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劫主 作者:黑山老鬼(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5:13: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9 3410184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3-29 10:55
第九百六十三章 魚會死,網不會破


    雷光震世,魔息滔天。

    隨著青陽宗與獨角魔候率領的魔物大軍正面相抗,死寂一片的魔地之間,驟然間亂將了起來,到處可見抱團私殺的混亂,你來我來,魔息仙光,一團一團,一片一片,夾雜著鮮血與殘骸碎肢飛在漫天之中,巨大的法舟撕開魔物戰陣,犀利劍光絞殺了成片的魔物。

    魔物凶殘可怖,但青陽宗弟子卻也一往無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青陽宗便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妖魔必須死!」

    這句話已經喊了三千年,早已印在了青陽弟子心間。

    所以無論是之前對抗大劫與魔偶,還是後來征戰神族,青陽宗從未後退過半步。

    在這等大戰之前,青陽宗終究還是勢盛了一籌。

    這一眾魔物散漫不堪,雖然有三、四代魔偶牧守著它們,但天性裡的混亂是改變不了的,因此初上遇上,其勢無匹,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魔物反而愈發的勢弱,青陽宗弟子卻合縱連橫,彼此配合,諸般大陣施展了開來,越來越沉穩,發揮出來的實力也越來越強。

    不僅是抵住了魔物的攻襲,還在穩狠壓向前去。

    戰陣之上,魔物凶狂之勢已被壓住,而在上面半空之中,青陽宗主陸青官與獨角魔候之戰也正激烈萬分。

    獨角魔候實力本就不弱,尤其是在這滾滾魔息之中,更是如虎添翼,本擬對上了陸青官這等沒有踏入大乘境界的修士,應該贏的並不艱難才是,卻沒想到,這位平日裡異常低調的青陽宗主,在這一次居然爆發出了超人想像的力量,遠比外界評價更高!

    一番大戰之下,獨角魔候也已用盡了手段,卻半點便宜也沒佔到。

    眼見得周圍戰局之中,自己一方已不佔優勢,而自己面前,除了這青陽宗主之外,還有幾位長老也在虎視眈眈,分明伺機出手偷襲,心間驚懼之下,便也有意識向後退縮了起來。

    愈是退入魔地深處,魔息愈濃,他們的優勢便也更明顯。

    而如今,攻入了這片魔地的,不僅僅是青陽宗。

    仙盟在這一次,聯絡了各部仙道勢力,齊攻魔地,青陽宗作為當世最大道統之一,選擇了從正南方向攻來,而其他各方,也有仙道勢力攻來,浩浩蕩蕩,隨著戰圈的收縮,他們便也漸漸有了交集,青陽宗弟子們,已經遠遠可以看到一些正在左近與魔物們交手的勢力。

    「嘩啦……」

    正在與魔物們廝殺中的青陽宗弟子,忽見得西方有一片魔雲翻天。

    轉頭看去,便見到半空之中,有一隻背生黑色雙翼的禽狀魔物,身形足有數百丈之長,兩隻魔翼向下拍擊,天地之間,便狂風驟起,大地都一層一層的被掀翻了起來,那等威勢,別說直迎著他這凶狂之勢的人,就算是如今距離如此之遠的青陽宗弟子,也不僅感覺頭皮有些發麻,心間生出懼意。

    「那個,應該是黑翼魔候吧?」

    有人低聲叫了出來,知道這魔候乃是十大魔候裡面凶名極盛的一位。

    實在不知如今正抵擋著它的是誰!

    「孽畜,何敢猖獗?」

    正思及間,便聽得一聲暴喝聲響起,在那黑翼魔候頭頂之上,忽然有一道人影踏破無盡魔息,從天而降,只見那人身穿白甲,生得瘦削,一臉蒼須,雙手之中,各持一道爛銀長槍,猶如流星一般劃過了虛空,像是船槳在水面上劃出了長長的痕跡,他的長槍過處,也在虛空里拉出了兩片法則漣漪,同樣像是兩隻巨大的翅膀,反而從半空之中向黑翼魔候鎮壓了下去!

    「那位是……」

    「……白甲戰仙韋龍絕!」

    眾青陽宗弟子見得了這一幕,心裡皆有些激動。

    沒想到就在他們西面進攻的,居然乃是七大聖地之一的八荒城,更沒想到,可以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看到名滿天下的八荒城主親自出手,與這凶名昭著的黑翼魔候廝殺!

    八荒城作為天下七大聖地之一,向來都是名滿人間。

    尤其是在對抗大劫與魔偶,還有與神族征戰的這若許年裡,更是立下了無盡功德,天下修士對八荒城的這份敬意與尊崇,乃是發自內心的,而如今提起了八荒城,便不得不想起兩個人來,一個是如今的八荒城主韋龍絕,另一個便是魔邊十大神將之首的仙將雲舟。

    他們兩人一個鎮守魔邊,一個征戰天下,乃是八荒城的代表人物。

    尤其是,他們二人,也皆是如今的仙道十尊中人。

    仙道十尊,便是如今的仙道之中,修為境界最強最高的十位大能,強勢無匹,每一位都是不世出的絕頂人物,震古鑠金的存在。

    曾經有人說過,如今的魔地也好,神族也好,只要仙道十尊肯一起出手,都不會成為問題,只是也不知為何,這兩千多年來,已經極少見到仙道十尊裡的人出手,他們面對天元這混亂的局勢,一直都袖手旁觀,不知在想些什麼。

    無論如何,此時忽然見到了這仙道十尊裡的當世強者,青陽弟子們自然心情澎湃。

    「嘩……」

    白甲戰仙韋龍絕兩道銀槍自空中劃落,結結實實打在了黑翼魔候兩道遮天大翅之上,巨大的力道從天而降,猶如整座天地都鎮壓了下來,任是黑翼魔候的修為,在魔地十候裡面已是排名在前的佼佼者,在這時候也是厲吼一聲,從半空之中跌落了下來,半空裡的魔息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向上浮了過去,似要將他接住,但卻還是被他穿破魔息摔到了地上。

    大地震顫,道道龜裂痕跡向著遠處蔓延。

    黑翼魔候挨了這一下重擊,悶吼連聲,才忽然掀起萬丈岩屑,生生爬了起來。

    這也虧得是在魔地之中,周圍皆是充斥了魔息,宛若另一個天地,大乘修士在這魔息之中,實力是被削弱了一些的,而這些魔物在這魔息之中,實力卻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加持。

    否則的話,僅僅是這一擊,恐怕便可以要了黑翼魔候的性命。

    「爾等仙道,居然如此霸道,非要滅吾轉生一族才肯罷休嗎?」

    正在八荒城主韋龍絕大步趕上,似乎要對黑翼魔候痛下殺手之際,忽聽得遠處有人痛吼,然後見得魔地深處,憑空出現了無數座高大無比的青銅門,裡面黑煙滾滾,數道強橫無邊的黑影從中鑽了出來,一個個皆生得形貌殊奇,魔意滾滾,而御下則是一支一支的森然魔物大軍,如潮如海而來,似乎是整個魔地裡面的魔偶與魔物,都在這時候從深處湧了出來。

    便是在這三千里,天元也很少出現這樣規模的大戰。

    那無盡魔物,遠遠排了開去,濃的像是海,其數簡直可以百萬來計。

    而在這大軍之上,道道黑煙凝聚,足有六七位魔候現身,統率著一隻又一隻的三代與四代魔偶,在這魔地之上,有若神魔,高高在上俯視著人間修士,目光森森凶性難掩。

    一直在向前衝鋒的青陽宗弟子與八荒城將士急急收住了腳。

    看這形式,怕是捅了馬蜂窩,整個魔地裡面的魔物們全都湧了出來了。

    他們這點人數,與對方相比如同天壤,恐怕衝了上去,立馬就是一個被吞沒的結局啊!

    正在考慮要不要暫行後退,且避其攖之際,忽然間在他們的後方,聲聲戰鼓響起,震徹天地,其音律簡單,但卻沉重,每一下都彷彿敲擊在了人心之上,讓人熱血沸騰……

    「魔偶與人間,一方是死,一方是生,當然非要絕滅了一方才行!」

    遠處的滾滾黑煙裡,有一個聲音森然響起,由遠及近。

    「嘩啦……」

    忽然間有劍光自遠處來,將近前的魔息絞碎,露出了一條通道,而後只見得數千名袍服作黑白兩色打扮,背後負劍的修士趕了過來,每一個都氣機鋒銳,彷彿自身便是一柄劍,無數道劍氣凝聚在了一起,哪怕氣機不動,也有劍氣傾洩,將這一片天地分割成了一片一片。

    「洗劍池的人到了……」

    青陽宗弟子皆目光欣喜,轉頭看去,目光落在了為首一人的身上。

    那人容貌生得甚是醜陋,有著無盡的疤痕,甚至一隻眼睛都變成了灰白色,但身形倒顯得瘦高,脖子上圍了一件灰暗的狐裘,雙手背在了身後,有一柄黑色的劍懸在了他身邊。

    「白狐劍首居然親自趕來……」

    望著那男子,眾青陽宗弟子裡又心生無盡漣漪。

    對於這位洗劍池的傳奇劍首,他們也知之甚詳,實在是此人經歷精彩至極。

    據傳他本是洗劍池白袍劍師,位列真傳,地位尊崇,但卻曾經在洗劍池三出三歸,三次叛離了洗劍池的劍道,又三次回歸洗劍池的劍道,據說是因為他生出了心障,認為洗劍池的劍道不夠強大,也不夠圓滿,所以想盡了一切辦法去補足洗劍池的劍道,追求無缺。

    第三次叛出之時,他被洗劍池長老擒住,扔進了劍池之中,自此之後容顏大毀,性情大變,但還是活了下來,而後蟄伏百年,再度回到了洗劍池,這一次,他已劍道大進,一人一劍,屠盡了不尊自己劍道的同門,用一種近乎冷血的手段,將洗劍池牢牢握在了自己手裡。

    到了這時候,已經有許多人稱之為邪劍修。

    可就是這位邪劍修,曾經在與魔偶和神族的大戰裡,一人一劍守玄關,屠盡十萬魔軍,憑著這份功德,硬生生讓世人將他這「邪劍修」裡面的這個「邪」字,給抹去了。

    「唰……」

    白狐劍首現身之後,並未多言,只是冷目向前掃去。

    場間形勢,盡歸於眼底,而後他便直接一步踏出,黑劍飛到了半空之中。

    一片流光暴閃,現出了無盡黑色劍影,猶如瀑布。

    半空之間,烏雲暴漲,一柄一柄的劍影緊密排列,自半空之中斬將了下來,讓人訝異的是,那些劍影,看起來居然像是真實的,而且每一柄劍,走的劍道都不一樣,像是窮盡了劍法之變化,雖只是一劍斬出,卻可以給人一種包羅萬象,窮盡天下劍道之意,玄妙無端。

    「嗤」「嗤」「嗤」

    一劍斬去,足抵千軍萬馬。

    洶湧而來的無盡魔物,在這一劍之下,不知被粉碎了多少。

    便是大軍碾過,都不見得如此時般乾淨!

    「屠我族群,便不怕遭了天譴嗎?」

    前方的黑色大門之外,兩道魔息森森的身影忽然交織而來,其中一個,乃是身披黑甲的白骨將,手持白骨化就的長槍,另一個則是生得人身蠍尾,身上披著一張散發出腐臭氣息披風的男子,仔細看去,可以看到那披風之上,赫然便是一張又一張的人皮縫合而成,最關鍵的是,那些人皮居然像是還活著,臉上露出了無比痛苦的表情,一直無聲張口吶喊著。

    這赫然又是兩大魔候,此時聯手向著白狐劍首攻了過來。

    「若被天譴覆滅,那劍便不是真正的劍!」

    白狐劍首不喜多言,但聽著這兩大魔候的話,卻意外的多說了一句。

    而後他抬手向著空中一抓,將那一柄黑劍抓在了手裡,在身前輕輕一橫,天地之間,便似乎關上了一扇大門,這世界分隔成了兩個,兩大魔候的神通,盡皆阻在了外面……

    「魔地覆滅,便在今日!」

    虛空裡,又響起了一聲輕叱。

    遠遠的,只見到一團仙雲迅疾自南方而來,雲內現出了一尊一尊的女將,皆身披金甲,英姿颯爽,立身於最前方的一個,乃是身穿黑袍,雍容華麗,眉宇之間,頗有英氣的老嫗,她手裡執著一個拂塵,無盡塵絲在空中飄揚,仙雲還沒有到時,那塵絲便已如銀瀑一般向前湧了過來,接下了一尊正在伺機從白狐劍首背後偷襲的魔候,動作輕盈而從容……

    「忘情島……」

    「忘情島也來了……」

    「那位,便是忘情島的吳妃老祖宗吧?」

    場間各部弟子更是興奮異常,接連看到聖地現身,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極具信心的事情。

    尤其是在如今魔地妖物盡出,大勢碾壓之時。

    「嘩啦啦……」

    還不等他們的驚喜之聲落下,東方遠處,又有黑雲破開,露出了一部一部,戰甲鮮明的大軍。

    每一部大軍前面,都立身著數位氣機橫狂的老修,身邊打著碩大的戰旗,有的為「王」,有的為「陸」,有的為「秦」,任何一方的氣魄,都不輸於當世大道統,而可以有這麼多的勢力聯合率大軍而來,那麼這些勢力的來歷便不難猜測,正是中州諸世家率兵趕來了。

    青陽宗與中州諸世家的關係向來尷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如今眾青陽弟子見到了中州諸世家趕來,心裡多少也有了些底,只是抬眼望去,又不免有了些失望……

    中州諸世家,向來以東皇山為首。

    他們看到了中州諸世家趕來,但卻沒有看到東皇山道主現身。

    可惜,這最後一戰,居然還是看不到這位仙道十尊之中排名第一的大聖人出手。

    「這一次,爾等仙道果然要拚個魚死網破了麼?」

    眼見得仙道一方,趕來的大勢力越來越多,魔地大軍之中,也有無數人狂吼,其中一人,乃是生得三首,各有一面,或喜或怒或悲,如今三顆頭顱同時狂吼,坐在了一輛白骨戰車之上,魔息蕩蕩,直向前趕來,身上六隻手臂,各持一件黑色魔寶,同時向著正陷入了與獨角魔候大戰的青陽宗宗主陸青官身後斬了過去,居然想要趁此機會,先除去一位強敵。

    「何止是仙道……」

    但也就在他六件魔寶幾乎皆要同時斬在了陸青官身上時,忽然一個聲音淡淡響了起來。

    「唰!」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血光劃過。

    那三首魔候頸上的三顆頭顱,居然於此一霎間,同時飛了起來。

    而在三首魔候身後的虛空裡,則出現了一個身材魁梧至極的大漢,他看起來也不知多少壽元,整個人身高十丈,右手提了一柄黑色的大刀,左手卻抱了一個花瓶在懷裡,一身肌肉,便如生鐵鑄就,身形微動之時,有無盡的紅蓮之火,於虛空裡若隱若現的燃燒著。

    「難道是……」

    眾青陽宗弟子見到了此人,皆想起了一個傳說,心間微微激動。

    但還不等他們說出口來,西方虛空裡,已緩緩出現了一支黑色大軍,那赫然是一支魔意纏繞的大軍,數量不多,約有百餘人,但這百餘戰士,卻每一個都沉默如生鐵,手裡皆持著各種詭異的魔寶,給人一種森然可怖之意,僅僅是站在了那裡,緩緩向前走來,便可以隱約看到他們頭頂之上,有無盡的血氣與魔氣,交織纏繞著,像是一隻變幻不停的魔獸。

    大軍前面,卻有一個瘦削的老頭兒,舉著一桿煙袋,笑眯眯的抽了一口。

    緩緩吐出了煙圈,露出只剩了兩三顆牙的嘴,笑道:「魚會死,但網破不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1 16:45
第九百六十四章 天下無處不是劍


    「大自在天魔尊?」

    「……是天魔軍來了?」

    看到了這樣一支詭邪到了極點的大軍出現,青陽宗弟子一怔之後,旋及大喜。

    對青陽宗弟子來說,看到任何大軍出現,都不如看到這樣一支類似魔道的大軍出現更為歡喜,原因無他,這本來就是天元大陸之上,最為神出鬼沒,也最為傳奇的一方勢力!

