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顧道長生 作者:睡覺會變白(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6:08: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8 722888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6
第402章 一千零八菜雞(3)

     「啊!」

    王蓉更是驚叫,只見一根小指粗細的枝條竄出,一下纏住自己的左腿,上有密密麻麻的倒鉤尖刺,刷的一扣。

    啊!

    她被拖得摔倒在地,就覺左腿被無數隻巨大的蚊子包攏,口器插入皮肉,清晰的感受到血液在流逝。

    「救命,救命!」

    「等,等……我就來,我……」

    郭旭嚇得不行,因為他看到不遠處的地方,又冒起一株半人多高的古怪植物,枝條揮舞,彷彿活的一般。

    「快救她,救她啊!」

    安素素一個勁的推郭旭,卻始終不敢動作,鄉下孩子野慣了,心裡一橫,搶過短劍就跑了過去。

    「姐姐不要怕,我來!」

    她揮動短劍,胡亂斬在枝條上,如刀切豆腐般。那植物一抽,似有痛感,又迅速彈出兩根刺條,直奔安素素。

    小姑娘躲閃不開,閉目等死,卻聽砰砰幾聲,一層透明氣罩將自己籠罩。

    枝條打到氣罩上,被反震之力衝擊,那植物突然凝滯,似有損傷。安素素一睜眼,反應極快,喊道:「過來幫忙啊!」

    「我我,可……」

    郭旭保持呆立,雙腿打顫,。

    安素素奮力拖著王蓉,哪怕他助力一二,也早就脫離險境,可惜他沒動。最好的時機稍縱即逝,待吸血草回覆過來,枝條暴漲,齊齊飛出,似要將三人吞掉。

    戧!

    正此時,小姑娘耳膜一鼓,似聽得一聲龍吟劍嘯,腦中還沒轉過彎,就見那植物頂端斜插著一把長劍,如自天外飛來。

    「咦,你們是鳳凰山的?」

    隨即,一道人影輕飄落地,端姿絕美,秀雅靈動,卻是位超漂亮的小姐姐。

    「我們來出任務的,您救救她吧!」安素素求道。

    「放心,她沒事的。」

    女子蹲下身,給已經昏過去的王蓉喂了一粒丹丸,問:「你們要找吸血草麼?」

    「我們找了一天了,姐姐,那個東西就是麼?」

    「對啊,不過它雖然叫草,本體卻是這樣子的……」

    女子一招手,長劍消失,那株植物好像洩了氣的皮球,迅速萎靡,縮到了十幾公分,像極了一截枯死的老樹根。

    安素素自是驚訝,下一秒又睜大眼睛,見樹根表皮裂開,一隻肉肉的紅蟲爬了出來。

    這蟲鑽進草叢,想慌亂逃走,誰知前方出現了一隻白胖娃娃,拎起肉蟲,哧溜吞入口中,還拍手大笑。

    「嘔……」

    二人腸胃翻滾,都有噁心之意。

    「這叫血線蟲,它鑽入植物中,就變成了吸血草。雖然是壞東西,但被它鑽過的植物,卻是很好的材料。」

    女子提起那截樹根,濕答答的往下滴著血水,笑道:「這東西能煉製丹藥,快速恢復血氣,你們也可以吃的。」

    「仙,仙子……」

    提到這茬,郭旭有反應了,道:「您能不能把它留給我們,我們也好交了任務。」

    「這是我殺的,為什麼要給你們?」女子奇怪。

    「您是高高在上的仙子,不在乎這點小東西,我們剛剛入門,很需要成績。希望您大慈大悲……」

    「你的話怪得很,讓你們做任務就是一種鍛鍊,憑自己本事拿到手,才能叫鍛鍊。」女子好脾氣,還在講道理。

    「你們不顧實際情況,讓我們險些枉死,你們擔得起責任麼?」

    正說話間,王蓉甦醒,瞭解情況後忍不住大喊,「明明知道吸血草危險,為什麼還要列入任務?」

    「……」

    女子眨了眨眼睛,手掌一展,道:「這是你的龜甲吧?為何不戴在身上?」

    「我,我不小心掉了!」

    「你不知道這是何地麼?林中野外,危機四伏,給你們保命的東西,不是讓你們拿來玩的!」

    女子面色一正,用難得嚴厲的語氣道:「這吸血草貌似厲害,實則有一定的攻擊範圍,你們有龜甲護身,有短劍攻擊,只要靈活合作,心懷勇氣,必定可以斬殺,而你們……你又怪得了誰?」

    「我!」

    王蓉咬著嘴唇,想反駁又說不出話來。她是標準的都市大學生,剛入山門,脾氣急躁,倒不能說什麼大缺大惡。

    「你若是不服,就拿出本領來,這才是你說話的底氣。好了,我該走了……」

    女子一語落地,身形一動,已在遙遙之外。

    「姐姐,你叫什麼啊?」安素素急忙喊道。

    「我叫龍秋……」

    …………

    「師兄!」

    「嗯,進去吧。」

    游宇頓了頓,才吐出師兄兩個字,畢竟不習慣。值守的幾位查看玉牌和任務牌,便揮手放行。

    短短三天時間,十二個人彷彿經歷了很多,衣衫不潔,又累又餓,氣質卻有了微妙的變化。現代人的毛病,無非是懶散,跳脫,迷茫,不知畏懼。既然入了門,就需要一點點扳過來。

    他們不顧休整,直奔山腰的勤務殿。殿門前永遠滿檔,熙熙攘攘,甚至有些人舉著牌子,上寫:「出龍口村任務,招人組隊,要求跑得快,跑得快,跑得快!」

    「郝家村任務,本宿妹子養眼,福利滿滿,求會爬樹帥哥一名。」

    「西車村河底任務,男女不限,要求潛水閉氣兩分鐘以上。」

    諸如此類,自劃片區,還真有不少人上前詢問。

    「……」

    游宇等人面色古怪,怎麼有種全球真人沙盒遊戲降臨的即視感?

    他們拎著鳥進殿,前面已經有三伙人,兩個失敗,一個成功。周志明把鳥放到台上,遞過木牌,管事的仔細看了看,道:

    「確是青羽紅嘴雀,鮮活成對,翅羽微有損傷,評價為優。」那人接過木牌,又將結果記錄在冊。

    周志明又遞上一根吸血草的枝條,講明情況。

    「嗯,也算發現線索,評價為合格,去吧!」

    那人揮揮手,暗自吐槽,虧得秋小姐路過,不然你們團滅啊,團滅啊!

