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001
x24685 發表於 2018-3-8 21:06
第五十二章 多重並行

  最終,獅人和帕帕拉爾人還是被得以放行,畢竟他們的魔導爐雖然古怪,但也沒違反比賽規則。大陸聯賽並沒規定,煉金術士一定要用專用的魔導爐進行比賽。

  三人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進入了比賽室,比賽室是個封閉的場所,矮人工作人員臨離開之前,實在忍不住是有點好奇地問道:

  「兩位,你們為什麼一定要用這樣的魔導爐呢?」

  「我的朋友,我不是說過了嗎,」瑞德風度翩翩地答道:「我是個聖殿騎士,不是煉金術士。」

  「哈,你可真會開玩笑。」矮人哈哈大笑,擠眉弄眼地對他說道:「你看那些傢伙臉都氣綠了,戰鬥工匠又如何,我們的聖殿騎士也是煉金術大師——」

  獅人聳了聳肩,正想告訴他,自己不是什麼煉金術大師。但就聽底下帕帕拉爾人大聲說道:「你說得沒錯兒,我就是個煉金術大師,非但如此,我還是製圖師,因為同時干好幾份工作,所以總是餓得很快——你必須明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帕帕拉爾人的食慾是無限的。」

  矮人表示十分理解,然後關上了門。

  賽場外面已經是一片歡快的海洋——

  「哈哈,」矮人女士聽了獅人瑞德的回答,忍不住一揮拳頭:「回答得真是太好了,我們甚至不需要出動專門的煉金術大師,我們的聖殿騎士的煉金術甚至都要比那些可憐的古塔人厲害得多。流浪的馬兒,你看看他們聽到這話的臉色,簡直比上月阿奎特那傢伙摔到馬糞堆裡還要難堪——滑稽極了。」

  流浪的馬兒也是有些好笑,不過他總覺得那大貓人說得不像是假話,他忍不住問道:「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真的?」艾莎搖了搖頭,好像聽到了最大的笑話:「這怎麼可能,我們的工作人員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真讓一個聖殿騎士進入參加比賽?」

  流浪的馬兒看了看賽場上空的投影,不由得認同地點了點頭。

  是啊,怎麼可能呢?

  自己的確杞人憂天了一些。

  賽場上空的投影之中,方鴴正進入比賽室內,好奇地左右打量了一下此地的環境。他自然絲毫不知道自己這番舉動落入眾目睽睽之下,在成千上萬道目光之下,他還感慨了一下艾爾帕欣的考核室還真大——至少比卡普卡的那個大得多了。

  卡普卡工匠總會那個考核室只有一個控制台,同時只能有一個人參與考核。可艾爾帕欣呢,竟然有五個之多。

  他好奇地東摸摸,西摸摸,這番動作落在眾人眼中,又引起了一片會心的笑聲。

  太誇張,太浮誇了——艾爾帕欣的這場比賽已經是聯賽的最後兩輪,各個隊伍的選手就算沒有親自上場比賽過,但這樣的房間也不知道見了多少次了,有必要作出這樣一副好像鄉巴佬進城一樣的神態嗎?

  在艾爾帕欣的觀眾們看來,這分明就是打之前那些古塔人的臉啊。方鴴的神態,在他們看來分明就是在說——哪怕我之前根本沒見過這些東西,哪怕我就是個新手,也一樣能輕鬆戰勝你們,穩穩進入前五。

  至於能不能戰勝,那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作為構裝學派的發祥地,卡普卡工匠總會雖然不大,但歷史悠久,在考林—伊休里安的煉金術界甚至還要再艾爾帕欣之上。只要這一場他們不被棄權判負,哪怕出現幾個大失誤只拿到基礎積分,憑藉之前的積分也一樣不會掉出前五。

  於是觀眾們紛紛哈哈大笑,只有古塔的代表區一片死寂,就像艾莎女士所言,每個人的臉色都像是吃了一隻蒼蠅——還是活的。

  但方鴴對外面的情況毫不知情。

  天可憐見,他是真的正在打量這個房間——這是個圓形的房間,遍佈管線。黃銅外殼的管線都通往中央一個懸浮在半空的金屬巨球上——那事實上是一具球形魔導器,名為以太熔爐。從努美林精靈時代開始,煉金術士們就開始運用這這種號稱魔導器的『數控機床』來製作頂尖的精密魔導器與機械構裝體。

  而時至今日,這個東西的內核依舊沒有太大改變,只不過更加完善了它的安全性與穩定性而已。

  當然,他知道面前這一具以太熔爐並不是真正的以太熔爐,而是改造之後專門用於測試的教具,並不具有真正的熔煉功能。他在卡普卡就見過一次類似的東西,只不過那一台要比眼前這台小得多了。

  他看了看那個五個從地面凸起的控制台,這才除下控制手套,交給身後的瑞德,然後才隻身一人向前走去。

  競技場上此時像一枚石子落入水中,波紋圈圈蕩漾開來。

  艾爾帕欣的觀眾們停下了笑,正交頭接耳,彼此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在賽場上傳開來。

  「怎麼感覺這個男孩才是卡普卡工匠總會隊伍的領隊?」

  「是啊,我以為是那頭大貓的,他會不會太年輕了一些?」

  「那個帕帕拉爾人怎麼坐下開始吃東西了,等等,他從那裡拿出來的蘋果?」

  「說起來我也有些奇怪,你們沒發現他們只有三個人嗎?」

  流浪的馬兒也有些好奇。

  他現在已經認出了方鴴三人,對方正是之前他在艾爾帕欣中層區見過的那個奇怪的組合。不過他不由想這幾個人不是早就在艾爾帕欣了嗎,為什麼現在才來?

  而且這場比賽是五人賽制,雖沒明確規定非要滿員才能上場,但三人怎麼才能完成比賽呢?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艾莎女士。

  但矮人女士同樣迷惑不已:「他怎麼一個人就上去了,其他人呢?我以為他們還有兩個人還沒到呢,這個小傢伙不打算不等其他人了嗎?」

  馬兒下意識看了一眼直播間,他知道說不定粉絲中會有專業人士,不過這一次讓他失望了,他的觀眾們比他還要不瞭解這個比賽的賽制。

  人們在彈幕中討論的重心,反而是方鴴的那隻手套——

  這也很正常,在地球上戰鬥工匠是一個相當熱門的話題。大多數普通新世界的關注者,都會對這個職業津津樂道,對這個職業之中一些出名的選召者如數家珍。

  「那傢伙還是個戰鬥工匠啊,這麼年輕,他還是選召者嗎?」有人問道。

  「那肯定是了。」下面一條彈幕馬上就回答他。「一個常識是,一般原住民的煉金術士年齡都會偏大。而且那是翠鳥工坊的第四代萬向儀,龍艾之酒公會的Mai用的就是這個手套,一模一樣,選召者很喜歡這個型號的手套的,甚至包括奧述帝國的選召者——」

  「哈,那他也是戰鬥工匠了。先前說那個胸大無腦的棒子女選手就是個戰鬥工匠,我還以為多厲害,沒想到我們也有嘛。」

  「是啊,主播可不能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啊。」

  看觀眾們議論紛紛,流浪的馬兒不由搖搖頭。

  他雖然是個風景主播,但在艾塔黎亞混久了,至少也比這些人眼界更高一籌。帶個控制手套就是戰鬥工匠?那可真就未必,大部分工匠都會帶一個控制手套或者發條妖精什麼的,哪怕他們不是戰鬥工匠。

  畢竟又不是只有戰鬥工匠才能控制靈活構裝,發條妖精就對於魔力自適性沒有什麼要求,而且在單控的情況下也不算特別難,總能熟能生巧——一旦掌握之後就是一個非常方便使用的技能。

  但煉金術士本身畢竟是一個十分耗時的工作,每一個門類都是一個專精的類別,對選召者來說需要消耗大量經驗來堆砌——像Vikki這樣雙修,並且在雙領域都還算傑出的煉金術士反而是少數,那純粹可以說是一種天賦。

  也難怪MVP會把她當作王牌來培養。

  不過他正想和自己的觀眾們解釋一下這個問題,而正是這個時候,投影之上,方鴴對瑞德說了一句話。只見他把手套交給大貓保管之後,對後者與帕帕拉爾人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然後便一個人轉身走向控制台前——

  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艾莎女士張了張嘴,看了看一旁的流浪的馬兒。

  而流浪的馬兒也幾乎是同樣的表情,正看著她。

  賽場上頃刻之間炸了鍋。

  觀眾們好像這才明白了過來,之前瑞德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原來他真的就是一個聖殿騎士,而那個帕帕拉爾人——他也真就是一個製圖紙,一個盜賊,而他所謂的煉金術。

  天知道他的煉金術是個什麼鬼東西,大概是肚內煉金術——看看他那腆著的小肚子。

  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矮人羅傑塔看到這一幕時,差點一個哆嗦把自己的黑鬍子揪了一把下來。痛得他慘叫一聲,捂著下巴大著嗓門喊道:「幹什麼,他們在幹什麼?」

  他差點急得跳腳,就想要衝進去找方鴴的麻煩——要不是工作人員團團把他圍住的話。

  矮人會長沒辦法,只得回過頭去找到正坐在花壇上,頭小雞啄米似的一啄一啄正在瞌睡的珍妮。一把把這個小姑娘揪了起來,衝她咆哮如雷道:「這些人是你從哪裡找來的!?我們讓一個聖殿騎士,一個盜賊去參加煉金術比賽?這下可太好了,我們總算出名了,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出了個大名——只怕到下個月,全艾塔黎亞就沒有人不知道我們了,這可太好了!」

  珍妮被矮人嚇得瑟瑟發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奧托洛斯呢,卡普卡的其他人呢,讓他們這些活見鬼的傢伙來見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羅傑塔大人,」小姑娘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是阿奎特大人和梅裡芬大人讓我把他送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奧托洛斯大人在什麼地方。」

  「阿奎特?」羅傑塔聲音都提高了八度:「那個該死的混球不是在值班嗎,這就是他值守的好班?他在幹什麼,讓那個該死的混賬趕快來見我,如果五分鐘之內我見不到他,你告訴他我會親自掐死他!」

  小姑娘嚇得瞌睡也醒了,趕忙點頭,等矮人會長鬆開手,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了出去。

  就好像她面對的不是一位矮人,而是一頭暴脾氣的巨龍一樣。

  羅傑塔長嘆一口氣,不由向一個方向看去。古塔的那個負責人看到這一幕已經正笑得前仰後合,雖然聽不到對方在那個方向說了些什麼,但看看周圍其他古塔人的神色,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看到這一幕老矮人臉色不由得更難看了,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但比賽場之外的喧囂,並不能影響比賽室之內的安靜

  方鴴默默地走到控制台前,駕輕就熟地將雙手放在冰冷的金屬台上。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獅人和坐在地上的帕帕拉爾人正好奇地看著這個方向。

  但方鴴已經感受不到外界的目光了——

  他視野內先是一片漆黑,但黑暗深處亮起了點點星光,這一幕有點眼熟,就像他在那個測試系統之中所見過的一幕。同時也像是工匠系統本身,星光彼此互相連接,逐漸形成了一團完整的球形星雲。

  一個『恆星之球』。

  它與前兩者既相似,而又不同。

  它與工匠系統的相似之處在運作方式與結構本身,但不同在於工匠的製作系統每一個點上都有真實結構存在,連接每一個節點,都像是對於製作進度的推進。

  但在這裡,則只有虛構的連接點,沒有任何結構——它對於連接的準確度要求更高,但對於工作進度的要求則等於沒有。這也不奇怪,它本身就是一個虛構的以太熔煉爐,去掉了實質材料的那一部分,使之變成了虛擬的教具。

  從這一方面來說,它又有些像是那個神秘人Shana送給他的那個測試系統,甚至從外形也幾乎一致。但又不完全相同——因為『恆星之球』沒有固定的起始點。

  就像是工匠製作一樣,『恆星之球』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開始,也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結束。

  而工匠系統其實本來就是『恆星之球』與以太熔爐的簡化版本,無論是選召者還是原住民,當兩者在煉金術上到達一定造詣之後,也會殊途同歸,開始使用以太熔爐這樣的大型裝置來製造魔導器。

  畢竟想要手搓戰艦——既不效率,也不現實。

  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工匠總會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作為煉金術士的考核,事實上煉金術士在前期對於各種理論與知識的系統學習,最終也是為了達到這一步而作準備。

  因此從某方面來說,由於選召者系統的存在,選召者在這條道路上的確是比原住民有更好的先發優勢。大陸聯賽出現越來越多的選召者的身影,也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不過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方鴴看到這個行星之球時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它可比他在卡普卡第一次工匠考核時見過那個大太多了。

  上次那個恆星球,直徑不過才一米左右,而這一個,與之相比簡直像是乒乓球與籃球的對比。

  他站在這個巨大的球體面前,幾乎都要仰望才能一睹其全貌。龐大的球形結構之中,成千上萬個光點構成了這樣一顆恆星閃閃發光的外殼。

  「這麼大?」方鴴心想。「這要一個個連下去,要連到猴年馬月?」

  如果說在Shana給他那個測試系統之前,他說不定真就這麼一個光點一個光點花上一個鐘頭時間,把這個巨大的球體一點點連接起來。

  但此刻,方鴴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知道工匠考核考核過程因為涉及到各個工匠的隱私,一般是沒有人監控的,工匠總會只看考核結果。何況就算是有人監控,其實也不算什麼,這個方法也不只有他一個人會不是嗎?

  他這些天閉門造車,好不容易過了第二關,第三關最後一關也差不多通關了一半,要不是這些太忙的話,說不定都已經有結果了。

  方鴴其實早就想找一個機會來驗證一下成果了。

  而眼前這個巨大的恆星球,在他看來毫無疑問就是最適合的試驗品。

  想到就做一向是他的良好習慣,他將手輕輕按在金屬面板上,感受著指尖回應來的冰涼觸感,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思緒輕動,數以千計的信號從中樞神經之中發出,以光的速度穿過神經系統,與以太魔力相連下達至下面的金屬面板之上。

  肌膚與冰冷的金屬之間,猶如產生了一道電火花。

  黑暗之中,一個偉大的意志撥動超弦,如同在無窮熱寂的衰死黑暗宇宙之中,光粒子再一次被點燃了。

  那是世界初生的一刻,神說要有光,因此就有了光。

  五個明亮的恆星,齊齊亮起——

  那光,是來自於所有人眼底的最深處,猶如那一抹最璀璨動人的燭火,搖曳在賽場上空的投影之中。

  在有些地區流傳著這樣古老的傳說,當所有人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那一定是有天使正從頭頂飛過。而此刻,種滿紫藤的迴廊的庭院之中,正是這樣的場景。

  珍妮正急匆匆地帶著阿奎特從迴廊外面進入,「快一些,阿奎特大人,」小姑娘慌慌張張地說道:「待會羅傑塔大人說不定真要把我們掐死了,阿奎特大人你一大把年紀了,可我還年輕呢。」

  「閉嘴,」阿奎特大聲說道:「沒見過比你還蠢的丫頭。」

  他走出大門,就被面前宛若啞劇的一幕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像是定格動畫之中的場景,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不遠處投影儀之上的景象。「這是怎麼啦?」珍妮差點從後面撞上老矮人,看到這一幕,還有寫迷惑不解。

  但阿奎特理都沒理她,忽然一個箭步射到了那投影儀邊上,眼睛鼓得比銅鈴還大,一邊抽著冷氣說道:「羅塔斯在上,這……這是什麼,他怎麼做到的!?」

  五個恆星系內,誕生了文明,它們開始向外擴張——

  文明的艦隊是由光編織的,它們在黑暗之中劃出五條筆直的線,齊齊向下一個目的星系前進。

  它們的速度不快不慢,剛好齊頭並進。

  猶如無聲的五線譜。

  向前延伸,並譜寫著這個世界最初的詩與歌——

  若在三天以前,這就已經是方鴴的極限。

  但不是現在。

  指尖微微一動。

  第二層點亮的星系之中,文明的足跡再一次擴大。遙如五個帝國的初生,兩道軌跡齊齊分開,各自向左右不同的方向延伸了出去。

  五化十。

  文明進入璀璨的擴張期,千年猶如一瞬,一片擴張的光域網路,已連成一片。

  那是文明的交融期,彼此相遇,彼此交戰,彼此相容。猶如一個巨大的玻璃容器之內,一隻無形之手向其中注入了無形的光流,薄薄的一層,溢過容器的底。

  正緩緩向上蔓延。

  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這一幕。

  流浪的馬兒亦不能免俗,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解說工作,只是視野之中,直播間內一條有些醒目的彈幕掠過了視角的餘光——

  「多重分控技術。」

  「是他們又回來了——」

  「這下超競技聯盟有樂子了。」

  這幾條由同一個人發送的彈幕,讓流浪的馬兒微微一愣,他下意識想去尋找發言人時,但只看到了一條提示:Lafooh_Es離開了你的直播間。

  流浪的馬兒微微楞了一下,隱約覺得這個ID有些眼熟。

  球體已經亮起了三分之一。

  ……

  投影屏下,羅昊還沉浸在那種巨大的震撼之中。

  而在他身後,那個的年輕的教官已經誇張地怪叫了一聲:「多重分控?」這一聲喊讓羅昊下意識地回過頭去,自見到這個年輕的教官以來,他還頭一次見對方這麼失控的。

  「多重分控?」羅昊微微楞了一下,他自詡在社區之中博聞廣識,超競技之中很多偏門的流派與知識他都有所瞭解,甚至旁人不大關心的一些次級比賽——比如大陸聯賽這樣的專業比賽,他也十分關注。

  但他還真沒聽說過一個叫做多重分控的技術。

  羅昊不由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教官,但教官聽完他的那番描述之後,看都沒看他一眼,便轉過身拿起了個人通訊設備。他神色有些嚴肅地走到了一邊,按下了一個號碼。

  旅者之憩,龍角大廳之中——

  張天謬正歪著頭檢查大廳穹頂的修繕效果,幾天下來,當日裡混亂留下的痕跡在這間旅店之中已經所剩無幾——唯一讓人感到有些彆扭的是,大廳中央所懸掛的那巨大猙獰的龍角消失之後,使得這裡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的。

  他正準備回頭離開,但正是這個時候,他的選召者系統之中彈出了一條顯眼的提示。

  張天謬看了看聯繫者,想也不想便按下了接聽按鈕。

  大約幾分鐘之後。

  大廳中彷彿刮過一陣旋風。

  所有的客人都看到一行穿著黑色風衣的星門特備隊成員正匆匆地經過,這些軍人神色肅然地穿過一側的大門,消失在了那一頭。

  人們還有些面面相覷,在小聲詢問發生了什麼。

  而正是這個時候,投影儀旁忽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大喊:「翻了!」

  「什麼翻了?」人們不解地回過頭。

  「翻盤了!」大喊大叫的是個選召者,他一臉驚喜地站起來對所有人喊道:「快看大陸聯賽,卡普卡的隊伍翻盤了!」

  而一道道訊息正沿著網路間傳遞,到達一些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比方說,距離地面幾萬千米的同步軌道。

  星門港『烏洛波洛斯之環』——

  「接091部。」

  「接星門港——」

  中國代表團駐地。

  滑軌門『茲』一聲打開,廖大使神色嚴肅地推門而入,將手中的資料文獻向金屬桌台上一丟,啪一聲輕響。讓所有正埋頭工作的人都抬起頭來。

  「先暫停一下手邊的工作,另外通知所有人到這裡來,我們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大使言簡意賅地對所有人說道。

  「怎麼了?」有人問道。

  「目標出現了。」大使答道。

  「目標?」

  「在艾爾帕欣,已經確認過了,在大陸聯賽賽場上,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混進去的。最先發現目標的是星門特備隊的人,張天謬的消息來源是在地球上,應當是有人在比賽上把目標認出來了。」

