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四九 曙光的餘暉,血塔之夜序幕
“這種容光煥發的狀態是毛細血管充分舒張的結果,而且兩個人完全一樣,說明幾分鐘前他們一起進行了遍及全身,交互性非常強的聯合運動。”
“他們的身體語言也說明了這一點,進大廳前他們顯然是牽著手的,兩人的步子不太自然,應該是以胯骨和腰為軸點進行運動的。”
“皇帝坐下的時候臀部向前送,顯得佝胸駝背,聖女站立在皇座旁卻側對著大家,都是在下意識遮掩某些部位,那裡積蓄的熱量還沒有完全散發。”
“當然最直接的證據是皇帝那副什麼都擠不出來了的空虛表情,正是最標準的賢者狀態……”
從塔斯米跟著波迪娜公主進了行宮大廳,見到皇帝和奧弗琳聖女開始,腦子裡就有個聲音喋喋不休。
“夠了卡馬克!”
塔斯米有些惱怒:“你難道是歡娛女士的信徒嗎?說起這種事情津津有味!”
卡馬克瞬間切換到機械漠然的腔調:“我只是解答你的疑惑,是你看到他們後就在想是不是真的有那種關係。”
塔斯米趕緊為自己辯護:“我是凡人啊,什麼念頭都會有的。你非要抓著這種念頭深入,說明這才是你最關心的。”
卡馬克語調不變,像極了高級版隨身助手裡的交互虛靈:“要我要抓其他念頭?”
“比如你對比了皇帝和自己的年齡,然後產生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念頭?”
“你還對比了奧弗琳聖女跟其他女孩子的尺碼,覺得還是大姐頭和公主殿下的更大一些,不過形狀的話還是尤莎最好,觸感的話安卡蕾的最好。”
“你甚至還有一縷陰暗的雜念把自己代入到皇帝,波迪娜公主替代奧弗琳聖女……”
塔斯米猛烈咳嗽,引得納傑伊塔、安卡蕾和博拉德,甚至站在前面的波迪娜公主都回頭看他。
卡馬克繼續念台詞:“可惜這些念頭後面都跟著個自我厭惡的標識符,少年啊,你已經長大了,但你自己拒絕承認,這就是你在個人問題上仍然沒有進展的根本原因啊。”
塔斯米努力忍耐,以至於齜牙咧嘴:“卡馬克你前陣子很安靜的啊,今天怎麼這麼活躍了?”
卡馬克:“是你要我通報赤聯的,現在我正掛在紅網的情報局專用網絡上,有好幾千部虛靈服務器在支持我呢。要看你在上一秒產生了多少念頭嗎?我可以按微秒尺度給你拉出完整的清單。”
塔斯米嘆氣:“不,謝謝了。”
皇室侍衛吆喝出聲,納傑伊塔拍拍他的肩頭提醒,塔斯米跟著大家一起低頭行禮。
抬頭時,波迪娜公主的傳訊在眾人視野中掠過:“看來塔斯米也注意到了,不過這不是重點。警惕那些貴族,他們說不定會要挾皇帝陛下。”
其他人不太明白前半句是啥意思,就納傑伊塔白了塔斯米一眼說:“還以為你小子多純潔呢,其實眼神比誰都好,不是你那怪樣子我都沒明白。”
塔斯米氣苦,卻無言以對。
“諸位……”
皇帝瓊恩開口,聲音有些嘶啞,咳嗽幾聲後拔高聲調:“神諭文書的事情大家已經很清楚了,今夜召集諸位,希望能在這裡商定出妥善應對。”
“諸位都是帝國的棟樑,不管提出了什麼方案,相信都是為了帝國的存續,為了特蕾希婭的榮光,所以大家……暢所欲言吧。”
這下塔斯米不必靠卡馬克提醒,就感覺有些不對了。
大廳裡有上百人,除了波迪娜公主和塔斯米這四個暗月之光成員、十來個特蕾希婭教會的高階神職者以及十多個聖教軍高階軍官外,剩下的全是大貴族的代理人,而且代理人本身也是貴族,同時大多數還是帝國中央官署的中低層官員。沒有首相那邊的高階官員,沒有帝國軍方的將領,連皇室法師團的成員都看不到一個。
這種場合下,還鼓勵大家說話,而不是進行宣導、威壓乃至警告,這場會議的目的似乎有些偏離了他的想像。
“陛下有些急躁了”,波迪娜公主在頻道里說:“提高警惕,防備貴族們當場動手。”
塔斯米恍然,這是皇帝先讓這些貴族表明態度,然後下手收拾呢,是有些急躁了。
不過有卡馬克,還有博拉德在,就算出亂子也該搞得定。
塔斯米這麼想著,貴族們已經急不可耐的嚷嚷出聲。
“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陛下?想想我們艾蘭尼斯人為這個帝國的建立付出了多大代價!”