    在這三千年與魔偶以及神族征戰不休的歲月裡,這一支天魔軍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他們往往都是突然出現在某個地方,像是刺客,乾脆利落,殺人便走,但他們殺的人,卻往往都是對於某一方局勢最為關鍵之人,而且三千年裡,他們出手無數次,幾乎從來沒有失手之時,久而久之,對於這一支神秘的大軍,已經成為了天元修士心裡的傳說!

    而對青陽宗來說,這一支魔軍,更為傳奇,因為已經有數次,在青陽宗遇到凶險之時,得到這一支魔軍的相助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但魔軍幫過青陽數次是真,所以青陽宗弟子們心裡,也對這一支魔軍心生親近,更有種難言的信賴之意,這時候看到,自然歡喜。

    「這一次仙盟果然動了真格的……」

    而看到這一支魔軍出現,魔地十候之間,也無數人心生寒意。

    剛才還洶湧而出的大軍,如今竟有了些龜縮之意。

    但事已至此,遠處還正有各方大軍出現,各挾一部,遠遠向前趕來。

    無數儒生腳踏詳雲,御空而來,前首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生得面容蒼老,滿頭白髮,臉上帶著些逍遙自在之意,眾修都認得,這是琅琊閣主白悠然,本是書生也似的人物,很少親自與人交手鬥法,但如今,卻也在這時候趕了過來,親自率各部書生與魔軍大戰。

    有一支身披鐵甲,各持一件厲害法寶的大軍出現,這是雷州的修士。

    有駕御了法舟,周圍水氣滔天,便像是在海中行駛一般的修士出現,這是東海的人到了。

    甚至有一支妖軍,也在這時候趕來,這是妖域派人過來充個數了。

    ……

    ……

    最後出現在了虛空裡的,乃是數十位身穿寬袍大袖的老者,這些老者,看起來皆如散仙一般,沒有統領大軍,但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氣勢,他們最後出現,便直接大步踏著虛空向前走來,前面的諸方勢力,便自然而然的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來,似乎都誰認可他們與魔地對話的資格,原因很簡單,這些老者,便是如今仙盟資格最老,實力最強的聖人們。

    如今天下格局早變,仙盟也非往昔的仙盟。

    之前的仙盟,監視天下,統領人間,但後來,人間勢力大漲,局勢太亂,仙盟反而失了勢,而仙盟也沒有再試圖奪回什麼,反倒因勢導利,將自己放在了聯絡與統籌的位置。

    如此一來,仙盟的力量自然大減,但重要性卻更強了。

    如今的仙盟大聖人,便是一位身上衣衫破破爛爛,但卻帶著自信而爽朗笑容的一個老頭兒,手裡懶洋洋的執著一桿青色的棒兒,慢慢在眾修簇擁下走到了大軍的前面來。

    「連你們這些老烏龜都捨得過來了……」

    望著仙盟大聖人,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從魔物身後響了起來。

    「看樣子,這次仙道真要與我們拚個兩敗俱傷了……」

    在這個聲音響起之時,虛空裡黑煙滾滾,急急升騰,卻如一篷煙霧,化作了一個巨大的妖魔身形,在空中飄蕩,最後化作了一尊坐在黑色王椅之上的虛影,兩道目光如同實質,從黑霧之中射了出來,冷冷掃過了與魔物大軍對陣的各方勢力,聲音裡也聽不出喜怒。

    「大劫快降臨了,你們不該再留在人間!」

    仙盟大聖人輕輕笑了一聲,慢慢揮舞了一下手裡的青色竹棒。

    他道:「所以你們也該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的!」

    那黑影冷哼了一聲,道:「我不知道的是,你們真做好了付出這代價的準備?」

    仙盟姜聖人聽了此言,只是笑而不語,手裡把玩著竹杖。

    而那一篷煙霧所化的黑影則是兩道如同實質也似的目光向前掃了過來,聲音沉沉響起之時,彷彿也帶了種難言的壓抑之色:「三千年前,我們只差一線,沒能奪了人間,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知曉大勢已去,也知道在這一次大劫降臨之前,你們一定會來,只是,本座只想問你們一句,就算如今的魔地不如仙道,但你們又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覆滅吾等?」

    「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之後,你們又還有幾分把握去應對大劫?」

    那一道黑影,或說是魔主化身所說的話,使者周圍諸宗弟子,心間都有些壓抑。

    很明顯,這位魔主是非常清醒的。

    他也沒說些什麼魔地無敵,一定會擊潰仙道之類的話。

    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仙道昌盛,不說那高高在上的仙道十尊,即便是普通的各方道統與世家,歷經三千年戰火磨礪,也都是高人倍出,所以如今的魔地定然不是仙道的對手,但他說的,只是覆滅魔地會讓仙道付出的代價,他只是在賭仙道敢不敢付出這個代價!

    「類似的選擇,其實三千年前的前輩便做過!」

    仙盟姜聖人聽了魔主的話,慢慢抬起了頭來,他臉上的表情像是非常輕鬆,但卻似乎隱藏著一抹驕傲之色:「那時候他們面臨的局勢比我們更險峻,偌大世間,甚至連一個大乘修士都沒有,魔偶之亂,更是遠勝如今,但他們還是毅然做下了決定,他們……」

    他蒼老的目光緩緩一轉,看向了周圍,彷彿看到了三千年前在此地大戰之人的影子,悠悠一嘆,道:「他們便在此地,力戰魔尊,以自己的性命,拉開了這三千年大戰的序幕!」

    「既然他們可以為了人間,拉開這一場大戰的序幕,那我們為何不將這大戰終結?」

    「畢竟……」

    姜聖人慢慢將手背在了身後,低聲一笑,道:「如今的人間,已經很強大了!」

    魔主化身之上,無盡魔息忽然湧動了起來。

    而姜聖人在這時候則笑更為從容:「強大到覆滅你魔地,也不會受到太多的損失!」

    這話說的實在有點霸道與自信,連魔主聽了都沉默了下來。

    他的喘息之聲,粗重而渾濁,可以從中分辨得出來,他內心裡壓抑的怒火。

    「仙道著實強大,但還沒有可以以一己之力扭轉天元局勢的程度……」

    過了很久,魔主的聲音才沉沉響了起來:「今日既然爾等欲將事做絕,那我倒要看看,待到神族援軍到來,內外夾擊,爾等人間,最終又還能剩下多少人去對抗大劫……」

    看著魔主歇斯底里的神色,姜聖人輕輕的笑了一聲。

    「你們魔地憑著拉攏神族,已經苟延殘喘了很久了……」

    姜聖人沒有開口,但遠空裡卻有一個聲音悠悠傳了過來。

    滾滾魔息盪開一方,露出了一片身披金甲的仙軍。

    在那仙軍之中,簇擁著一方王座,上面珠簾垂落,只有行動之際,珠簾晃動,才能讓人看到,王座裡面,坐著的是一個身披紅袍的女子,她一頭白髮,面容卻還顯得十分嬌美,頭頂龍冠,身上自有無形氣魄,蕩蕩皇威,睥睨之際,彷彿偌大天下,皆在掌心。

    迎著魔主的話,她由遠及近,慢慢的回答著:「只可惜,這一次怕是不能讓你如願了,這三千年裡,縱使神族與你們結盟,也只是他們擔心會被天元仙道覆滅而已,但如今大劫即將降臨,他們也會擔心你們魔地再度強勢,覆滅人間,更不給他們留下生路啊……」

    魔主化身微微一怔,沉喝道:「他們就不怕魔地覆滅,下一個就輪到了他們?」

    「怕!」

    那王座之上的女子輕輕開口:「所以我剛剛代表仙道,去和他們簽訂了一方契約!」

    「契約?」

    魔主沉默了很久,牙縫裡才擠出來了兩個字。

    雖只有兩個字,卻似乎表明了很多的疑問與不解。

    仙道與神族,怎麼可能達成契約?

    真要論起來,仙道與神族之間的仇怨更大,因為天元的大劫,一切禍事的根源,就來自於神族,就是他們將大劫降於天元,他們害了天元一代又一代的人,而這,也正是神族必須與魔地聯手的原因,難道他們真的相信,沒有了魔地,他們能與仙道和平共處?

    「他們畢竟是人!」

    那王座之上的女帝輕輕開口,似乎帶了些嘲諷之色:「只要是人,那就有談的餘地,不過你們就不一樣了……」她說著,笑容裡似乎多了些嘲諷之意,道:「你們也曾經是人,但如今只是死人,和我們的選擇不一樣了,所以到了關鍵時候,當然要先清除了你們!」

    「說的不錯……」

    在九重天女帝輕輕鬆鬆將這話說了出來時,有聲音自西方傳來。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是與女帝一起趕來的。

    眾修向西方看去,便看到一團團金光耀眼,猶如一輪輪大日從黑霧裡跳了出來,定睛看去,便可見那金雲裡,皆是一排一排的金甲將士,光輝萬丈,與仙道修士不同,他們似乎天生便帶著一種與這一方天地的不符之意,哪怕已在人間三千年,仍然不像是屬於人間。

    神族大軍也來了!

    便如九重天女帝所言,她們已經簽訂了契約。

    既然契約簽下了,那麼神族當然也要過來盡一份力!

    這不是天元的局格之爭,這是人與黑暗轉生生靈的生滅之爭!

    「果然還是要做到這一步麼?」

    魔主沉默了很久,他沒有去質問聯盟三千年的神族為何會忽然背叛,似乎完全接受了九重天女帝的說法,他只是沉沉嘆息了一聲,然後便緩緩的抬起了頭來,一副失意憤懣的模樣,目光從各方道統掃過,最終又在某個方向,讓人很難察覺的微微停留,便掃了過去。

    然後,他沉沉開口:「那就看看這人間究竟歸誰吧!」

    說罷了這話,他大手舉起,而後重重落下。

    「咚」「咚」「咚」

    也在此時,仙道勢力身後,忽然沉沉戰鼓傳來。

    那是魔邊的戰鼓,如今響在了幽州魔地之內,聲聲雄渾,彷彿天外的悶雷。

    「殺!」

    場間各道統與聖地修士,在聽到了這鼓聲之後,盡皆齊聲吶喊。

    而後,數之不盡的仙寶光華,成片成片的爆發了出來,各道統修士盡皆鼓蕩了一身的法力,交織在一起,便形成了劇烈的狂風,縱橫在這一片戰場之上,就連那無處不在的魔息,都被這狂風撕碎了,數之不清的人,黑壓壓連成了一條線,波濤洶湧,向前碾壓了過來。

    那些躁動的魔物見狀,也齊聲咆哮,接連成片,向前迎了上來。

    在魔物之中,道道凶狂身影晃動,卻是所有的魔候,也皆在這時候向前衝來。

    只是,對方有魔候,仙道一方,也同樣有著各道統強者。

    他們皆是氣度從容,各尋一敵迎了上去,神通道法施展開來,與對方戰在了一起。

    大戰一起,便是摧枯拉朽,驚天動地。

    青陽道主陸青官,忘情島吳妃老祖宗,八荒城主韋龍絕,大自在天魔尊,白狐劍首等人,皆一言不發便已出手,於此魔息滾滾的天地之中對抗魔候,愈是到了此際,愈是顯露出了他們的一身通天造化,硬生生抗著周圍的滾滾魔息,卻在魔候面前,分毫不落下風。

    而除了他們之外,也有一些人,在這時候只是掠陣觀戰,沒有立時便急著出手,便如天魔大軍裡面的謀士孫十斤,這時候便抽著煙桿,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場大戰,一點也不著急。

    琅琊閣主白悠然,在這時候也只是端坐在馬車裡面,推衍著這戰陣變化。

    魔地對於此戰,顯然早有準備,各方魔物盡皆調譴了過來,但正如姜聖人所言,差距便是差距,如今的仙道力量實在太過強橫了,哪怕是如此強推過去,依然不是魔地便能承受,這一場大戰,從一開始展開,便漸漸體會出了差距,仙道一方,已有了碾壓之勢。

    似乎這在天元盤恆了三千年的毒瘤,真要在這一次大戰之中拔去……

    「嗤……」

    身披人皮斗篷的萬化魔候,與洗劍池白狐劍首惡鬥百餘合,眼見得不敵,直將身後的人皮斗篷解了下來,向著空中一罩,斗篷之上,那無數的人同時面露痛苦之色,而後張大了嘴巴,將周圍滾滾魔息吞了進來,隨著吞入的魔息越來越多,那萬化魔候的力量也越來越強,身形越來越高大,到了最後時,已身高百丈,像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也似……

    轟隆一聲,他一拳向前擊來,擠壓虛空,似乎天地都要崩碎。

    但白狐劍首迎著這一劍,卻只是神情平靜,而後慢慢的一劍向前斬去。

    他手裡握著一柄黑劍!