    臥槽!

    大夥齊齊懵逼,這特麼就完了?叔叔你在搞笑吧,咱們還等著獎勵呢!

    他們反覆確認,真的沒有獎勵後,方鬱悶的交還短劍。剛要離開,忽聽外面喧聲一片,見三人抬著一隻巨型湖蚌,快步入內。

    這蚌有磨盤大小,通體銀白,蚌殼緊閉,上有強烈的水氣波動,一瞧就不是凡物。

    「喲,還真挖出來了,不愧是3p組。」

    「人家有基本功啊,能打能殺,比不了。」

    3p組,沒錯,就是吃瓜群眾給曾、雷、袁三人起的戲謔綽號,當然是私下裡。

    管事的也挺意外,認真檢查了一番,道:「湖蚌完好無損,鑑於你們的實力……特優。」

    「那有獎勵麼?」曾可巴巴問。

    「沒有!」

    切!

    曾可翻了個白眼,倒是不敢炸毛。

    「哇,快看!快看!」

    「他就是我隔壁屋的,之前怎麼沒發現,藏龍臥虎啊!」

    今日注定熱鬧,隨著人群躁動,又有一狠人過來。二十來歲,身量頗高,五官俊俏,帶著一股玩世不恭的隨性感。

    他拎著個袋子,解開繩索,裡面赫然是一隻三寸長的小蠍子。

    身型如琵琶狀,通體黝黑,背部中央有一對中眼,兩側各有3個側眼,極為詭異。前腹分7節,後腹有5節,外加一個倒鉤尾刺。

    刺尖一點深紅,似閃著凜光。

    「八目蠍,居然被他活捉了?」

    管事的也很詫異,這蠍子生在白城西面,一片異化後的沼澤裡。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毒性超強,而且那沼澤瘴氣叢生,蛇蟲無數,有著天然難度。

    此次任務是,想辦法進入澤地,觀察八目蠍習性。派發的工具,則是免疫瘴氣毒性的丹丸,兩枚龜甲,一把短劍。

    「據我所知,八目母蠍會將卵胎產於背上,你如何得手的?」

    「現在是八目蠍的繁殖期,我去了之後就開始觀察,發現母蠍每隔半小時,就會產下一枚卵胎,產完後會將卵胎附在背上,用心看護。」

    此人就往那兒一戳,悠悠閒閒的講述著經歷:「但我發現,它在產仔時,如果受到強大干擾,就會將那隻小蠍拋掉。

    所以我就在巢穴外面蹲了兩天,試了很多辦法去騷擾它,最後用掉了兩枚龜甲,才拿到了這只小蠍。」

    噝!

    管事的眉頭微皺,別聽他說的簡單,其中過程必是驚心動魄。

    他收起蠍子,沉吟片刻,忽地高聲道:「唐伯樂,極優,獎小靈丹一瓶。」

    …………

    鳳凰山之前有三個丹方:

    祛邪丹,二轉,主治邪病,補充氣力,對修行無大用。

    煉形益神丹,三轉,先天可用,效用無窮。

    聚氣丹,四轉,人仙可用,材料尚缺,還沒煉製。

    另有一種聚氣香,後天可用,效果有限。

    而顧玙為了照顧這些菜雞們,將祛邪丹加以調配,專門研究出一種基礎丹藥,適合剛入門的弟子服用,就是小靈丹。

    「唐伯樂?哦,有些印象……」

    此刻,他聽完下屬匯報,也略感興趣。想當初,鳳凰山布下小封絕陣,有幾個傢伙非要硬闖,結果被搞得瘋瘋癲癲。

    大家畏懼神仙威勢之時,就有一人跑出來,叩拜磕頭,說濱州唐伯樂,誠心求道云云。

    便是此人。

    「他資質中上,不想性情也如此果決堅毅,不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6
第403章 赴左海

     一週的時間非常快。

    說是熟悉環境,其實大家都懂,一年的甄別期已經開始了。

    適應力強悍的,不僅摸清了山中規則,還在這個規則之內,最大限度的發揮著主觀能動性。稍弱些的,也基本有了瞭解,只是姿態保守,收穫不多。

    最明顯的,就是體現在任務選擇上。一部分人喜歡日常灑掃,照看果園茶園;一部分人熱衷挑戰,只接外出探索。

    唐伯樂憑藉極優的評定,拿到了唯一一個獎勵,便給了很多人一種刺激,要爭!這就跟道院的方式不同,宮觀入門,首先教的是什麼?

    規矩。

    總之短短七天,大家卻像經歷了很久,宿舍與宿舍之間,舍友與舍友之間,都多了層微妙的關係。

    周志明,繼續展現著成熟男人的特點,圓滑世故,滴水不漏。

    游宇,保持著自己的生活態度,目標堅定。

    王蓉,努力調整著心態,以適應這個新環境,畢竟都不是笨蛋。

    還有那個郭旭,在搜索吸血草的時候,拖累同伴,還被大佬目睹。他本是戰戰兢兢,覺得馬上就會被踢出山門,結果等了兩天,毫無動靜。

    他不會認為是僥倖,反而緊迫感更加強烈。

    現在大家都清楚,內山裡住著四位,顧、齋、秋、堇。很多人見過小堇,少數人見過小秋,前兩位幾乎不露面。

    同時他們也知道,第一天講法,包括收徒時的那股磅礴威壓,就是顧先生。

    這就給眾人造成了一種感覺,自己好像渺小卑微的爬蟲,四人站在雲端俯瞰,一舉一動皆在眼中,無所遁形。

    他們表現得好與壞,大多時候沒有獎懲,但自己心裡卻拉起了一道警戒線,不敢妄為。

    當一周過後,鳳凰山正式授藝。

    基礎課很簡單,氣、體、鑑物三門,氣是呼吸吐納和靜心訣,體是拳腳劍術,鑑物則熟知一切異化生物的特徵與用途。

    靜心訣可修養心性,吐納可培養後天氣感,拳腳是四十八手的簡化版,劍術也是小齋師門的凡術改良。

    他們不參與教學,主要由老水和李冬負責。

    而在這一千零八人中,除去大部分由於時間尚短,還需觀察的之外,已有十幾位初步嶄露頭角。

    …………

    七月,京城。

    某科研中心內,顧玙和小齋在負責人的帶領下,進入一間內室。裡面只有一個櫃子,裝著五塊大小不一的骨骼化石。

    「二位,這就是當年收集的龍骨。」負責人道。

    「你確定這是龍骨?」

    顧玙隨意一掃,略感荒謬。

    「這麼多年,叫習慣了……」

    負責人有點尷尬,又小心詢問:「您看這骨頭可有異常?」

    「並無異常,就是普通的化石。」

    「我們之前找道長看過,也是這個結論……唉,我倒希望它是真的。」負責人嘆道。

    話說收徒降雨之後,山中一切穩定。顧玙和小齋便遵守約定,準備去閩省挖掘那座江底神山。不過在此之前,出於好奇心理,他們先來了趟京城,想看看「沒溝營墜龍事件」的遺物。

    說起此事,大概過程是這樣的:

    在1934年7月初,很多人在田莊台上游發現一條活龍,便用葦席給它搭涼棚、挑水澆,寺廟僧侶每天作法超度,數日暴雨後卻莫名消失。

    然後在7月末,據傳一條龍在沒溝營出現,弄翻三隻小船,卷壞廠房,九人死亡,掀翻火車等等。

    其後在8月8日,又在距入海口10公里處的蘆葦叢中,發現了一具屍體,長約10米,頭有雙角,特徵與龍極為相似。

    當時它還沒有死,悲鳴如牛,迅速腐爛後,才留下一具巨大骸骨。脊骨共29節,鱗片裝了兩大筐。

    這具骸骨被運到碼頭附近的空地,《盛天時報》還派人採訪,稱為「營川墜龍」,圖文並茂,轟動當世。

    不過戰爭年代,社會混亂,白骨很快下落不明。

    後來夏國的電視台要做紀錄片,強行解讀為「擱淺的鬚鯨」,播出後被目擊者狂噴,又二次製作,採用了開放式結論。

    這五塊骨頭,就是製作片子時,由一位老人捐獻的。

    不過據專家檢測,這骨頭是距今一萬多年前的野馬化石,並非龍骨。由於此物來路古怪,說不清緣由真偽,就一直擱著。

    而墜龍事件,也始終沒有準確結論。

    顧玙就是過來瞧瞧,倒也不遺憾,道:「骨頭是假的,墜龍卻可能是真的,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您是說,這世上有,有龍?」負責人一激靈。

    「這年頭,有條龍很奇怪麼?」

    小齋接過話頭,笑道:「原話帶過去,龍應感而生,待人間氣象萬千時,龍就差不多出世了。」

    「一定!一定!」

    倆人來轉了一圈,既然沒有發現,抬腳便走,負責人連忙相送。

    他們最近的興趣點,便是龍與神,想法也往這方面靠近。小齋走著走著,似乎get到什麼事情,忽問:「對了,你們一直在鑑別各種古物吧?」

    「呃,沒錯。」

    「可有發現?」

    「說實話,極少。」

    負責人一臉苦笑,道:「我們原以為靈氣復甦,道法重現,那些古物中也會有什麼遺寶,但忙活了兩年,沒有任何收穫。後來發現,我們進入一個很膚淺的誤區,普通人留下的,只能叫古董;修士留下的,才能叫遺寶。

    我們文博無數,可惜皆是凡物。於是又改變方向,覺得修士清隱,但世間君王多求長生,或許有那麼幾件寶貝。

    於是在歷朝歷代,顯赫之人的墓葬中查找,除了些許古玉,所獲也是有限。而且這些大墓多被盜挖,最初是什麼樣子,有什麼陪葬物,我們也不知道。

    白雲觀的李清之道長,說古修大多遠離凡俗,管你是帝王將相,我自修我的道,相關器物更是輕不外傳。就算有遺澤,也必定以修行的手段,等待有緣人來取。不是你挖個帝王墓,隨便拿兩件古董,就是有機緣的。」

    「李道長說的有理……哎?」

    小齋笑了笑,忽而眼波一轉,道:「老顧,我有個想法。」

    顧玙白了她一眼,道:「收起你的想法,始皇帝才活了五十歲,他要真得了靈藥法寶,也不會那麼早死。」

    「那不一定,或許他無福消受呢。」

    「反正我沒興趣!我贊同李道長的說法,修士遺澤,不沾凡塵。」

    「嘖,你膨脹了我跟你講!」

    兩口子在這鬥嘴,負責人一腦袋汗啊,什麼鬼這是?

    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定了始皇陵的命運了?上特麼哪兒說理去!

    …………

    閩省,左海市。

    龍潭角是市內的一個古渡口,就在閩江邊上,與蒼霞洲隔江相望。江中有一座小島,現在叫江心公園,有懸索橋連通,是個休閒的好去處。

    幾十年前,此處是左海最繁忙的渡口之一,八條渡船,只要五分錢就能到對岸。附近還有許多小攤販,賣些水果、甘蔗、花生,以及供行人歇腳的攤子。

    後來江上架橋,渡口就失去了作用。滄桑變換,龍潭角也愈發現代,建築聳立。不過有一處始終未變,就是渡口邊上的陳靖姑祠。

    據說某年,左海大旱,陳靖姑帶孕在龍潭角設壇祈雨,甘霖普降之時,她因損耗過度,羽化仙去。此後,當地人便將這裡當作祈雨聖地,每逢大旱必來此祈佑。

    「吱呀!」

    顧玙和小齋推開木門,走進了這座指甲蓋般的小廟裡。院內十分逼仄,只容下一株大榕樹,一套石桌椅,外加一個近乎牆壁似的供堂。

    他們抬眼瞧去,見廟壁有兩座神龕,中間供奉「閭山許真君」,那是一個右手高舉拂塵的花白鬍子神仙,旁邊則是「臨水陳太后」的塑像。

    二仙對著江水蒼綠,悠悠千載。

    倆人來的早,就在廟裡等了一會,不多時,木門又開,呼啦啦進來六七位。

    空間驟滿,那邊打頭的是盧元清,另有石雲來、白雲生和原閭山派住持黃輝光。穆昆也在,帶著左海市的一個主要領導。

    雙方打過招呼,顧玙見穆昆提著一隻木匣,便笑道:「那把劍能否借我一觀?」

    「帶都帶來了,明知故問。」

    穆昆把匣子放在石桌上,打開蓋子,刷,一抹深幽詭秘的陰寒劍氣立時散出,週遭光線都暗了幾分。

    「好劍!」

    顧玙和小齋齊齊讚道,拿起黑水隱殺劍仔細端詳,頗有些愛不釋手。

    半響,他才收劍入匣,道:「也難為你們,就是我,我也舍不得將此劍當作工具來使。」

    「沒辦法,劍種沒有蹤跡,空留一把劍器,看著更憋悶。」穆昆嘆道。

    「你的心性倒開闊不少。」

    顧玙打趣了一句,又道:「黃道長,我對此事緣由不太清楚,還請你指點一二。」

    「不敢當。我派傳自唐時女仙陳靖姑,陳祖則拜師許九郎。九郎有神仙別府,便是藏於閩江中的閭山大法院。

    閭山每三十年現世一次,教化眾生,後來消失不見,地點更不可知。而我查閱先賢典籍,多番考證,終於有所收穫……」

    黃輝光回身一指,道:「閭山大法院,應該就在那江心島之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6
第404章 閭山現