  廖大使寥寥幾句話便理清了邏輯。

  而正是這個時候,滑軌門再一次打開,一個情報人員走了進來,對他說道:「大使先生,這裡有一份報告你最好看一下。」

  大使回過頭,接過報告掃了一眼,揚了揚眉毛。「怎麼回事?」

  「還不清楚,但有跡象表明美國、俄國和法國的星門特備隊都在向雲層海地區調動。」

  「時間?」

  「大約半個小時之前。」

  「這些人手腳倒快,」有人馬上開口道:「我們是不是也先把人弄出來,再來開會?」

  但廖大使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

  他看了看所有人,一字一頓地說道:「目前我們拿到的另一個消息是,在比賽場上,目標可能展示了多重分控的能力——」

  房間內微微一寂。

  「怎麼回事?」那人有點愣。

  廖大使神情嚴肅。「在有定論之前我們不輕易作結論,不過可能我們得重新見見那個工作人員了,他叫什麼來著,在什麼地方?」

  「那個人叫黃炳坤,今年四十八歲,星門區工作人員,他可能今天就要回地球去接受軍事調查了。」

  「想辦法暫緩程序,去人把他找來。」大使馬上開口道。

  「等一下,」之前那個情報人員此時剛剛把自己的通訊設備拿下來,他看著所有人說道:「剛剛接到的消息,弗洛爾之裔也開始調動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聖蛇號前出到了艾欣帕爾空峽一帶。銀林之矛暫時還沒有反應——」

  廖大使微微一皺眉:「傑弗利特紅衣隊,他們又來湊什麼熱鬧?」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0 04:34
第五十三章 張開的大網

  「A427554至A427550區域之間有風元素以太擾動。」

  「從南往北排除考林海軍銀鷺號,東共商盟伊斯特拉號,尚有三個目標身份不明,但不排除雲中巨獸的可能性——」

  「美方已向我發出照會,艦隊預計在七十二小時內通過閃光海域進入艾爾帕欣空峽,通過船隻兩艘,包括六等巡防艦老鐵殼號,補給艦坎登號,美方表示希望我方不要干涉航行自由。」

  「可去他媽的航行自由吧,又來這一套?」

  張天謬聽著通訊起裡嘈雜的聲音。他回過頭,看到自己的副手在一旁忿忿地說道:「這他媽都快一個世紀了,他們又把這東西從故紙堆裡翻出來了?」

  「法國人呢?」通訊頻道里有人在問。

  「別管法國人了,」副手問道:「我們的船呢?」

  「我們已經到了,特備隊的同志們,我艦正在你們上方一千米處——」

  通訊頻道內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張天謬聞言抬起頭來,舉起右手遮在眉骨處,微微有些耀眼的陽光讓他眯起眼睛。千米的高空,天高雲淡,碧空如洗,而一片淡淡的陰影,正浮現在寶藍色的天穹之上。

  耳邊只聽那個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中國人民海軍,畢節艦已抵達目標區域,非常榮幸與各位一起執行此次任務。」

  而片刻之後,通訊頻道內傳來另一個更加沉穩的聲音:「張上尉,這裡是星門港指揮中心,我是廖承大使,請你匯報一下最新的情況。」

  張天謬這才拿起自己的通訊設備,答道:「大使同志,目前情況還不清楚,只能確認目前目標還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張天謬板著臉答道。「我方應當是艾爾帕區域最近的可動機動力量,請求執行任務——」

  「張上尉,星門港會儘量協助你們行動,但艾爾帕欣的最高執政長官山鐸伯爵態度中立,我們只能儘可能通過考林商盟施加影響,港口內的銀風騎士團是可能的助力。」

  廖大使停了停:「所以批准你執行任務,但三個小時之內務必抵達艾爾帕欣。」

  「堅決完成任務。」

  張天謬的目光穿過浮空艦的陰影,目光有些悠遠,彷彿落在那淡淡的雲層之上。

  艾爾帕欣,競技場上——

  流浪的馬兒同樣看著那片變幻莫測的雲彩,只因為四座投影水晶將一個巨大的時間標識投映於天空之上——兩個半塔裡亞刻度。

  約等於地球上的十一分鐘。

  比賽室內,最後的工作即將完成,巨大的恆星之球,已經填滿大半。

  一片黑暗之中光液橫溢,璀璨如熾,映襯著方鴴並不高大的身形。他昂著頭,端倪著這個自己親手製作的藝術品,但其實雙目緊閉,只是面色肅然。

  猶如朝聖者——

  他在精神的世界之中輕輕舉起雙手,猶如樂隊的指揮者,五指輕揚,正準備完成最後一道工序。

  整個賽場之上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寂靜無聲,秋暮得到風吹過雲層,帶其落葉沙沙的響動。艾莎女士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乾巴巴地問道:

  「……過線率是多少?」

  迴廊的庭院之中,所有人都在互相詢問這個問題。

  「87.3%……」

  「88.1%……」

  「還在上漲,怎麼回事,他好像越來越熟練了……89%了,已經超過鐵橡公國了……」

  「時間,時間呢?」

  「時間應當比鐵橡公國慢,他單次連接的效率比較低,不過總體來說慢不了太多——四個塔裡亞刻度,不,會超過三個半。」

  人們正在竊竊私語,尤其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工作人員們,神態各異。先後經歷了從愕然、茫然再到不敢置信與驚喜四個階段。

  卡普卡工匠總會上一輪的成績就不低,如果這一輪的用時能在三個半刻度之內的話,說不定連小組頭名的位置都可以爭上一爭。

  這簡直就是意外的驚喜了。

  「哈哈,我就知道!哈哈哈,我就知道!」

  所有人當中,只有一個人是最開心的,那就是阿奎特。只見這個老矮人一邊觀看投影儀,一邊不時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眼淚水都差點笑出來了。

  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羅傑塔有點鬱悶地看著這個自己的老夥計,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著老傢伙肯定隱瞞了他們,可對方死也不肯說出來。

  他只看著老傢伙偶爾用古怪的神色看著不遠處的古塔眾騎士國的代表們,一臉陰謀得逞的表情。

  而古塔的參賽者們臉色陰沉。

  Vikki第一個衝了出去,但兩個矮人衛兵立刻攔住她,小姑娘紛紛地握了握拳頭,漲紅了臉抬起頭來看著那投影儀之中的一幕。

  方鴴正輕輕放下右手。

  恆星之球的最後一部分結構與那個奇特的系統驚人的一致,充滿了複雜而多變的結構,猶如一個遍佈荊棘的迷宮。

  在那裡,他不知多少次曾折戟飲恨,但今天,當他再一次仰頭注視這個複雜的系統時,心中卻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感受。

  彷彿一點靈光。

  一隻無形的手在黑暗的思維海洋之中,輕輕點下一道漣漪,猶如福至心靈,讓他看到了另外一個奇異的角度。

  猶如妖精,在林間翩翩起舞。

  他猶豫了一下,緩緩舉起左手。

  猶如一陣輕風,穿過庭院,帶起一陣陣低呼。

  「這怎麼可能?」

  「在最後階段,他速度反而加快了!」

  「過線率呢?」

  「過線率還在提高!」

  人們不由面面相覷。

  只有Vikki身後那個眯眯眼的男生,正專注地看著這一幕。他忽然之間想起自己的導師,在自己出道之前告訴自己的那番話。

  煉金術士與戰鬥工匠的最高境界——妖精之舞。

  他緩緩思考了一會兒,低下頭來,有些秀氣的面孔映襯著系統得到熒熒藍光,那裡是一頁打開的光頁,上面正是艾塔黎亞虛擬社區的界面。

  在標紅的熱帖之下,又多了一個帖子,人氣度正在飆升。

  『重大消息,傑弗利特紅衣隊事件中那個天才少年沒死!他又出現了,在艾爾帕欣大陸聯賽上!太精彩了,大家快去看!』

  如同一枚石子投入水中。

  一個又一個相關的論壇,一個又一又一個相關的聊天頻道,逐漸波及至那些不再相關的領域。

  窗外有些吵,筆尖輕輕一頓,走廊上的喧鬧讓唐馨皺了皺眉。

  她抬起頭來——窗戶外是一排梧桐樹,點點淡黃,陽光穿過葉脈,透過玻璃,有些乾淨。教室內,講台邊幾個男生在高談闊論,討論最近哪一場比賽、什麼明星選手、多少積分之類無聊的東西。

  她甚至有些好笑。

  CCSL——超競技聯盟的線下選拔賽,她真不知道這些腦子空空的男生,連比賽名字都沒記對,怎麼還能討論得如此興致勃勃。

  她更十分佩服這些人可以把這個比賽的過程討論得如此跌宕起伏、懸念十足,好像真的一樣。

  明明不過是明擺著的事情,風語者俱樂部在半年前就開始為他們的新秀選手Virs造勢,而BBK在這一季度的比賽中只上了一個二線還不到的Mee,而其在U14後備役中明明有更好的許正與楊澤可以選擇——

  但太陽底下哪有什麼新鮮事。城市聯賽原本是為了選拔訓練生而存在,但現在早就已經淪為了大公會包裝與宣傳自家新星選召者的舞台了。

  這種結果早已注定的比賽不知道有什麼值得關心的,更不用說津津樂道了。

  何況唐馨對新世界本身也不見得有多少興趣。

  至於為什麼瞭解這麼多,那還多虧了有個傻乎乎的傢伙從小到大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她皺著眉頭看著玻璃板上的倒計時,進入最後一個學年之後,學習任務一下繁重起來,而以她的成績,要去那個地方也並不能說十拿九穩。

  「呀,這個選手還真的有點可愛,」一個有些驚訝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甜甜的有些發軟,讓她稍微愣了一下。那聲音繼續驚嘆道:「這傢伙專注的樣子可真有意思。」

  對方回過頭來,又糯聲糯氣地問她道:「糖糖,他們說的過線率是什麼意思啊?」

  唐馨想也不想便回答道:「過線率就是指煉金術士在連接結構點時的準確率,不過這個名詞一般用在比賽中,他們統計比賽成績時是用過線率與總時間之間的關係來計算有效時間的——」

  說完她才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了一眼自己好友兼閨蜜的個人終端上的畫面,目光不由更加訝異:「大陸煉金術聯賽,你怎麼會關心起這個來?」

  「啊?」那個有些公主氣質的少女十分驚訝。「糖糖你竟然知道這個比賽啊,我是看到他們在聊天頻道裡面討論,說什麼天才煉金術士,哇——真的好年輕啊,一個大男生,還蠻可愛的。」

  她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個人終端遞過來:「真的,不信你看看,沒想到超競技聯賽這麼有意思。」

  唐馨隨手撥弄了一下馬尾髮辮,將之掃到身後,一邊十分狐疑地看著自己的死黨,十分懷疑她關心的重點究竟在什麼上。

  大陸煉金術聯賽是什麼級別的比賽,她再清楚不過了,就是班上的男生知道這個比賽的都不多。

  而她的死黨兼閨蜜——一個典型的千金大小姐,超現實系的少女,討論的話題永遠只會是化妝品、明星與時尚用品,最多再加上一個肥皂劇。

  你指望這樣的女孩會對一個專業級比賽感興趣?

  別開玩笑了。

  懷著這樣的好奇心,她下意識地向屏幕上看去,但這一看之下,就移不開目光了。

  「糖糖,糖糖?」那個公主氣質的少女在一旁喊了她好多聲,唐馨才回過神來,只見對方神色古怪地看著她:「糖糖,你怎麼了,發了那麼長時間呆?」

  唐馨搖了搖頭,一頭黑線地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傻乎乎的傢伙。「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那少女盯著她:「你不會看上這傢伙了吧,哇,我們的冰山大美人,天才美少女,也會有動心的時候——嘛,不過這傢伙還真挺可愛的。」

  「閉嘴吧你,」唐馨給了自己死黨一個無可救藥的白眼:「我會喜歡上這傢伙?」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再看了看屏幕。

  心中卻忍不住一陣壞笑——哼哼,方鴿子,這次你還不死?

  ……

  砰砰砰——

  門外響起了低沉的敲門聲。

  大約片刻之後,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開門的是公寓的男主人,約莫四十來歲年紀,帶著一副銀邊眼鏡,一身復古的中山裝,顯得有些文質彬彬,一副書卷氣息。

  男主人看清外面的訪客,不由愣了愣——門外明顯是幾個公職人員,西裝革履,夾著中文包,周圍幾個神色幹練的——一看就是警務人員。

  「你們是?」

  「你好,不用緊張,我們先確認一下,」那明顯是政府部門的年輕人微笑著,禮貌地說道:「請問,您是唐笙唐先生嗎?」

  男主人微微楞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下來,點了點頭。「各位是……?」

  年輕人禮貌地打斷他:「請問唐先生夫婦和方鴴方先生是什麼關係?」

  「小鴴?」男主人臉色微微一變:「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嗎?」

  「他倒沒出什麼事,」年輕人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唐先生,不過我們這裡倒是快翻天了,希望得到您和您妻子的幫助——」

  一邊說著。

  他一邊從公文包中取出一疊照片,遞了過來:「您先看看這個。」

  男主人接過照片。

  艾爾帕欣,比賽室內,方鴴剛剛完成最後一個連接。他輕輕放下左手,但還沒來得及好好端倪一下自己的作品,便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還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左右看了看,然後撓了撓頭。

  賽場之外,早已是一片嘩然。

  而同一時刻,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大門之外——

  工作人員正愕然地看著一片銀白的騎士從天而降,落在工匠總會大門外的廣場上,他們整齊劃一地從雙足飛龍上跳下來,然後並排走上台階。

  作為生活在艾爾帕欣本地的土著,他自然認得這些騎士們的身份——銀風騎士團,理論上是艾爾帕欣本地的自治力量之一,雖然效忠於考林王國,但又享有一定的獨立權力。

  考林的政治格局向來如此,中央與地方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而事實上銀風騎士團在當地的認同感,要遠高於城市的執政長官一系——艾爾帕欣人一直將之視為這座城市的驕傲。

  何況對方背後還有考林商盟的支持。

  因此工作人員也不敢輕易怠慢,只走上前低頭問候道:「阿蓋爾爵士,各位騎士大人,請問這是——?」

  銀風騎士團的大團長,阿蓋爾子爵是個相貌相當嚴肅的男人。而他嘴唇上一抹捲曲的鬍子更是加深了他的威嚴,一手按劍,一邊揚了揚眉毛開口道:「理查德,你這小子,在我面前收起你的那些小滑頭,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心思?放心吧,我只是受人委託來這裡找一個人而已,不會干擾到你們的比賽——至於羅傑塔會長那邊,我會親自和他說。」

  工作人員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欠身讓開,心中還有微微些驚喜,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竟然記得他這樣微不足道的人物。

  不過他與正在進入工匠總會的騎士們顯然都沒有注意到。

  在工匠總會內部一側的陰影之下,一主一僕二人正向後退了一步,希爾薇德手拎皮箱,正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她身後,仍舊是那個一臉冷淡的高個子女僕。

  軟金色的長髮下,彷彿淺海一樣的眸子。正理所當然地看著這些騎士們,進入工匠總會內部。

  「來得比想像中還快呢,謝絲塔。」

  「那些人的影響力也相當深入王國了啊。」

  「嗯。」
x24685 發表於 2018-3-10 22:05
第五十四章 我真是來參加工匠考核的

  籠罩在艾爾帕欣競技場上空的寂靜中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氣息,猶如平靜的海面之下正孕育著看不見的風暴。

  方鴴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裡蘊著溫潤的光澤,用手從左向右在金屬面板上一劃,再從上向下與之交錯。

  他用這個煉金術士們最傳統的儀式,結束了測試。

  再後退一步,滿意地點點頭,才轉過身走了回來,不疾不徐,從高大的獅人手上接過操控手套。

  「如何?」

  「很棒,艾爾帕欣的機器比卡普卡的好用多了。」

  那不過是很簡單的對話——

  但配合上大男孩有些雲淡風輕的微笑,它更像是一個信號,艾爾帕欣競技場之上一陣山呼海嘯的掌聲席捲而至。

  人們像是約定好似地全場起立,掌聲猶如暴風驟雨,一片狂歡的海洋,久經不息。

  禮花被打上半空,綻放出璀璨的五彩。

  賽場上空的飛艇開始向下拋灑花瓣,在如雨紛飛的花香之中,古塔人默不作聲地退出了賽場。

  「最終的有效時間公佈了嗎?」艾莎女士大聲問道,只有這樣才能從山呼海嘯的掌聲之間發出一點聲音。

  流浪的馬兒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間,社區中已經比他們先一步出了消息。

  三又五分之一塔裡亞刻度,約合十四分鐘。

  新紀錄誕生了。

  艾莎女士滿臉通紅,激動得說不出來。

  流浪的馬兒心中也有些激動,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又鬆開。社區內,官方向他發來了道賀,祝賀他第一次直播的圓滿成功,甚至遠遠超出了預期——

  但他心中反而異常平靜。

  就好像是一道嶄新的風景,正在他面前徐徐展開。艾塔黎亞的超級競技,站在那個時代的台前,閃耀的星空之下,只有一個並不成熟的背影。

  簡單無言,但足以震撼人心。

  他記住那個簡短的ID——

  艾德。

  彷彿一個古老的聲音正在叩擊他的心扉。

  那是沉睡於血中的古老因子,數百萬年之前,靈長類的先祖第一次離開森林;而六萬年時光長河的另一端,是第一個智人正回首於西奈半島地平線的目光。

  在二十個世紀之前久遠的記憶之中,一個來自於漢中郡城固縣的年輕人正手持節符,遙望河西走廊的幕野星空。再回首,又是水手的歌謠,那七百年之前一片搖搖晃晃的帆影正在緩緩離開伊比利亞的海岸。

  那是不安的目光注視著未知的淵岸,是好奇的火焰點燃智慧的星空。

  那是來自於時代的無聲激勵,文明譜寫於蒼穹之下,追求生存與夢想的一片璀璨詩雲。

  而那浩瀚之上。

  是一個個名字,如同星辰,橫列於漫漫長夜,先行人注視後來者的目光,如書卷般悠長,記載著人類的勇氣與探索精神的崇高與理想。

  直到許多年之後,流浪的馬兒仍舊可以回憶起那一刻他內心之中的悸動。

  如冥冥之中長河的激流,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他人生選擇的方向。

  山呼海嘯的掌聲。

  正久經不息。

  貴賓看台上,布麗安公主目光溫和地看著這一幕。

  她又回過頭,向面前的矮人點了點頭,並站起身來,說道:「Se'randu Aduri(星與花,夜下晨風與你同在。),」那是一句努美林精靈古老的問候。 「代我向阿克蘇問好,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告訴我的矮人朋友,精靈悠長的記憶之中永遠留有同伴的位置。」

  矮人畢恭畢敬地向她行禮,答道:「榮幸之至,公主殿下。」

  布麗安輕輕頷首,她轉過身,在拂曉之衛的拱衛之下離場。

  矮人們目送她離開,再抬頭看了投影之中的方鴴一眼,紛紛交頭接耳地點了點頭。然後也齊齊起身,向另一個方向退場。

  比賽通道內——

  羅傑塔搓著自己手指的粗大骨節,看著門口竟罕有地有些緊張。他已經經歷過一百四十個年頭的人生,在矮人中也算得上是飽經風霜的一把老骨頭,他以為自己不會輕易表現得像是埃爾德隆坑道之中那些毛手毛腳的學徒小夥子們一樣,但事實證明——那只是還不到時候。

  比賽室內那個年輕人,讓他不由想起了十多年前,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蒸蒸日上的那段時光。那時候的光景多好啊,彌足懷念——考林—伊休里安連續兩屆奪得大陸聯賽的冠軍,而艾爾帕欣、卡普卡都擁有好些出色的選手。

  可那之後,慢慢一切就變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還記得自己是個大工匠的那段日子,魔導部的主管副會長是誰來著——老萊特?噢,那個塔夏家的老傢伙已經死了好多年了。

  『咔嚓』一聲。

  前面門打開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老矮人好像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詢問過那個卡普卡參賽選手的身份,他在卡普卡工匠總會是什麼地位來著,幾級煉金術士,是選召者還是原住民?