    在他這一劍慢慢向前斬去時,這一柄黑劍,忽然變得愈來愈淡,像是融化的冰。

    在他這一劍斬出之時,那一柄劍,居然完全消失了。

    可是天地之間,卻同時湧動起了無盡的劍意,似乎那一柄消失在了他的手上,但卻也同時化作了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劍意,在這一霎,風是劍,雲是劍,地上的砂礫是劍,那些劍域籠罩之內的魔物殘骸是劍,甚至連魔地裡到都湧動的黑暗魔息,都成為了他的劍……

    萬化魔尊那一拳極沉極重,但還沒有打到白狐劍首身上,便緩緩停下了。

    他的身上忽然崩裂了無數道傷口,愈來愈多,愈來愈密集。

    白狐劍首不理他,轉身走向了下一個對手。

    在他身後,萬化魔尊身形顫動,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身形坍塌,像是倒塌的房屋。

    這一切彷彿都在白狐劍首的算計之中,一點也不訝異。

    他在這時候,只是緩緩抬頭看向了天上,喃喃自語:「你們求劍,我也求劍,你們求得天地之間,只剩一劍,我求的卻是天地之間,萬物皆是劍,真是有些不甘心啊,也不知道你如今還在不在,不然我一定要與你把酒言歡,讓你來點評一下我苦苦求來的劍道……」

    過了很久,他才嘆了一聲:「我好久沒飲過酒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1 16:48
第九百六十五章 魔息湧動天下亂


    大戰既然一起,便是腥風血雨無數。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雙方自然也就無人會去留手,下方的修士與魔物戰成一團,自然慘烈無盡,而各方高手也皆選擇了自己的對手,無論是魔候,還是二代、三代、四代魔偶,都被眾修纏上,各自施展神通道法,詭邪異術,不顧己身,奮然戰到了一處。

    青陽宗宗主陸青官與獨角魔候惡戰半日,難分秋色,終於趁著獨角魔候心怯,得著了一個機會,一身道袍翻飛,雷電滾滾,自半空之中橫穿了過去,一掌拍向了獨角魔候後心。

    那獨角魔候也曉得厲害,悶吼一聲,忽然渾身上下無盡魔息暴漲,陡乎之間,額頭之上的獨角破開血肉飛了起來,於半空之中,散發出了點點死意,像是一朵黑色的煙花綻放了開來。

    那一隻獨角,居然也是一隻厲害的魔寶,在空中一轉,便向著陸青官擊了下來。

    陸青官心裡也是一凜,便要收勢防禦,但卻沒想到,那一隻獨角飛到了半空之中,正積蓄了最強力量之時,忽然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歪歪斜斜,向下掉來,正巧下方,正有一個身材枯瘦的老者蹲在下面抽著旱菸,抬頭看見了獨角,便笑嘻嘻的揮了揮袖子。

    這動作看起來也不怎麼神奇,但大袖一揮,迎風暴漲,偏偏那獨角就這麼輕輕掉進他袖子裡去了,半點動靜也無,這枯瘦老者則像是隨手撿了個什麼小玩意兒也似,從容淡定。

    「你……」

    獨角魔候見了這一幕,眼珠子都要飛了出來。

    陸青官也是神情一愕,有些瞠目結舌的看向了那枯瘦的老者。

    枯瘦老頭兒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客氣,少了幾顆牙的豁口十分顯眼。

    陸青官無奈一笑,向他點頭,而後目光冷冷向看了前方。

    一身將收未收的法力,索性全然激盪了起來,於空中形成了一道颶風,浩蕩蕩向前襲捲了過去,中間夾雜著無盡耀眼的雷意,結結實實將獨角魔候籠罩在了裡面,只聽得獨角魔候怒聲咆哮,痛苦掙扎,偏偏失了心血祭煉的魔寶,再無抵禦之能,生生被化成了飛灰……

    陸青官鎮殺了獨角魔候,也是氣喘吁吁,但面色卻是漸漸鎮定了下來。

    而那枯瘦老者,則根本就沒有向這邊看,他已轉過了頭去,看向了另一番大戰,在那裡,大自在天魔尊正手持大刀,迎上了背生白骨蠍尾的勾瑟魔候,這位魔候正率了一批數量不下於萬數的魔物大軍,浩浩匯蕩向著前方的天魔軍捲了過來,凶勢無敵,魔息滾滾……

    但大自在天魔尊卻只是一人一刀,懷抱花瓶,立身在了半空之中。

    他身形高大,在這時候看起來便像是一方黑山。

    「讓開……」

    勾瑟魔候沉沉開口,發出了一聲難辯雄雌的叫聲,背後的蠍尾忽然間便從背後探了出來。

    那蠍尾一出,便在空中一化二,二化四,到了最後,居然數之不清,只可以見到無數的蠍尾,有的自半空之中戮來,有的飛上了高天倒勾下來,有的從左右兜轉,也有的鑽進了地底,一路前伸,最後從大自在天魔尊背後探出,一時間,簡直就是無數不在,尋隙阺縫。

    而迎著這等詭異到了極點的攻勢,大自在天魔尊眼皮也沒抬一下。

    他也沒有什麼應對舉措,只是忽然間便提起了大刀,老老實實,毫無花哨,一刀斬下。

    轟隆!

    隨著這一刀斬下,忽然間天地之間,虛空坍塌,無盡紅蓮之火隨著這一刀向前碾壓。

    整片虛空都化作了一片紅蓮之海,虛空都扭曲了起來,那勾瑟魔候見勢不妙,一張半陰半陽的臉,露出了驚疑惶急之色,急急要逃,但又如何能從這快到了極點的一刀之下逃出,心念未起,便已被這一刀斬成了碎片,而後無數紅蓮業火如海一般,向前捲了過去。

    嘩啦……

    勾瑟魔候身後的無盡魔物,盡皆被這一片火海淹沒。

    等到火意散去,眼前只剩一片焦黑土壤,那萬餘魔物,皆已蕩然無存。

    大自在天魔尊收了刀,慢慢轉身回了軍陣之中。

    抽著旱菸的老頭子眼角抽了抽,磕一磕煙鍋,道:「也不是我說你,修行了這麼久,手段著實簡單了點,見誰都是一刀斬過去,就不知道多用點手段,便可以省些力氣麼?」

    大自在天魔尊過了一會才回答,道:「我力氣大,不用省!」

    抽著旱菸的老頭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

    ……

    一尊一尊的魔候在大戰之中殞落,其他的魔物更是難以抵禦,確如仙盟姜聖人所言,如今的仙道力量太強大了,強大到只要魔地不與神族聯手,便完全沒有抵禦仙道力量的資格,強到了就算不用之前九天十地仙魔大陣的計策,只是強行碾壓進來,也足以蕩平魔地。

    在這攻勢之前,魔地似乎無論如何絕望,無論如何憤怒,都無濟於事。

    而就算是如此,仙道一方,還有數位高人不曾出手。

    九重天女帝,一直端坐王座之上,目不斜視,似乎其他的大戰都不被她放在眼裡,她的目光所能留意的,便只有那青銅大門之前縹緲不定的魔息,那是魔主的化身所在。

    而琅琊閣閣主白悠然,在這時候也只是不經意的推衍著,似乎是看自己值不值得出手。

    仙盟姜聖人,則已經找地方坐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了一隻油膩的雞腿來吃。

    「哈哈哈哈……」

    眼見得局勢已無法逆轉,在這時候,那青銅大門之前,魔主的厲笑聲忽然響了起來,似乎有些癲狂:「好個仙道,好個神族,你們真以為可以籍這一場大戰奠定勝局?」

    隨著他的大喝聲響起,滾滾魔息忽然暴漲,不停向著空中伸展,猶如一大團扭曲不定的魔雲,在空中張牙舞爪,向著周圍展了開來。

    迎著那一大片烏雲,九重天女帝與琅琊閣主白悠然,仙盟姜聖人,同時來了些精神,略略直起了身,剛剛才料理了對手的白狐劍首與大自在天魔尊,在這時候也將目光投了過來,似乎是被挑動了興趣,想與這位魔主交手。

    倒是只有那抽著旱菸的老頭兒,在這時候穩坐如山,只是吧噠吧噠抽著旱菸。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魔主身形暴漲,卻沒有出手,而是猶如一團烏雲也似遮住了虛空,聲音陰瘆瘆的從穹頂之上傳了下來:「笑話,笑話!你們仙道這麼多年拿我們沒有辦法,難道真是因為我們與神族聯盟?哈哈,魔息不滅,天元不寧,只要魔息尚在,我們便不死不絕,今日爾等既然想要覆滅魔地,我便讓你們嘗嘗魔息四散,天下難安的滋味……」

    說著話時,彷彿以神念挑動了某種力量,周圍一時風起雲湧。

    無盡鼓蕩的魔息,像是失去了根基,開始向著周圍湧去,時時摧出巨大的漩渦。

    正在這一片魔息之中惡戰的仙道弟子,齊齊一怔,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知有多少人,臉色大變。

    原來魔主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居然直到此時,都沒有站出來一拚生死的打算,而是試圖將無盡魔息散向天元,畢竟從如今的局勢來說,他們將魔息聚於此地,對雙方其實都有好處,對於魔物而言,魔息愈濃,實力越強,而對天元而言,魔息聚攏於一地,也就可以防止它四下飛散,引亂天下。

    魔主說的不錯,魔偶可以斬殺,魔物也可以蕩清。

    但困難的,是解決魔息。

    只要他如今將魔息散去,這裡面便有無數魔物可以藉機出逃,禍亂天地。

    待到大劫降臨,他們依然可以重奪天下。

    這,才是魔地最難清除的地方!

    一開始,仙道冒險布下九天十地仙魔大陣,便是為了防止這一點出現,可無論如何,魔地已經窺見了仙道的用意,提前發難,打亂了那個計畫,所以如今已克制他不得……

    ……

    ……

    「這老鬼,果然還是沒有膽量出手!」

    下方眾修,都已察覺了魔主的意圖,便更不用說那幾位高人了。

    但出人意料的,他們卻都沒有露出什麼驚愕的表情來,最多也只是搖頭嘆息,似乎覺得失去了這個可以與東皇山道主抗衡的魔主交手的機會,而覺得有些惋惜也似……

    「早在意料之中!」

    仙盟姜聖人搖了搖頭,眼見得周圍魔息似乎已經失控,開始向著周圍散漫而去,便知道魔主已經拔去了這一片魔地的定子,與之前的魔息湖不同的是,以前仙盟也是靠著定子定住魔息,但如今,隨著魔主出現,他自己便已經成了定子,這無盡魔息,便都聚散由心。

    「如此也好,倒是可以試試那件法寶的威力了!」

    九重天女帝懶洋洋的說著,輕輕彈了彈白玉一般的手指,有意無意,回頭看了一眼。

    極南之地,似乎有隱隱的道蘊在湧動。

    仙盟姜聖人神色也變得有些感慨,沉嘆道:「上一劫元,天譴崑崙山,葬去了多少希望,但這一劫元,東皇山道主再遍邀天下有識之士,重聚崑崙山,耗盡無數心血,推衍化解魔息之法,也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信心,認定了天譴不會再降臨人間,更想不到的是……」

    「他居然,真有所得……」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3 10:51
第九百六十六章 玄天盞


    大風橫起,愁雲慘淡。

    在魔主拔去了這一片魔息之海的定子之後,整片魔地,便如浪起雲湧。

    原本被禁錮在了這一片地域裡的魔息,在這時候便忽然失控,交織撞擊,不知形成了多少可怖的大風,呼喇喇從眾人頭底之上刮過,在這一片大風裡,無數魔物被捲了起來,身不由己,隨著四下里流散的魔息向外飛去,整片戰場都已因著這片突如其來的狂風,變得一片混亂……

    這片戰場之中,就算是那無數的仙道修士,在這時候也極為艱難,修為低的根本止不住身形,就連那一艘一艘巨大的法舟,都被狂風摧得彼此碰撞,吱嘎嘎作響。

    「哈哈,你們想讓我魔地覆滅,我便讓你天元再無寧日……」

    魔主的聲音響徹在蒼穹之上,幽冥之間。

    誰也不知他真身在何處,更不知他將會隨著這無盡魔息遁向哪裡……

    因為最終準備的九天十地仙魔大陣,已經因著某種原因,被魔地看破,並且打破,所以如今的仙道就算再強,也無法嚴謹的控制住這些魔物,可以想見的是,這一次的圍剿失敗了,這些魔物將會逃向四面八方,魔主也會隱藏起來,等到大劫降臨之時,再禍亂天下!

    一念及此,不知有多少人面色焦急了起來。

    可也就在這時候,南方虛空裡,有隱隱的道蘊波動傳了過來。

    那初時像是一抹微亮的白光,再到了後來,便已像是一片白紗,而隨著那道蘊愈來愈近,這一片白紗,還在變得愈發擴大,像是一片雲在展開,遮蔽了愈來愈廣的天空……

    在這無盡黑煙瀰漫的世界,會出現這種道蘊,便不由使得眾人一怔。

    無數的目光,齊齊轉頭,向著南方蒼穹看了過去。

    「天元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沒功夫一直和你們玩遊戲了……」

    在那一片白光裡,傳來了一個平淡的聲音。

    修為低的仙道弟子這時候看了過去,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真切,而修為高的,在這時候則已經可以看到,那一片白光之中,赫然立著一位身穿卦袍的中年男子,他手裡持著一盞青銅油燈,慢慢踏著虛空而來,此人身材瘦削,面容清秀,雙眼似乎是深不見底的古井,一身道蘊纏身,無論走向了哪裡,都像是位於天地的中心,甚至說他本身便是天地。

    而他手裡的油燈,則散出了那一片白茫茫的光芒。

    與尋常燈光不同,這燈光居然像是實質性的,絲絲縷縷,在空中漫漫展開。

    「那位是……易樓之主?」

    有人認出了手持油燈的中年男子,眼神一下子變得驚喜非常。

    易樓之主班飛鳶,崑崙山玉虛宮首座。

    一千年前,東皇道主發佈仙詔,要尋找世間高人,再聚崑崙山,推衍化解魔息之法,當時仙道各方勢力其實還是反對的居多,因為這些橫跨了兩劫之人,都忘了上一劫元時發生的事情,當時正是有無數高人齊聚崑崙山,試圖推衍永遠化解大劫的方法,才遭天譴!