     話說在唐代時,此處還是一片遼闊的大江面。到了明成化年間,一場洪水過後,江心便出現了一塊巨大沙洲。

    當時閩縣、侯官縣、懷安縣的船民,紛紛插竿圍地,引起糾紛。於是州府判決,此沙洲歸三縣共管,亦稱三縣洲,也就是現在的江心公園。

    那麼發展到現代,龍潭角的江面仍然很寬,但政府不敢掉以輕心,事先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按照常人理解,一座山,從水底浮上來,那得造成多大的波及面?所以他們早早疏散了兩岸群眾,並佈置了防洪工事,以防止江水倒灌。

    於是從龍潭角到對面蒼霞,諾大的區域建築仍在,卻空無居民,宛如死城。

    道院七大先天,最強的三個都來了,再加上黃輝光和閭山派現任主持程安松,以及顧齋二人。此七人,就是這次行動的核心。

    他們在左海呆了兩日,第三日暮間,太陽將落未落,月亮將升未升,這便是黃輝光推算出的最佳時辰。

    七人和穆昆等人齊聚龍潭角,背靠陳靖姑廟,眼前是蒼綠色的江水。平靜無波,悠悠然然,千年如一日的向東流去。

    岸邊已經設好了法壇,黃輝光和程安松也換了一身法袍。

    閭山派科儀分文武兩種:

    武場,頭系紅/黑法巾,披至項背,腦門上紮著皮製護額,上穿綠襖,下著紫色長裙,足踩草鞋。場面慘烈,動不動就穿臉、割舌,號稱不見血不下壇,主攝妖捉鬼。

    文場就跟正一齋醮相似,主請神祭祀。

    再看法壇之上,罩著南烏大蛇圖,供奉許遜和陳靖姑塑像,上擺符籙、龍角(牛角製成,可吹響)、師刀、三叉鈴等法器。

    而那柄黑水隱殺劍,就直直的插在桌案正中。

    在這些人裡面,最緊張的居然是穆昆。他代表著國家,犧牲一件堪稱國寶級的法器,來搏這虛無縹緲的閭山法院……老實說,即便現在,朝中依然有大佬反對。

    他趁著沒開始,忍不住湊上前,再度問道:「黃道長,您無需相瞞,到底有幾分把握?」

    「不足五成!」黃輝光道。

    噝!

    穆昆面部一抽,嘆道:「好,我換個問題。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這水下神山到底有沒有!如果存在,失敗了還可以想別的辦法,如果不存在,那你,再加上我,可就……」

    「呵呵,我閭山派雖然名頭不顯,也是貨真價實的淵源傳承。唐有靖姑初祖,宋有黃山公,元有化雨二將,明有三高真人。

    在道門史上留名的,包括法主在內,共十六位。而他們生平所載,皆與大法院密切相關,必然是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

    穆昆略顯尷尬,扭頭回到原位,嘴裡卻低聲嘀咕著:「但願如此!」

    噗!

    小齋瞧著特滑稽,這人其實蠻可以了,就是官場思維太重,與其打交道,總有一種,呃……一巴掌把他糊牆上的趕腳。

    兩口子是相信這個說法的,因為明中期之後,此派再無傑出人物,閭山也再無現世記載,恰與靈氣衰竭的時間相符。

    眾人等了一小會,殘陽愈發西沉,初月即將升起,時辰已到。

    「有勞諸位了!」

    黃輝光先回過身,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才對程安松道:「師弟,開始吧!」

    「是!」

    二人身形挺立,面向法壇,神色前所未有的肅穆,而在這鄭重之下,卻是沸騰滾滾的火熱。

    五百年了啊!

    閭山極可能重新臨世,身為不屑弟子,怎能不熱血澎湃?

    「吒!」

    只見二人稍稍退後,忽然口吐一字,隨後齊唸法咒,音節古怪,連綿而出,似歌似誦,卻是古時閩語。

    「當噹噹!」

    二人左手執三叉鈴,腳踏罡步,一步步向法壇走去。

    他們的姿勢相當古怪,兩腳始終在一條直線,腳尖、腳跟前後相接,著地的順序是先腳掌,後腳跟,身體微微顫動,頗似關外的跳大神。

    這是閭山派獨有的罡步,叫娘娘步,顧名思義,取陳靖姑娘娘之稱。

    「咦?」

    顧玙卻非常感興趣,從兩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微弱的波動,哦不,應該是某種招引力。它就像纏繞了一根細繩,慢慢的向江中飄去。

    江中倒毫無動靜。

    過不多時,二人走到了法壇前,程安松稍微靠邊,把主位留給師兄。而黃輝光放下三叉鈴,右手拿起師刀嗖地一揮,刀尖挑起那張派中遺傳的符籙。

    他不敢怠慢,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符被精血沾染,呼的一下無風自動,隨即恢復如初。

    不夠!

    黃輝光一驚。

    要不怎麼說,閭山法剛猛凶狠,天下無雙呢?他對自己也狠,想都沒想,刷的一下割斷舌頭,用武場方法,手拿斷舌在符上連勾幾筆,赫然是一個敕令。

    呼!

    此時,那符籙才燒了起來。

    盧元清趕緊將他接下,拍了一張治癒符,程安松則口中唸咒,道:

    「朝在陽間行正教,晚回壇內點神兵……陰陽兩路相和合,活拿生捉顯威靈……吾今念動閭山咒,獻上神兵親降靈,奉請閭山大法主!」

    緊跟著,他吹響龍角,發出一陣蒼涼古老的聲音。而在半空漂浮的燃燒符籙,似有靈性般的靠近黑劍,一下包裹住劍身。

    嗡嗡嗡!