  是誰最早帶他過來的來著,對了,是珍妮那個小丫頭。但那小丫頭可不靠譜,準定一問三不知,羅傑塔又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對了,是阿奎特,阿奎特呢?老矮人回過頭,才看到阿奎特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摸摸溜到了庭院大門邊,正鬼鬼祟祟地想要開溜。

  「阿奎特!」老矮人會長瞪大眼睛,大叫一聲:「你在幹什麼?」

  那個方向的阿奎特臉色一變。 「啊,是這樣的!」他同樣大著嗓門回答道。 「羅傑塔,你知道,我還有一些事情……那個,對了,我今天值守,你知道的,這很重要。」

  說著,這老傢伙一溜煙地消失在了那個方向,留下庭院中面面相覷地一干人等。

  丟人啊,羅傑塔長嘆一聲,但這老傢伙向來就是這個樣子。是那種真正的混球,不務正業,與之相比起來,梅裡芬就要可靠得多。不過還好古塔的人已經先一步退場了,否則這臉就丟大了。

  他抓住同樣準備開溜的珍妮,「不關我的事!」小姑娘嚇得一個哆嗦,搞不清楚狀況地哭了起來:「是阿奎特大人讓我送他過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嗚,請不要掐死我,我還年輕,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直到把這一週之間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翻出來懺悔不已。

  「閉嘴,沒人要殺你。」羅傑塔實在聽不下去了,才沒好氣地對她說道。

  哭哭啼啼的珍妮驟然一收,這才瞪大眼睛看著老矮人。

  「真的?」

  推門而出的方鴴,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驟然安靜的庭院,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他身上。珍妮梨花帶雨,正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

  而那老矮人,看著他好像看著埋藏在地裡的金子,閃閃發光地映襯在他的小眼睛裡,同樣閃閃發光。

  怎麼了?

  這和卡普卡的考核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啊,方鴴心想。

  他甚至愣了愣,不由回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門把手——還以為是自己打開方式出了什麼問題,再看了看其他人。

  然後轉過身去,砰一聲關上門。

  羅傑塔一下子把矮人原本小小的眼睛瞪得老大,這傢伙在幹什麼?

  而片刻,比賽室的門又再一次打開來,方鴴這才帶著大貓與帕克一起一頭霧水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還以為我走錯了。」

  我還以為我走錯了?

  老矮人差點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羅塔斯在上,他心想,通往比賽室就只有一條筆直的走道而已。

  不過他非但不能發脾氣,還不得不勉為其難擠出一個儘量和藹的微笑來。

  眼前這個年輕人,在羅傑塔看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寶貝。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鐵橡公國,他甚至有點懷疑奧托洛斯是怎麼發掘出這麼一個年輕人的,自己怎麼就沒這麼好運氣呢?

  而且更關鍵的是,他在方鴴身上看到了一種希望。

  一種名為工匠大師,大煉金術士的希望。

  羅塔斯在上啊,考林—伊休里安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真正的大煉金術士了?

  得讓羅傑塔仔細算一算,好好想一想。

  自奧克斯-鋼眉之後,其繼任者安東尼執掌考林工匠總會之牛耳約六十個年頭,這位淵博者大約是考林—伊休里安有史以來最傑出的一位大煉金術士。

  也正是他,促成了雲層海四大工匠總會四足鼎立的局面。

  那之後先後是布勞特-灰須和羅真,後者大約是在尼克-勒梅之後出生的一代,雖然不屬於工匠總會,但改變不了他是王國生人的事實。何況他還為這個王國留下了寶貴的財富——薔薇工坊,與妖精之中最強的傳說。

  而那也是考林—伊休里安最後一位大煉金術士。

  在那之後一直到今日,這個古老的王國差不多已有一百七十年沒有誕生過一位真正的大煉金術士了。

  羅傑塔仔細端倪著面前的少年,心中卻隱隱有一種預感。或許考林—伊休里安一個多世紀以來只有工匠大師,而沒有大煉金術士的時代可能正要結束了。

  而什麼是大煉金術士?

  他知道那個古老的稱號可能要追溯到第一代大煉金術士羅林-艾德身上。

  因為在這位曠古爍今的天才之前,煉金術士們的職階只有五階。而在那之後。人們才開始用這個頭銜去稱呼那些在某一個領域有非凡成就,並明顯超越了同時代其他同行的工匠大師們。

  大煉金術士。

  雖然在那之後的每一個時代,往往都不只有一位大煉金術士,但這個頭銜通常也不會太多。

  即使是在羅林-艾德之後煉金術最為繁榮的時代,即英雄紀元的末期——尼克-勒梅的生年,那個艾塔黎亞同時擁有大煉金術士最多的時代,也不過先後誕生了七位大煉金術士而已。

  自布勞特-灰須起,到羅真失蹤為止,歷時一百四十二年。七位煉金術士並存於同一個時代,那也是自羅林-艾德逝去之後,艾塔黎亞最為輝煌的一段歷史,因此人們也將之稱之為——『七賢之年』。

  那之後,歷史便不再復現。至於這個時代的艾塔黎亞,不過只有三位大煉金術士還存於世上。

  不算最壞,但也不算太好。

  作為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會長,羅傑塔看著這個年輕人,仔細打量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艾德,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方鴴還微微楞了一下,他還等著這個看起來有點和藹可親的老矮人告訴他考核結果呢。 「說什麼?」

  他還真沒想過,工匠考核之後要說點什麼的,而好像在卡普卡也沒這個規矩啊?

  而同一刻——

  艾爾帕欣競技場上,天空中的投影再一次浮現出方鴴的身影。

  觀眾早已等待這一刻多時,等著聽聽這位考林—伊休里安的新秀天才,幫助他們打敗古塔人的小英雄,究竟有什麼感想要說。

  投影上只有方鴴一人,羅傑塔的聲音從畫外傳來:「隨便說一點什麼,你創造了新的記錄,難道沒有一點話想要和大家說的嗎?」

  「我創造了新的記錄?」方鴴驚訝地反問道:「工匠考核還有記錄這個東西的嗎?」

  畫面之外微微一靜。

  羅傑塔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年輕人,他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忍不住重問了一遍:「什麼,你說什麼考核?」

  「工匠考核啊。」

  方鴴的聲音從整個天空之上傳來,經過放大之後,雷鳴滾滾,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阿奎特沒告訴你們嗎?」方鴴也是一頭霧水:「我的工匠考核啊,我是來自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希望在這裡參與正式工匠考試——」

  「我是來自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希望在這裡參與正式工匠考試——」

  「我是來自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希望在這裡參與正式工匠考試……」

  巨大的回音迴蕩在整個競技場上空。

  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片刻的死寂之後,羅傑塔爽朗的大笑從畫外傳來。 「羅塔斯在上,你一定是我見過最會說俏皮話的一個年輕人,哈哈哈,你想用見習煉金術士的身份擊敗古塔人嗎?我會幫你轉述給他們的——」

  他面色嚴肅地回過頭,用手一揮,工作人員看懂了他的意思。

  然後咔一聲,天空中的投影驟然消失了。

  看台之上,艾莎女士聞言也放聲大笑,笑得淚花閃動。 「哈哈,你聽到了嗎?」她大聲對流浪的馬兒說道:「這小傢伙可真有意思,直到現在他還不忘膈應一下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不過有些沒良心的傢伙可能會因此而認為這個小傢伙不太禮貌——可我卻不​​會這麼認為,這小傢伙就像是我們矮人,倔強,堅持原則,而人類總是差一點兒這樣的品格——噢,我可不是說你,馬兒先生,只是這個小傢伙剛剛好。」

  流浪的馬兒也笑著搖了搖頭,他倒不是認同這樣的說法。不過他也看得出來,矮人女士在興頭上,他又何必去惹人不快呢?

  不僅僅是艾莎女士,整個競技場之上,乃至於整個正在關注這場比賽的虛擬網路之中,許多人都正忍俊不禁。

  「哈哈,這傢伙可真有意思。」

  唐馨看著自己的閨蜜趴在桌子笑得前仰後合。

  是啊,她想,這可真有意思——好你個方鴿子,我親愛的哥哥,居然一個人偷偷去了這個地方。

  還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情嗎?

  而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比賽室外。

  羅傑塔正一臉嚴肅地看著方鴴。 「艾德,你說的是真的?」

  方鴴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聲音已經從庭院之外傳了進來。

  「羅傑塔,他說的是真的——」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1 22:41
第五十五章 美救『英雄』

  羅傑塔聽到那聲音,愕然地回過頭去。從庭院外先走進來兩個身披精靈鎖甲的拂曉之衛,兩個精靈禁衛一側身立於門畔。一襲白衣的精靈公主,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才出現在那裡,步履優雅地穿過兩人進入庭院。

  方鴴見到這位精靈公主微微一愣,沒料到會再一次遇到這位拜恩之戰的英雄。

  而布麗安走入庭院時,特意看了他一眼,並對他頷首示意。

  這個細節的舉動讓方鴴一呆,甚至忘了還禮,這位傳奇的精靈公主認得自己?他對之前發生的一切自然毫不知情,自以為自己不過是個來自於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與對方毫無交集,她是怎麼會認出自己的呢?

  大貓的反應則要平淡得多,獅人的故鄉灰白之野,遠在羅塔奧的廣袤原野之上,他們對外界向來淡漠,雖有所耳聞,但也不至於失態。他將爪子放在胸口,微微欠身向布麗安回了一禮。

  至於帕克本身不是中國賽區的選召者,對於考林—伊休里安的一切都十分陌生。他只用黑溜溜的眼睛注視著精靈公主繫帶上的湛藍寶石,不知道再轉動著什麼念頭。

  「渺星女士,你怎麼親自來了?」羅傑塔十分驚訝。「我本來準備讓艾莎把那封信轉交給你的,可是——」

  「我不是為那件東西來的,羅傑塔。」布麗安的目光落在方鴴身上。「而是艾德先生,我要帶他去見一個人。」

  「他?」老矮人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方鴴。

  方鴴同樣有點無所適從,他還沒搞清楚這位精靈公主是怎麼認識自己的,又要帶自己去見誰?他不過是個選召者新丁,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故的,誰又會想要見自己呢?

  「可是——」老矮人猶豫起來。他當然已經猜出了阿奎特幹了什麼好事,但相比起這個年輕人展示出的天賦來,無論是卡普卡還是艾爾帕欣再這場比賽之中的成績就已經微不足道了。

  他已經生出這樣的想法,要把這個年輕人留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考林—伊休里安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待。但忽然羅傑塔又想起了什麼,有些驚訝地問道:「渺星女士,難道你要帶他去見那傢伙?」

  聽老矮人的口氣,方鴴幾乎也在同一時刻想到了那個答案。

  庫魯芬-諾維利,精靈三英雄之中的另一位,晨風之羽,赫米爾芬的巡遊者,夏盡高塔的主人,精靈王的守誓人,構造術大師——據說他也是一位傑出的煉金術士,甚至可能是這個時代考林—伊休里安最接近大煉金術士頭銜的那個人。

  「不用再問了,羅傑塔,那個人不喜歡別人提起她。」

  「噢,」老矮人恍然大悟。「的確,庫魯芬一直都是個悶葫蘆,不過我可不怕他,他學習煉金術的時候我可比他厲害得多,你大可以讓他來找我——」

  布麗安露出狡詰的笑意,也不作答,只看向方鴴。「那麼你呢,年輕人?」她柔聲問道。

  「我?」方鴴有些懵:「可是——」

  「你還有可是?」老矮人比布麗安還要緊張,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小傢伙,你知道是誰要見你嗎,你知道這位女士是誰嗎?」

  方鴴當然知道了,可他無奈道:「可是我的考核呢?」

  「考核?」老矮人這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情,忍不住一拍腦門。

  同一刻,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內——

  阿蓋爾爵士腳步不停,穿過從高大拱窗上投射下的陽光之間,明暗交織,腦子裡卻始終想著選召者們的事情。

  考林—伊休里安聯盟內部並不像許多人想像之中那麼安穩。老王崩殂,新王年幼,王國的政治版圖內上一代國王的弟弟、年幼國王的叔父,科爾曼親王一家獨大。

  但滔天權勢下卻孕育著不穩定的根基。

  一邊傳聞之中的殘酷、冷漠與獨斷讓這位攝政王與朝臣們離心離德,一邊新王固然年僅十四歲,卻意外地英明強幹,在政治鬥爭上顯得反而咄咄逼人,攻城掠地,一連幾次再這位年長的叔父身上獲得決定性的勝利。

  舊日的王朝之上彷彿已經裂開了一條縫隙,只等待什麼時候土崩瓦解、飛灰煙滅而已。

  在他看來,此次親王殿下被自己的侄子派來監督艾爾帕欣的大陸聯賽,恐怕就是一個顯兆。艾塔黎亞有一句俗語——巨龍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領地,意指愈是位高權重之人,愈是依賴於自己的根基,不會輕易前往險地。

  他在此之前親自見過那位親王殿下一次,就像傳聞之中一樣容貌醜陋,冷漠而孤傲,那黑色的眼睛平靜得令他印象深刻。對方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蠢人,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輕易作此決定,或許是另有所圖。

  但這條大船上的所有人都已經感到了大難臨頭的氣息,紛紛開始另找托庇,這便是大廈將傾之前的徵兆。阿蓋爾自己的家族並不是親王一系,但在這樣的事情上沒有中間派可言——艾爾帕欣的執政官山鐸伯爵是一個敏感而機靈的人,早早抱上了年輕的國王的大腿,自己現在再作決定,只怕也很難奏效。

  他知道那是一隻老狐狸。艾爾帕欣執政官與銀風騎士團之間的涇渭分明不過是一種表面現象,一旦有機會,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是騎士團在艾爾帕欣民間的聲望,讓對方投鼠忌器。

  用爭取來的時間,去尋找問題真正的解決之道。

  艾爾帕欣有伊休里安矮人,也有艾文奎因精靈的枝枝蔓蔓的勢力,又有考林商盟與工匠總會這樣的龐然大物,但阿蓋爾卻作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有些無法理解的選擇。

  他看中了選召者的力量。

  「大人,」他的書記官加快腳步,從後面趕了上來。「我問過了,那人還是個孩子,我們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找一個孩子?要是為此得罪了工匠總會,會不會有些太得不償失了?」

  後面有些話他沒說出來,畢竟騎士團內人盡皆知,現在有人虎視眈眈、等著他們犯錯。

  阿蓋爾聽出自己副手的言外之意,他只從懷中拿出一個乒乓大小的晶體,丟過去。

  書記官接過水晶球,有些訝異地看了看裡面浮動的光與影,那是一段無聲的圖像,記錄的正是方鴴在先前比賽之中的表現。

  「這……」後者看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東西若不是大人您給我的,說不定我真會以為它是魔法假造的影像——選召者的能力,還真是匪夷所思。」

  「這不是選召者的能力。」阿蓋爾答道,他用手摸了摸自己捲曲的鬍鬚。」你聽說過淵海長卷吧?」

  爵士的聲音不大,當他提到那個名詞時,好像連周圍的空間都黯淡了一下,散發著森森寒意。

  書記官噤若寒蟬。

  對於瞭解內幕的人來說,考林—伊休里安有兩個絕不能提及的禁忌。一是百年前的龍魔女一事,一是十三年前的拜恩之戰。

  四周又重歸於沉寂——

  阿蓋爾見自己年輕的副手嚇得有些過分,才搖了搖頭。「不用想那麼多,那是外面那些人的事情,我們只負責幫忙找人而已。」

  「那些人……他們真能幫到我們?」書記官忍不住問道。

  「你太小看他們了。」阿蓋爾答道。「我聽我祖父講起過四十年前那場大戰,他們的第一代選召者,遠比你想像中強大得多——只是受限於人數,加之最後誤會澄清,我們才會坐下來握手言和。」

  書記官搖了搖頭,總覺得選召者沒有大團長說得那麼恐怖,那些人中或許有一些佼佼者,但原住民裡同樣也有為數不少的天才——更不用說還有遠勝於對方的人口基數。

  何況選召者們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他們的力量會再三十五歲之後急劇下降,但他們則沒有這個顧慮。

  阿蓋爾見他不信,也不多作解釋。

  因為他看中的其實也不是選召者們的力量。而是在長期的觀察之中,他發現了一個特點,『外面的那些人』在權力的交接上似乎異常平穩,他們的目的與行事的方式也往往長久如一。

  而不像是王國,政治格局中心的變化往往帶來深遠的影響,貴族家族的興衰往往在上面人物的一念之間。這種不安定感已經逐漸讓他感到厭倦,並開始著迷於『外面』的穩定。

  他會在這個時節作此決定,一方面固然也是受山鐸伯爵所逼迫,但一方面也未嘗不是一直以來的期望。

  在不知不覺之間,選召者其實早就是王國政治力量版圖之中重要的一角了。

  穿過走廊,進入庭院之中。

  阿蓋爾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那裡咆哮如雷的羅傑塔——這個老傢伙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麼一副如火的脾氣,爵士不由搖了搖頭,心想早晚有一天這個老矮人要死在自己的壞脾氣上。

  而正在被訓的矮人正是阿奎特,後者看到阿蓋爾時猶如見到救星,高喊道:「啊,阿蓋爾爵士,你來晚了一點,比賽已經結束了——」

  羅傑塔瞪了他一眼,才回過頭來,沒好氣地對阿蓋爾說道:「人類小子,你又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阿蓋爾聳聳肩,這個老矮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工作了,而矮人的壽命又特別悠長,因此人類小子這個稱呼也就由此生了根。

  他也不以為意,只順口答道:「我可沒那麼閒,老朋友,我是來找人的。」

  雖然表面上不介意,但阿蓋爾還是十分小氣地將『老』這個單詞咬得吐詞清晰,特別重音。

  「你也是來找人的?」羅傑塔一愣。

  「也?」阿蓋爾爵士左右看了看,頓時感到有些不妙:「這麼說來有人在我之前已經捷足先登了?」

  「哈哈,」老矮人好像聽到了什麼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氣也一下消了,禁不住哈哈一笑:「讓我猜猜,人類小子,莫非你也是來找那小傢伙的?」

  「小傢伙?」阿蓋爾爵士的不祥預感再一次升級。「老傢伙,你最好說清楚,你怎麼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又是誰膽敢先一步帶走我要找的人?」

  「是誰膽敢先一步帶走你要找的人,好大的威風啊,人類小子,」羅傑塔不以為意,反而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的口氣。「你猜猜是誰,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怎麼樣,要不要去找這位女士的麻煩?」

  「渺星公主?」阿蓋爾爵士面色一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在這座城市裡,他的家族也算是有頭有臉。

  但在艾文奎因精靈王的女兒,拜恩之戰的七英雄,傳奇遊俠布麗安公主面前,那還真算不得什麼。

  不要說他,就是考林當今國王陛下面對這位公主殿下,也不見得能拿得出至尊者的架子。

  ……

  方鴴走在精靈禁衛的拱衛之中,至於瑞德和帕帕拉爾人早就先一步告辭離開,畢竟渺星公主只指名了方鴴一個人。而兩人——或者說一獅一人倒不至於擔心考林—伊休里安的傳奇英雄,一位精靈公主會對方鴴如何不利。

  方鴴有些侷促地左右看了看,周圍的艾文奎因精靈們一襲華美的精靈銀鎖甲,高矮近乎一致,尖尖的耳朵,無一例外俊美異常。

  這一種族就像是傳說中神靈的後裔,完美無瑕,壽命悠長,只不過有些冷淡,又喜歡板著一張臉孔。

  這方面森林精靈就與之完全不一樣,至少艾緹拉小姐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溫和、大方、堅強而又富有同情心。

  相較起這位傳奇公主的淡然與優雅來,他還是更喜歡精靈小姐那樣更加接近於生活的人。

  而就在方鴴在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將布麗安與艾緹拉作對比的時候,這位精靈公主冷不丁回過頭來,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艾德在看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們果然是和傳聞一樣,冷淡而不近人情?」

  「啊?」方鴴嚇了一大跳,有一種被當場揭穿心思的心虛,差點以為這位傳奇的精靈公主也會讀心,連連搖手:「沒有沒有!」

  布麗安卻不以為意地一笑,也不解釋。

  方鴴鬆了一口氣,心中卻實在好奇難耐,借由對方主動,才開口問出那個一直讓他想不出答案的問題:「渺星女士,是怎麼認識我的呢?」

  布麗安十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彷彿想起什麼,清冷的神情也不由化開,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艾德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方鴴莫名其妙地心想,一邊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麼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讓那個人親自告訴你比較好。」她答道。