    上一劫元渡的如此艱難,便與這野心有關!

    而這一劫元,魔地尚存,神族未滅,正是戰勢最慘烈之時,哪怕仙道投入所有力量,都不見得可以在這一片混戰之中奠定勝局,東皇道主要在這時候抽調如此之多的力量,投入到一場風險如此之大的推衍之中去,任是誰看來,都像是一場愚蠢到了極點的行為……

    在當時的局面下,若非東皇山道主一心堅持,再聚崑崙山的事情便一定進行不下去!

    但也幸好,東皇山道主有著足夠的威望與底蘊,甚至是實力,來推行這件事。

    於是,崑崙山洞府再度打開!

    無數的世間高人,皆抱著必死之意,踏入了那空寂荒涼之地。

    開始用他們一生的心血與智慧,推衍這個虛無縹緲的結果,一去千年!

    而主導這件事的,便是當時的易樓之主班飛鳶。

    他本是堂堂聖地之主,尊貴無量,但他卻毫不猶豫的捨棄了一身尊貴,第一個入了崑崙山,立下大願,不解魔息,不出山門,成為了響應東皇山道主之約的第一位高人。

    從那之後,易樓聲名愈漸微,幾乎快要從聖地之中除名。

    很多人都說,他是賭上了一方聖地的聲名,來做這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

    畢竟,上一劫元之時,天元已經積累了許多對黑暗魔息的參悟結果,所以當時的先輩們,才認為自己可以推衍出永遠化解大劫的方法,但這一劫元不同,那歷代以來的積累,都已經毀在了上一劫元的天譴之中,所以他們等若是憑空推衍,無基建樓,簡直便是毫無希望……

    肆虐人間數萬年的大劫,憑什麼被你們千年之間推衍出來?

    因此,再聚崑崙山的事情,也曾經被人熱議了一陣子,但終究還是漸漸被人遺忘。

    世人的目光,還是轉向了與神族、與魔地的大戰之中來!

    但這位易樓之主,卻還一直在堅持……

    ……世人都快遺忘了他,直到今日!

    ……

    ……

    「哈哈,魔息不滅,天元不寧,吾要走,爾等誰能攔我?」

    那一片愁雲慘淡裡的魔主,如今已是發出了厲聲尖笑,彷彿帶了股子猖獗之意。

    隨著他的聲音震盪虛空,周圍大風更為猛烈,魔息聚散,急向著周圍散去。

    若從高空看來,便如同看到一團墨跡落入水中,正慢慢散開。

    「不必等到大劫降臨之時了!」

    易樓之主身形愈來愈近,也被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他的聲音輕輕響起,深沉厚重,面對著這已經混亂不堪的魔地,似乎也沒有半點慌亂,衣袍蕩蕩,甚至一絲魔息都沾不到他身上,隨著他愈發走進了這片戰場,便也輕輕抬手,手裡的油燈,便輕輕的向天上飛了上來。

    這一盞油燈離手,便越飛越高,燈上的光芒也越來越亮,直到這時候,一直處於驚愕之中的仙道修士才發現了這一盞油燈的特異之處,那光芒居然一絲一縷從天上垂了下來,便如絲絡,所過之後,攪蕩的狂風便嘎然而止,膨脹四散的魔息,也忽然止住了散開之勢。

    那一團正從水裡散開的墨跡,在這時候居然被凝固住了。

    甚至肉眼可見,那接近了白色光芒的魔息,在這時候居然漸漸變淡,而白色光芒則愈發的壯大,彷彿黑暗魔息的性質,正在被這光芒轉化,變成那白色光芒之中的一部分……

    ……

    ……

    一霎之間,天地間鴉雀無聲!

    不知多少目光,都傻傻的抬頭,看著那一盞半空之中的油燈。

    反應再慢的修士,在這時候也發現了油燈的不尋常之處!

    除了魔偶,居然有別的辦法可以定住魔息,甚至還可以轉化魔息?

    對於如今與魔息鬥了三千年,對魔息異常瞭解的天元修士來說,這簡直就是不可思異!

    ……

    ……

    「這……這是什麼?」

    天地之間,不知多少人驚到說不出話來。

    第一個開口的,反倒是魔主!

    他聲音都已經變了調,驚惶無定,甚至發顫,問出了一句。

    易樓之主也在抬頭看著那一盞青銅燈盞,他看著那油燈裡垂落的光芒絲絲縷縷,不停的蔓延了出去,要將整片魔地的魔息都定住,目光漸漸變得柔和,還有一些欣喜,過了良久,才抬頭向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道:「這便是我們齊聚崑崙山參衍千年的最終結果!」

    他的聲音清清朗朗,似是在說給魔主聽,但又像是說給周圍所有的修士們聽。

    「山中千年,無盡心血,集世間無盡智慧,總算不負眾望!」

    易樓之主班飛鳶的身形,在這時候顯得無比高大,佝僂的身形挺直,袍服飄飄,一派仙風道蘊:「此為玄天盞,有此一寶,魔息再非無可化解之物,而此寶,便是我……」

    他抬頭看天,彷彿在說給某個人聽:「……帶人做出來的!」

    「有了此寶,今日,便是魔地消亡之日!」

    「也是天元亂局,終將絕滅之時……」

    「……」

    「……」

    相比起仙道十尊而言,易樓之主班飛鳶的修為並不算高。

    他只有化神高階境界,但他說出了這話時,身形似乎比天還要高。

    而聽著他的話,一種無法抑止的激動之意,從場間眾修的心間升騰了起來……

    ……歷代大劫,無盡生靈殞落,皆是因為魔息!

    ……而如今,人間真的有了對抗魔息的方法?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3 10:55
第九百六十七章 這樣的人間沒意思


    「這是怎麼回事……」

    一片寂寂虛空裡,久久無人開口,只是呆呆抬頭,看著那一盞清燈。

    那絢麗的白光,似乎有著某種神異,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但也就在此時,一聲厲聲咆哮響了起來,西方偏北的一片虛空裡,魔息滾滾,似乎空無一物,但也在這一盞清燈飛到了九天之時,那一方區域,忽然間法則紊亂,黑霧蕩蕩,赫然有一尊身高十丈,頭戴黑色王冠,身披白骨甲的魔偶衝了出來,急急撲向了易樓之主。

    他口中沒頭沒尾的吼了一句,也不知是向誰說的。

    但一身凶狂,卻作不得假,怒極狂凶,挾無盡魔息直衝向了易樓之主班飛鳶。

    魔息已被定住,他也逃不出去,否則一定會露了真身所在,因此,他直接選擇了出手。

    迎著魔主狂攻,易樓之主的臉色頓時微變。

    他只是化神高階修為,當然不是這堂堂太厄魔主的對手……

    不過,好在這時候,身邊忽然有紅影微動,一位身著紅袍的身影出現在了他身前,九重天女帝聲音輕柔,微微一笑,道:「班道兄,你風光這一會也夠了,剩下的留給我們吧!」

    易樓之主後背都已經濕了,其實有點後悔不該走到最前面來。

    聽得九重天女帝如此一說,便故作鎮定,拱了拱手,快速後退。

    「小小丫頭,也敢攔我?」

    太厄魔主既已無法遁逃,便也顯露了一身凶狂,無盡魔息排山蹈海一般向前湧了過來,直將天地虛空,一寸一寸的碾壓,崩碎,這已然是一種強橫到足以突破這片天地的力量,在這力量面前,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真正的安然無恙,更不用說是身形單薄的女帝!

    「不得一人心,但為天下尊!」

    九重天女帝,卻只是低頭輕嘆,而後猛得抬起了頭來!

    在這一霎,她看起來十分單薄的身形,便像是忽然頂天立地。

    或說是,她的某種氣機,已與天地融為一體,高高在上,俯視著人間,無比尊貴!

    她是九重天女帝,世間最尊貴的帝王!

    纖纖玉手抬起,便如三千年一般的纖嫩,分別向前指出。

    轟!

    黑色與金色兩種力量,像是兩條大江,迅疾無比的撞在了一起,一時間狂風大作,虛空蕩蕩,大地龜裂,直接湧出了岩漿,蒼穹之上,風雲流轉,被震出了道道裂紋……

    一擊之下,太厄魔主攻勢如狂,但還是被阻了下來。

    九重天女帝臉色微微泛白,但更多的卻是一片的冷傲。

    「我本就是要拔尖的人,這位太厄魔主,當然要留給我!」

    鎮得兩尊天魔,女帝輕聲一笑,抬步上前,手捏皇印,擊向了太厄魔主。

    畢竟過去三千年了,一切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從三千年前開始,她眼裡便沒有了柔情,只剩了霸道。

    而與此同時,在太厄魔主身後,一道孤削身形出現,正是白狐劍首,他身形慢慢向前走來,身周開始颳起無盡的狂風,這狂風籠罩之處,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已被絞得粉碎。

    左側,大自在天魔尊關傲,手提大刀,身上燃起紅蓮之火,一步一步上前走來。

    右側,八荒城主韋龍絕,手提兩道銀槍,死死盯住了太厄魔主。

    更遠處,琅琊閣主白悠然盤坐在了馬車之中,慢悠悠的觀戰,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在他們眼裡,這凶狂無盡的太厄魔主,倒像是一尊最讓人眼饞的獵物……

    ……

    ……

    「這與你說的不一樣……」

    太厄魔主怒發如狂,迎著諸位仙道高手,他心裡像是在燒著一團火。

    如今魔息被定,他也已經方寸大亂,口中咆哮著,不知說與誰聽。

    被四大仙道高手阻住,更像是讓他感受到了某種侮辱之意,眼中怒火似乎要噴了出來,聲音壓抑如地底醞釀的岩漿:「吾乃魔地之主,吾乃天生之王,就算要戰,爾等也皆非我對手,把那東皇道主給我喚來……」

    但他的聲音,似乎沒人聽。

    九重天女帝、大自在天魔尊,八荒城主,白狐劍首,都很認真的盯著他。

    「滾開!」

    事已至此,太厄魔主心間,似乎有些不甘之意。

    但他終於也不再忍下去,像是心裡做下了某個決定,忽然間回過了身來,身後無盡魔息,猶如萬丈披風,忽然間橫在了身前,便像是忽有一座無邊魔海出現在了他與東皇山道主身前,而後他猛得向下一拍,周圍便出現了一座一座無窮無盡的黑色大門,各有濃重魔霧湧出。

    那黑色大門,共有十座!

    而從裡面衝出來的,皆是一團一團變幻不定的黑雲。

    那黑雲似乎有著自己的生命,誕生了無盡法則,無聲向著周圍四尊吞噬而來。

    不知有多少人見到了那黑雲之後,直駭的臉色煞白。

    「天魔……」

    「他居然足足馭服了十隻天魔……」

    喊出了這些話時,無數的修士,連聲音都是顫抖著的。

    身為世間僅存的第一代魔偶,統領無盡魔物與仙道交戰三千年,與東皇山道主交手三次而不死,甚至還可以傷到東皇山道主的存在,這位太厄魔主,當然不是可以小覷的角色!

    某種程度上,他就是如今天元魔息的代表!

    哪怕如今這一片魔地,都已被玄清盞給定住,他無法借魔息遁逃,但如今拚死之下,發起了火來,卻也十分的可怖,便如天魔,這本是大劫來臨之時,最為可怕之物,但誰能想到,他居然一下子便馭服了十隻,在這時候,同時釋放了出來,其凶威之可怖,得見一斑。

    轟隆隆!

    隨著那十隻天魔衝向了周圍,太厄魔主也是厲聲沉喝,手捏魔印,一動之下,所有還沒有被玄清盞徹底定住的魔息,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膨脹呼嘯,襲捲四方,千變萬化,僅僅是他一個人,攪起的混亂,卻似乎比剛才那一場大戰初掀起時更盛……

    在這一片魔息之中,修為低些的仙道弟子,都已站立不穩,有些被狂暴的罡風捲住,身形直接被撕裂,巨大的法舟彼此碰撞,出現了道道巨大的裂痕,各方道統之主見狀,急急飛身而起,施展偌大法力將他們護住,然後咬緊了牙關,護著這些弟子們退出這戰圈。

    四大仙尊與太厄魔主一戰,其凶威之盛,已遠非他們這些人可以摻與。

    甚至都沒有足夠的底氣去觀戰。

    ……

    ……

    「誰能想到,結果居然是這樣……」

    如今還有資格留在不遠處觀戰的人,已經極少,其中一部,便是神族大軍。

    到了如今,他們其實已經沒有太多出手的必要,甚至說,這一次他們過來,也沒想著真要出手,仙道的力量已經足以覆滅魔地,他們只是身為新的盟友,過來觀戰一場而已。

    不過,饒是心裡做足了準備,他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從一開始因為九天十地仙魔大陣被發現的失利,再到強行碾壓,再到魔主遁逃,而後易樓之主持玄天盞出現,定住魔息,一樁一樁的事情,使得他們腦子都快有些轉不過來了。

    眼見得,如今太厄魔主已無法逃脫,只能臨死反撲,他們也一時心冷。

    太厄魔主的修為與力量當然極強,更有十隻天魔相助,而且如今這一片魔地之中,雖然有近半魔息被禁錮,但還有很大一部分可以供他驅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一人之凶狂,足以攪動天地,只是無可奈何,他如今面對的對手,也實在太強了,都已是世間仙道里最頂尖的。

    四大仙尊齊齊出手,他又怎麼戰?

    更關鍵的是,玄天盞便在半空之中,正定住越來越多的魔息。

    消耗下去,他的力量便也會愈發受殞。

    也就是說,太厄魔主之死,幾乎是必然的……

    一念及此,他們便看向了空中的那一盞油燈,眼神更是古怪。

    只是三千年而已,天元便推衍出了這等異寶?

    那自己的祖上,在天外天三萬年,又做了什麼?

    天元,這一方仙帝最後一定要護住的祖地,究竟和天外天有什麼不同?

    ……

    ……

    魔主厲聲咆哮,但已敗局初現。

    周圍魔物如狂,但也潰不成軍,被外圍仙道修士斬殺。

    就算是那最為無解的黑暗魔息,都已被玄天盞鎮住,一絲一縷的化解……

    魔地,終究還是要滅了!

    混戰了三千年的天元,終於要迎來一個新的格局!

