藍色是閃避值傷害的意思,高達一百五十七點。

  這個傷害足以影響到龍羽鴯鶓的平衡了。

  它果然後退一下踩入泥水中,身子歪了一下正準備重新調整重心。但方鴴手掌反轉,中指與食指一剪——步行者忽然在泥水中伸出兩支刃爪,向前一切。

  刀光閃過,鴯鶓粗壯的爪子應聲而斷。

  它一人高的笨重的軀體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方鴴手套上僅存的銅製框架與上面的靈活軌瘋狂轉動起來,步行者的第二對足忽然向前一伸插向泥水下面穩住平衡,整個軀幹一扭,兩對刃爪向上揮出一道明亮的半圓。

  剛好一刀斬下那怪鳥火紅色的腦袋。由於液囊被破壞,可燃液體接觸空氣,一團火花炸了開來。

  『劍鴴』步行者趕忙向下一潛,沉入水中避開火焰,它木質結構怕火不怕水。只是齒輪組進了泥沙可能需要清掃一下。

  整個戰鬥過程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塔塔這才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抬起頭看著他。

  「這是四級生物。」

  方鴴也抹了一把汗,點了點頭:「有點極限,還好是近距離的戰鬥,在這個距離上高命中的步行者實際上是克制它的。」

  「但從面板上來說,『劍鴴』是打不過它的。」

  「還好,步行者是比發條妖精厲害多了。」方鴴有點感嘆。四級生物差不多是三級冒險者水平,也就是說剛才他的發揮已經是一個戰職者應有的水準了。

  戰鬥職業者——

  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纖細修長,仍是一雙屬於工匠的手。。

  塔塔已經飛了過去。他這才回過神,走過去將步行者從水裡面撈了出來,將之翻過來,讓裡面的水和泥沙流出來。

  這時候妖精小姐撿起了那把匕首。

  「騎士先生,這好像不是戰具。」

  「這把匕首……」方鴴看到那把匕首卻愣了一下——匕首刃上有一個七環星輝的鏨印。

  「你認識它,騎士先生?」塔塔雙手托著匕首,問道。

  「這個徽記是星門港的印記,這是訓練生的匕首。」

  方鴴點了點頭。

  「星門港?訓練生?」

  方鴴撓了撓頭,不曉得怎麼和她解釋選召者的事情。但這時妖精小姐卻反應了過來,問道:「騎士先生,是選召者的事情吧?」

  「啊?你知道?」方鴴一下愣住了。

  ……

  緋炎說

  封面應該已經上傳好了,各位清理一下瀏覽器緩存應該就可以看到了。封面字體和平面設計是鏡子做的,感謝一下鏡子,背景是我自己畫的,大概六個小時吧。目前起點不能上傳圖片,如果要看原圖去可以去伊塔之柱的貼吧看。

  以後作品相關的圖(包括設定圖和地圖之類的,不出意外都是我自己畫)我可能會發在群裡,目前群還沒整理好,整理好了再收人吧。

  另外昨天的章節有點小BUG,主要是數據上的,我忘了把括號裡面的加到總屬性上去。不過對數據不是太敏感的可以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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