來自艾蘭尼斯的某位伯爵,同時也是艾蘭尼斯境內勢力最強的某位侯爵的代理人說:“整個帝國就是建立在艾蘭尼斯人的忠誠奉獻上的,特蕾希婭陛下將帝國託付給陛下,也證明了這一點。”
“現在魔法師和神官們不僅把曙光之星的無上光輝踩在腳下,還要抹滅曙光帝國的根基,篡奪帝國的用心小孩子都能看清,我們該做的不是在這裡討論,而是馬上行動!”
某隻尖耳朵半精靈站了出來,塔斯米認出是遺忘森林晨歌家族的某個兒子,雖然只有子爵的爵位,但在帝國政府裡擔當要職。
這只雄性中年半精靈手撫胸口,凜然肅穆的說:“遺忘森林的半精靈永遠忠誠於曙光帝國,特蕾希婭陛下就是我們的曙光。過去幾年遺忘森林過得很艱難,半精靈紛紛背叛了自己的種族和信仰,但我們這些忠誠者仍然沒有退卻。”
“現在到了帝國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半精靈也沒有退路了。陛下,下定決心吧,為保衛帝國,保衛特蕾希婭的曙光而戰!”
來自諾頓,應該是前諾頓大公的親戚,現在只有虛銜,但在帝國官署裡擔當不小職務的貴族也慷慨陳詞,以散塔林會在諾頓胡作非為,導致人心淪喪,故鄉滿目瘡痍的事例,鼓舞大家鬥爭到底。並表示只要皇帝舉旗,他就能帶領百萬諾頓人為帝國而戰。
來自薩其頓的代表居然是原薩其頓大王子的兒子,他痛心疾首的指責瑞瑪科從背叛王國開始,就走上了邪路。現在背叛帝國,背叛曾經宣誓效忠的特蕾希婭女王,信仰了“邪變”的修瑪,早在預料之中,
他也表示,瑞瑪科本就不得薩其頓人的人心,沒有親信會為他效勞。他手下的軍團也全忠誠於帝國,只要皇帝陛下一聲令下,軍團會群起響應。總之他的訴求是馬上發佈公告,剝奪瑞瑪科的軍權,派可靠的貴族……比如他本人,去掌握目前帝國唯一可用的那支大軍。
來自紅石的貴族也慷慨陳詞,譴責紅石的魔法師在艦隊城、飛舟城乃至囚籠堡等地已經事實上分裂了帝國。他還深刻揭露了廣大帝國臣民被魔法師剝削壓榨,困苦不堪的事實,表示臣民們在帝國的幫助下,剛逃脫了隕星風暴的天災,正忙於生產自救,神諭文書提到的人員和物資徵調又像大山一樣壓下,民怨必然會抵達極點,隨時都會沸騰。
“只要陛下一聲號令,特蕾希婭的大旗一舉,紅石的帝國臣民必然會誓死追隨!”
這位貴族渾身顫抖著,彷彿已經立在了戰場最前排:“過去這麼多年來,紅石人過得真是……苦啊!魔法師資本家在紅石製造了慘絕人寰的災難,他們對大家的剝削已經深入到靈魂!”
聽到這傢伙還用上了赤聯的說法,塔斯米跟博拉德對視,努力忍下笑意。
唐古斯的貴族代表提出了最迫切也最有建設性的意見:“首相……我是說原本的大公,我懷疑他的信仰已經被商業女神侵蝕了,這種摧毀帝國根基的事情,他居然還站在魔法師和神官們那邊,動用他手裡的所有傳訊渠道幫著宣傳。”
“不管我們後面要做什麼,第一步必須控制整個神殿山,把首相手裡的所有傳訊渠道切實的掌握起來,這樣我們才能向整個帝國昭告叛徒們的陰謀!”
塔斯米聽得瞠目結舌,心裡的第一反應是……
卡馬克替他說了出來:“這是造反啊!造反!”
高背靠椅上的皇帝再也坐不住了,傾著身子,驚訝到了極致:“這、這種事情不是反、反亂嗎?”