    更為重要的是,被魔息糾纏了不知多少年的天元,總算要擺脫了……

    沒人意識到的是,在這最後的時刻,一輛馬車裡,琅琊閣主白悠然慢慢的走了出來,他雙手背在了身後,看了一眼遠處正被四大仙尊圍住,窮途末路的太厄魔主,又看了一眼如今已遠遠退到了外圍,剿殺著潰逃魔物的仙道弟子,然後抬頭,看向了這滾滾魔息……

    到了最後時,他看向了那半空裡的一盞油燈!

    然後他輕輕點了點頭,自語道:「是時候了……」

    說罷了這話時,他忽然抬步上天。

    一身袍服獵獵作響,滾滾蕩蕩,掀起無盡道蘊,他的身形,一步踏上了高天,周圍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到了那玄天盞之前,然後一把握下!

    這時,無人聽到他的低低自語:「這樣的人間,真沒意思!」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3 14:40
第九百六十八章 他的弟子


    「他在做什麼?」

    本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四尊大戰魔主身上的眾修,忽然間便看到了琅琊閣主白悠然出其之意之下一步上天,伸手抓向了玄天盞的一幕。

    這件事發生的猝不及防,無論是內是外,各方修士與神族,頓時一個個愣了愣神,抬頭向著他看去,還有很多人,下意識的反應裡,只以為這琅琊閣主是為了掌御玄天盞,好更快的消融魔息。

    飛身來到了玄天盞旁邊的琅琊閣主白悠然,大袖飄飄,張開五指,輕輕向著那玄天盞按了過去,大手之上,有道蘊纏繞,似真如幻,像是引動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足以將一切都包容進去,只是這麼輕輕一抓,便已顯露了他的非凡修為,已有了某種掌御乾坤之意!

    「錚!」

    但隨著他這一掌抓來,那玄天盞也忽然生出了某種反應。

    燈盞之上,白芒大作,猶如湧泉,急急向著周圍震盪,要將他這一掌震開。

    連周圍的虛空,都被震盪的顫顫巍巍,波紋也似,無盡黑暗魔息,也像是狂潮一般的洶湧了起來,不知有多少在魔息之中被定住的魔物,都被這震顫之力撕碎,化作了片片不會流血的碎骸。

    既為崑崙山眾修千年心血參衍出來的異寶,當然也有自己的威能。

    這玄天盞看似孤伶伶飛在半空之中,無人掌御,但它自己卻也有著極為可怖的神威,但凡有某種力量接近,它自身的力量,以及它可以引動的魔息力量,便都被觸發了開來。

    易樓之主班飛鳶將它祭在半空之中,而不是掌在手裡,也是這個原因。

    而將此異寶煉成這般模樣,最初的原因,還是用來提防魔主會不顧一切打碎它的可能的。

    「你們也就只能將它煉到這種程度了……」

    但是琅琊閣主意識到了這玄天盞的異變,臉色卻是古井無波。

    似乎這玄天盞的一切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五指依舊張開,輕顫抖了起來。

    每一顫,都是一道符印,前前後後五指劃出了數千道符印,每一道符印都留在了指間,遠遠看去,便可見他手裡一下子出現了無數道符印神光,互相交織,影響天地法則,使得他五指之間,似乎出現了一片無盡的虛空,那玄天盞的力量,都被引進了那片虛空裡……

    而他的手掌,則趁著玄天盞的力量被引開,一把握了下去。

    「喀……」

    他握住了玄天盞,那一盞異寶嗡嗡作響,似乎想從他指間飛走。

    可是他五指力量何其之大,生生在這異寶表面,捏出了一個深深的五指印記。

    玄天盞沒能逃掉,被他掌御在了手中。

    「你……你……」

    遠遠望著這一幕,易樓之主班飛鳶已滿面驚怒,連聲大喝。

    若是別人,當然沒有這麼容易將玄天盞拿下,可是琅琊閣主白悠然可以。

    因為在參衍煉製這玄天盞的過程中,琅琊閣本來幫了很大的忙,也瞭解很多內情。

    轟隆隆!

    再下一刻,玄天盞之上垂落的白光,忽然飛快的收了回去,盡數歸於玄天盞之內,而周圍本已被定住了大半的魔息,也忽然間再次失控,其勢比剛才更為洶湧,像是被定在了半空裡的海水,如今猛得掉落了下來,其自身的力量便已經很是可怖,掀起了滔天巨浪……

    無盡的魔物,甫得自由,立時隨著四散的魔息向周圍奔逃。

    而那些本來守在了外圍,絞殺著一切逃出來的魔物的仙道弟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魔息衝擊得陣形大變,有許多弟子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直接被這魔息衝擊的大口咳血……

    「哈哈,你總算還是出手了……」

    而已經被四大仙尊逼到了死解的魔主,在這時候也發出了一聲興奮大吼,魔息不再被定住,他一身力量也隨之大漲,再加上四大仙尊也沒想到會有此異變,出手之時稍慢,更是被他得到了機會,身形變化,融進了魔息之中,急急逃到了北方上空,隱在魔息裡得意大笑。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一片大亂裡,無數人目光急迫,看向了空中的那位老人。

    此時的琅琊閣主一身白色儒袍,手握玄天盞,面無表情,緩緩掃視著四方。

    本來已經被逼入絕地,徹底覆滅的魔地,就此出現了轉機。

    一番謀劃付諸東流,只是因為這位老人的出手。

    但無人能夠想得明白,他可是堂堂聖地之主,琅琊閣主,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手?

    尤其是四大仙尊,在這時候臉色都已經變得極為難堪。

    九重天女帝森然向前踏出了一步,冷冷看著琅琊閣主,低喝道:「原來是你!」

    周圍眾修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還好白狐劍首也在這時候開口了,慢慢道:「這一次圍絞魔地的計畫,乃是七大聖地與仙盟聯手制訂,不僅要將魔地徹底覆滅,還要將這一戰的損失降到最低,但沒想到,這一戰還沒有開始,便被魔地做好了準備,剛才我們便一直在懷疑,為何會提前洩露了消息,本以為是神族所為,看樣子,這次倒是冤枉了他們……」

    西方的一側,神族大軍臉色都有些不自然,但也有些恍然明了之意。

    而在外圍,青陽宗弟子在這時候也都臉色微驚,難以理解的看向了琅琊閣主。

    青陽宗與琅琊閣向來交好,互助極多,等若聯盟。

    青陽宗在這一戰裡深入魔地,想要立下偌大功德,但卻因為消息洩露,倒險些前鋒軍全部覆沒,因此青陽宗也是最早猜到有人洩秘之人,只是誰能猜到,這洩秘的是琅琊閣?

    琅琊閣為何會這麼做?

    ……

    ……

    「不錯,做出了這些事的,是我!」

    而迎著周圍諸天裡無數的質疑目光,琅琊閣主神色不變,慢慢開口,他甚至是懶得解釋,只是承認了這個事實,然後他便抬起了頭來,向著周圍掃了一眼,忽然間袍袖輕輕一揮,在他身後,赫然有無盡黑色經文顯化,幻化出了一卷黑色的道書,若隱若現浮在空中。

    而隨著這一卷道書的顯化,周圍魔息,便如同沸騰了的水,一下子便湧出了無盡的力量,咕咚咕咚向著周圍捲了過去,其力量甚至比魔主掌控之時還要強,這無盡魔息在他手裡,彷彿變成了真正的武器,千變萬化,或是刀劍,或是槍戟,森然可怖,橫掃向了四周。

    迎著這一番突變,周圍眾修都出意不易,臉色大驚。

    位於這片戰場最中心處的四大仙尊,皆是急急聯手在一處,各施法力護著自身,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僅要提防這異變的魔息,更是要留神潛伏於暗處的魔主前來偷襲……

    而對於其他道統而言,則急急護著自家的弟子後退。

    只是,這魔息如此狂暴,卻明顯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抵擋得住的,眼見得魔息湧到了身前,分明便是各門各派都要損失慘重的模樣,尤其是首當其衝的神族,他們本來就在觀戰的時候距離最近,再加上如今也不知琅琊閣主白悠然是有意還是無意,更多力量向他們湧來。

    一時之間,他們已被完全裹挾了進去,完全被魔息籠罩。

    「不好!」

    眼見得神族便要損失慘重,卻恰在此時,神族大軍之中,有三尊金身神人及時衝了出來。

    他們沉聲大喝,也顧不得再有什麼隱藏,三個人各自祭起了一面大旗,呼嘯嘯展了開來,一時只見得金光燦燦,無比耀眼,像是三片巨大的流火,遮住了周圍大半的虛空……

    無盡魔息衝擊而去,撞到了那大旗之上,居然被反彈了回來,散溢向了四方,與周圍的魔息匯聚於一處,一浪疊加了一浪,凶勢更強,浩浩蕩蕩的向前南方衝了過去。

    而南方首當其衝的,便是青陽宗弟子。

    半空裡的琅琊閣主白悠然見到了這一幕,似乎眼色也微微一變。

    但已經到了這時候,他卻沒有在做別的什麼。

    「諸弟子速退……」

    也在這時候,青陽宗宗主陸青官臉色大變,沉聲厲喝,深吸一口氣衝向了前去。

    雙臂展開,分明已打算以自身護著道統……

    「嘩!」

    不過也就在此時,南方的天空裡,忽然有一道流光衝來。

    那一道流光,來的極快,頃刻間便衝到了陸青官身前,流光散溢變化,卻化作了一面巨大的盾牌,那盾牌之內,法則交織,居然像是一方天地,結結實實攔在了青陽宗道統之前,無盡洶湧的魔息,盡皆撞到了那盾牌之上,卻被盡數擋下,沒有一絲突破防線……

    青陽宗主陸青官險死還生,鬆了口氣,轉過了身去,臉色便是微怔。

    來者是一個氣蘊深厚的中年男子,身上穿了一件灰袍,披散了頭髮,他一步步走來,似乎一步便到了眾修面前,立身於虛空之中,便像是身形已然高大到超越這番天地……

    「那是……」

    「……東皇道主,他真的來了!」

    周圍變得壓抑了片刻,旋及響起了無數驚訝聲音。

    「你果然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東皇道主沒有看向別人,他大袖垂落,目光只是看向了琅琊閣主白悠然,聲音古井無波,但眼底卻難掩些許失望之色:「你是他的學生,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似乎並不意外東皇道主的現身,琅琊閣主白悠然抬頭看向了他。

    然後他笑了笑,道:「我不僅是他的學生,我還是我父親的兒子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4 17:29
第九百六十九章 走誰的路


    「三千年過去,你還沒有忘掉!」

    世間第一人東皇道主聽了琅琊閣主白悠然的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慢慢向前走了過來,聲音平靜,卻帶了些無奈,道:「古人舊事,都已成了過去,為何獨你仍放不下?如今已是一劫過去了,魔地肆虐三千年,總該到了清剿乾淨的時候,你卻偏要在這時候做出這等選擇,難道真就為了三千年前你父親的仇怨,便不惜拋卻一切,成為世間公敵?」

    聽得東皇道主的話,場間所有人,皆是微微一怔。

    在仙道眾修眼裡,琅琊閣向來是名聲最好的盛地之一,那閣內無窮典藉,琅琊閣向來大方,不知有多少散修出身的修士受過琅琊閣的恩惠。而且在崑崙山參衍化解大劫一事,在與魔地和神族的大戰裡,琅琊閣也一直出力甚多,聖地之名,無愧於實。

    這也是之前無論是誰,都沒有去懷疑過這位琅琊閣主的原因。

    甚至直到現在,很多修士都不明白這位德行兼備的琅琊閣主為何會有這番變化。

    只有一些老輩修士,還記得三千年前在琅琊閣前發生的舊事。

    還記得當時琅琊閣險些被徹底覆滅,而上一代琅琊閣主則被迫自裁謝罪的事情……

    當時那位琅琊閣主的腦袋,便是如今的閣主親自捧出來的。

    而當時率領了那諸多修士打上琅琊閣的,便是如今的東皇道主!

    ……

    ……

    「你以為我是為了私仇?」

    東皇道主的話,已是十分的誠懇,但出人意料的,琅琊閣主白悠然卻忽然有些譏誚的抬起了頭來看著他:「你以為我是忘不了父親被你們逼死的事,所以才要來報復天下?」

    東皇道主沉默不語,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其他的修士,也皆是這般模樣,有些不解琅琊閣主的話。

    除了報復天下,還能是什麼?

    「我的父親,和我的先生,都是不了起的人!」

    琅琊閣主白悠然忽然笑了起來,他已這般年邁,但這麼一笑起來,卻似乎還帶了些小孩子對長輩的崇敬之意,甚至是有些自傲:「所以我也沒有這麼狹隘,對於我如今要做的事,我確實謀劃了很久,隱忍了很久,足有三千年,但並不是為了要去報復什麼人……」

    他的目光掃過了東皇道主,也掃過了場間眾修,與遠處的無盡山河。

    「我要做的,不是報復這天下,恰是拯救這天下!」

    他很坦然的說出了這句話。

    周圍立時出現了無盡的訝然目光,每道目光,都浸滿了深深的不解。

    「你們衍化出了玄天盞,你們要覆滅魔地,所以你們覺得已可以對抗大劫?」

    琅琊閣主白悠然則輕聲開口,目光看向了東皇道主時,似乎帶了些譏誚之意,聲音也微微發沉:「別再自欺欺人了!」說著話時,他忽然抬起了手來,在他的手裡,還握著那玄天盞,在他五指緊扣之下,玄天盞正嗡嗡作響,時時有絲絲縷縷的白光溢了出來,極是詭異。

    「你們煉出了這麼一個破玩意兒,就大言不慚說自己已經化解了大劫?」

    琅琊閣主滿目冷嘲,彷彿是在嘲笑整個天下:「大劫已存在無數年,多少能人異士都想化解大劫,但結果又如何?你們這麼幾個人躲在了崑崙山推衍千年,便定要說自己可以化解大劫?那你們把其他人又當成了什麼?呵呵,我知道你們手裡有我的先生從天外送來的仙道典藉,從那上面找到了許多靈感,只是……就連天外,都已經被魔息覆滅了啊……」

    「你們所謂的化解之法,又值幾個錢?」

    「……」

    「……」

    東皇道主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冷峻。

    同樣臉色難看的,還有神族三大神王與諸位天元的仙尊高人。

    如今大部分的天元修士,只知道人間之事。

    他們只知道人間每三千年降臨一次大劫,最多知道這大劫降臨與神族有關。

    但他們這些人瞭解到的真相當然比旁人更多,他們早就已經從神族口中知道了真相!