  「那個人?」方鴴一愣。「是庫魯芬先生嗎,可在此之前我也不認識庫魯芬先生啊?」

  「庫魯芬?」布麗安故作意外地看著他:「當然不是了,你怎麼會想到他的?」

  「啊?」方鴴這才大吃了一驚:「不、不是庫魯芬先生,可是羅傑塔會長剛才——」

  「羅傑塔會長怎麼了,他什麼也沒說,不是嗎?」精靈公主緩緩眨了眨眼睛,眸子裡藏著一絲狡黠:「你很想見庫魯芬的話,有機會我會帶你去見他,但不是現在,現在要見你的是另一個人。」

  方鴴大大地張著嘴,好半晌沒能合攏。他這才明白——原來精靈王之女,拜恩之戰的傳奇英雄,遊俠公主也是很會騙人的。

  不,事實上全是他和矮人會長在那裡自說自話,而她根本從頭到尾就沒承認過這一點。

  他看著這位公主殿下,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布麗安卻不以為意,甚至有些小開心:「怎麼,是不是有一種偶像幻滅的感覺?因為那些都是考林王室的宣傳而已,還有羅班那個笨小子也一直在維護我的聲譽——其實我一直都是這樣的,當初他就是被我騙下來斷後,就差點送了性命。」

  她說著,忍不住抿嘴一笑,但說這話時明亮的眸子裡滿是情意。

  方鴴眨巴眨巴眼睛,這才明白過來什麼,原來論壇上的傳聞是真的,渺星公主真的喜歡那個人類小子羅班。

  主角光環還真是深入人心啊。

  他忍不住心想。

  但過了一會,方鴴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再問道:「那究竟是誰想要見我呢,渺星女士?」

  「何不猜一下呢?」

  布麗安一邊說一邊停了下來,朝不遠處看去。

  方鴴下意識順著精靈公主的目光,剛好看到街道的一旁,一間魔導軌道車的車站內,一主一僕正安靜地等待在那兒。

  午後溫和的陽光,剛好越過工匠總會巨大的陰影。

  讓少女的白色長裙與金色髮辮閃閃發光,她看著方鴴,偏了偏頭露出淺淺的笑容,手中拎著那口巨大的皮箱,開口向他問候:

  「午安,艾德先生。」

  「我們又見面了。」

  「希、希爾薇德小姐?」

  方鴴不由下意識回頭去看布麗安公主。

  但精靈公主正看著希爾薇德,對她微笑道:「——我可是如約把你的小情人帶出來了,可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少女聽了這個稱呼,也不反駁,只輕笑著點了點頭:「那是自然,交給我吧,公主殿下。」

  「等等,你們這是……?」

  布麗安這才回過頭,衝他眨了眨眼睛:「還不明白嗎?這很簡單,你剛剛被我賣了個好價錢呢,小傢伙。」

  方鴴一臉懵逼地看著這兩個人。

  精靈公主實在忍俊不禁:「不過你也不吃虧,畢竟像希爾薇德這樣的美人,就算是在我的族人之間也是很少見的呢。」

  「好了,」她擺了擺手。「Se'randu—Aduri,祝你們玩得愉快。」

  方鴴正準備說什麼。

  但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了一陣叮叮噹噹的鈴聲,空中一輛列車正沿銀色的軌道緩緩滑入,減速並停靠在車站之內,然後鈴聲化作一聲長長的汽笛——

  這時希爾薇德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一片溫柔的觸感,並對他說道:「艾德先生,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我帶你去個地方。」

  「等等,可是?」

  「來不及了。」

  街道另一頭已經出現了一片銀色的騎士。

  希爾薇德已經抓住他的手將他一拽,拉著他一起上了旁邊的魔導軌道車。謝絲塔早就等在車上,一個箭步衝到駕駛室內,用手在一支拉桿上一壓。

  列車頓時再一次發出一聲汽笛長鳴,然後微微一頓,緩緩開始向前移動起來。

  方鴴這才看清了遠處那些騎士的身份:「銀風騎士團,他們怎麼來了?」他總算還認得這個艾爾帕欣有名的地方組織。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2 20:59
第五十六章 艾德先生願意和我一起嗎?

  目送兩頭雙足飛龍逐漸飛遠,方鴴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咖啡館的樹蔭下走出來。

  「他們,是在找我……?」他不太確定地回頭看去。希爾薇德正坐在一張白色的圓桌旁品茶,謝絲塔侍立一旁——白瓷的茶具中,產自巨樹之丘的紅茶,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光。

  方鴴還沒從之前一系列突發事件中回過神來,好像就被少女一路帶到了這個地方,然後就發現滿世界都是銀風騎士團的人在找他了。「……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希爾薇德小姐?」

  「你不知道嗎?」希爾薇德放下茶杯,如雪肌膚與白瓷交相輝映,她起身,謝絲塔為她抽開椅子。「你之前在大陸聯賽上的表現,可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我,大陸聯賽?」方鴴皺著眉頭仔細回想著,忽然面色一變,大叫一聲:「我靠,不是吧?」

  希爾薇德微微彎起嘴角,好像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卻故作不知地問道:「怎麼了?」

  「那些天殺的伊休里安矮人,我被他們騙了!」方鴴懊惱至極。「我明明說得清清楚楚的,我是去參加工匠考核的,他們怎麼能這樣的,完全沒徵求我的意見!」

  「意思是說,你原本並沒有打算參加那場比賽?」

  「這怎麼可能,我甚至根本沒參加過之前的輪賽,這些該死的矮人是在作弊!」

  希爾薇德微微一笑。「矮人們向來狡猾,不過這種狡猾潛藏在他們的性子裡,他們其實十分魯莽,有時候甚至過於莽撞了一下。」

  「這豈止是莽撞,簡直不可理喻,他們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了!」方鴴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簡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阿奎特那老傢伙若此刻在他面前,他保準給這老矮人當面一拳。他現在總算明白了過來銀風騎士團為什麼會來找自己,騎士團與考林商盟一直有過從甚密的商業往來,而考林商盟又是中國政府在雲層海地區最重要的合作者,他們為何而來不言自明。

  一定是他偷渡者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可出名不是好事嗎,尤其是對你們來說?」希爾薇德目光流轉,仔細端詳著這個少年。

  「呃,大概吧,可我有點特殊。」方鴴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聲長嘆,要是他不是偷渡者就好了。不過遇到困境就自艾自憐向來不是他的習慣,他從小的習慣是死到臨頭也要走一步看看——萬一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雖然某個討人厭的小丫頭時常鄙夷他是個野蠻人,二愣子。

  想到這裡,方鴴才略微平靜下來,向希爾薇德道謝道:「真是謝謝你,希爾薇德小姐,這次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那我們扯平了,艾德先生,」希爾薇德俏皮地眨了眨剔透的藍眼睛:「可你不會好奇嗎,為什麼我會知道你的事情呢?」

  對啊,她怎麼會知道呢?方鴴愣了愣,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但仔細一揣摩就感到疑竇叢生。「對了,希爾薇德小姐你怎麼知道銀風騎士團的人會出現在那裡?」

  希爾薇德不禁淺淺一笑。「因為我看過你的視頻,你們是這麼稱呼這類影像記錄的吧?」

  「視頻?」

  「就是最早的那一個。」

  方鴴想了一下才想起關於自己的第一個視頻是哪一個,不由嚇了一跳:「那……那、那個視頻,也就是說你在龍角大廳就認出我了?」

  「那倒沒有,」希爾薇德搖搖頭:「艾德先生當時不是帶著面具嗎,可後來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那就是幾天前的事情,方鴴自然還記得。可他還是有些不理解:「可是……」

  希爾薇德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他,幫他補充道:「可是我為什麼會知道那些人會盯上你,對嗎?」

  方鴴緩緩點了點頭。

  「艾德先生是偷渡者吧——你們那邊應該是這麼稱呼你這類人的?」

  方鴴更嚇了一大跳,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少女。希爾薇德卻滿不在乎的樣子,淺淺地一笑:「不要騙我哦,我對你們的法律是很瞭解的,在開啟觀光客通道之後,你這樣的人就被稱之為違法的進入者了對吧?」

  面對這麼聰明伶俐,對蘇瓦條約如此瞭解的少女,方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她,蘇瓦聲明的內容其實只是地球上法律與條文的一部分?

  她好像對地球的律法有什麼誤解?

  只是對上少女那有些促狹的、清澈的目光,便讓方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希爾薇德接下來的話讓他更加心跳如雷。「艾德先生的秘密,我想我也知道一些。」

  「秘、秘密?」方鴴不由心想,自己除了偷渡者這個最大的秘密之外,還會有什麼秘密?

  「你知道的,」希爾薇德再一次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小的調皮:「艾德先生在精靈遺蹟獲得了某種奇遇對吧,比方說拿到了某個古代的龍魂。」

  方鴴一下子張大了嘴巴。

  他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樣看著這個有些狡黠的、又很會懂得利用自己優勢的貴族少女,若說她猜出他是偷渡者這件事,還可以說是官方走漏了消息——但後面這件事,那分明是只有他和塔塔小姐才知道的秘密啊。

  還好,她只是以為自己拿到的是一個古代的人工龍魂而已,而不是零式聖水晶,不然方鴴真要以為當時她也在那聖殿之中而沒被他所發現了,不過即使如此嗎,這還是讓他不由有些不安起來,隱隱產生了一種隱私被人窺探的感覺。

  「艾德先生就是用那個龍魂的能力,操控玫玫的吧?」希爾薇德走過來,踮起腳尖,對他小聲說道:「別擔心哦,我會守口如瓶的。」

  她的口氣又輕又柔,吐氣如蘭掃在方鴴的耳垂上,讓他感到好像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希、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又收了回去,用明亮的目光看著他:「那麼艾德先生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啊?」

  希爾薇德一笑。「——不記得也沒關係,想不想看一點東西,我帶你去個地方。」

  「等等,看什麼?」

  方鴴還有些疑惑,原本希爾薇德在他看來不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貴族少女,但眼下身上卻有越來越多的謎團籠罩,令人捉摸不透。對方好像什麼都知道,對了,她還認識布麗安公主——

  他好像才回想起來這麼一回事來,對方與精靈公主好像還十分熟悉,布麗安-卡蘭希爾甚至委託她幫什麼忙,可一位傳奇英雄有什麼事情是普通人能幫上忙的呢?

  他心中有數不清的問題想要問,但希爾薇德只欠了欠身向他微微一笑,像是發出在邀請,然後拎著皮箱與他錯身而過,走上了街。

  她的女僕緊隨其後,同時回過頭來看著他。

  那紫羅蘭色的眸子裡滿是警惕之意,好像警告他最好不要逃跑一樣。

  但方鴴哪會逃跑,他還有一肚子的疑惑呢。他也立刻跟了上去,但希爾薇德走得好快,街上人流交織,她卻形同一隻不沾染塵世的白鹿,輕盈靈巧,穿梭其間。

  方鴴在後面追趕,幾次都差點撞上行人,惹來一陣陣不善的目光,他只能一邊連連道歉。而一主一僕二人在前面卻從容自若,信步於鬧市——偶爾,少女還會停下來,雙手拎著那口巨大的箱子,在前面笑眯眯地等他。

  可等方鴴要靠攏的時候,希爾薇德又會繼續前進,只留給他一個俏皮的背影。兩人——或者說三人就這麼一追一趕,穿過了繁華的正街,街上行人逐漸稀少,方鴴這才找到機會追了上去。

  他發現希爾薇德停在一處小巷中,前方是一道修築於兩面夾牆之間的拱門,前面已經是這片街區的盡頭,拱門之外綠草如茵,正是一片有些愜意的小樹林。

  「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回過頭來,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對他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指了指一旁,方鴴才發現那裡竟然有一個年邁的老人,正蹲坐在一張矮凳上,揣著手正在瞌睡。

  老人穿著藍白相間的制服,那是艾爾帕欣衛隊的戰袍。

  「這裡是?」方鴴不由用口形問道。

  「艾梅雅的聖壇,」希爾薇德答道,她示意了一下樹林的方向。「神龕就在那片林子裡,裡面有一棵年紀很大的白橡木,只有豐收慶典與春之祭的時候,這裡才會開放。」

  「我們來這裡幹什麼?」方鴴有些意外,艾梅雅的聖壇那不是自然聖所,難怪這寸土寸金的浮空街道之上竟然有這麼一片好似公園一樣鳥語花香的所在。

  不過這位貴族少女也太大膽了一些,這可是女神的聖所,在艾梅雅的信徒眼中如同禁地一樣的地方,她竟然也敢偷偷摸摸溜進來。

  方鴴不由心想要是被艾緹拉小姐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呢。

  希爾薇德看了看他,同樣用口形回答道:「待會就知道了——」

  說著,她悄無聲息地向前走去,但沒有走向聖壇的方向,而是選擇了另一邊。方鴴有些擔心,但又無可奈何,也只得跟上這一主一僕二人。

  好在三人沒有驚動那個老衛兵,便進入了樹林之內。林地間寂靜無聲,只偶有一兩聲鳥鳴婉轉,陽光穿過樹冠,傾斜落在林間,點點金色斑紋,若有實質。

  方鴴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隱隱聞到一股馨香,也不知道是森林裡氣息,還是少女身上的幽香。

  這時希爾薇德卻在前面開口道:「艾德先生真的是卡普卡的見習煉金術士嗎?」

  方鴴迷惑地眨了眨眼睛,這個問題也需要問嗎?少女回頭看他神色,便瞭然了自己的答案:「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這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希爾薇德特意看了他一眼,有些神秘地輕輕一笑,再回過身去。

  兩人談話間,光線從幽暗變得明亮,前方已經豁然開闊,方鴴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出了樹林。外面是懸崖的邊緣,視野再無任何阻礙——只見遠處是艾爾帕欣的港口,陸地的盡頭,河流亮晶晶如一條白練墜下。

  再遠是一條修長的海岬,天海一線,浮雲如島嶼。

  外港的微風撲面而來,吹得他的領子直立而起,領子上面已是四枚銀星,代表著他正式煉金術士的身份。他向希爾薇德看去,少女同樣壓著自己的長髮,披肩紛飛,悠長的目光看向遠方。

  方鴴有些好奇地順她目光看去,才發現下方是一段船塢,塢上黑壓壓地聚集了不少人,環繞著塢中的一艘嶄新的風帆船。他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隱隱有些激動起來:「等等,這是新船的下水儀式?」

  希爾薇德輕輕點了點頭。「剛剛好。」她輕聲說道。

  艾爾帕欣是考林—伊休里安的造船業之都,大大小小的船塢工廠之中幾乎日日夜夜都排滿了訂單,但一艘浮空艦的建造週期極長,因此新船下水的場景,在這裡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方鴴不由屏住呼吸,一艘這樣的浮空船,那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足以令他心緒澎湃,不能自己。

  就像是為了應證少女的話,下面的下水儀式這時候剛剛開始,船工們放下帆索、張開側翼,船上發出一聲長長的號聲,浮力引擎開始啟動,修長的船身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這時有人擲出裝滿了白葡萄酒的瓶子,瓶子在船頭撞得粉碎,周圍的人齊齊發出一聲歡呼。

  這時船塢上禮炮齊鳴,禮花也升上天空。五顏六色的光芒綻放開來,映襯在樹林邊,少男少女的臉上。

  希爾薇德回過頭來,看著方鴴。

  但方鴴毫無察覺,出神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那艘新船十分漂亮,船型修長而優美,有兩根桅杆,上下四面側翼——側翼位於船艉樓靠後的位置,像是魚的尾巴,它像是浮空艦側帆,不但能提高速度,也有助於改善機動性。

  他認出這是一艘典型的塔倫翼帆船,船型有點像是卡拉維爾帆船,但更修長一些。這應該是一艘小型的巡防船,如果不是考林—伊休里安的訂單,但一定是某個冒險團定做的。

  因為只有冒險團才會用這樣的翼帆船。

  方鴴心中羨慕極了。

  他遠遠地看著那船展開所有的帆面,徐徐駛入空海之中,然後升起所屬的旗幟,與大大小小的信號旗。主帆上那個徽記方鴴也不認得,但不是伊休里安海軍——大約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冒險團罷。

  接下來這艘船要進行一次為期一週的試航,這是艾塔黎亞古老的規矩,他默默看它頭也不回地駛向遠海,直至化為一個黑點。

  「我記得艾德先生的理想是擁有一艘自己的浮空船,然後前往第二世界,對嗎?」希爾薇德這時開口道:「恰好我知道今天有一條船要下水,所以想帶艾德先生來看一看——」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希爾薇德小姐,你專門帶我來看這個?」

  「漂亮嗎?」少女問道。

  方鴴看著這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心中竟隱隱有些莫名的感動——她竟然一直把那番話記在心裡。

  「很漂亮,」他有些悵然地看了看那艘船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由想到要是自己也有這麼一條船該多好啊。「對了,」方鴴回過頭:「希爾薇德小姐,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希爾薇德舉起手理了理鬢邊的髮絲,不經意地將之掃至耳後,她遠遠地看著這片海,目光有些悠長,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答道:「小時候,我父親帶我來過一次這裡。」

  方鴴張大了嘴巴看著希爾薇德,心中既是羞愧,又是感動。他先前以最壞的揣測,不止一次猜測過這個少女是不是拿他偷渡者得到把柄,要挾他做什麼事情,或者加入某個組織——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的目的竟是如此單純。

  這個地方對於她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方鴴看著希爾薇德,心下有些柔軟。

  他下意識看向少女的同時,希爾薇德也正看向他,兩人的目光在不經意之間接觸,又連忙同時移開。希爾薇德神色如常,但方鴴卻反而有些臉紅。

  少女這才說道:「我還記得艾德先生當日所說過的話,那麼艾德先生還記得當時我說過什麼嗎?」

  「啊?」方鴴一下傻了眼。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希爾薇德——他還記得個屁啊!

  希爾薇德好奇地看著他,見他侷促不安的樣子,眼中不由再一次流露出好笑的神色。她掩口一笑,但也沒再提當日的事情,而轉而問道:「艾德先生願不願意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方鴴下意識地問道。

  希爾薇德放下皮箱,用手按在皮箱的扣子上。

  「造一條船。」

  「等等,你剛才說造一條什麼?」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3 20:34
第五十七章 能幹的艦務官

  希爾薇德點了點頭。

  「造一條船,可為什麼?」方鴴問道。

  希爾薇德說:「艾德先生還記得嗎,我說過我們的理想說不定會出奇的有緣分哦?」

  方鴴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來,但仍舊有些迷惑地點了點頭。女僕走上前來扶住箱子,希爾薇德鬆開手,用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皮箱上鎏金的雕飾。

  「因為這艘船乃是我父親的遺願,我一直在試圖找到可以建造它的人,但考林—伊休里安的大煉金術士很多,願意幫我的人卻很少,其中合適的人更是幾近於無。旅者之憩的工匠挑戰賽是我在考林—伊休里安的最後一站,我本來打算去見見主持比賽的煉金術大師塔裡澤,因為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沒能如願,我其實已經決定回到艾爾帕欣之後動身前往奧述,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巧合地遇上你。」

  「我?」

  「在對抗龍魔女尼可波拉斯的時候,我就意外地發現你擁有一個古代龍魂,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你知道嗎,那時候我還以為艾德先生你是一位隱藏身份的龍騎士呢。而後來我又聽說你需要一條船,那一刻我就明白過來,你可能就是那個我要找的人。」

  方鴴這才在腦海之中一點點補全了當時的細節,訝然地問道:「你以為我是一個龍騎士?」

  希爾薇德有些調皮地淺淺一笑。「當時是那麼以為的,不過現在我才想明白,艾德先生應該是無意中得到了龍魂,但還算不上是真正的龍騎士。」

  她猜得雖然有些方向性的錯誤,比如他當時拿到的不是龍魂,而是珍貴百倍的零式水晶;不過細節上卻八九不離十——他的確還不算是龍騎士,一沒激活天賦,二來還沒有龍騎士構裝,在四十級之前這些基本都是沒影子的事情。

  「你說這艘船是你父親的遺願?」方鴴好像意識到什麼:「那麼它是設計圖,一艘新船的設計圖?」

  希爾薇德垂著長長的睫毛,看了看手邊的皮箱,沒有否認。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她總是隨時隨地帶著這口皮箱,甚至不讓貼身的女僕碰它。他原先以為是因為裡面放著的妖精構裝的緣故,但沒想到是這樣的緣故。

  回想起來她當初將玫玫交給他的時候,似乎的確也同樣一直帶著這口箱子寸步不離,現在記起來才不由有些恍然。

  而且一個煉金術士能稱之為遺願的船,應該不會太簡單吧?