    黑劍立時顫動鳴吟,自劍身上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招引力,直直探入水中。

    「唔唔……」

    黃輝光見狀,不顧滿口鮮血,拚命比劃著。顧玙遂幾步上前,手按在黑劍之上,法力一吐,磅礴之勢如泰山壓頂,轟的就蓋了下去。

    嗡嗡嗡!

    嗡嗡!

    劍器有靈,知道今夜要被獻祭,自然拚命反抗,可惜抵不過人仙之力,很快就被壓制。那鳴吟聲逐漸微弱,劍身依然顫動不已,似帶著滿腔孤憤。

    「……」

    顧玙暗自嘆息,可惜了,你再無機會一展風采。

    「嘟……嘟……」

    龍角繼續吹響,這需要很大的精力,程安松後天修為,吹了一會便氣衰力竭。好在主體儀式完成,無需自己出手。

    「我來!」

    石雲來立即接上,先天氣吹動龍角,連綿迴蕩。

    這號角聲如同坐標指引,不斷從劍身扯出一道道無形細線,又探入江底。顧玙最為直觀,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奇異的能量從劍器上迅速流失。

    「汩汩!」

    「汩汩!」

    不知過了多久,江面終於起了反應。

    先是微波蕩漾,波紋一圈圈的散開,在夕陽殘照之下,泛著淡金色的光芒。而這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最後江水翻騰,竟是大浪滔滔。

    轟!

    跟著,江心島也一陣搖晃,島上的亭台建築頃刻崩塌,樹木齊斷,無數的碎石泥土掉落江中,無一浮起。

    在這暮夜交織中,江底似守著一隻蠻荒古獸,在光明與黑暗交替的節點上掙扎咆哮,掀起滔天巨浪。

    轟!轟!

    浪頭捲起數十尺,但神奇的是,沒有瘋狂的向外圍擴散,倒灌市區,而是就在島嶼週遭肆虐。

    一個浪頭壓下,那座懸索橋瞬間碎裂,木板木屑沉沉入水,竟也不見漂浮。

    「快看!」

    穆昆突然喊了一嗓子,只見以沙洲島為圓心,劃出十丈半徑,江水沸騰躁動,顏色明顯變深,最後竟形成了一個大圓環,剛好將島嶼圍在中間。

    轟!

    嘩啦!

    就在此時,小島再也支撐不住,整個沉了下去,被瞬間吞沒。而原來的位置,黑洞洞一片仿若虛無,甚至看不清有沒有水。

    「光照!快快!」穆昆連忙下令。

    刷刷!

    兩岸沿江路的行燈齊齊亮起,另有龍潭角的矮山上,準備好的雪亮大燈砰砰打開,光柱粗壯筆直,宛如白晝。

    「這,這到底是什麼?」

    穆昆抽了一口涼氣,如此照明之下,那裡仍然漆黑一片,彷彿光線都被吸了進去。

    他什麼都看不到,便想轉頭詢問,卻見盧元清、白雲生,包括斷舌的黃輝光等等,皆是目眩神搖,眼中光彩熠熠。

    「……」

    詭異的安靜過了片刻,程安松才大聲叫喊,狀如癲狂,「神山,神山現世了!」

    「在哪裡?我們為什麼看不到?為什麼看不到?」穆昆更急。

    「閭山大法院,非派中傳人,非道心堅定者,非修為高深者,常人不可見。」小齋在旁邊補刀。

    她膽子極大,說完嗖的飛到江上,腳踩著巨浪翻滾。盧元清白雲生緊跟其後,近距離觀瞧。

    只見在幽深的閩江江底,不知其深,不明其形,龐大無邊,赫然顯出了一座山的輪廓。

    「嘟……嘟……」

    龍角之聲,依舊迴蕩在夜水之上,石雲來吹了半響,氣力也有所不濟。白雲生抹身回岸,接過道:「我來!」

    那邊輪流操作,顧玙始終一人,貌似輕鬆,實則壓力巨大。

    黑劍乃遊仙派道統正傳,自己也是拼盡全力,才全程壓制。他有種感覺,一旦鬆懈,黑劍便會遠遁而去。

    「嘟……嘟……」

    隨著蒼涼悠遠,極具儀式感的號角聲,顧玙就像釣鯨一般,一點點的把那座山拉了上來。

    「嘩!」

    水花倒捲,從八方聚湧,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待升到最高點時,嘩啦,漫天傾落,江水褪盡。

    穆昆等人看不見,傻呆呆的不知所措。

    顧玙幾人則抬頭望去,心神搖曳,這座沉寂五百多年的江底神山,終於露出了真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6
第405章 秘境

     「戧!」

    隨著神山浮出水面,黑劍發出最後一聲悲鳴,終於安靜下來。

    原本漆黑如墨的劍身褪去靈韻,多出一道道銀灰交雜的乾澀條紋,成了一柄僅比尋常刀劍鋒利一些的普通劍器。

    「唉……」

    顧玙拔出這把劍,輕嘆一聲,對穆昆道:「此劍已無靈性,我想藏於山中,能否割愛?」

    穆昆思量片刻,道:「可以。」

    「謝了!」

    顧玙神念一動,廢劍便收進了系在腰間的銀色絲袋。之後,他才走到岸邊,與眾人一起打量神山。

    只見在寬闊的江面之中,一座十幾丈高,七八丈寬的黑色山峰漂浮其上,下面有一截沒在水裡,峰巒起伏,形姿嶙峋,通體渾然,就像一整塊巨大的黑石雕制而成。

    而在山峰周圍,環繞著一圈古怪的水環,顏色偏深,禁錮著一片死寂空間,舟楫斷絕,飛鳥難渡。

    「山勢不高,顯然施了仙家手段,裡面的空間或許想像不到。」

    「渾然一體,並無洞府入口,我們要如何進去?」

    「你們看那水環,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沉毛江,連羽毛都無法漂浮。」

    治療系的符籙果然神奇,黃輝光的斷舌已經接上,吐字還有些不利索,但也能說話了,解釋道:

    「派中自古傳下幾句壇詩唱本,娘娘來到沉毛江,上有十里又無渡,下有十里又無船……太白星君雲頭現,從頭說與靜姑知:小娘學法不要忙,閭山條路江中藏,小娘學法不用驚,閭山條路水中央。」

    「你是說,進山的路就在水下?」小齋問。

    「我不敢確定,但可以試試。」

    此時天色全黑,夜幕降臨,雪亮的燈光照著,常人卻偏偏看不到山峰模樣。這種感覺太糟糕了,以至於在場的工作人員,都湧生了一股挫敗感。

    穆昆還算拎得清的,過來問道:「你們打算進去?」

    「當然!」

    「那需要我們做什麼?」

    「勞煩您在此守候,我們出來便罷,出不來麼,你也幫不上忙。」顧玙笑道。

    擦!