    知道天元的大劫,不過是殘破三十三天魔息散溢而來的一部分而已,真正的災劫,沒有墜落人間,或是說還沒有墜落人間,真正的災劫,天元一直都還沒有正面碰上過……

    「這玄天盞我也瞭解!」

    琅琊閣主白悠然不論別人怎麼講,只是自己慢慢說了下去,掃了一眼手裡的玄天盞,冷笑道:「不過是一件可以借魔息成長的母寶而已,你們以魔息養它,看起來可以化解魔息,甚至定住魔息,但只解其表,無化其源,魔息仍然在,只是化作了另一番模樣存在而已,何必自欺欺人,就算你們能夠用它來擊潰魔地,難道還真能用它來真正的化解大劫?」

    「比起神族的大天羅旗,邪皇手裡的飲血妖刀,此寶也沒什麼異處……」

    「……」

    「……」

    聽得琅琊閣主的話,場間無數修士,皆像是被臨頭潑了一盆冷水。

    剛才易樓之主祭起那玄天盞時,他們皆心間狂喜,畢竟看到了此盞定住魔息,甚至在煉化魔息的一幕,還真以為崑崙山已經煉製出了一件可以克制黑暗魔息的異寶……

    ……但結果,居然是假的?

    ……又或者說,不是假的,只是用處沒那麼大?

    針對魔息,各方高人,都一直在參研著各種各樣的寶物!

    尤其是這三千年來,連番大戰,使得他們一直要與魔息打交道,因此許多可以抵禦,或是某種程度上稍稍克制、利用魔息的法寶都應世而出!

    便如神族,他們來到了人間三千年,便也煉製出了三道大天羅旗,便是之前他們用來抵禦魔息的金旗,此旗一展,可以將魔息抵擋,甚至反彈,乃是抵禦魔息的聖物。

    而那邪皇手裡的飲血妖刀,而是上一個劫元流傳下來的借魔息生長的異寶!

    聽琅琊閣主的意思,這玄天盞,其實只是與這兩樣異寶差不多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迎著琅琊閣主的話,東皇道主與易樓之主,居然都沒有反駁……

    「終究這一切,只是虛侫而已……」

    琅琊閣主低聲說著,似乎有些無奈的看向了頭頂之上的蒼穹,聲音也變得有些蒼涼:「所以如今你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笑話,都只是暫時的寬慰而已,天外的真正大劫,終究還是會降臨,與其帶著這微弱的希望去死,倒不是真正的早作打算,走上那條希望更大的路……」

    場間虛空寂寂,無聲吱聲,悄無聲息。

    只有東皇道主,在這時候忽然向前踏出了一步,道:「什麼路?」

    「我父親的路!」

    琅琊閣主白悠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路!」

    東皇道主聞言臉色微沉,怒意微盛,過了半晌,才沉聲道:「轉生之法,早已不在人間!」

    「我已經重新參悟了出來!」

    琅琊閣主白悠然說的很是輕鬆,將無盡的心血輕輕一筆帶過,笑了笑,道:「先生沒有將轉生法留在人間,或是他留下了,卻被你毀掉了,但也沒關係,我確定了父親的路是正確的,於是我便按著父親的路去走,我創出了新的轉生法,也做好了賜給這世間的準備!」

    嘩……

    周圍各大道統與聖地聞言,忍不住又是一陣騷亂!

    黑暗轉生法的傳說,早在三千年前便出現過,還鬧出了一陣大亂子。

    那時候正是魔偶勢大,大劫降臨之時,人間有許多勢力都在苦求黑暗轉生法,為此甚至不惜倒逼東皇山,險些使得人間分裂成兩半,但也就是在那時,東皇道主與邪皇、洗劍池、八荒城聯手,不斬魔偶,先斬人間,直將那所有要求黑暗轉生法的人殺的血流成河……

    誰都不知道那一役死了多少人,只知道血腥味衝天而起!

    也是在那一役之後,黑暗轉生法成為了人間禁忌,再也無人敢提起。

    但如今,琅琊閣主居然又重新提起了這個名字?

    東皇道主的臉色已然變得極為難看,身周圍的氣勢開始緩緩升騰了起來。

    「因為你是他的學生,我才沒有提前殺你!」

    他慢慢開口,像是最後的通牒:「但你總該明白,人間不會接受轉生之法!」

    琅琊閣主白悠然聽著這話,只是輕輕笑了笑。

    他很輕鬆,微笑道:「沒關係,我已經想到了如何讓人間接受!」

    在他說著這話時,身後的黑色道卷,愈發的顯眼,彷彿夜幕,遮住了天下。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5 15:00
第九百七十章 三道鞭痕


    「若是如此,那便沒什麼好說了!」

    東皇道主與琅琊閣主目光對視,過了很久,才低聲開口。

    他們兩人的交談很簡單,也似沒有什麼火氣。

    言語裡可以傳達的東西很簡單,更多的東西只在他們心裡。

    對他們兩個人而言,這三千年的時間間隔似乎也算不得什麼,自從三千年前東皇道主率眾打上了琅琊閣,在白悠然托著自己父親的首級從閣內走出來時,這種因果便已經定下!

    哪怕三千年來,他們二人誰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卻也一直沒有人忘記……

    琅琊閣主白悠然顯然不是一時起意,東皇道主也無從選擇!

    事實上,之所以會說這些話,也是因著另一個人的存在,不得不最後勸說。

    但既然勸不動,那便只有一個辦法!

    一種無形的氣機開始自虛空裡呼嘯,暗流湧動,整片天空都似乎因此而變得肅殺!

    不知有多少人察覺到了東皇道主身上的氣機,都臉色微變,緩緩後退!

    他是仙道十尊之首,當之無愧的天元第一人。

    在這三千年裡,東皇道主便是天元當之無愧的神話,無論是他在三千年前,天元生死存亡之際,一步踏入大乘境,苦守魔邊一線,給了天元喘息之機,還是他在後來天元與魔偶、神族的大戰裡,屢定乾坤,道定天下,又或是他在後來,強行重開崑崙山,聚攏天下無數有識之士,共同推衍化解魔息之法,都是功德無量之事,皆奠定了他這天元第一人之名。

    當然,更不用說的,便是他的修為。

    仙道十尊之中,無一不是修為通天,立身於世間巔峰之人。

    但他這天元第一人,卻更為神奇,三千年前,他是第一個踏入了大乘境界的人,也是後來點化了許多大乘修士的人,再後來,更有傳聞,他潛心修為,早就已經突破了大乘境界,只是,突破了大乘之後的境界,實在太過玄奧,卻已經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揣測的了。

    這樣的人,便是無敵的存在。

    而他,如今明顯已經動了殺機了,周圍天相都隨著他殺機的出現而風起雲湧。

    誰都不知道他出手的時候,會引發何等樣的異變!

    而迎著東皇道主的殺意,周圍的修士都已滿面驚恐,悄然退開,遠離這片區域。

    甚至是白狐劍首,九重天女帝等仙道至尊,在這時候也是凝神以待。

    可是正面承受著這殺意的琅琊閣主白悠然卻表現的很輕鬆,這種輕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有意義的,心情似乎與三千年前,不得不親手托著自己父親的首級走到琅琊閣外時的驚慌顫抖恰恰相反,那時的他心裡有多少恐懼與憤怒,如今的他便有多少從容與冷靜……

    「你手裡的玄天盞是為母器!」

    東皇道主看著白悠然,聲音沉沉響了起來:「只有煉化了這一片魔地,玄天盞才會成長,成為真正可以克制魔息的仙寶,所以包括你在內,所有的人都以為毀了這玄天盞便可以毀了崑崙山這千年來的心血,但這本來就是引誘你出手的誘餌,玄天盞一開始便煉出了兩盞,所以你毀了這一盞,也於事無補,魔地還是會覆滅,魔息還是會消散,琅琊閣也會亡!」

    他神情很坦然的說了出來。

    身為東皇道主,世間第一人,他自然不會沒有對琅琊閣留心。

    或許世間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琅琊閣主,但是他會,他一直都在做著準備。

    或許真如他所言,只因為琅琊閣主是那個人的學生,所以他才一直容忍至今。

    當然,容忍不代表他沒有做準備。

    這一次琅琊閣主趁著魔地覆滅在即之時大搞文章,先是洩露了仙道的攻伐計畫,又在玄天盞被祭起之後,忽然將其搶在手中,當然是為了毀掉崑崙山的心血,這個時機倒是拿捏的不錯,只是東皇道主既然早有準備,便不可能不留下後手,起碼這玄天盞不是惟一的。

    「我當然知道你早有準備!」

    聽了東皇道主的話,琅琊閣主白悠然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他甚至絲毫不為所動,笑的淡然:「只是這一次我沒有留後路!」

    頓了一頓,他才輕聲解釋:「是沒有給這世間留後路!」

    在他說著這話時,他身後的黑色道卷,愈發的真實,愈發的療闊,緩緩展開,似要將這整片魔地遮住,彷彿是這黑色道卷,比周圍充斥的濃郁魔息,還要更為濃郁……

    東皇道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微變。

    「對不住了!」

    他忽然低聲開口,也不知是說給琅琊閣主聽的,還是那個不在人間的人。

    於此一霎間,他陡然之間,袍服展動,身形在這一霎彷彿成為了天地的一部分,抬手之間,蒼穹都拉低了無數,一種漫漫天地之力,自四面八方湧來,彷彿大江匯聚,絲絲道蘊蒸騰而上,在他的頭頂,形成了朵朵鮮花一般流雲,一路鋪展,徑直向著琅琊閣主衝去。

    在這道蘊面前,就連魔息,也被強行分開。

    所過之處,皆是吾掌之域!

    畢竟是仙道第一人,他這一出手,便已展露出了常人所不能想像的境界。

    尋常大乘修士,也只是以身合天地而已。

    但他如今,卻給人一種已然超脫了天地之意……

    「你知道該怎麼做!」

    但是迎著東皇山道主的一身仙威,琅琊閣主白悠然卻表現的很是淡然。

    他沒有出手抵禦的準備,甚至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只是輕輕開口,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只希望你,莫要讓我失望……」

    太厄魔主知道琅琊閣主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他也是臉色一陣扭曲,然後狠狠咬牙,一聲低吼之後,忽然間身形變幻,掀起無盡魔息,直向前東皇道主迎了過去,周圍黑霧如瀑,逆轉倒流,如淵似海,攔在了東皇道主的道蘊之前,周圍虛空劇烈收縮,擠壓,使得這一片魔地之內的虛空,像是一張被人折皺了的紙,突兀的橫亙在了東皇道主的面前……

    能夠攔下東皇道主,或說暫時阻止他的,當然只有太厄魔主。

    誰也不知道太厄魔主此前曾經與琅琊閣主白悠然達成過什麼協議,但太厄魔主也曉得眼前的局勢,他並沒有太多選擇的機會,所以在這時候,他也只能替白悠然擋在了身前。

    「嘩……」

    一場滔天大戰便突兀暴漲,襲捲整片魔地。

    單純論起實力,太厄魔主或許不如東皇道主,但如今畢竟是在魔息之間。

    起碼,他可以撐上一小段時間。

    而琅琊閣主白悠然,則明顯是要趁這段時間做些什麼。

    「該出手了!」

    而在這時,白狐劍首、九重天女帝、八荒城主等人,則也對視了一眼,聯手向前衝來,太厄魔主雖然攔下了東皇道主,但卻忽略了他們,對於他們來說,誰都不想向琅琊閣主出手,因為某種程度上,琅琊閣主也算他們半個晚輩,但事已至此,卻也別無選擇了。

    「嗖」「嗖」「嗖」

    三道神芒交織而來,打向了琅琊閣主。

    四大仙尊裡面,除了大自在天魔尊之外,另外三人皆已聯手攻至。

    迎著三大高手聯手,琅琊閣主在這時候,卻也表現的很是從容,他雙臂一振,周身忽然便有無盡符篆飛起,一時間半空之中,皆是盈盈紫意,身為琅琊閣主,如今的他,本來便是這一方世間最了不起的大符師,再加上如今的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因此這一出手,便是漫天紫符,每一道紫符,都蘊含著一道法則之力,在這時候交織成陣,便像是一方天地!

    「嘩!」

    但這漫天紫符,在三大仙尊面前,也只是撐得一隙時間。

    短短的時間,只容得琅琊閣主走出一小段距離。

    看起來沒用,但在這局面下,這一小段距離,卻也足夠了。

    就在三位仙尊面前,忽然金光耀眼,三道巨大的金旗展現,橫過了偌大虛空,將他們完全攔在了外面,以這三道金旗之廣,就算是他們,也無法在急切之間,突破此防……

    「爾等……」

    遇著這金旗,九重天女帝滿面驚怒,沉聲厲喝。

    她萬萬沒想到,神族三聖會在這時候出手,將她們攔在了外圍。

    她分明剛剛才與神族簽定了契約。

    「在你找到我們之前很久,他便已經找到了我們!」

    九重天女帝對面,那位身穿金色披風的神族昭顯聖主動回答,聲音古井無波:「而且你只答應給我們一州之地,他卻答應給我們一半天下,你許我們不提舊怨,他卻可以讓我們與天元生靈再無分別,更重要的是……」他大旗展動,像是揮動了一片金色的海洋,漫天漫地的傾洩了下來,聲音在海洋之後響起:「你們不知道三十三天的破滅之力,究竟有多可怕!」

    「爾等神族,皆為懦夫!」

    九重天女帝厲聲大喝,已真正動了怒意。

    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如何還能不明白……

    看似仙道與神族聯手,攻伐魔地,但居然成為了神族、魔地,還有琅琊閣反攻仙道!

    「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選擇,應該不能歸於懦夫……」

    琅琊閣主白悠然在這時候則顯得異常的輕鬆,他輕聲微笑著低聲自語。

    說著話的時候,他已在這一片混戰之中抽身出來,慢慢的走到了這片戰場的中間,這裡正是黑暗魔息最濃郁之處,他一身白色儒袍,在這濃重的黑暗魔息之中,顯得猶為亮眼,而他身後的黑色道卷,則在這時候漫漫鋪展了開來,似乎已經和頭頂之上的蒼穹融作一處。

    那無盡道卷之上,皆是金色的文字,顯得又神聖,又詭異。

    金光大作,像是星辰光芒,落到了大地之上。

    在這種金光強盛到了極點之時,大地之上,出現了一副奇怪的畫面,一道道靈脈在地底之下,若隱若現,彷彿是人的經脈,仔細看去,甚至還可以看到那脈絡正在輕輕縮動!