  方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皮箱上的兩行古老箴言,『時光如水流逝,智慧與日俱增——』,如果說希爾薇德真的是來自於這個古老家族的話,作為薔薇工坊的繼承者——她父親肯定也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他不由有些好奇起那張設計圖來,問道:「那我能看看那張設計圖嗎?」

  問完,方鴴才感到自己的問題有些過於唐突了。

  而正尷尬間,希爾薇德卻主動開口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得到艾德先生一個承諾。」

  「承諾?」

  「你知道,這艘船的設計圖是我父親最重要的遺願之一,因此在沒找到能造出它的人之前,我絕不會將它洩漏給任何人看,但如果艾德先生能答應我——」

  「等一下,希爾薇德小姐。」讓希爾薇德有些意外的是,方鴴主動搖了搖頭打斷她的話。「不用了,是我太唐突了。」

  希爾薇德怔了一下,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方鴴罕有些認真地繼續說道:「答應看起來很簡單,可是那意味著責任,希爾薇德小姐。造船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大到龍骨的鋪設,小到每一個鉚釘的安裝,都需要無數工匠協作完成。這個系統工程中的每一個門類,細到如何上船膠,包銅皮的小工種,都有無數道工序,上千種工藝與相關的知識,我不過是一個還不到五級的煉金術士,我捫心自問的話,自己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而且,我已經許下了一個承諾,答應了另外的人。凡事要講求先來後到,如果我再答應希爾薇德小姐的話,恐怕會耽誤你的事情的。」

  他默默地想到了自己的那個承諾,想到了絲卡佩小姐和黎明之星的所有人,眼神不由自主地有些軟和。

  林間有些寂靜。

  和風輕撫,日光微醺,少女與少年相對而立。

  希爾薇德瀲瀲的瞳光中閃過一絲異彩,她原本以為這個大男孩應該很好騙才對,但沒想到對方還有這樣的一面。

  她搖搖頭。「沒有關係,因為我對工匠們的事情也耳熟目染,自然清楚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做好了長期籌備的打算,就算艾德先生現在力所不能及,但我可以等——」

  少女抬起頭來,用明亮的目光看著他,像是傳達這樣一個意思,她不會輕易放棄。」

  方鴴不由語結。

  但他很清楚建造一艘浮空艦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他之前再膨脹,也沒想過自己一個人能造出一艘船來。

  在艾爾帕欣,一個造船廠按規模從幾百人到上萬人不等,但就算是造一艘最小的七等雜船,至少也要數十人通力協作——而這種船自重不過一兩百噸,只能算是小艇,甚至不具備遠洋適航能力。

  這還不算場地、物料與資金方面的投入。

  除了各國政府之外,就是很多頂尖豪門俱樂部與大型公會也不具有完備的造艦能能力。他們多半會選擇買船,或者把訂單給所在國的造船廠。

  何況上了不少惡當之後,他已經遠比過去更加謹慎。

  方鴴思路還很清晰,下意識道:「為什麼一定是我,在下才剛剛從見習煉金術士結業,能不能成長到那個高度都還不一定。」

  希爾薇德思索了片刻,才答道:「因為艾德先生是一個妖精使,而且還擁有那樣一個龍魂,我心中有一個聲音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很難再找到一個同樣如此合適的人選,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妖精使?那樣的龍魂?這與令父的遺願有什麼關係嗎?」方鴴問。

  少女點了點頭。「你聽說過妖精型龍騎士嗎,艾德先生?」

  「我聽說——」方鴴下意識想要開口,但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塔塔小姐對話。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好像產生了一種被五百萬現金砸中的感覺,但還是下意識地掩飾了自己的第一意圖。「等一等,我不太明白?」

  但希爾薇德看他神色,忍住笑。這個人故作沉穩,但明明把什麼都寫在臉上,反而讓她感到有些可愛。

  她也不回答,只將手放在皮箱上,按下鎏金雕飾之中的機關。皮箱啪一聲彈開,打開成兩半,露出裡面的黃銅荊棘與薔薇,以及花叢之中的人偶少女。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皮箱的另一面,釘上了一張鋪開的羊皮紙。方鴴一看到那張羊皮紙,便移不開目光了。

  羊皮紙上並不是浮空艦的設計圖,用直尺與圓規打好的網格之中,繪製的是一具外形有些奇特的魔導器的三視圖。上面還用密密麻麻的文字與數據,標明了每一組齒輪、水晶、大小管道、活塞與軸承的規格與公差。

  在三視圖的最上方,是一行厚重古樸的伊休里安矮人文字,寫下了這具魔導器的名稱:

  『內置式蓋伊水晶陣列組專用,浮力與龍之核心並行發生器,嘉德麗亞蘭妖精型——第二十七方案。」

  方鴴一看到這具魔導器的構型,心中就隱隱產生了某種猜測。

  嘉德麗亞蘭妖精型——第二十七方案,浮力與龍之核心並行發生器。而什麼是龍之核心?那正是龍騎士的水晶核心與基座,它與靈活構裝的核心基座只需要提供一個插口、一個固定器、頂天再加上一套散熱裝置有很大不同。

  因為龍騎士的水晶核心涉及到一般煉金術範疇難以想像的巨量以太魔力交換,要處理好這樣的魔力流,避免讓核心區域的水晶與插件一瞬間氣化灰飛煙滅,或者是過熱而爆炸,都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天才的設計。

  而這樣的設計,一直以來在各國皆是嚴守的最高機密。

  方鴴也沒親眼見過真正的龍之核心,但沒吃過豬肉至少也見過豬跑路,畢竟好歹也是一個科班出身的正式煉金術士。通過對於一些旁的的構型與設計的理解,他至少也可以大致判斷出設計圖的真實性。

  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龍騎士核心。

  因為它被稱之為『內置式蓋伊水晶陣列組專用,浮力與龍之核心並行發生器』。

  而什麼是內置式蓋伊水晶陣列?它們正艾塔黎亞所有類別,任何規格的浮空艦的統一升力來源。

  艾塔黎亞的任意一種浮空艦,其動力皆來源於一種特殊的魔導器——浮力發生器。後者其實是一種內置蓋伊水晶核心的另類魔導爐,人們將這種運轉時提供升力的魔導爐並列安裝在一起,便構成了蓋伊水晶陣列組的基本單元。

  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一種浮空艦的專有裝置——

  在艾塔黎亞,龍騎士的構型千奇百怪,多種多樣,有大也有小;但唯在有一種龍騎士的構裝之上,你才能看到這樣的裝置。

  那就是浮空艦型龍騎士。

  這是一種非常特化的龍騎士,由於過於龐大笨重的原因,它本身在龍騎士構裝之中排不上第一、第二梯隊,甚至第三梯隊都十分勉強。不過若將之與浮空艦對比,它又遠遠強於普通的浮空艦,因為不管怎麼說那畢竟也是龍騎士。

  而正因為這個原因,才讓這一類龍騎士成為了龍騎士的三大類中的一類,在各國龍騎士中都有不小的比例。

  比方說奧述帝國的三艘旗艦,歷史最久遠的那一艘已經傳承了兩百多年,先後經歷了七代龍騎士。而考林—伊休里安也有類似的戰艦,甚至有幾個大公會也有不止一艘這樣的『龍騎士』。

  理由無它,好用。

  浮空艦型龍騎士單打獨鬥的實力在龍騎士之中只能排下游,但用在集團作戰中,卻往往能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而眼前這一具龍之核心的設計圖,更是特殊之中的特殊。

  甚至方鴴都不由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的希爾薇德。

  貴族少女彷彿早已等著他的目光,淡定地答道:「你沒猜錯,艾德先生。這副設計圖,正是一艘浮空艦式的、妖精型龍騎士的設計圖——」

  她睫毛輕輕抬起,目光有些打趣地看著他。「而妖精型龍騎士,雖不是什麼機密,但至少也是一套不為人所知的廢案。能夠在在艾塔黎亞浩如煙海的故紙堆裡聽說過這麼一型龍騎士,艾德先生果然也是專門瞭解過它的。」

  方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對方看穿,神色不由有些尷尬。

  希爾薇德看他眼神有些微妙的促狹。「而這張設計圖,應該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僅存的關於妖精龍騎士的設計,怎麼樣艾德先生,要加入嗎?」

  要加入嗎?

  方鴴一時間還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首先當然要確認這句話的真實性,心下問道:「塔塔小姐,她說的是真的嗎?」

  片刻,塔塔平靜的聲音就從方鴴心中傳來。

  「在考林—伊休里安,除了銀之塔,也只有薔薇工坊在妖精構型上有這樣的實力了。如果在我離開銀之塔之後,計畫沒有發生改變的話,她的這張設計圖可能真的是唯一一張妖精型龍騎士構裝的設計圖。」

  「不過有些奇怪,據我所知薔薇工坊在妖精型龍騎士的進度上是遠遠落後於我們的,他們更擅長於妖精構型的設計而非龍魂,而一般來說龍騎士構裝的設計與建造應當是龍騎士系統的最後一個階段。」

  「另外這特指在考林—伊休里安的情況,但在奧述、巨樹之丘與羅塔奧都有獨特的妖精傳承,在那些地方未必沒有妖精型龍騎士的計畫。不過這不屬於我已知的範疇,只能給騎士先生提供一個可能性的判斷。」

  但這個可能性也未免太渺茫了一些,方鴴不由心想。

  「好吧,」他這才點了點頭:「可無論是龍騎士構裝,還是浮空艦,我是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才能實現你的理想——」

  希爾薇德淺淺一笑,落落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我說過的,我不介意,艾德先生,那麼合作愉快。」

  纖細的手掌雪白如瓷,指尖修長,在陽光下透著細微的隱紅。方鴴猶豫著與之相握,入手處一片冰涼而細膩的觸感,像是融化的雪,浮動的少女幽香。

  林中有些靜。

  而方鴴一時間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反而是希爾薇德捋了捋頭髮,不經意地問道:「那麼接下來艾德先生是要去戈藍德嗎?」

  方鴴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希爾薇德一笑。「我自然是問過艾緹拉小姐。」

  「啊——」方鴴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點了點頭。「是有那個打算,不過中間還有一些別的事情要做……對了,希爾薇德小姐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我們既然開始合作,自然要有一個長遠的計畫不是嗎?」希爾薇德偏了偏頭,有些俏皮地看著他。「正如艾德先生所說,造船是一個漫長的工作,而除了自我的提升之外,我們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準備工作?」

  「比如資金和人手,還有造船的計畫,資金的方面我另有打算,至於另外兩點其實我有一些打算。」

  「打算?」

  「我的意思是,一上來就著手於製作一艘真正的浮空艦自然不太可能,不過我們可以從修復和完成半成品著手。其實薔薇工坊有一具未完成的『嘉德麗亞蘭妖精型』龍之核心,如果我們能得到它的話,就好辦多了。」

  「等等,得到它?」方鴴一愣:「那不是你父親留給你的嗎?」

  「當然不是了,」希爾薇德答道:「你知道貴族和家族之間的關係吧,我也不是唯一的繼承人啊。」

  方鴴忽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希爾薇德小姐,那個『半成品』在什麼地方?」

  「這你就不用管了,艾德先生,」希爾韋德俏皮地偏了偏頭,衝他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可是——」

  「沒有可是,」少女微微一笑:「艾德先生,讓我們回到正題上,好嗎?」

  能放心才奇怪了。

  這才不過幾分鐘而已,方鴴就隱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忍不住有點心驚膽顫地問道:「正題?」

  「關於人手的問題,艾德先生不是要創立一個冒險團嗎,」希爾薇德反問。「那麼你的冒險團,還有船上的船員,艾德先生心中有目標了嗎?」

  「啊,這個嘛……」方鴴不禁目瞪口呆,他想好個屁啊,他才五級,有必要考慮那麼長遠的事情嗎?

  不過想想也是,在希爾薇德提這個問題之前,他好像還真從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麼一想——方鴴便不由有些臉紅,想起自己之前誇下的海口,頓時有點大言不慚的感覺。不過制定計畫這種事情,本來也不是他的長項。

  仔細想想,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都是絲卡佩小姐在負責這方面的事情。

  至於在那之前嘛……

  他腦海中浮現出了某個壞笑著的臭丫頭。

  希爾薇德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不知所措的神色,說道:「其實我看艾德先生的同伴們就很不錯,沒有考慮過和大家組成一個長期固定的冒險組合嗎?」

  「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打算先造一艘小艇來試試手,它的自重可能還不到一百噸,這樣的小船,我們不過只需要十多個人手而已,一個冒險隊就完全可以勝任。」

  正午之後的陽光下,希爾薇德侃侃而談,彷彿對此早有計畫。

  「艦長自然是艾德先生,而我可以兼任艦務官,洛羽先生不正是木工嗎,姬塔小姐作為博物學者剛好可以充當航海士的職位,艾緹拉小姐則可以兼任廚師與補給官,天藍色的幻想小姐作為詩人充任通信官也恰到好處——」

  「然後是戰鬥人員方面,謝絲塔與瑞德先生作為前排剛剛合格,帕克先生可以作為遠程的補充,雖然略顯單薄了一點,但我們其他成員也不是毫無戰鬥力的。」

  「最後,我們只需要再招募一個合格的治療者,外加一個船上管理蓋伊水晶的法師長以及一個合格的帆匠就也就足夠了。」

  「等一下。」方鴴趕忙打斷她——這明明不過是在討論造船的問題,怎麼忽然之間,這位貴族少女就開始幫自己搭建起冒險團來了。

  「怎麼了?」希爾薇德故作好奇地看著他。

  「希爾薇德小姐為什麼也在冒險團裡面?」

  「不是理應如此嗎?」希爾薇德不由有些好笑,忍住笑才回道:「我不是和艾德先生說過嗎,這艘船是我父親的遺願。等它造好之後,我當然要留在上面,日常維護它,看照著它啊——」

  是這樣嗎?

  方鴴眨巴眨巴眼睛,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雖然這還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但怎麼在她說來就已經有些木已成舟的味道了。

  而且他還想起另一個問題來:「希爾薇德小姐,你怎麼把姬塔、洛羽和天藍他們也算進去了,他們是訓練生啊——」

  「哪又有什麼呢?」少女輕輕一笑:「可以把他們挖過來啊,艾德先生連這點信心也沒有嗎?」

  方鴴嚇了一跳,挖大公會的訓練生,這也太無法無天了一點吧?這不是把超競技聯盟視為無物嗎?要知道訓練生和公會之間都是有協議的。

  何況,他哪來的本事去天藍他們弄到選召者的名額?

  「那可不行。」他趕忙答道。「希爾薇德小姐,你可能不太瞭解,姬塔他們與各自的公會有協議的。」

  希爾薇德看了看他慌張的神色,不由十分有意思:「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但暫時讓他們充任一下這些職務,應該沒有問題吧?」

  「玩笑?」方鴴想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他們沒意見的話,自然是沒有問題,可等一下——為什麼我總覺得希爾薇德小姐你早就計算好了這些?」

  「因為計畫宜早不宜遲啊,」希爾薇德柔聲答道:「總得有人來制訂計畫,不是嗎?而且我現在可是您的艦務官了,艦長大人,這是我的分內之職呢——

  「????」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4 21:35
第五十八章 行動中止與神秘的襲擊

  張天謬緊皺著眉頭穿過迴廊,他的副手從後面追了上來。「隊長,情況基本瞭解得差不多了,阿蓋爾爵士應該沒弄錯,帶走目標的人確是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公主。」

  他一邊跟上前者的步伐,一邊繼續說道:「目標是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進入大陸聯賽的,好像是艾爾帕欣的工作人員搞錯了他的編號牌。對方是卡普卡出身的見習煉金術士,這與我們瞭解的情況基本一致。」

  張天謬停下腳步,將手插進兜裡,摸索著掏出一支菸來叼在嘴上,劃燃火柴——火光映亮他英俊乾淨的臉膛,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他吐出煙霧,才回過頭說:「所以我們又跟丟目標了。」

  副手聞言不由叫起撞天冤:「隊長,這也不怪我們不是嗎!我們比命令規定的時間還提前了不少,可那些傢伙呢?堂堂一個騎士團連一個小孩都攔不住,別說攔住了,連拖延時間也沒作到啊。」

  張天謬看看他。「我又不是來聽你發牢騷的。」

  副手則聳聳肩,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模樣。「事實如此,你不愛聽,那我也沒辦法。」

  「少貧嘴,說點有用的——」

  後者對此不以為意,只道:「好吧,我們的人先前問過了那些矮人——對方可能目標帶去了艾文奎因,去見另一個拜恩之戰的精靈英雄——庫魯芬-諾維利。隊長你知道對方是艾文奎因精靈一族最傑出的煉金術大師,我聽那老矮人的意思,布麗安公主似乎對那個少年很看重。」

  「那麼你覺得呢?」張天謬反問。

  「我覺得可信度很高,畢竟布麗安公主和目標在此之前沒有任何接觸,她沒理由忽然出手帶走目標。」

  張天謬卻搖了搖頭,淡淡地答道:「你錯了。」

  「我錯了?」

  「我敢斷定,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是早有預謀的」

  「什麼?」

  「我查過,這位公主殿下當天的行程並沒有大陸聯賽,而她是臨時改變決定的,幾乎在比賽開始之前才抵達賽場。而比賽結束之後,她也是直接找上目標中間沒有多餘的舉動,因此阿蓋爾爵士才會慢她一步,由此可見她的目的是非常明確的——「

  「等一下隊長,我覺得這沒道理。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是拜恩之戰的英雄,精靈公主,貨真價實的原住民。她在這之前不可能有機會和目標接觸的,又怎麼可能提前知曉目標會出現在大陸聯賽賽場上?」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張天謬低下頭,將手遮在面前吸了一口,菸頭暗紅光點在雲霧之中明暗不定。

  他長吐一口氣,才說道:「據我所知,在布麗安公主前往艾爾帕欣競技場之前,先後接見了三批人,按時間順序依次往前,是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人員,科爾曼親王的信使,和兩個神秘人。」

  「這三批人裡面肯定有問題,其中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的人員嫌疑最小,科爾曼親王的信使其次,而嫌疑最大的無疑是最後那兩個神秘人。」

  副手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隊長,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張天謬也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副手。「你是傻的?自然是銀風騎士團的人告訴我的——」

  「什麼,」副手聞言有些惱火。「他們怎麼沒告訴我?」

  張天謬看了看他,淡淡地答道:「你不問,他們自然不會告訴你。」

  副手張了張嘴,忽然覺得這話好有道理,他竟然無言以對。不過一般人怎麼會懷疑到布麗安公主頭上去,一個著名的原住民,一個不過是才進入這個世界的新人,兩者之間看來幾乎必然沒有聯繫。

  他這才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也是特備隊的一員,不是干吃飯的,那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打算怎麼辦?」

  「我們先跟著布麗安公主試試看?我聽說過目標身邊還有其他人,一頭獅人,一個帕帕拉爾人,這樣一個組合應當挺顯眼的?」副手試探著問道。

  張天謬像看弱智一樣看著他。「跟著艾文奎因精靈?你以為你比拂曉之衛更厲害?」

  副手不由語結,拂曉之衛乃是艾文奎因精靈廷的禁衛,精靈生命悠長,在漫長的生命週期中經由劍聖大師親手教導,經年累月訓練選拔而出,無論是忠誠、武技還是警覺性,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換句話說,拂曉之衛的平均等級是三十五級,放在凡人的世界中個個是個頂個的高手,要不是數量太少,這就是艾塔黎亞第一世界最頂尖的力量。