    穆昆特想翻個白眼,皮這一下你很快樂麼?

    「好了,我先去探探。」

    顧玙跟小齋拉了下小手,身形一閃,就出現在江面上。他踩著水紋往前邁步,很快到了沉毛江的外圍。

    跟著左腳向前,輕輕踩了上去。

    嗯?

    顧玙微微皺眉,只覺腳下傳來一股極為躁動的水氣,並帶著強大的吸力,似要將掠經上空的一切物質都拉入江底。

    他心中有數,回頭道:「這是封禁水法,一次一人,你們小心!」

    話落,他右掌伸出,憑空虛按,運起自行領悟的五行道法,喝道:「開!」

    嘩!

    剎時間,沉毛江滔滔滾滾,江水被一股莫大的力量左右分開,緩緩豎成了兩面水牆,而中間,正夾著一條通道。

    顧玙身子下沉,雙腳落地,幾步到了山前。他正待找尋入口,結果手剛觸碰到山壁,嗖地就被吸了進去。

    轟轟!

    嘩!

    失去法力支撐,那兩面水牆又緩緩合攏。

    「……」

    岸上沉默片刻,小齋忽笑道:「沒人爭麼?那我去了!」

    話落,她也躍至江面,黑紫色的雷光閃耀,籠罩全身,所過之處水氣消融,就像顆炮彈似的,一頭轟入其中。

    粗暴的不得了!

    道院三人面面相覷,走吧,還能等什麼?

    於是盧元清散開拂塵,驅動江濤;石雲來放出青煙如意葫,護住全身;白雲生更直接,劍氣縱橫,硬生生斬開一條通道。

    轉眼間,五人全部消失,留下傻呆呆,連666都忘了喊的鹹魚眾。

    …………

    黑暗,無盡的黑暗。

    往上無限高,往下無限深,前後左右不知其遠,沒有聲音,沒有物質,彷彿宇宙回歸了本源。

    顧玙一進來,就闖入這麼一個世界。

    他並未慌張,而是放出神識,如觸手般的向四面八方探去。穿過層層虛無,很快就在某個方位碰到了一層無形薄膜。

    雖有阻礙,但神識凝聚成刺,噗的就鑽過去一點。

    這一點,就漏了底。

    「呵……」

    他笑了笑,直接往那個方向走去,這並非什麼古怪世界,類似於陣法遮蔽罷了。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漸淡,慢慢顯出光亮。待他終於豁然開朗,尚未見到事物時,耳邊先傳來了陣陣鳥鳴。

    顧玙一怔,見日潤嵐光,黛色含青,松篁斗翠,幽鳥低鳴,無處不透著一股熟悉感。

    「這是鳳凰山?」

    他抬腳踏入這方地界,剎時間,只覺意識恍惚,彷彿有一股陌生的力量要侵入識海。他連忙調運神識,才將其屏蔽。

    顧玙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麼,在山間隨意閒逛。這裡與鳳凰山一模一樣,大到佈局氣韻,小到一草一木,而前方不遠處,正是清心廬。

    庭院無人,廚房卻升起淡淡炊煙,一個人影正在裡面忙碌。

    「哥哥?」

    那人聽得響動,回身一瞧,喜道:「你回來了?我在做飯呢,做了你最愛吃的甜糯藕片。」

    「……」

    顧玙看著這張熟悉的小臉,一時無語。

    「哥哥,你不喜歡麼?」龍秋見他不答,頗感委屈。

    「呃,喜歡。」

    他下意識點點頭。

    「嘻嘻,就知道你愛吃……吶,給你嘗嘗。」

    說著,龍秋伸出兩根細長白嫩的手指,輕輕拈起一片,送至他唇邊,笑道:「張嘴呀,你不一直想我這麼喂你麼?放心,姐姐不在的。」

    她瞅瞅四周,又帶著點羞澀,道:「還是說,你想我這麼喂?」

    那紅唇如丹朱,含住了嫩粉色的藕片,輕蕩蕩,酥癢癢的噙在唇邊,眼睛微闔,垂涎欲滴。

    「呀!你們竟然在這偷吃?」

    正此時,門外又傳來一聲,小堇堇屁顛屁顛的跑進來,咋呼道:「哇,你做了糯藕啊,我也要吃!」

    「不給不給,這是給哥哥的!」龍秋搶走盤子。

    「幹嘛那麼小氣啊,給我一片,哎呀……」

    小堇百般招數無用,只得抹過身,抱住顧玙的半個身子,膩道:「姐夫,我們一起吃好不好?她能喂,我也能喂呢。」

    「……」

    聽得此話,顧玙終於露出一種特古怪的表情,有點滑稽,又有點慘不忍睹,嘆道:

    「小秋心思淺顯,容易察覺,但她矜持懂禮,分寸得體。小堇雖然跳脫頑劣,但她秉守原則,自己有自己的度量。

    你這幻術如此粗劣,盜取幾分意識,便營造虛境;知我與她們朝夕相處,便妄自揣測人心感情……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轟!

    幽谷之中,驟然金光大盛,宛如升起了一輪烈焰紅日。金光普照之下,這山這廬皆如脆弱的泡沫一般,形神頓消。

    顧玙又一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方大殿之內。

    頂似蒼穹,上有日月星辰,用十二根巨柱撐起,四周皆是黑色石壁,上刻雲紋和各種古怪圖案。

    殿內無窗無門,好像一座封閉空間。顧玙略微打量,隨意走到一面石壁前,見上面刻著好些圖案,內容連貫。

    第一幅,是在一座古城內,三個道人路遇一位英俊少年,雙方似在寒暄。

    第二幅,三個道士在一條江邊,沙灘上躺著一隻黃牛。

    第三幅,一位道人剪紙化黑牛,與黃牛鬥法。

    ……

    第九幅,那道人役使鬼神,在城南鑄鎖龍井,永鎮惡蛟。

    圖案不似筆畫刀刻,竟如天然而生,線條寫意,雖不精緻,卻有一股古樸的氣韻蘊含其中。

    顧玙知曉,這是許遜鎖蛟龍的故事。他又看了看其他壁畫,皆是許遜座下幾位大能的傳說。

    此處沒有通道,他並不怎麼擔心,因為從剛才的試探來看,這裡面肯定有一個人,或者一樣東西,正在暗中觀察。

    之前那黑暗,還有幻境,估計都是它搞出來的。其實很奇特,它似乎在不經意間就能讀取記憶,這份本領非常強大,連自己都中了招。

    可它造出的幻境又如此粗劣,好像嚴重偏科的樣子。

    「小齋應該也進來了,以她的本事,破除虛幻肯定……」

    顧玙突然面色一變,讀取記憶,讀取記憶,壞了!