    而琅琊閣主白悠然所在的位置,恰是幾條最大主脈的中心位置。

    他臉上現出了一抹毅然之色,緩緩抬起了手掌。

    在這一霎,天地之間的魔息,被他的黑色道卷引動,似乎在緩緩的下沉。

    「他那是……」

    看到了琅琊閣主引發的異動,場間眾修盡皆愕然。

    有些見多識廣的,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

    猶其是東皇道主,在這時候更是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

    「你們煉出了玄天盞,神族煉出了大羅天旗,我同樣也煉出了些東西!」

    琅琊閣主白悠然在這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也說不好是驕傲,還是悲哀,又或只是在平靜的敘說一個事實:「既然是否要轉生這件事,人間一直有不同的意見,那便不如先絕了那些不同的意見來源,清除魔息,是非常困難的,但若是讓魔息永遠存在,那倒是……」

    「……簡單多了!」

    說著話時,他手掌已經舉到了至高點。

    在他頭頂之上的黑色道卷裡,有無盡黑光凝聚,卻形成了一個大印。

    那一方大印,黑洞洞的,似無若無,帶著一種可怖到了極點的氣機,彷彿可以洞穿世界。

    「他……他是要將魔息引入天元地脈……」

    終於有人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一聲大喝,驚動了無數的修士,無比驚恐的看著琅琊閣主。

    他們總算明白了琅琊閣說不給世人留後路是什麼意思,也總算明白了琅琊閣主的真正目的,他並不是想要毀掉玄天盞,也不是想要阻止仙道覆滅魔地,他甚至不是為了聯合神族與魔地,重創仙道,而是為了,藉著這個機會,在天下人面前,完成這麼一件大事……

    他果然也是驚才絕豔之輩!

    崑崙山用千年時間,參衍出了玄天盞。

    神族用了三千年時間,煉製出了大天羅旗……

    而這位琅琊閣主,則不但將黑暗轉生法重新推衍出來,還煉出了這等異寶!

    他要將黑暗魔息,引入地底靈脈,徹底的改變天元,須知道,黑暗魔息本就可怖,極難消解,倘若魔息進入了地脈,開始循環不盡的話,那天元自身,便成為了可以生出黑暗魔息的魔地,到了那時候,就算天元修士再不甘心,又還能拿這片殘破的天地怎麼辦?

    無論想不想,都必須要轉生,否則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意識到了這一點,無論是東皇道主還是四大仙尊,都已神色大變,急急要沖上前來阻止,但很明顯,琅琊閣主早就算好這一切,太厄魔主知道此乃生死存亡之際,咬緊了牙關,豁出性命纏住了東皇道主,而三位神族聖人也不顧一切,以大羅天旗阻住了三大仙尊……

    琅琊閣主白悠然已高高抬起了手掌,即將向下揮落。

    遠處的虛空裡,察覺了琅琊閣主意圖的各方道統,也不要命一般衝了上來,想要阻止他,只是神族大軍在這時候,已經衝向了前來,與一眾魔物一起,將琅琊閣主護在了裡面。

    這時候,他周圍已經是銅牆鐵壁,極難攻入。

    「這個孩子啊……」

    一直沉默的抽著冒煙的瘦削老頭兒,已經放下了煙袋,眼中精光閃爍。

    他心裡也有些不捨,但再不捨,也只能做出這個選擇了,於是他慢慢的向前走著,身形似乎出現在了天地之外,這也就使得,他身前縱是有著再多的軍馬與魔物,也阻止不了他分毫,甚至在外人看起來,他就是這麼直接走了過去,但周圍卻沒有任何人留意到他!

    一邊走著,他身上的氣機也在醞釀。

    這種氣機,使得他時而像是一柄鋒芒畢露的劍,時而像是氣機全無的幽靈。

    眼睛看向了琅琊閣主,心裡在暗暗盤算。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次出手,有多大的機會,畢竟這位琅琊閣主,也不是普通人物。

    他更不想讓這個人死在自己手裡,可又沒有別的辦法!

    也就在他身形詭異萬分,出現在了琅琊閣主身邊不遠處,已經距離近到了足夠出手之時,琅琊閣主白悠然也已凝聚了足夠的力量,那一方大印森然浩蕩,沉重如山,同樣的,他也像是徹底做足了勇氣,手掌開始慢慢向下劃,這動作,沉重,緩慢,但又勢若千鈞……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個動作,代表著什麼意義!

    天元從此再也不是天元了……

    「我選擇的,是正確的……」

    在這一刻,他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說著。

    然後,他用力揮落了手掌。

    也是在這時候,遠處的枯瘦老頭眼中閃過一抹劍光,那一劍將出未出……

    可是在這時候,他動作忽然收住了。

    因為他看到,琅琊閣主的動作,也忽然間停住了。

    他那隻足以改變整個天元命運的手掌,揮落至中途,忽然顫抖了起來。

    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禁錮。

    「你……」

    琅琊閣主的表情,忽然變得痛苦無比,他緩緩翻過了手掌。

    在他潔白如玉的手掌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三道鞭痕,清晰入骨。

    正是這三道鞭痕,使得琅琊閣主痛苦到了極點。

    他的手掌,居然硬生生揮落不下去,臉上的表情扭曲到了極點,心神悲痛到了極點,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抬起了頭來,向著天上悲憤大叫:「先生,你已經去了三千年了……」

    「……到了現在,你還要影響我的道心嗎?」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7 03:32
第九百七十一章 我有一種預感


    三千年前,當時還是孩子的琅琊閣主白悠然因為說了錯話,被先生打了三戒尺!

    那三戒尺,當然打的極重。

    只不過,再重的戒尺,也不可能打出三千年都無法癒合的傷痕!

    可如今,就在他苦心佈局,營造局面,徹底將天元的命運掌握在了自己手裡,只消揮下手來,便可以永遠的改變天元之時,卻忽然間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早就已經癒合的手掌,忽然在這時候出現了三道清晰的鞭痕,疼痛入骨,就好像是當初剛剛挨過戒尺一樣!

    琅琊閣主白悠然痛苦不堪,抬起了頭來。

    在蒼穹裡,他彷彿看到了一雙清明而嚴肅的眼睛,冷冷的看著他。

    這一刻,他的心忽然顫抖了起來。

    戒尺不是打在了手上的,那戒尺,打在了他的心上。

    三千年時間裡,他已經思索了無數回,他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他確定自己是在極為理智的情況下,做出了這個選擇,所以哪怕是面對東皇道主的時候,他也足夠冷靜,足夠理智,因為他確定自己並不是為了報復,自己是真的覺得這條路最適合拯救如今的天元……

    正因為這些理智的思索,才讓他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底氣做出選擇!

    可是如今,他忽然發現這個底氣沒有了。

    看著手掌之上那清晰的三道鞭痕,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時候……

    內心裡的一切底氣與自然,在這時候轟然崩塌!

    那一隻手掌,硬生生的揮不下來……

    ……

    ……

    「方師弟,你還真是了不起啊……」

    琅琊閣主忽然道心大亂,手掌懸在了半空,那位已經鼓蕩起了一身氣機,隨時準備出劍的枯瘦老者,便也在這時候停下了手,只是目光凜凜的看著。

    倘若琅琊閣主道心不亂,他當然會不顧一切的出手,只是哪怕出手,他也沒有多少把握。

    而如今,他便更不敢隨便出手了,到了這當口,他反而擔心自己冒然出手會激怒了如今的琅琊閣主,適得其反。

    心裡,也不知是否想起了誰,倒是輕輕感慨了一句。

    「你……你倒是快些啊……」

    太厄魔主在這時候變得焦急了起來,他豁出了一切,纏住東皇道主,就是為了琅琊閣主的計畫,他也知道如今三千年過去,仙道昌盛,魔地根本就沒有機會撐到下一次大劫降臨,局勢已經把他逼到了死路,所以他才會被琅琊閣主說動,一切按著他的計畫來。

    可誰能想到,如今分明機會就在眼前,居然出了這變故?

    明明只是一揮手的事,便可以徹底的改變如今天元的格局,但他居然道心亂了?

    堂堂七大聖地之一的琅琊閣主,當世最具智慧的人之一,可以暗中謀劃,在仙道、魔地、神族之間長袖善舞,將一切推衍的透徹無比,可以以一己之力推衍出黑暗轉生法,甚至可以憑一己之力改變整個天元格局的存在,如今居然在關鍵的時候,心裡生出了猶豫?

    足足三千年了啊,究竟是什麼樣的先生,才能給他這麼大的影響?

    「若是留手,便斬不得他,若不留手,卻……」

    一切發展極快,就在琅琊閣主白悠然道心大亂,動作猶豫之時,東皇道主也已心神繃緊。

    在這時候,他都感覺到了後怕,有種無力之感。

    太厄魔主當然很強,自己前後三次都沒能夠殺得了他。

    但這也並不代表自己做不到……

    問題只是在於,如今的自己,並不敢真正的出手。

    天元這方天地,還是太弱小了。

    弱小到並不能夠承受某種超越了這方天地的力量。

    他擔心如果自己真的全力出手了,那麼不等到琅琊閣主改變這方天地,這方天地就先因為承受不住自己的力量而崩潰了,也正是因為這種擔憂,所以他這一千年來,不敢隨便出手,而在剛才,也正是因為他心裡有這個念頭,所以才會被琅琊閣主抓住了那一個機會!

    太強大了不是好事,反而會束手束腳。

    想要斬殺太厄魔主,只能在這片天地承受的力量之內施展手段。

    自己愈強,在這時候反而顯得愈弱。

    因此,本是修為最高的自己,在這時候反而成為了最沒有辦法的一個人。

    「退去!」

    在這時候,反而是別人盡皆爭搶著出了手。

    大自在天魔尊反應比別人慢些,但也不會一直袖手旁觀,眼見得神族出手,將琅琊閣主白悠然守在了裡面,他終於認定了自己的對手,眉眼冷了下來,忽然提起了大刀,大踏步向前走去,一身紅蓮之火燒透了半片虛空,刀氣暴漲,猶如大江一般直向神族衝去……

    轟隆!

    神族沒有出手拚個你死我活的底氣,如今的他們,只是展開了大天羅旗,抵擋著三位仙尊的進攻,好留給琅琊閣主足夠的時間來做到這一切。

    但他們也沒想到琅琊閣主會在這時候道心出問題,心裡自是焦躁,尤其是白狐劍首、九重天女帝、八荒城主三位仙尊修為本就極強,給了他們無盡的壓力,僅憑著大天羅旗,也只是苦苦的支撐著不被他們破勢而已……

    也就在這時,他們忽然看到了大自在天魔尊出手。

    那一刀挾著無盡紅蓮之火衝來,像是蒼穹之間,出現了無盡的火燒雲!

    嘩啦啦……

    那一刀斬在了大天羅旗之上,紅金兩種光芒交織,引發了無盡的耀眼光芒。

    大天羅旗乃是神族降臨人間之後,花費了無數代心血才參衍出來的異寶,甚至連魔息都可以抵擋,堪稱最強防禦之寶,但如今,迎著大自在天魔尊那一刀,卻忽然生出了異變!

    大天羅旗並沒有被這一刀徹底斬破,只是巨大的力量撞擊而來,卻將旗面狠狠壓得向後面縮了進去,在大天羅旗後面躲著的神族三聖都異常吃驚於這力量,猝不及防之下,只能鼓蕩起一身的法力來抵擋,同時身形已經止不住的向後退去,將身後的神族大軍震亂。

    「唰」「唰」「唰」

    三位仙尊一見此亂勢,立時便抓住了機會,身形閃動,直衝了進去。

    神族大軍心間叫苦,急要追上前去,但背後卻又不得不防著那位可怖的魔神!

    早早便已商量好了,苦苦營造出來的完美局勢,已在這時候被破開。

    而隨著三位仙尊快速的接近,琅琊閣主白悠然,卻還在這時候怔怔的站在當場,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三道鞭痕,就在他不遠處,枯瘦老者劍意沉浮,不敢走,也不敢出手。

    一時間,局面出現了詭異的僵持!

    ……

    ……

    「大勢去矣……」

    正與東皇道主惡戰的太厄魔主,眼見得琅琊閣主遲遲沒有舉動,一時也自覺心驚了起來。

    剛才還處於狂喜之中的他,如今心情便像是墜入了冰窯,又憤又恨,只想大罵琅琊閣主沒用,但他自己也知道,如今必須趕緊做出決斷了,便立時一咬牙,身形變幻,氣機縱橫,猛然掀起了偌大魔息,直向著東皇道主湧去,而自己卻忽然間抽身急向後遁去……

    東皇道主大袖揮拂,便將魔息盡皆掃去。

    這些魔息,甚至根本傷不得他,但偏偏,他也傷不得太厄魔主。

    就像是明明有足夠的力量,一拳便可以將太厄魔主鎮壓,但他這拳頭,卻不敢捏起來。

    「你不做決斷,便讓本座來替你做……」

    太厄魔主身形化入了魔息之中,攪起一團亂勢,直向著琅琊閣主衝去。

    如今正在圍住了琅琊閣主,卻沒有人敢冒然向他出手的三大仙尊,以及那位天魔軍裡的枯瘦老者,霎時間明白了太厄魔主的用意,心神大驚,一時間倒是顧不上琅琊閣主了,急急轉過了身來,神通交織,隔絕了天地,只是要阻止太厄魔主在這時候靠近琅琊閣主。

    太厄魔主怒發如狂,身形變幻,猶如將這一方魔地化作了他的天地,在他絕望之下,所發揮出來的力量遠超眾人想像,哪怕是三大仙尊,在這時候居然也無法立時制住他。

    而修為最高的東皇道主,偏偏在這時候只是遠遠看著,似乎已不敢出手。

    混亂之中,太厄魔主強行欺近,又得了神族大軍相助,眼見得愈發靠近了琅琊閣主,魔息之中,也露出了他森然的目光,帶著強烈的意願,魔息化作大手,抓向了琅琊閣主頭頂之上那一方黑色大印,就像是一個變化無窮的魔頭,在最後時刻,伸出了他的魔爪……

    「沒辦法了……」

    東皇道主面上閃過一抹愁容。

    望著凶狂可怖的太厄魔主,他背在身後的手掌,緩緩握起了拳頭。

    「喀」「喀」「喀」

    詭異的一幕出現,在他拳頭握起之時,以他的拳頭為中心,周圍的虛空忽然片片破碎,像是崩碎的冰面,一片一片向周圍蔓延了開去,在他某種力量提升起之時,這一片天地,似乎變得無比脆弱,哪怕他還沒有真的出手,只是握緊了拳頭,天地便已現出了崩碎之相。