  讓他們這些人去跟蹤拂曉禁衛,只怕是天方夜譚。何況以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的身份,上面也不太可能批准這樣的行動。

  他不由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頭,但忽然一拍腦門,靈光一現地說道:「有了,目標的正式煉金術士考核評定是在這裡完成的,那他應該還要去安吉那聖殿報備——」

  張天謬搖了搖頭。「報備和任務什麼時候都可以進行,從布麗安公主的行蹤來看,目標可能已經有所警覺了,他不大可能選在這個時節去報備。」

  「靠,」副手有些懊惱:「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隊長你說怎麼辦?」

  張天謬剛要回答,手腕上的通訊水晶忽然亮了起來,他楞了一下,抬起右手,左手按下水晶。

  星門港『烏洛波洛斯之環』——

  廖大使正站在寬闊的玻璃窗邊,注視著近地軌道上新的一天日出,視野的遠點地球巨大而漆黑的曲面上,一道金色的弧光正在冉冉升起。

  在他的注視之下,西半球的海洋正在一點點由深黑化為淡藍,大西洋上白色的卷積雲像是一層薄紗,淡淡的影子投映在有機玻璃一樣湛藍的海面上。

  銣原子鐘上的時間是17:15分,秒計時跳動了十七次,身後傳來了通訊切斷的聲音。所有人都已經二十七個小時沒有合過眼,大使也打了個呵欠,但時間上不允許他們小憩片刻。

  滑門再一次打開,一名武官帶來了新的簡報:

  「最新的消息,各位。」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向這邊。

  廖大使已經接過簡報,掃了一眼,有些訝然:「上面說布麗安公主可能是事先得到通知,特意去帶走那個年輕人?」他不由抬起頭來,看向那人。「這可靠嗎?」

  那武官答道:「根據從考林商盟還有銀風騎士團那邊反饋回來的消息,還有我們情報部門的分析,基本一致。」

  廖大使不由揚了揚眉毛:「沒想到這個張天謬還有兩把刷子嘛,那麼他說的這三批人中,是否也有更進一步的消息?」

  「艾爾帕欣工匠總會那邊已經排除過了,應該問題不大。至於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和科爾曼-福克斯這兩個角色都在我們的接觸範圍之外,很難直接調查,只能從他們外圍的關係網入手,畢竟如果是科爾曼-福克斯通知的前者,那他應當有機會接觸到目標才行,這可以從他身邊的人開始排查,不過目前暫時沒發現什麼有意義的線索。」

  「至於最後那兩個神秘人——」

  「如何?」大使追問道。

  「毫無頭緒。」

  廖大使聞言皺了皺眉頭,但也無可奈何,考林—伊休里安雖然在戰略層面上和他們達成一致,雙方建立了一定的外交關係,但這種帶有濃厚君主制與封建色彩的國家始終封閉而保守,而且對於他們這樣的外來者始終懷有不信任與警惕。

  國家在外事上奉行的是求同存異與不干涉內政的原則,有很多事情他們也不能放開手去做,往往只能採取迂迴的手段。由此一來,自然帶來了效率的降低。

  他沉默了片刻,才小聲問了一句:「有沒可能是『那些人』?」

  來人搖了搖頭:「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但概率不大。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畢竟也是拜恩之戰的英雄,她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的可能性不大。」

  「那麼那邊那個星港的工作人員有沒交代什麼東西?」

  「他先後陸陸續續從那小子手上拿了十七萬,其中大部分是最後一次交割的。他沒完全說老實話,我感覺應該還有一些隱瞞,不過意義不大,從審訊上來說大多數人會下意識迴避一些細節,我們也不可能重現每一個環節,只要掌握關鍵環節的證據就足以完成推斷了。」

  「十七萬,目標的家庭環境如何?」

  「地面上還在取證,這個還需要時間。另外,那個工作人員背後應該也沒那些人的影子。」武官停了停,才繼續說道:「不過現在的問題是,還是沒有線索可以解釋『精神衍生—多重分控』的問題,目標究竟是從哪裡學來這個技能的?」

  廖大使卻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他說。「必須要先排除『永生者』的可能性,至於淵海長卷是淵海長卷,多重分控是多重分控,這裡面雖然有所聯繫,但也不是完全一致。」

  解決完這件事,他神色才嚴肅起來。「各位,目標現在與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產生了聯繫,我建議根據《重要原住民特殊應對手冊》原則上提升行動任務等級至下一級——同志們有不同意見嗎?」

  他看向其他人,沒有看到有反對意見才點點頭繼續說道:「那麼,我們會在十二個小時內提交新的提案。在此之前,在星門管理部下達新的許可之前,一切行動暫時中止——」

  然後他拍了拍桌子,開口道:

  「下面,我們來談一談五個小時之前發生的另外一件事情。」

  艾爾帕欣工匠總會之內,張天謬默默地放下右手,手腕處的通訊水晶正逐漸黯淡,失去光澤。副手看著他,忍不住問道:「怎麼了,隊長,星門那邊有什麼指示?」

  「讓我們暫時中止當前任務。」

  「什麼?」

  「沒什麼,去讓所有人集合,我們馬上有新的活兒要乾了。」

  「新的活兒?」

  張天謬看了看自己的副手,一字一頓地答道:

  「就在五個小時之前,憲章城被不明力量襲擊,我們在那裡損失了三個分隊,至今還沒聯繫上。總部要我們馬上到那裡去確認傷亡和損失的情況——」

  ……

  艾爾帕欣舊城區,皇冠旅店,這是一家有相當歷史的旅店。它在艾爾帕欣舊城區還不是舊城區的時候就已經屹立於此,而那之後又過了好幾十年——其間旅店的主人幾經易手,一直延續到今日。

  旅店的三樓,臨街的一間房間之內氣氛有些沉悶,此刻已是華燈初上之時,房間內同樣也是燈火輝煌——燈架上的光水晶發出溫暖的光輝,透過燈罩,映著不遠處紅松木矮幾之上大大小小的圖紙,彼此疊在一起。

  一旁是兩張駝絨長沙發,洛羽與帕克分別坐在兩頭。

  帕帕拉爾人正好奇地反過來正過去地看圖紙上繪製的那些大大小小奇特的圖案與符號,「這是導熱管?這是平衡儀?這是補償器?哈,這個我認識,這個是魔力儲存水晶陣列!」在吵吵嚷嚷的帕帕拉爾人不遠處,獅人瑞德靠在牆邊,爪子中托著煙斗,怡然自得地吞雲吐霧。

  他眯著眼睛看帕克還沒看完一半,精靈少女便已經伸手將他手中的圖紙抽了去,瞪了他一眼,然後才把圖紙拿正過來——仔細看了看,再抬起頭來。

  翠綠的眸子看著不遠處的方鴴。

  方鴴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至於希爾薇德和謝絲塔主僕兩人很安靜地在他一側,一坐一立。

  艾緹拉正準備開口,門外先傳來一陣誇張的抱怨:「氣死我了,他居然說那裡根本就沒有一間專門屬於貓的客房,你看到了嗎,姬塔?他一准覺得我們兩個是腦子有問題。」

  伴隨著這樣的話,法國小姑娘氣呼呼地推門而入。她身後跟著個子矮矮,單薄得像是一張紙一樣的姬塔,後者雙手捧著好幾本大部頭,幾乎遮住了她半個身子。

  方鴴見狀嚇了一跳,趕忙走過去接過姬塔手上的書。小姑娘紅著臉,氣喘吁吁地向他道了謝。

  他這才看到天藍氣鼓鼓的臉,好像受了好大委屈似的,一臉的憤懣。不由有些奇道:「怎麼了,天藍,姬塔?」

  「怎麼了?氣死我了,艾德哥哥,」天藍忿忿不平地答道:「你還記得胡地先生和他的貓嗎,就是那只叫做勺子小姐的貓?他讓我們到了艾爾帕欣就去看看他,我今天下午和姬塔去了那間旅店,可那個討人厭的老闆居然信誓旦旦地告訴我說,他絕不可能把旅店的房間租給一隻貓——除非他瘋了。我看他真是瘋了,把旅店的房間租給一位受人尊敬的貓小姐怎麼了?氣死我了!」

  方鴴總覺得她關注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大對:「你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怎麼可能,就算我錯了,姬塔也不可能會錯。」天藍回過頭:「是吧,姬塔?」

  姬塔紅著臉點了點頭。

  這就有些奇怪了,方鴴心想胡地應該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和他們說謊,這對他來說又沒有任何好處。實際上他就算沒有一只叫做勺子小姐的貓住在旅店中,那又如何呢?

  根本沒有必要嘛——

  而正是這個時候,天藍才注意到旅店房間內有些詭異的氣氛。她這才停下來好奇地看了看其他人,目光掃過桌子上一疊疊的圖紙與羊皮捲軸,最後在落到希爾薇德和她的女僕身上。

  「希爾薇德姐姐,你們怎麼來了?」她微微楞了一下,又看了看其他人:「這是怎麼了?」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5 20:36
第五十九章 冒險團的雛形

  旅店的房間中有些安靜。

  天藍翻看了幾頁圖紙,淺藍的眼睛裡不由放出光來。她回過頭來,有些驚喜地對方鴴說道:「這真的是浮空船的設計圖?我們能自己造一艘船?」

  「呃——」方鴴對這丫頭與眾不同的關注角度真有些驚了。他看了看其他人,這才為之前的陳述作了一個忐忑的結語:「……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實在是很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我其實一早就想和你們說這件事,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艾緹拉默默地聽完。

  然後她看著他,溫和地搖了搖頭。「艾德,這樣的事對誰來說都是大秘密,你不說我們也能理解。我不瞭解你們的法律,但女神能讓我看到一個人內心的善惡,至少她告訴我你沒有在做錯事。」

  「就是,」天藍也嘰嘰喳喳地插嘴道。「艾德哥哥你完全沒必要道歉,你沒給任何人帶來麻煩啊?無論是銀風騎士團還是你們軍方,他們也不會為難姬塔、洛羽、艾緹拉、大貓人還有我這樣無關的人,不是嗎?」

  這時候獅人放下煙斗,淡定地插了一句:「而且他能坦率地告訴你們這個秘密,足見這彌足珍貴的信任,不過沙礫上颳起的風守護這古老的秘密,它告誡世人應當謹言慎行、守口如瓶——」

  他一邊說,一邊用淡銀色的狹長眼睛看著希爾薇德。

  貴族少女只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點頭。洛羽猶豫了一下,但沒反對。

  只有帕帕拉爾人渾然不覺,好奇地看著方鴴,好像要從他身上看出偷渡者與一般人究竟有什麼不同一樣。但他睜著黑豆子一樣的眼睛眨巴眨巴著看了半天看,也沒看出什麼不同來,就算把眼睛鼓得再圓——後者還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兩隻耳朵兩條胳膊兩條腿,似乎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由十分失望。

  「嗨,真無聊。」他嘀咕道。

  方鴴看了看每一個人,不由有些感動於大夥兒的寬容。

  於是他停了停,才小心翼翼地提問:「艾緹拉小姐,我答應幫希爾薇德實現她父親的遺願,接下來她們應該會和我一起一、一段時間,所以能不能讓希爾薇德小姐暫時加入我們?」

  艾緹拉搖了搖頭。

  「不行嗎?」方鴴楞了一下。

  精靈少女卻答道:「不用暫時,就按希爾薇德說的辦吧,我們成立一個固定的冒險團。我們正好要前往戈藍德不是嗎,就在那裡註冊好了。」

  「這樣沒問題嗎,艾緹拉小姐?」

  艾緹拉搖了搖頭:「我弟弟的事不是一時一日可以水落石出的,如果艾德不介意的話,在此事了結之前我和瑞德可以和你一起旅行。至於帕克,你要單獨問問他的意見。」

  「我要回桑夏克。「帕克舉起肥短的小手。

  「可山領主的帽子怎麼辦?」天藍問道。

  「那還是算了。」帕帕拉爾人頓時卡了殼,猶豫了一下,又收回了手。「我也要留下來和你們一起。「

  天藍咯咯直笑。

  「你們幾個小傢伙呢,又有什麼打算?」獅人問三個訓練生道。

  「我們能自己造一艘船,想想看,我們可以在裡面放一台十六音栓一千音管以上的管風琴,我們還可以有一個戰利品陳列室,一個流動式工藝作坊和一個活動室!」天藍眼睛亮得像個小守財奴。「甚至還能有自己的房間,天那,我決定了,我也要加入你們——」

  「你瘋了?」方鴴看著她:「天藍,你是訓練生!」

  「啊,」天藍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唉聲嘆氣,馬上垂頭喪氣道:「好像也是哦。」

  「而且一艘小艇也放不下你說的那些東西,除了必要艙室之外,剩下的空間也必須優先讓給功能性建築,不過流動式工藝作坊倒是可以考慮。」

  「而且通常來說,在空海上通信官和艦務官住在艦長勤務室內,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瑞德舉著煙斗,熟練地補了一刀。

  「啊,那還真是不讓人值得期待的一條船啊——」

  小姑娘可愛的抱怨引得眾人一陣輕笑。

  姬塔雙腿併攏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小小的一個人兒,這時抬頭有些小心地問道:「艾德哥哥,你不是偷渡者——對、對不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問你不是應該不具備魔力自適性嗎,為什麼可以操控靈活構裝呢?」

  這個問題也讓洛羽也抬起頭來看著他。

  方鴴正想要回答,但希爾薇德已經先他一步開口:「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吧。「她回過頭看了方鴴一眼,方鴴吃驚地看著貴族少女如海水一樣的目光中,閃動著淡淡的、狡黠的光芒。

  她侃侃而談,把方鴴的經歷複述了一遍——大致上。「所以綜上所述,艾德先生在精靈遺蹟內的一些奇遇,讓他克服了這個問題,並且能幫我實現父親的遺願。但具體是什麼能力,我也不會主動開口去問,大家明白嗎?「

  希爾薇德隱晦地暗示,在艾塔黎亞,親密的夥伴之間會告訴彼此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但不會告訴他們自己為什麼能做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是問題的底線。

  姬塔意識到自己有些過線,不好意思地臉紅了紅,她真不是有意的。可看著主動維護方鴴的貴族少女,她心中又隱隱有些不服氣,咬著唇問道:「可為什麼希爾薇德小姐知道這些呢?」

  希爾薇德目光明亮,臉蛋兒微微浮起了一層紅暈,淺淺一笑。「等你長大就明白了,姬塔小姐。」

  姬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再看了看方鴴。

  方鴴同樣也目瞪口呆地看著貴族少女——等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剛才發生了什麼?

  「你看看,我早知道這個女人有問題。」洛羽看著這一幕疑心重重地皺了皺眉頭,小聲對天藍說。

  「你看誰都有問題。」天藍皺著鼻子,對他嗤之以鼻:「你能不能想點好的,希爾薇德姐姐那麼漂亮,怎麼可能有問題。」

  這個邏輯好有道理,洛羽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艾緹拉看著兩人搖了搖頭,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回頭來才說道:「洛羽他們可以暫時留在隊裡,直到訓練生的歷練結束,而具體參與與方尖塔相關的任務的時候,瑞德、謝絲塔小姐還有希爾薇德小姐不出手就可以了。」

  「其實我們也只剩下一些調查報告要寫了,艾緹拉姐姐。」姬塔答道。「剩下最後一個任務要等到十二星齊聚之時,典禮之月(艾塔黎亞十二月)下旬,南天后座與神選之星同現於天空那段時間——那個歌謠沒有誤導的話,那時候方尖碑才會出現在旅者沼澤深處。」

  聽了這話,希爾薇德略微皺了一下眉,但沒說什麼。

  「怎麼了,希爾薇德小姐?」倒是方鴴注意到她的神色。

  「沒什麼。」貴族少女搖搖頭,用指尖撥弄了一下耳邊的頭髮絲。「就是覺得這個傳聞來得沒頭沒尾,有些古怪。」

  「那倒也是。」方鴴不由再一次想起了海林王冠的事情,不由想艾塔黎亞發生的事情時時刻刻都有這麼多嗎?是他不瞭解第一世界,還是身在變局之中而無法得知?

  低頭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背——那裡帶著厚厚的手套,但他還是可以感到那個印記的存在。

  倒是希爾薇德目光流轉如水,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關心。」

  「啊?」方鴴臉刷一下紅了,他他他哪裡是什麼關心了啊?只不過隨口一問而已,可是被貴族少女這麼一提,就真好像是他時時刻刻都在留意她一樣。

  艾緹拉聽了姬塔的話,立刻點了點頭。「黑羊商會的人應該也會在那時候開啟沼澤深處遺蹟的大門,這樣的話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現在還沒有進入秋天,我們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可以前往戈藍德。」

  她將手放在玻璃窗上,目光看了看外面,又回過頭來看著方鴴。「那麼現在你有什麼打算,艾德?」

  「打算?」

  「是啊,」姬塔也小聲說到。「回來的路上外面到處是銀風騎士團的士兵,還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現在想來這些人應當是在搜捕艾德哥哥吧。」

  「內城也戒嚴了,」洛羽也補充道:「我從海關獸欄那邊回來的時候看到換班的士兵多了好幾倍。」

  「那有什麼?」帕克聽了不以為意,一攤手。「他們可真笨,我不出城不就好了。」

  他說完,就感到所有人都像是看弱智一樣看著他。

  「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那你就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帕克,你打算在這裡呆上多久?幾個月,還是幾年?」天藍沒好氣地戳破他的幻想。

  「呃,」帕帕拉爾人撓了撓頭:「那好吧,我還是有辦法。等等我想一下,我們可以直接乘船前往芬里斯島——我聽說那裡有一頭富可敵國的綠龍,我們可以——呃,我是說可以在那裡轉乘班船前往戈藍德。「

  「我敢保證我們還沒走上船就已經被人給捉住了。除非你準備幾隻木桶,把自己給塞到桶裡,假裝自己是一桶醃肉或者土豆,然後從貨物運送通道直接進入底艙,運氣好僥倖工人把你的桶子放在了最上層,沒有把你悶死的話,艾緹拉他們花上幾天功夫就能在幾千隻這樣的桶子裡面找到你所在的那個桶了。」

  獅人風度翩翩地給他建議道。

  帕克聽了愣了半晌,才答道:「那、那我看還是算了。」

  這時候,希爾薇德忽然開了口:「布麗安公主會幫我們找一條船,貝里奧號,雲層灣貨運公司的一艘貨船,明面上和精靈、和工匠總會都沒什麼關係,也不會引起懷疑。但它的船長受過精靈的恩惠,欠他們一個人情,公主殿下會安排他在短灣停靠半天——用修補帆具的藉口,我們可以趁機上船。」

  因為方鴴事先已經提到過渺星公主的事情,因此這時候大家也沒感到意外。

  「短灣,在什麼地方?」天藍問道。

  洛羽想了想,回答道:「我記得那是一個天然錨地,在艾爾帕欣西北方。」

  艾緹拉已經走過來拿出地圖,在矮幾上鋪開,修長的指尖沿海岸線向左上方移動,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那個地名。「差不多一天行程,」她答道,同時看向希爾薇德。「但艾德應該怎麼出城?」

  「這很簡單,艾爾帕欣的最高執政長官是山鐸伯爵,這人是個中立派,在結交你們上並不熱衷。他只要不發話,銀風騎士團的達團長阿蓋爾爵士也調不動艾爾帕欣的衛軍,這樣我們就有很多法子可想。」對此貴族少女顯得胸有成竹。

  精靈少女抬起頭來,與『大貓』瑞德互相看了一眼,明白了貴族少女的意思。銀風騎士團可以封鎖城門與港口,但封不住艾爾帕欣所有對外連接的通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灰色區域,盜賊工會或者斗篷兄弟會,總會有有門路的人能安全把人送出去。

  這些人不會輕易和一個地方的最高掌權者衝突,但只要山鐸伯爵不發話,他們才不會擔心什麼銀風騎士團金風騎士團,有錢不賺才是傻子。

  「哈,」天藍也明白過來,有點打趣地看著方鴴:「那艾德哥哥不是又要當一次偷渡者。」

  方鴴聽了不由哭笑不得。

  「不止是艾德,」艾緹拉對所有人說道:「帕克和瑞德也是,他們兩個太顯眼,又在大陸聯賽上出現過,不能輕易暴露在外人的視線中——對了,那艘船什麼時候抵達?」

  「至少一週,但也說不準,我們必須在那之前先到達短灣。」希爾薇德答道。

  「一週?」帕克聽了吃了一驚:「難不成在那之前我們還要在荒郊野外晃蕩好幾天,天哪,你們是準備要了帕帕拉爾人的命了嗎?不消說,在野外一天又只能吃五餐。」

  「但我們只吃了三餐。」

  「你知道,帕帕拉爾人的種族天賦——」

  艾緹拉也不去理會兩個吵吵鬧鬧的傢伙,但至少帕克有一點說得不錯,一週時間不短,必須要為野外的行程作好計畫,而原本的計畫又要重新制定一遍,這都是一攤子麻煩事。

  這時姬塔忽然小聲說道:「艾緹拉姐姐,大家,我有一個想法……。」

  「怎麼了,姬塔?」天藍和帕克還在吵鬧,精靈少女輕輕拍了拍矮幾,才讓兩人安靜下來,法國小姑娘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姬塔這才答道:「我下午時去銀之塔的大圖書館內查閱拜龍教的資料,為了搞清楚艾爾帕欣周邊究竟有哪些黑暗信徒在活動,我找到了十年內的一些公開檔案的記錄,發現新紀175,177和178年冒險者公會三次發佈過一個與邪教徒有關的任務,皆是讓冒險者去調查多里芬邪教徒的活動蹤跡——其中最近一次就是今年五月份,那個任務至今還沒有回執。」

  「多里芬?」

  「等等,等等,我知道那個地方!」天藍馬上說道:「那地方是一座廢棄的城鎮,經常有不死生物出沒,很多人去那裡冒險。」

  方鴴忽然問道:「姬塔,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去那裡看看,時間上來得及嗎?」

  姬塔輕輕點了點頭:「艾德哥哥,那裡就在短灣北面的森林中,以前曾是依託於這個天然錨地發展起來的一座小鎮,只是探查一下的話一兩天就足夠了。」

  方鴴不由看向希爾薇德和艾緹拉。

  貴族少女微微一笑。「我是和你們一起行動的,我沒那麼嬌氣,艾德先生不必介意我。和約定好的一樣,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這話讓他聽了不由撓頭——

  而艾緹拉則點了點頭,她的目的就是調查出自己弟弟死亡背後的真相——或者說,還存有一線希望。為什麼基德明明只有一次復活的記錄,在沼澤中為什麼會發現他的屍體,究竟是星輝枯竭了嗎,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而和那個奇怪的胸針之間,又存在著何樣的聯繫?