    …………

    轟!

    轟隆隆!

    一道金雷劈散了重重黑暗,小齋從中躍出,感覺並無危險,手一揮,撤去護身的水雷細網。

    她在顧玙之後進入,卻沒見人影,心裡明白,閭山內有空間法術,可以將每個人隔離。她也不慌,細細打量週遭環境,而這一打量,眸光忽黯,變得幽靜深邃。

    這是一座關外風格的小村莊,房屋,農院,交錯的小路,潺潺的流水,以及不遠處的長白山脈……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她在這裡生活了七年。

    「長青村?」

    小齋攥了攥拳頭,指甲不自覺的摳進皮肉,眼前並非現在的長青村,而是童年時代的長青村。

    她身子輕顫,邁開腳步,近乎本能的順著一條路走去,越走越快,最後變成了小跑。

    似乎忘了自己身懷道法,可一躍騰空,她就這麼氣喘吁吁的,穿過河水和樹林,停在了一處偏僻的院落前。

    只見在院中的石桌旁,一女子斜身依著,右手輕拄臉頰,似在閉目小憩。桌上還盤著一條晶瑩通透的白蛇,嘶嘶吐著信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6
第406章 拆了你這座破山

     轟!

    一道金焰劍氣劃出數丈,狠狠的斬在石壁之上。這大殿不知用什麼材質製成,原本能開山裂海的力量,劈在上面竟然連絲痕跡都沒有。

    顧玙卻不覺意外,這閭山大法院號稱是許遜掌管,一代天師煉製的東西,自然非同凡響。他的目的也不是破壞宮殿,而是讓藏在深處的那個東西,給自己開一條通路。

    於是他運轉法力,再次揮劍。

    轟!

    比之前高出數倍的力量,如太陽金火般,呼的一下鋪滿了整面牆壁。這次有了效果,壁上多出幾道清晰的劍痕,瞬間破壞了壁畫的完整感。

    顧玙動作不停,將其當成了練功標靶,一劍連著一劍,對著那些巨柱、石壁,包括穹頂,開始瘋狂蹂躪。

    他可不相信,那東西會坐視不理,任由外人肆虐。

    嗡嗡嗡!

    當他連斬十二劍後,又運聚所有法力,劍嘯龍吟,整個人化作一輪赤陽之時,終於……吱呀!

    就在大殿的正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開啟的石門,同時光線大亮,總算有了些正常建築的樣子。

    「……」

    他心中惦記小齋,連槽都不吐了,身形一閃,直直衝過石門。

    大門外面,依然是一間黑色大殿,風格相仿,但不同的是,石殿四面皆有通道,空間豁然開闊,不知去往何處。

    顧玙一時也沒有方向,只得探出神識,迅速的犁地查找。

    嗖嗖嗖!

    閭山內部無窮大也,石殿一座接著一座,有的空空蕩蕩,有的留著幾個蒲墊,有的還擺著桌椅矮榻,桌上有壺有盞,滿滿的生活氣息。

    但是,皆空無一人。

    如果說,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他著急,那就只有小齋了。他找了許久,仍未發現線索,正焦慮間,突然神色一動,身形往左側急轉。

    「顧居士!」

    那邊有一個身影匆匆趕至,見面大喜,卻是石雲來。

    「石道長,你從何處來?」他忙問。

    「我進山後,先闖過一片黑暗,後遇幻境阻路,破境後便到了這裡。」

    「可見得小齋?」

    「不曾!」

    嘖!

    顧玙抿了抿嘴,穩定心境,解釋道:「閭山內有空間法,隔離成一個個小世界,互不干擾。這裡應是主體區域,我們找齊人再說。」

    於是,二人繼續搜尋,不多時,盧元清和白雲生也露了面,遭遇與石雲來相同。

    他們也非常詫異,問:「江居士還沒出來?」

    「應該還在幻境中。」

    嗯?這就不妙了!

    盧元清曉得倆人的感情,也幫忙思索,問:「你們都是如何破境的?」

    「我遇到被劍道痴念纏身的自己,殺之而出!」白雲生語調冷淡。

    「與我相似。」石雲來道。

    「我也一樣,都是堪破執念,戰勝虛妄,使心境愈加圓融。」

    盧元清點點頭,又道:「如此看來,破鏡的方法便是這樣,若是念頭,堪破即可;若是人,殺之即可。」

    殺之即可?

    顧玙眉頭緊皺,心中卻無奈一嘆,他完全想像得到,小齋遇到的東西是什麼。

    自己可以毫不留情的幹掉小秋和小堇,是因為他清楚,那都是假的。更因為,那個東西判斷錯誤,以為那些是他潛意識中的慾望。

    但換成小齋,她……

    「唉!」

    顧玙雙眼微闔,隨即又睜開,這一瞬間,似有無數個念頭在腦中掠過,道:「這山中有異,或是古仙,或是古仙遺留的法寶,已成靈性。它能操縱神山,我們找到它要緊。」

    「古仙……法寶……」

    「你不找江居士了?」

    三人被一波信息衝擊,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困於幻境,找之無用,只能等她自行參悟,或者……」

    顧玙話音一頓,挺身而立,對著陰幽的黑石穹頂,朗聲道:「前輩,您既開方便之門,就是認可我們五人的緣法,能否指條明路?」

    「……」

    無人回應。

    「前輩,您讓我們進來,又不予相見,其意何為?」

    「……」

    依舊無人回應。

    顧玙眼眸幽深,接著道:「我不知你是誰,我只說,我沒功夫在這跟你玩遊戲。要麼你現身,要麼我拼盡法力,也要拆了你這座破山!」

    「無知小輩,好大的口氣!」

    這次有反應了,不知從何處,忽然飄落一句。緊跟著,「咻!」

    一個極其尖銳的嘯聲在四人耳邊響起,短促且連續,似要刺穿大腦。

    盧元清等人面色大變,連忙運功抵擋,但這嘯音宛如一把錐子,輕鬆的扎破保護膜,直直的鑽進識海。

    「啊!」

    三人不得不就地盤坐,拚命運功調息,以減輕痛苦。

    顧玙也是一驚,這貌似武俠小說中的音波攻擊,實際卻與分虛化影術相似,是一種直接攻擊神魂的手段。

    他是人仙啊,神魂強度比先天高了多少倍,竟然也抵擋不住,同樣受其影響。

    「好本事!」

    他身形一閃,施展虛空御氣術,徹底消失在空中。形體化虛,神識對神識,對方的攻勢瞬間清晰。

    他順著聲音來源,迅速遁去,到一間小小殿前,刷的驟然出現,劍氣縱橫,金焰高漲,轟!