    察覺到了周圍天地的變化,東皇道主微生猶豫。

    但望著氣機凶狂的太厄魔主,他只能堅定了心念,繼續提升了那道力量。

    天地崩碎的越來越厲害了……

    東皇道主心意漸冷……

    ……

    ……

    「唰……」

    但也就在這一刻,不待東皇道主真的出手,天地之間,忽然有一道血光劃過。

    那血光出現的極是突兀,也極是短促。

    只是眨之間,血光出現,然後又消失,但天地卻像是被定住了。

    空中湧動著的無盡魔息,忽然在這時候僵停在半空之中,然後慢慢消散。

    那無盡的神族大軍,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上上下下,面上皆露出了恐懼之色,包括了三位神族聖主在內,所有人都從剛才的攻擊之勢,變成了小心翼翼的防守之勢……

    彷彿,他們在害怕著什麼東西,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前。

    「本是件這麼簡單的小事,生生被你們搞得這麼麻煩……」

    如同凝固了的虛空裡,慢慢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漫天漫地的魔息,轟然倒塌,像是黑霧垂落,而在這黑霧裡,則走出了一個身穿黑袍,手裡持著一柄血刀的男子,此人生得面目極為俊美,看不出多少年紀,兩鬢皆已斑白,但面容卻如生鐵鑄就,沒有半點表情,也沒有半點皺紋,光滑如玉。

    他也不知是剛剛才出現,還是早就隱藏在了這裡,如今慢慢的出現,手裡拎著一顆雙目圓瞪的頭顱,正是太厄魔主,這堂堂魔地大能,如今居然被他這麼隨隨便便提在了手上。

    最關鍵的是,他的臉色氣定神閒,倒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倒是他手裡的刀,氣機暴漲,血光浮動,映亮了周圍虛空,彷彿是在狂笑一般。

    「居然是……」

    見到了這樣一位高人出面,周圍眾仙道弟子卻心裡猛得打了一個突,一點興奮不起來。

    不僅是他們,各方高手同樣也興奮不起來,反而心間微微發寒。

    而在不遠處,幾大仙尊面上,也都神色複雜。

    太厄魔主終究還是死了,只是沒想到,會死在這個人手裡。

    「你還是來了!」

    東皇道主看向了這個人,倒是輕輕一嘆,無奈的一笑。

    背在了身後的拳頭,終於慢慢鬆了開來。

    周圍已經一片一片破碎的虛空,也隨著那力量的消失,開始緩緩的復原。

    「你的修為越高,便越沒用了!」

    懷抱血刀的男子有些譏誚的看了東皇道主一眼,他能夠感覺到東皇道主身後的虛空變化,也能夠感受到那種力量,但他還是很不屑,很驕傲,像是在看著一個廢物一般!

    大概世間也只有他敢這麼看東皇道主。

    而東皇道主聽著這話,居然也只是苦笑了一聲,沒有反駁。

    懷抱血刀的男子不再多言,轉身向前走去,身形所過之處,三百丈內,無人敢靠近,就算是神族大軍,也彷彿被他身上的氣勢影響,不停的向後凹陷了過去,最後居然直接讓開了一條通道,使得他可以輕輕鬆鬆,直接走到被神族大軍包圍在了裡面的琅琊閣主身前。

    只有九重天女帝看到了這個人,口唇微啟,但那一聲「皇兄」終究沒叫出口來。

    天元最為神秘,也最為狠辣的人,自有這番氣魄。

    他出身九重天,卻又被逐出了九重天,自此開始,便性情大改,反而像是找回了自己,尤其是在得到了血刀之後,更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已經不被九重天所容納,卻自封為至尊邪皇,他在九重天時,本是有著人皆稱誦的仁德之名,但離開了九重天后,卻殺戮漸起,血刀之下,不知斬下了多少人頭,愈發養成了一種人人膽寒的殺意,邪中至邪!

    他便是至尊邪王,李太一!

    或許他的實力不是仙道十尊裡最強者,但他無疑是仙道十尊裡最可怕的人。

    如今他便懷抱了血刀,慢慢走向了琅琊閣主。

    在這時候,誰都不敢輕易的刺激琅琊閣主,甚至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但他卻毫不在意,徑直走到了琅琊閣主身前,將太厄魔主的腦袋丟在了他身邊。

    堂堂的魔主,如今的腦袋,便像是一個冬瓜,在地上轉了兩圈。

    「真以為你先生去了,就沒人能治得住你了?」

    他帶了些譏誚之意開口,彷彿將琅琊閣主當成了小孩子。

    琅琊閣主沉默不語,只是看著自己的手掌。

    「我有一種預感……」

    至尊邪王忽然開口,聲音非常的輕鬆。

    琅琊閣主神色迷茫,抬起了頭來看著他。

    至尊邪皇聲音裡彷彿帶了些調侃,道:「你的先生沒有死,所以你一定還會挨幾板子!」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4-7 03:35
第九百七十二章 將功彌過


    魔主已被至尊邪皇一刀斬下了頭顱,偌大魔地,便也就此崩潰,無盡散亂的魔物蒙頭亂衝,盡被布守在魔地外圍的各方道統攔下,大肆殺戮,雖然這其中還隱藏著數位沒有現身的魔候,但在這仙道全力出擊,大勢壓頭之下,想必這些魔候,也如過街老鼠,性命不久了。

    神族於關鍵時候,撕毀了剛與仙道簽訂的契約,想要支撐琅琊閣主實現黑暗轉生,但他們卻也沒想到琅琊閣主會在最頭關頭亂了道心,如今見得琅琊閣主已被團團圍住,各方仙道高手降臨,而太厄魔主被斬,也是一時心神大亂。

    事已至此,他們便是想鬧個魚死網破也不成了,急切間,三位神族聖主揮舞著大天羅旗,緩緩後退,避縮於一隅,靜觀其變,也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而東皇道主、至尊邪皇、九重天女帝、白狐劍首、大自在天魔尊、八荒城主等人,如今則已團團圍住了琅琊閣主,在這時候,他們也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平靜的看著他……

    琅琊閣主只是枯坐場間,太厄魔主的首級,便在他的腳畔。

    他像是一瞬間老了一千年,又像是回到了三千年前挨戒尺時的小孩模樣,有些垂頭喪氣,又像是抽離了所有的精氣神,有些無奈,有些悲苦,又有些嘆息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一次的禍事,惹得夠大吧?」

    周圍是一片喊打喊殺之聲,這是因為各方道統都在圍剿著散亂的魔物。

    但在最核心的這片區域,卻給人一種死寂之意。

    足過了很久,琅琊閣主微微苦笑,慢慢說了一句話。

    聽到了這句話,場間諸位仙尊,忽然都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東皇道主看著琅琊閣主白悠然,輕輕點頭,道:「你這一次的禍事,確實闖得很大!」

    眾仙尊心裡都明白,這何止是大?

    整個天元的命運,都險些被他一個人生生的扭轉。

    獨自推衍,將黑暗轉生法再現於世,勾結神族與魔地,坑害仙道。

    這位琅琊閣主白悠然,究竟有多大的魄力?

    過了許久,這位琅琊閣主才忽然抬起了頭來,長長嘆了一聲,他慢慢起身,周圍蕩起的法力,也隨著他起身,開始盡皆收於體內,頭頂之上,那一方大印,慢慢變淡,再度化入了黑色道書之中,而那黑色道書,也在急速的變小,變淡,緩緩的消失在了這一片穹頂。

    「看樣子,我不如我的父親,也不如我的先生!」

    他臉上露出了些似是自嘲的笑意,慢慢說了一句。

    東皇道主聽了這話,倒是點了點頭,像是十分認同,道:「你的父親,不會在最後關頭留手,而你的先生,從一開始就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所以,你確實不如他們兩個!」

    琅琊閣主白悠然似乎不想再說這個問題,只是看向了東皇道主:「你們會怎麼對我?」

    東皇道主保持了沉默。

    這個問題,哪怕是他,也無法隨便說出口來。

    本來這一役,便是為了聯合神族,覆滅魔地,然後集結力量,等大劫降臨。

    可是如今,魔地雖已覆滅,卻因著琅琊閣主一個人而使得局面更複雜了,神族本來已經與仙道簽訂了契約,卻又臨頭反撲,那麼這樣的神族,還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如今魔地確實已經被覆滅,那麼接下來的,究竟是全力出手,再覆滅了神族,還是做些別的什麼?

    琅琊閣主代表著琅琊閣,七大聖地之一。

    他做出了這等事,琅琊閣是不是也需要付出代價?

    但這畢竟是堂堂聖地啊,影響深遠,真個覆滅琅琊閣的話,這世間豈非又要大亂?

    一團亂麻也似的局面,誰知道該怎麼處理?

    ……

    ……

    倒是琅琊閣主白悠然,在這時候顯得非常的自然,甚至是灑脫。

    他背負了雙手,從人群裡走了出來,幾位仙尊都跟在他的身後,看起來倒像是他的隨從。

    慢慢走著,他也像是若有所思,走過了神族大軍龜縮的區域之時,他的目光向那方向淡淡掃了一眼,可以看到大天羅旗庇護之後,三位神族聖人正向他投來又失望又憤恨的眼神。

    「局面確實很棘手啊!」

    不知是否是因為放下了心頭一塊巨石,琅琊閣主表現的非常輕鬆,笑吟吟的,道:「信不信神族是一回事,殺不殺我又是一回事,想要覆滅神族,不付出極大的代價是不可能的,但是再度聯盟的話,心裡又總是有個陰影,我倒是簡單,大不了獻出我的首級,謝罪天下,可是琅琊閣三千年經營,也有自己的一幫人,若在關鍵時候離心離德,問題還是不小!」

    幾位仙尊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琅琊閣主說的當然很有道理,但有道理有什麼用?

    事情是你搞出來的,如今倒要來說風涼話?

    「這個爛攤子,無論是你們裡的誰,都是不好收拾的!」

    琅琊閣主也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倒是自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笑的輕鬆,彷彿是在說一件非常平常的小事,道:「所以,還是由我來處理這個局面吧,應該比你們更圓滿!」

    這一句話把周圍諸位仙尊都說得愣了!

    你來處理?

    你本來就是一個等待被處理的好嗎?

    面對著這麼一個天方夜譚似的提議,倒是東皇道主表現的非常平靜。

    他甚至有些好奇,向琅琊閣主看了一眼,道:「你要怎麼處理?」

    「我不如我父親,也不如我先生,但我畢竟是我父親的兒子,是先生的學生!」

    琅琊閣主笑了笑,長吞了一口氣,道:「所以我也總該表現出點不凡的地方來,這次的事情因我而已,但我既然想起了先生的教誨,沒有走出最後一步,那總該是先將這局面調整回來再說,多多少少,這也能算得上我為自己做下的事,微盡心力,稍做彌補吧!」

    聽著他的話,場間幾位仙尊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們與琅琊閣主,三千年征戰之中,配合不少,多少都有些交情,再加上琅琊閣主是那個人的學生,因此他們無論如何,也都對他另眼相待些,可事已至此,大禍雖未鑄成,終究是引發了大亂,到了這一步,琅琊閣主不思悔改,還說些這樣的話,豈不讓人心寒?

    口口聲聲說要彌補,到了這一步,你又能怎麼彌補?

    似是察覺到了眾人的不快,琅琊閣主笑了笑,看向了周圍,道:「如今魔地確實已經覆滅了,但你們想過沒有,這些魔息又該如何處理?真的只是放進了玄天盞之內留著?」

    眾仙尊聽了此言,微微一愕。

    魔息怎麼處理,他們當然想過,想了三千年了。

    但如今,除了先放進玄天盞之內,又還有什麼辦法?

    「玄天盞並不能真正的消除魔息,這是我很早就能確定的事情,這一方異寶,只是根據我先生三千年前傳下來的仙典之中某些法門推衍出來的,可融萬物,可化萬物,你們將這一理念推衍到了極致,所以看起來,玄天盞確實可以消融魔息,甚至可以借魔息提升威力,但終究,此為治標不治本之法,存得久了,或許玄天盞,便又成了另一種魔息之源……」

    琅琊閣主的話很輕鬆,也沒有扯什麼複雜的玄理。

    只是將最本質的東西說了出來。

    其他幾位仙尊,沒有參與崑崙山的推衍,自不明了,皆看向了東皇道主。

    而東皇道主,在這時候也只是一言不發,過了半晌,才點了點頭。

    每個人心頭都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他們這些立於世界巔峰的人,跟普通修士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普通修士剛才一見玄天盞,便喜極而泣,以為真的看到了可以化解魔息的方法,但他們卻不一樣,因為位置夠高,所以看到的東西與想到的問題也不一樣,從一開始看到玄天盞,他們心裡便有些隱憂,隱隱覺得,這件異寶,或許不像是表面看起來那麼有用……

    ……而今,東皇道主的態度,恰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魔息,終究還是無法化解麼?

    那麼,待到大劫降臨時……

    待到神族口中說的三十三天破滅之力降臨,那又如何化解?

    「我惹的禍事當然不小!」

    琅琊閣主白悠然在這時候,慢慢開口道:「但總不如化解魔息之事更大吧?」

    「嗯?」

    一語激起千層浪,周圍無數目光,齊唰唰向他看了過來。

    就連東皇道主這等修為,都有些按捺不住,失聲道:「你有辦法?」

    「本來是沒有的,但剛剛倒有了些想法!」

    琅琊閣主輕輕笑了笑,身形繼續向前走去,道:「無論如何,總是可以一試,只是我需要一些東西!」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指去,指向的正是神族大軍的方向,道:「崑崙山的玄天盞,是我所需要的一寶,而神族若是肯將他們的大天羅旗交出來,也可折得一功了吧?」

    一邊說著,他一邊繼續向前走去,口中說著,袍袖翻飛,說不出的瀟灑淡然:「除此二寶之外,易樓推衍魔息所得的經典,魔邊藥谷生出的寶藥,再加上我的轉生道書……」

    「綜合起來,當有些用處了!」

    說到了這裡,他微微一頓,看向了至尊邪皇,似笑非笑,還有些調侃。

    「對了,我還需要你的刀!」

    一聽他提到自己的刀,至尊邪皇臉色立時變得有些難看。

    「你也說了,先生可能沒死……」

    琅琊閣主白悠然倒是笑的輕鬆,道:「那為了少挨幾板子,我總得做點功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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