  在雲層海地區,尤其是雲層海地區北方活動的主要邪教組織就是拜龍教,任何和他們有關的線索,她都不會輕易放過。

  何況眼下有現成的機會與時間。

  方鴴想了想,也說道:「冒險者公會的任務不會無緣無故取消的,沒有回執說明事件可能還沒解決。而且如果冒險者們沒有能力處理,公會一般半年之後才會派出更高級別的調查隊,我們現在去時間上正好。」

  艾緹拉聽了他的分析,目光柔和地看著兩人:「謝謝你們,艾德,姬塔。」

  這時希爾薇德才在一旁補充道:「那麼各位,已經確定了行程,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為此作準備,你們想好怎麼出城了嗎?」

  艾緹拉和天藍聽了這話都將目光投向方鴴。

  方鴴正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獅人瑞德叼著煙斗,對他說道:「希爾薇德小姐是因你的名義加入這個隊伍的,而在下和艾緹拉小姐也是和你一起行動,因此這個固定冒險團名義上是屬於你的,人類小男孩。」

  「什麼?」方鴴好像這才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

  天藍噗哧一聲,忍俊不禁道:「是啊,艾德團長哥哥,現在給我們指一條明路咯?」

  方鴴傻了眼,不由看向一旁的洛羽和姬塔,可兩人不過是訓練生,自然對這一點沒什麼異議。倒是帕克在一旁嚷嚷著也要當團長,可惜沒人拿可憐的帕帕拉爾人當回事。

  最後他撓了撓頭,才硬著頭皮道:「好吧,我認為我們可以分兩路出城,除了我、帕克和大貓先生之外,其他人人完全可以通過正當的途徑離開艾爾帕欣,這樣也可以節省下不少錢——」

  這是一個好的開頭,他至少首先想到了省錢,在這一點上與英明的絲卡佩小姐不謀而合。

  開了個頭之後,方鴴開始漸入佳境,發現這件事好像也不是那麼困難——他一直以來的夢想,與之前的經歷漸漸開始發揮作用。「對了,我們可能得多準備一些物資,因為在離開塔倫之前我們可能都不會再進入聚居區了,所以原定計畫的一週的食物和兩天的水是肯定不夠的。另外,我們在貝里奧號上可以得到補給嗎,希爾薇德小姐?」

  「可以,但最好是自備一些,因為我不習慣相信陌生人。」希爾薇德微微一笑,給他加了一個頭銜:「未來的艦長大人。」

  這個稱呼差點讓方鴴一頭栽倒在地上。

  「採購物資的事情我來負責好了,艾德哥哥,」天藍信心十足地主動請纓。「對了,洛羽,那頭馱**接還需要多少時間?」

  「剛剛結算了租借的花費,購買要重新簽訂合同,起碼需要兩天,」洛羽答道:「我會在這兩天之內抓緊時間修繕好載具平台。」

  聽了兩人的話,方鴴點了點頭。「那麼我們有兩天時間去聯繫那些在灰色區域內營生的傢伙。」

  「這件事交給我,艾德。」艾緹拉站了出來。

  但希爾薇德搖了搖頭:「下城區不安全,艾緹拉小姐,我和你一起,至少謝絲塔有能力保護好我們。」艾緹拉聽了她的話,略微有些意外地看了這位貴族千金一眼,對她點了點頭。

  「謝謝。」

  希爾薇德則回以微笑:「不客氣,我們是一個團隊。」

  方鴴看著這一幕,心下忽然覺得,這位貴族少女之前那個提議似乎也不是那麼不靠譜的事情。她似乎有一種奇異的能力,明明不過才只是一個稱呼上的改變而已,但在她操持之下卻讓大家更加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

  他看了看天藍,再看了看姬塔與洛羽,彷彿真的看到了一個冒險團的雛形——可惜他們是訓練生。一但歷練結束,總歸會離開。

  要是天藍、洛羽和姬塔可以留下來該多好?

  可他們會願意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甚至把方鴴自己都嚇了一跳,他趕忙搖了搖頭,丟開這個不成熟的想法。只有希爾薇德回過頭,微微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6 19:55
第六十章 神秘的襲擊與方鴴的計畫

  在艾爾帕欣的最後幾天,讓方鴴充分見識了什麼叫做計畫不及變化快。

  首先是旅店附近出現了銀風騎士團的士兵,叫眾人不得不轉移。好在希爾薇德有門路,托布麗安公主在下層地帶一間舊兵工廠附近為他們找了一個藏身之所。

  接下來是近乎多米諾骨牌一般的典型計畫災難——

  設想之外的動作延誤了這一天的採購工作,推遲了艾緹拉與希爾薇德與下城區走私者們的談判,直接導出城計畫延期。而為了趕得及時間,又額外帶來成本的增加。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計畫不是想當然的事情,理想狀態總要面對層出不窮的意外。

  而禍不單行,第二天艾爾帕欣忽然迎來一場驟雨,雨水湧入下水道中導致水位暴漲。結果一直拖延到第三天凌晨,三人才得以與走私者們一起出城。

  走私者們將他們帶到約定好的地方,收了尾款之後便向他們告別離開。

  方鴴在雨中看那些人向他們揮揮手遠去,還有些意外地回過頭看著毛髮濕淋淋的瑞德,好奇地問道:「我還擔心你會和他們起衝突呢,瑞德先生?」

  獅人搖晃了一下碩大的腦袋,抖得水花飛濺,灑了一旁兩人一身都是。「嘿,你在幹什麼,瑞德!」帕克氣得大叫:「我上次說過了,下次你再怎麼幹的時候最好走遠點。」

  「啊,抱歉,小不點,」瑞德不以為意地答了一句,才回頭問方鴴道:「為什麼那麼說,小男孩——我們的團長先生?」

  「你不是瑪爾蘭的聖騎士嗎,那個……我聽說艾塔黎亞的聖騎士都是嫉惡如仇?」

  「那要看你如何界定正義,小傢伙,」獅人眯起眼睛看著雨霧濛濛之中艾爾帕欣的方向,掏出煙斗擦了擦上面的泥水,答道:「我們是女神的騎士們,而非伯蘭迪亞的法學者——他們致力於剝離人身上的多餘屬性,好把人們放在一個框架中;而我們呢,依照內心行事。」

  「內心?」

  「同情心,憐憫心,榮譽感,責任感,」瑞德看著方鴴,淡淡地答道:「伯蘭迪亞的學士們聲稱秩序不會犯錯,而我們則往往經常犯錯——正因此我們才明白凡人的侷限,不會傲慢與迷茫,方能無愧於心,無愧於瑪爾蘭的教誨——」

  他看了看遠處那些人的背影。「走私者,盜賊,騙子,下城區有各式各樣的人,但也有本質並不壞的人,因為有時候你並不能選擇你的出身。不要帶有偏見,艾德,要用心去聽風告訴你的答案。」

  「別聽這大貓的,」帕帕拉爾人抹乾了頭髮上的水珠,沒好氣地答道:「它總是神神叨叨的,風根本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最多會發出枯燥的尖嘯,嗚嗚嗚——」

  對於帕克的反駁,獅人笑而不語。

  不過方鴴也不過一提而已,倒也不至於真介入兩人的爭論之中。

  他看了看四周,他們和艾緹拉約好在這裡匯合,照理來說他們在下水道耽擱了一晚上,她們應該先到才對,但這會兒四周原野上都還看不到任何馱獸高聳的背影。

  這讓方鴴不由略微有點擔心。

  不過他也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一直到臨近中午,『灰岩先生』高大的身影才緩慢地出現他視野之中。

  而等艾緹拉一行人來到近前,方鴴上了馱獸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擔心變成了現實:

  馱獸背上才修好的平台看起來比之前更淒慘了,吊橋斷裂了一座,平台外面的盾牌上插滿了折斷的羽箭,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刀痕,所有人都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天藍腦袋上包著一圈有些滑稽的紗布,在戰鬥中磕到了頭,腦門上起了一個大包;艾緹拉小姐右臂上被砍了一刀,血染紅了繃帶,看起來相當嚇人。

  但所有人中傷勢最重的還是姬塔,未來的博物學者小姐為了保護她的書,拚命用單薄的身子擋住歹徒沒讓他們衝進屋子裡。可也因此右胸的劍傷幾近貫穿,雖然在戰鬥之後找來治療師保住了一條性命——可傷後的感染與高燒,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世界,也只能依靠牧師的長時間護理。

  隊伍中沒有米萊拉的牧師,艾爾帕欣也找不到可能專門來照顧她的專業神職人員,幸好希爾薇德有藥劑師的資質,貴族小姐主動擔當起了看護姬塔的職責。

  這次襲擊來得突如其來,甚至令人有些找不到頭緒——

  方鴴詢問了一下艾緹拉這場戰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後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輕輕搖了搖頭。

  襲擊者不是一個人,而是有明顯的組織,但他們並沒有在戰場上留下太多信息——忽然出現,又在守衛趕到之前離開。天藍告訴他,似乎姬塔在混亂之中看到了襲擊者的身份,可小姑娘現在的狀況這個線索也派不上用場。

  戰鬥是在出城之前發生的。

  可他們在艾爾帕欣又有什麼仇人呢?首先不可能是軍方與銀風騎士團,他們用不上這樣的手段。

  方鴴首先想到的是在旅者之憩遇上的那個『大姐頭』一行。他們倒是有動機,也認得艾緹拉和天藍,但對方有沒這個實力,卻令人懷疑。

  然後他還有另一個潛在的敵人,弗洛爾之裔的傑弗利特紅衣隊,紅衣隊有這個實力,可似乎又沒這個動機。就算紅衣隊看到大陸聯賽並認出了自己,可也不認識艾緹拉與天藍。

  或者是拜龍教徒——但這個假設實在是太悚人聽聞了,他們甚至都還沒正式開始調查呢,對方就已經找上門來了,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方鴴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只得問了一下一些細節問題。才知道襲擊者的等級不低,普通成員對上艾緹拉都不落下風,倒是希爾薇德的女僕可以以一敵二甚至以一敵三。

  方鴴不知道謝絲塔的等級是多高,但他知道艾緹拉的總等級是13級,其中戰職等級一共有9級,6級獵人與4級德魯伊——原先是3級,不過旅者之憩一戰之後又提升了一級。原住民自己沒有選召者系統,但艾塔黎亞畢竟是一個信息態的世界,天藍幾人是可以幫忙查看她的信息的。

  6級獵人與4級德魯伊投入的經驗加起來,也就剛好是9級巡林人。當然,精靈少女還有7級廚師等級,不過那個是沒又戰鬥力的——所以能與9級的巡林人單打獨鬥落於下風,對手的平均水準起碼已經達到了了銀林之矛或者傑弗利特紅衣隊主力團的普通成員水準。

  這個水平甚至比考林—伊休里安的普通士兵還要高出一線。

  拿得出手這樣實力的組織,在第一世界可不多見。細究之下也不過只有幾個大公會而已,再加上考林商盟、工匠總會等幾個相同水準的勢力而已。

  難道說真是傑弗利特紅衣隊?方鴴不由有些狐疑。

  整件事中唯一幸運的是艾緹拉他們是和希爾薇德在一起,對方似乎沒有料到貴族少女女僕的實力,靠著謝絲塔一力擋住襲擊者的進攻才撐到守衛趕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鴴因此專門向希爾薇德道了謝。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希爾薇德並沒因為被牽連其中而感到不滿,她彷彿真像她說的那樣沒那麼嬌氣,只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感謝。

  而接下來的一整天,這樣的襲擊也沒有再重演。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情況開始變好,當天夜裡雨越下越大,極大地影響了隊伍前進的速度。

  原計畫在第四天正午抵達卡里芬,結果一直到半夜還沒看到那座廢棄城鎮的影子。

  所以說通常的行程長短往往是指在普通的情況下,而沒有把惡劣天候考慮進去——方鴴又學到了一個新的教訓。想到這裡,他不由嘆了一口氣,看著雨水噼裡啪啦地打在窗櫺上。

  水花一層層漫過木質的紋理,沿著窗檯滑落下來,流到地上,又從木板的縫隙中滲了下去。

  此前戰鬥之中留下的幾處破口一直在漏雨,雨絲絲絲飄進屋內,打在他臉上,點點涼意。昨天洛羽雖然冒雨簡單地修葺了一下屋頂,但顯然沒起什麼作用。

  身後床上傳來輕輕的咳嗽聲。

  方鴴回過頭去,看了看蜷縮在被子裡的博物學者小姐,平時就有些羞怯的她此刻顯得更加安靜與柔弱了——緊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輕輕的垂著,小小的臉蛋像是一張蒼白的紙,緊抿著嘴,嬌柔得像是要破碎了一般——呼吸微不可聞。

  方鴴確認她的狀態還算平穩之後,又檢查了一下天花板上有沒雨水滴下來,才伸手為她扯了扯被子。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草氣息——

  姬塔在這裡,自然是為了方便讓他和希爾薇德看護。畢竟兩人都有一些藥劑學知識,不過希爾薇德在這方面更專業一些,而他的藥劑學多半是與煉金術相關。

  事實上由於希爾薇德和她女僕的加入,平台上原本就逼仄的空間終於變得捉襟見肘起來,加之時間又太倉促,沒給他們改造平台的機會。因此艾緹拉只能把雜物間裡面清理出了一個單獨的隔間——把木桶和箱子掛到了外面負丘獸背後的繩網上,在這裡則用木板和布帷隔出一個獨立的空間,作為一主一僕臨時的居所。

  這樣希爾薇德主僕就住在裡面的房間內,而方鴴一個人則仍舊在外面的的那個簡易的空間內蝸居。

  聽起來好像有些旖旎,但其實不然,先不說兩人為了看護姬塔三十多小時幾乎沒合過眼,而就算忙裡偷閒希爾薇德也會只和他一起研究那些設計圖。

  他不知道貴族少女哪來那麼好的精力,他自己是頭都要炸了。

  方鴴不由再嘆了一口氣,用手背貼了貼姬塔發燙的額頭,試了一下溫度之後再沾水為她換了一條毛巾。希爾薇德不久之前告訴他這個小姑娘已經算是過了危險期,這也算是這天來唯一的好消息。

  想到這裡,他就不由往裡面看了看——

  車廂後部是個小隔間,幾乎將將只容兩人可以轉身的餘地。房間內,希爾薇德坐在一口木箱子上,一旁放著她寸步不離的皮箱。皮箱邊堆了幾冊書,都是一些騎士言情小說,有些還是地球的作品譯制過來的。

  她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看著書,偶爾輕輕翻過一頁,書頁發出嘩的響聲。

  而像是感受到方鴴的目光,希爾薇德才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嗓音清脆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方鴴搖了搖頭。「你不用休息一下嗎?」從姬塔受傷到現在三十多個小時,對方幾乎沒合過眼,且不說精神奕奕,但似乎也看不出有什麼睏意的樣子。

  「不用了,」希爾薇德微微一笑,回答不出他的所料。「不過艦長先生,應該比我更累吧,東西做得差不多了嗎?」

  「別叫我艦長先生了,希爾薇德小姐,」方鴴嘆了口氣。「連船都沒有,叫人聽去了會笑掉大牙的。」

  「那團長先生?」

  「那也有些名不副實。」

  「好吧,隊長,」希爾薇德合上書本,打趣地看著他,似乎很享受與之聊天的樂趣。「比我想像中更好一些,艾德先生。」

  「——比想像中?」方鴴楞了一下。

  「這個位置呢,既需要能力,也需要責任,」希爾薇德輕聲說道:「我想看看繼承我父親遺願的是怎麼樣的人,所以讓艾緹拉小姐不要幫你處理這些麻煩,艾德先生不會怪我吧?」

  方鴴搖了搖頭。

  自己的冒險團,這句話不僅僅是一個聽起來很浪漫的夢想,也是現實的責任。他現在才有些理解了絲卡佩小姐的感受,她與魁洛德先生擔負起的乃是整整一個團隊的信任。

  他看了看床榻之上柔弱而單薄的博物學者小姐,心中隱隱有一種莫名的感受,感到自己還應當做得更好。

  因為艾塔黎亞不只是一場夢幻的旅行,也是先行者們曾經面對的重重困難與挑戰,對於未知的好奇與探索,乃是立足於勇氣與人類對於自身的征服之上。

  它應當是盡善盡美,與不折不撓。

  「希爾薇德小姐,我或許真的有些孩子氣,就像她說的那樣——」

  方鴴自言自語地說道。

  「什麼?」希爾薇德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但方鴴只抬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