大廳裡頓時沉寂,皇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漲紅,倉皇回顧。
奧弗琳淡然的道:“陛下,連你都這麼想,可見我們這個帝國早就根基不穩了。特蕾希婭陛下的榮光,也早不被那些人放在眼裡了。”
到此塔斯米都明白了奧弗琳是什麼態度,波迪娜自然更清楚。
她怒聲道:“奧弗琳!我以為我們聚在這裡,是讓帝國團結一心,跟整個世界的神祇和凡人站在一起,為守護費恩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這也是特蕾希婭陛下希望見到的!”
奧弗琳嘆氣:“波迪娜殿下,我也以為,你對特蕾希婭陛下的信仰足夠堅定,不會被魔法師和那些叛神的神官們迷惑,會跟我們站在一起,守護帝國,守護特蕾希婭陛下的曙光。”
“看來是我錯了,我忽略了赤聯那邊的影響,你對特蕾希婭陛下的信仰,其實已經被赤聯扭曲了。”
“赤聯也是救世同盟的成員,更是特蕾希婭陛下最大的敵人,他們當然樂意從各個方面,用各種手段抹滅特蕾希婭陛下留在凡間的光輝。”
她鏗鏘拔劍,劃破手臂,高高舉起染血的長劍呼喊:“以靈魂起誓,我對特蕾希婭陛下的忠誠沒有一絲虛假,我與特蕾希婭的榮光同在!”
金光應聲降下,罩住奧弗琳,將她染得有如金像。
這不是秩序女神的亮金光輝,要更厚重內斂一些,又因鮮血浸染而有些刺眼。人們感應到了純粹的特蕾希婭神力波動,與之前隕星天災中初現時完全一致。
奧弗琳看向波迪娜,搖頭說:“我才是真正的特蕾希婭聖女。”
貴族們群情激憤,正要討伐波迪娜。波迪娜也舉起手臂,高聲禱告。
連鮮血都不需要,金光再度降下,但感應卻毫無二致。
“我仍然是陛下的聖女……”
波迪娜很有耐心的說:“奧弗琳,這證明了我們都忠誠於陛下,我們的信仰都沒有動搖和扭曲。”
“你這麼不認可救世同盟,是認為諸神在發佈假消息嗎?同盟不是邀請了皇帝陛下,明天就去曙光之星視察?為什麼不先確認事實,就急著將同盟視為敵人?”
奧弗琳搖頭冷笑:“我看到的事實是,在魔法師和諸神的眼裡,帝國只是一個工具。有用的時候還可以用用,沒用……甚至只是表現不好,就能隨手丟掉。”
“至於費恩要被毀滅,現在我的想法已經變了,一個必須要抹滅特蕾希婭陛下,連祂留在凡間的最後一絲餘暉都不能容忍的世界,難道不該毀滅嗎?”
皇帝瓊恩愕然低呼:“奧弗琳!你在說什麼啊!?”
波迪娜也難以置信的看著奧弗琳:“天啊,你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你現在跟秩序教廷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她看了看瓊恩,再看向奧弗琳:“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瓊恩咳嗽,奧弗琳也偏開頭,馬上又轉回來,堅定的道:“這跟個人無關……”
波迪娜還沒放棄,作著最後努力:“但這麼做的後果,反而是……你該明白的,現實擺在眼前。”
奧弗琳變得淡然了,顯得胸有成竹:“我當然明白,要保住整個帝國是奢望,但只要我們展示出力量,魔法師和神官們真的要顧全大局,就只能跟我們妥協。”
她掃視眾人,語氣漸漸熾熱:“我們該回去了,回去重建瓦倫丁,把特蕾希婭陛下的榮光保存下來!”
“哈德朗、唐古斯、諾頓、紅石……甚至薩其頓,我們可以讓給那些寧願被魔法師和叛神奴役,也不願意追隨特蕾希婭陛下的愚昧凡人。我們讓真正的曙光之火,繼續在艾蘭尼斯、貝特蒙德、布萊德和北方三國這些地方燃燒。”
貴族們面面相覷,然後嘩然,他們怎麼願意放棄自己的家園和基業,跑去北方呢?
“認清現實吧……”
奧弗琳也說:“你們還能保留爵位,還能擁有一定的封地,這是最好的結果了。留在各個地方,你們能做什麼呢?別說赤聯和魔法師的浮空艦,只是瑞瑪科隨便派出一個大隊,哪怕是侯爵封地也無力抵抗。”
貴族們紛紛低頭,大廳裡漸漸沉寂,這的確是現實。最孤陋寡聞的人也能從各個渠道瞭解到時代的變化,一個裝備齊全的中隊,哪怕全員都只是見習,傳奇都得繞著走。而一個見習超凡者駕駛的戰鬥飛舟,更是傳奇靠肉身都無法抗衡的強大存在。
“所以我們得團結起來!”
奧弗琳握著拳頭說:“我們匯聚到一起,團結起來,才能讓魔法師神官們,甚至是赤聯,都別想再抹滅帝國!”
“當然要做到這一步,我們就不能撒腿就跑,我們得馬上行動,讓整個帝國都沸騰起來!”
奧弗琳三言兩語說出了她的計畫,那就是趁夜控制神殿山的所有魔法塔和傳訊塔,將救世同盟的陰謀廣告天下。
與此同時,貴族們各回各家,跟當地的特蕾希婭教會攜手,掀起聲勢浩大的反同盟運動。攻擊魔法塔,摧毀叛神的教會和神殿。
這股浪潮掀起時,她也將帶著皇帝返回聖階城,就算無法奪回瑞瑪科手裡的軍團,至少能擾亂對方軍心。
以聖階城為新的行宮,開始重建瓦倫丁,將忠於帝國和特蕾希婭的凡人聚集在一起,到時候救世同盟也莫可奈何。
奧弗琳還提到了另一股力量,讓貴族們覺得更有把握了:“北方的秩序教廷,至少是其中相當一部分已經掙脫了秩序女神的扭曲神意,回歸了特蕾希婭陛下的正信。他們已經派了代表向我表達重歸帝國的意願,我們在北方會有強大的援軍。”
很理智的目標,很冷靜的謀劃,看貴族們個個沉思,就知道他們必然會接受。
奧弗琳悲切的喊道:“奧弗琳,你這麼做只會讓帝國馬上滅亡,特蕾希婭陛下正在跟秩序女神爭奪神座,她也會失去最後的依靠!”
奧弗琳嘆氣:“看來這就是我們最根本的分歧了,她……”
“我們信仰的特蕾希婭陛下,是超然於凡人之上的純粹神性,而你,居然把陛下還當作凡人。”
瓊恩忽然打斷了她:“奧弗琳!不該是這樣的啊!我以為……”
奧弗琳轉頭怒視:“陛下,難道你認為你的義母,特蕾希婭陛下並沒有成神,或者早已經隕落?如果真的是這樣,賜予我們的神力又是從哪裡來的?”
“你不會相信了波迪娜的說辭,或者懼怕她提到的前景,所以畏怯不前吧?”
瓊恩訥訥的道:“當、當然不是……但、但是……”
目光落在波迪娜身上,公主身上的神力光塵還沒消散,他頓時有了話說:“但是波迪娜殿下也展現了神蹟,說明你們都獲得了特蕾希婭陛下的認可,各自的意見都是對的,只是……只是有什麼誤會啊。”
奧弗琳昂首道:“誤會?沒有什麼誤會……”
“當初特蕾希婭陛下在凱姆神殿裡,面對主教的指控,面對天使降下的神諭,也毫不退讓,才會有曙光戰爭和曙光帝國。”
波迪娜公主也抬起了下頜,語氣無比堅定:“既然你如此認定,那我也是一樣的。我也相信,我所理解的神意是正確的,為此特蕾希婭陛下才賜予我神力。”
奧弗琳冷笑:“也好……”
結界驟然降下,所有人的靈魂變得無比滯重,更感應到阻絕傳送的力量波動。
大廳一側,一直沉默不語的特蕾希婭教會神職者,以及聖教軍的軍官同時動作,掏出各式武器對準了波迪娜幾人。
側門轟然撞開,大群重甲武士湧入,將波迪娜等人團團圍住。
不等波迪娜等人反應,瓊恩站了起來,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喊道:“奧弗琳——!”
奧弗琳也難以置信的回視皇帝,都不理會眾人還在場了,怒聲反問:“怎麼?難道你反對我?”
瓊恩搖著頭,痛苦的道:“你……你還真是奧弗琳嗎?現在你做的,你說的,跟我的奧弗琳一點也不像啊!”
奧弗琳兩眼怒睜,血絲遍佈,語氣中滿含著悲愴:“所以你是真的……反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