  外面閃電劃過夜空,明暗不定的森林,將蒼白的光投映在屋內兩人的臉上。這興許是入秋之後的最後一場雷雨,但卻來得有些不是時候。

  狹小的房間內,蠟燭的光芒有些黯淡,隨著灰嶺負丘獸緩慢的步子搖曳。

  妖精小姐坐在那紫藤的葉子下面——那是她的老位置——靜靜地看著兩人,翠色的眸子裡像是映著一層雨光,清澈動人,人類總是讓她感到好奇,像是無盡的知識與寶藏。

  騎士先生好像有些變了,心跳寬厚而有力,她一時也說不上來哪一種感覺更好。

  水珠從葉尖上跌落下來,如同摔落的寶鑽,在桌面上摔得粉碎。

  人總不可能永遠孩子氣——

  希爾薇德放下書本,饒有興趣地看著方鴴回過身去,繼續去做手邊的事情。她還是頭一次看到,這個大男孩露出這麼心無旁騖的樣子。

  桌上放著兩具有些奇特的魔導器。

  方鴴又彎下腰,從簡易的木桌下面拉出一個盒子,裡面裝了整整一盒的α水晶,互相碰撞著叮噹作響——他自己當然用不上這麼多。

  不過他心中已經有了個不成熟的計畫。

  這次莫名的襲擊讓方鴴重新記起了很多東西,像是那一夜的黎明之星,死在他面前的艾爾莎,那個小姑娘死不瞑目的眼神。

  那是他第一次認識到艾塔黎亞表面光鮮之下的東西,因此他絕不會再眼睜睜看著那樣的悲劇在艾緹拉他們身上重演。好在他已經與那時候不同了,明白了自己應當做什麼。

  自己首先是一個煉金術士,一個工匠,一個製作者。方鴴無比清楚煉金術士在一個隊伍之中的作用,這就是他計畫的第一部分。

  這時候外面傳來天藍抱怨的聲音,大概在埋怨洛羽沒把天花板修好,導致平台漏水的緣故。沒多久,兩人停下來,敲了敲門。

  方鴴抬起頭來,說道:「請進。」

  洛羽這才推門而入,天藍縮著脖子站在他身後。再後面是安靜的謝絲塔,她先用警惕的目光看了方鴴一眼,再看了看方鴴身後。

  妖精小姐自然不知不覺地隱去了身形——

  天藍在外面好奇地探頭探腦:「希爾薇德姐姐,姬塔她怎麼樣了?」

  「一切都好,她很幸運,沒有感染,」希爾薇德看了看兩人,答道:「凌晨之前應該就能醒過來。」

  「艾德先生,」洛羽則問道:「你讓謝絲塔小姐找我們過來有什麼事嗎?」

  方鴴點了點頭,從桌上拿起那兩件魔導器,對兩人說道:「你們來試試這個。」

  洛羽一看那東西,不由愣了一下。天藍則直接驚訝地叫了起來:「啊,這不是卡恩之予嗎,艾德哥哥,這是你做的?」

  方鴴點了點頭。

  他手上其中一件魔導器,看起來正是一把豎琴,大小不過小臂長短,看起來卻很沉。和一般的豎琴不同的是,它的弓臂結構很複雜,上面佈滿了金屬管道,弓臂從下往上排列著三個插件接口,分別插上了一枚綠柱石、一枚赤能晶與一個有些奇特的小型齒輪裝插件組。

  這是一張典型的卡恩魔琴,得名於十一個世紀之前的同名煉金術士,它的工作原理是用與十二弦相連的魔法水晶來調動以太魔力,不過要使用它需要具有相當專業的知識——這就是艾塔黎亞吟遊詩人的能力。

  天藍有些愛不釋手地從方鴴手上接過這張豎琴,眨巴眨巴眼睛問他:「艾德哥哥,這是給我的嗎?」

  方鴴不由失笑。「不然那是給誰的呢?」

  「太好了!」天藍忍不住驚喜地尖叫一聲,重重地給了方鴴一個擁抱:「我愛死你了,艾德哥哥,我會把它當作最好的生日禮物的!」

  「生日?」方鴴愣了。

  「啊?」天藍也愣了:「這難道不是我的生日禮物嗎?」

  方鴴完全沒料到這一點,不由十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個……那個,你也可以這麼認為,反正也差不多——」

  而一旁的洛羽則要敏銳得多,他從方鴴手中接過那件東西,仔細觀察了一番就發現那是一個被改造過的發條妖精。不過與一般發條妖精球形的外殼不同的是,這個發條妖精是菱形的,看起來更像是個小一號的殲滅者構裝。

  他抬起頭來問道:「這是給我們用的,艾德先生?」

  「哈?」天藍聽了洛羽的話,不由愣了愣:「艾德哥哥,你不是糊塗了吧,我和洛羽是訓練生啊。」

  ……
x24685 發表於 2018-3-17 22:30
第六十一章 來自雨夜的不速之客

  傾盆大雨打在油布上,在黑暗中發出倒豆子一樣密集的聲音。

  馱獸背上的屋頂有一個巧妙的設計,洛羽將一卷帆布捆紮好放在那裡,天晴時捲起,下雨時一拉開便可以在平台上形成簡易雨棚。

  欄杆上用支架固定了一隻松脂火把,火光在雨絲之中搖曳著,映出天地之間一片茫茫的水幕,與幾個人的沾滿雨水濕淋淋的面孔。

  遠處菱形的金屬物體在雨水中劃過一條標準的弧線,飛了回來。洛羽放下右手上的機械式操控手套,銀軌咔一聲歸位,發條妖精向下一落便被方鴴接住。

  「成了嗎?」洛羽有些緊張地問道。

  方鴴點了點頭。

  高個子少年這才鬆了一口氣。方鴴看著他,不由有點好奇。「為什麼那麼想要成為戰鬥工匠呢?」

  洛羽在戰鬥工匠上的天賦只能說平平常常,遠不如他在元素使上的天賦,就算在妖精小姐的全力增幅之下,也只能勉強把發條妖精飛起來而已。

  「只是喜歡而已。」但洛羽搖了搖頭,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方鴴見狀也不再追問——以洛羽表現出的天賦,他回到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之後,想要繼續在煉金術士這條道路上走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或許能夠在訓練生時期實現一下自己的夢想,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自我安慰。

  不過至少是飛起來了,這是個好兆頭,他開始學習操控靈活構裝的時間也並不算太長。

  平台另一邊,法國小姑娘正在謝絲塔的幫助下將一具翠鳥XA型魔導爐背在腰後。這種通用型業餘魔導爐從儲物箱最下面找出來的備用品,沒想到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天藍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女僕小姐聊天。「謝絲塔姐姐,你的這雙護手真好看。」

  女僕看了她一眼,不著痕跡地把手往回縮了縮。

  「啊?」天藍注意到這個細節。「謝絲塔姐姐,你不喜歡這手套嗎?」

  女僕沒搭腔,幫她固定好魔導爐之後,右手抓著她的領子向上提了一下,指尖冰冷的金屬接觸到她後脖。天藍扭來扭去,咯咯笑著說:「哎呀好冷,我不說了我不說了,謝絲塔姐姐饒命——」

  屋內,希爾薇德換了一條濕毛巾搭在姬塔的額頭上,回過頭來,有些意思地看著這一幕。

  那邊鬧騰了好一會,天藍才終於弄好了自己的魔導爐。小姑娘再怎麼不著調,至少也是大公會的訓練生,自然系統地學習過魔導爐該怎麼用,她反手打開節流閥,魔導爐的指示水晶依次亮了起來。

  「真的可以!?」天藍看著這一幕不由有些驚喜交加:「我真能感受到魔導爐與我的相連了,水晶的輸出功率居然有370M,這真是無屬性魔力嗎——啊,還真是的!我沒受到魔力反饋傷害!」

  她手忙腳亂查看著系統指標,不禁有些大驚小怪。「天哪,艾德哥哥你怎麼做到的?」

  「可以鏈接卡恩之琴的共振水晶嗎?」

  「好像可以誒!」每一件魔導器都與之主水晶對應的共鳴水晶,方鴴製作的卡恩之予自然也不例外。天藍拿起那枚水晶插在魔導爐的主接口上,十二絃琴上的水晶微微閃了閃,便發出熒熒的光芒來。

  方鴴看到這一幕,不由長出了一口氣,暗地裡握了一下拳頭——他的計畫真的行得通。

  在星門之後的世界中,訓練生的系統是一套專門劣化虛擬系統,由於沒有輝光物質支持,它主要有三大限制。第一,與之同調者不具有魔力自適性;第二,不能夠學習與記錄戰鬥職業的技能;第三,等級限制在五級之下。

  但方鴴在仔細衡量之後意識到,這些限制除了最後一條之外其實不是不可以繞過的。

  不具有魔力自適性對於他來說是最簡單的問題——因為他其實也不具備。過去可以說沒有那麼強大的無屬性水晶,但對於α水晶來說基本不是問題。

  天藍使用的AX型魔導爐只有370M的輸出功率,那只是因為低等級魔導爐本身構架限制所致,事實上α水晶的最大輸出功率可以到790M,超過所有五級之下的魔導爐的設計閾值。

  這一標準對於最高只有五級的訓練生來說,不但完全可堪使用,甚至還有所超出。

  而第二點不能學習與記錄戰鬥職業的技能似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天藍的職業吟遊詩人是一個半生活半戰鬥職業,戰職的部分在於進攻向的音魔法,但輔助的部分其實是一個生活職業,就算只用這一半的能力,至少也比現在她在戰鬥時只能當觀眾好得多了。

  而洛羽那邊方鴴則滿足他的願望,嘗試訓練這個高個子訓練生成為一個戰鬥工匠。戰鬥工匠固然冠名為戰鬥,但其實和煉金術士系出同門,不學習戰鬥技巧的話,也就是一個生活職業。

  誠然,戰鬥工匠或多或少會學習一些戰鬥技巧,但通俗點說,他們也完全可以放棄『技能』,只追求『普通攻擊』。

  五級的角色又能有些什麼技能呢?無非就是『力量增強』、『靈巧爆發』,也就在步行者、無畏者這類近戰構裝上發揮作用。

  但方鴴給洛羽設計的戰鬥思路,是把發條妖精改造成類似於殲滅者的閃耀力場一樣的東西,讓它變成一面浮空盾。這面盾也不需要什麼技巧,只要有以太知識和魔導知識就可以操控,洛羽只要能熟練控制一面,就能很好地保護後面的天藍、姬塔甚至是帕克這樣的射手。

  甚至若他能控制兩面以上,那在水晶過熱或者是魔力耗盡之前,在五級之下都算是團隊之中比較出色的防護手了。而這還真不是什麼不可完成的任務,單單是他自己要做到多控可能有點困難,但不要忘了這裡還有一個能力強大的『妖精使』。

  只不過這對洛羽來說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妖精能力對於戰鬥工匠對靈活構裝的掌握沒有什麼益處,甚至反而有害,」因此方鴴提醒他道。「所以我才讓你必須使用老式操控手套來控制發條妖精,這一招也是在卡普卡的時候那些工匠們教會我的,事實上對於靈活構裝的操控來說,負重訓練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畢竟這妖精能力也就是戰鬥的時候會用到,平時再作一些協調訓練,多的時候還是要自己掌握練習,影響也不至於太大。」

  洛羽聽了點了點頭:「我明白。」

  方鴴也點了點頭,他的計畫之一便是用α水晶特殊的能力,讓天藍、洛羽和姬塔擁有接近於選召者的能力。這是一條捷徑,見效最快,但畢竟是權宜之計,長遠來看三人也不可能會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遠的不說,訓練生系統的等級限制就是不可踰越的障礙。

  因此他還是得提醒三人,免得他們過於依賴這個系統,三人未來的真正的發展方向最終還得是訓練生考核,以成為真正的選召者為目標。

  兩人沉默了片刻。

  洛羽忽然問道:「艾德,我聽說妖精使在控制妖精構裝時自己是無法再分心去控制靈活構裝的,你用妖精來輔助我們,不會比自己戰鬥更沒效率?」

  「普通來說自然是如此,不過我可能比較特殊一些,這你不用擔心。」說到這裡,他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人偶少女。

  剛巧妖精小姐也正抬起頭來,秘銀絲編織的長髮之下,一對綠寶石一樣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方鴴抬起手來,為她理了理額前的亂發。

  「謝謝,騎士先生。」

  塔塔小姐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指,在內心中開口道。

  方鴴心中不由有些感觸,明白自己其實不僅僅是有一些特殊而已,事實上他可能是艾塔黎亞唯一一個妖精龍騎士的擁有者。

  不過有些話沒必要說得那麼清楚。

  他還記得在旅店那天,眾人離開之後他問希爾薇德為什麼要主動幫他隱瞞龍魂的事情。他本沒想在艾緹拉小姐他們面前隱瞞這件事,在他看來天藍、洛羽還有瑞德他們完全是可以守得住秘密的夥伴,而一個團隊之間理應當彼此充分信任。

  「那麼帕克先生呢?」希爾薇德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用好聽的聲音反問他。

  「帕克他……本質也不壞啊。」

  「這和本質壞不壞沒關係,你應該明白這一點的吧,艾德先生。秘密之所以被稱之為秘密,往往是因為有時候它背後牽扯著複雜的利益關係,有時候無心之失也會導致禍從口出,但如果你沒告訴過帕克先生,他就不慮有這樣的風險。」

  「人在分享秘密的時候,其實也是在分擔風險。而對於身為領導者的人來說,有時候把秘密藏在心裡有時候也是一種責任,而當你認為可以公開它的時候,你一定清楚地認識到你已經擁有了足夠的能力。」

  她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至於什麼時候是最合適的時機,我相信艾德先生這麼優秀的人,應當比我更加清楚,也不需要希爾薇德來多嘴。」

  這番話改變了他的看法。

  精靈遺蹟之內的秘密,甚至讓彩虹同盟與弗洛爾之裔這兩個龐然大物之間展開一場蔓延至整個長夏的曠日之戰。在這場戰爭之中,無論是銀之翳、傑弗利特紅衣隊、彌雅、他還是黎明之星,無非不過是捲入其中的棋子而已。

  時至今日他甚至還無法肯定海林王冠是不是這個謎題的謎底,而據他在社區之上的瞭解,傑弗利特紅衣隊至今可能都還在搜尋他與彌雅、還有其他黎明之星倖存者的下落。

  這樣的秘密,的確帶著天大的關係,他輕率地將之說出來,似乎是有些不負責任。

  事實上自從成為這個隊長以來——哪怕只是名義上的,方鴴也越來越多開始從絲卡佩小姐曾經的角度來思考問題,反思自己理所當然做的那些決定是不是都對的。

  以及是否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他抬起頭來。

  不遠處天藍還在調試卡恩之予,時不時弄出一兩聲刺耳的雜音,引得對面屋內的帕克不止一次出來抗議,讓她別在大晚上的搞出這麼多噪音,影響帕帕拉爾人神聖的休息權。

  可法國小姑娘才不管那麼多呢,驟雨如織,森林上空電閃雷鳴,她的『琴聲』還遠沒雨聲大,更不要說還打著雷,根本不可能造成什麼影響。

  爭執了一番之後,她乾脆把帕帕拉爾人丟在一邊,興沖沖跑過來找方鴴。「艾德哥哥,我調試好了,要不我給你們演奏一曲吧。」

  「好啊。」

  「不好。」方鴴和洛羽同時開口答道。

  洛羽臉色古怪,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已經晚了。天藍興奮得尖叫一聲:「太好了,我已經好久沒彈過十二絃琴了,我在訓練生營地的時候就經常練習呢。」

  這話方鴴倒是絕對相信。

  大公會的訓練生和他們這些草台班子出身的選召者不同,他們要嘛是出身於俱樂部的少年營或者青訓營,要嘛是從虛擬聯賽之中選拔出來,在成為訓練生之前,就已經表現出了某方面的天賦潛質,因此一般也是定向培訓的。

  像姬塔就是博物學者,甚至在成為博物學者之前就已經有了魔導書——雖然不是為她一個人準備的,但一般的選召者哪有這個條件?而洛羽則是元素使,雖然他自己更喜歡戰鬥工匠,但事實證明他在煉金術士的天賦上只能說是一般。

  至於天藍,她早就說過自己未來的目標是吟遊詩人,所以哪怕現在她在訓練生階段只能選擇生活職業,但或多或少還是學習或者瞭解過吟遊詩人的一部分能力。

  比方說彈奏能力。

  伊登的蘋果——埃爾普亞的讚頌曲之一,具有讓人安寧心神,從遺失的過往之中找回丟失的經驗、知識與記憶的能力。這是吟遊詩人最基礎的非戰鬥向曲目,新丁詩人的最愛之一——它的實際效用可以讓人緩慢地追溯二十四小時之內獲得的認知經驗,每一曲一個塔裡亞刻度(差不多四分鐘)的時間內,讓人獲得一天之內所獲總經驗百分之一的額外經驗,最高可獲取十五分之一。

  何況就算沒有這個能力,每天能在篝火邊上聽上一小會兒悠揚的曲子,對於隊伍的士氣提升也是很有保障的,因此吟遊詩人在什麼地方都是受歡迎的職業。

  「停停停——」

  不過天藍才彈了幾秒鐘,方鴴就臉色大變地打斷了這個法國小姑娘。

  「好了好了,」他一邊擦汗一邊說道:「只是測試而已,不用再彈了。」

  「啊,為什麼啊?」天藍捧著十二絃琴,十分不理解。「艾德哥哥,在艾塔黎亞所見所聞即是經驗與知識吧,每個人每天或多或少會增長一些認知經驗,現在正好有機會,多少也是一點額外的經驗啊?」

  「至於說為什麼……」方鴴臉都綠了。

  現在他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之前洛羽會反對。

  當然,天藍的十二絃琴彈奏水平其實不低,甚至彈出的曲子可以說得上是悅耳,令人陶醉。可壞就壞在當前奏一結束,她一開口開始唱起伊登之詩。

  荒腔走板是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實際就是五音不全。

  伊登之詩是一首讚頌森林女神、青春女士艾梅雅的長詩,伊登乃是她在凡世用的化名,而原詩講述的乃是一個美好而善意的愛情故事。

  但天藍從第一個字就開始走調,最後在方鴴面前展現出的是這樣一幅畫卷:幽暗的森林,陰森的古堡,醜陋的巫婆,有毒的蘋果,陰謀詭計,爾虞我詐。

  只不過才開頭的第一局,就讓他和洛羽頭髮都差點豎了起來,至於那點額外經驗——算了算了,還是不要了。不值得為了一點經驗丟了性命。

  兩人都是臉色蒼白,滿頭大汗,正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轉移天藍的注意力的時候。鞍橋另一頭來了救星,值夜的艾緹拉出現在那裡,在雨中向他們喊了一聲:

  「有人過來了,艾德!」

  方鴴如蒙大赦,趕忙問道:「艾緹拉小姐,是什麼人,有多少,在什麼方向,衝我們來的嗎?」

  天藍雖然心有不滿,但在精靈少女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要悶悶不樂地抱著十二絃琴走到了一旁。

  艾緹拉看了兩人一眼,搖了搖頭:「不清楚,但恐怕不少,在我們右前方,應該是向我們這個方向來的。」

  方鴴聽了不由一皺眉,這個描述,總讓他聯想起一天之前的襲擊。而天藍聽了也不由有些驚訝:「右前方,那些人怎麼跑到我們前面去了。」

  「又不一定是他們。」另一邊屋內的瑞德和帕帕拉爾人聽到外面的響動,也走了出來。不過由於兩邊平台之間的吊橋已經斷了,暫時還沒修上,所以帕克只能在那一頭喊道。

  「不是他們還有誰?」提到那夥人,天藍一肚子氣。「來的正好,艾德哥哥和大貓先生這一次都在,正好讓他們好看,姬塔的仇我們還沒報呢!」

  而艾緹拉看了看方鴴。

  方鴴則明白精靈少女的意思——

  在這裡所有人當中要說等級最高的自然是瑞德和希爾薇德的女僕謝絲塔,大貓是十三級戰士、十二級牧師,加起來正好是二十級聖騎士。而至於謝絲塔,其他人也不知道她等級究竟多高,據希爾薇德描述,應當是比瑞德稍差一些。

  不過兩人等級雖高,可要說對週遭環境的被動察覺能力,卻是不如艾緹拉的。

  精靈少女本身就是獵人兼職德魯伊,加上精靈天生的長耳朵優勢,環境合適的死後有時甚至可以順著風聽到幾里之外的細微響動。

  不過所有人當中,要說主動偵查能力最強的存在。

  卻是他自己——

  「現在?」方鴴問道。

  艾緹拉點了點頭。

  方鴴馬上反手打開身後魔導爐的節流閥,舉起右手來,只見操控手套上的魔力感應水晶微微一亮——他拉下風鏡。在洛羽有些羨慕的眼神之中,只聽嗡一聲輕響。

  先後四隻發條妖精從房間之中飛出,繞著平台環繞一圈之後,各自散開呈四條路線散入雨幕之中,飛射向艾緹拉所說的那個方向。

  只看著這一幕。

  眾人心中便不由有些感嘆。

  一個優秀的戰鬥工匠對於一個隊伍的提升,實在是顯而易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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