    「咦,好古怪的招數!」

    那聲音略帶驚奇,卻不顯慌亂,殿中頓生一股龐大的氣息,輕鬆接住了這一劍。

    噝!

    顧玙真驚著了,那居然是由神識化成的一層防護,硬生生擋住了劍氣。

    若是對方用法器,或者什麼特殊功法,他還能接受一點。但這一下,完全由神識抵禦,對方的神魂得有多強?

    此刻的震撼,遠超過見到那個女德羅伊的程度,難度不同,簡直天差地別。

    「好!」

    他不怯反勇,大步向前,猛地又揮出一劍。

    「你這小輩,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這什麼地方?」

    「少說廢話!」

    轟!

    「好狂妄的傢伙,我已手下留情,你最好適可而止!」

    轟!

    顧玙完全不聽,似已喪失理智,逮住對方瘋狂輸出。其實不然,他一是擔心小齋;二是難遇對手,戰意凜凜;三是有自己的估量。

    閭山沉了五百多年,就算對方是古仙,等級也不可能太高,不然早憑藉自己的實力搞事情了,哪還用得著獻祭?

    更何況,如果對方真是神仙、地仙之流,自己出言不遜,早特麼安靜如雞了,還能有還手之力?

    「放肆!」

    「你這小輩!」

    「你!」

    「好了,停手,停手!」

    雙方打了半天,顧玙法力將盡,對方尚有餘力,但面對這種瘋子輸出,根本不適應,忍不住喊停。

    呼……

    顧玙暗叫慶幸,壓住躁亂之氣,執禮道:「剛才多有得罪,實在迫不得已。您是哪位前輩,請現身一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6
第407章 古仙

     「前輩請現身一見!」

    「……」

    顧玙這句話說完,稍等了一會,就覺那股駭人的壓迫感緩緩消失,遂暗呼慶幸。

    別看對方一口一個小輩,氣焰滿滿,但他卻覺得,這明顯有些虛張聲勢。雙方實力雖有高下,可也不至於那麼離譜,自己若是死拼,只能兩敗俱傷。

    又不是宿仇,初次見面,彰顯實力,以換心平靜氣,這大概是必須步驟。

    正此時,盧元清幾人也勉強起身,臉色蒼白的湊到近前。他們心中的驚詫大過惶恐,外面末法時代,新世界才剛剛開啟,不想這千年流傳的神山之中,竟還有老神仙/怪物留存。

    他們站在一處,齊齊向前看去,那神識交纏成的迷障退散,便露出小小石殿的本來面目。這是一間很偏僻的房屋,與其他恢弘廣闊的大殿相比,光瞧那道石門和牆壁裝飾,就顯得非常可憐。

    幾人頓了頓,還是顧玙上前,伸手一推。

    「吱呀!」

    石門打開,四人進了屋子,見裡面擺著一張石榻,一套桌椅,桌上還有一盞造型古樸,好似青銅製成的油燈。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呼!」

    他們正打量間,忽聽一聲細響,那油燈竟然竄出一股火焰,在盞上自行燃燒。火苗細長,呈青碧色,幽幽的映著石室,散發出一種穿行千年的清冷孤寂。

    「前輩,你……」

    四人覺察到油燈的氣息古怪,但又不便詢問。對方卻無所謂,只聽空氣中傳來一個聲音:「沒錯,我就在這燈盞之中。你們究竟是何人,報上名來!」

    當即,幾人報得名號。

    顧玙則再次拜禮,誠懇道:「剛才真的多有得罪,晚輩的道侶被困幻境,一時心急,還請您見諒。」

    「哼,我自然清楚那女子還在裡面,念你事出有因,就此罷了。」

    他連番道歉,這燈也不是小氣之輩,這頁就算揭過,又問:「你們可是當世修士?」

    「正是。」

    「外面到哪朝哪代了?」

    「呃……」

    四人互相看了看,盧元清應道:「今是夏國九十五年,距清開國已三百八十一年,距明朝開國已六百四十九年。前輩,敢問您是哪朝哪代生人?」

    「……」

    說完,對面一時無聲。

    過了半天,那青燈才一陣閃動,輕輕嘆道:「我乃弘治年間修行,都說山中無歲月,可我這一睡,已經五百餘年了!

    唉,外面不知發生了多少事,難得有人進來,你們說與我聽聽。哦,我師從高九真人,俗家姓吳名山。」

    於是四人再度見禮,顧玙惦念小齋,道:「吳前輩,您想聽外面故事,我與您說個三天三夜也沒問題,可在此之前,您能否先放她出來?」

    「呵呵,不想你還是個痴情種子!」

    吳山很好奇,笑道:「你如此看重兒女私情,怎麼修到這般境界的?」

    「修行便是修本心,我心中有她,這並不衝突。」

    「你這說法倒有趣,與我一舊識頗為相似,唉……」

    許是寂寞太久了,不自覺的就嘆氣念叨,油燈又是一陣閃動,方道:「不是我不放,那幻陣非我所設,我無能為力。」

    「可您一直在神山中,怎麼會無能為力?」

    「你當我是誰?我不過是真人座下,最不成器的頑劣弟子罷了……」

    吳山自嘲了一句,好久沒與人交流,忍不住就話癆起來,道:「你們能召引大法院,入得門中,便是有緣之人,我說說也無妨。

    我師祖為化雨二仙,元代修行,收了三個弟子,名高五、高六、高九,高九真人便是我的師尊。」

    誒,不用滑稽。

    查查道門各派的家譜,有不少叫這種「充話費送小孩」般的名號的。古代的階級差距比現代嚴重,尤其是貧戶農戶,往往沒有正經名字。

    所以出現這類字號,就基本確定,必是底層出身。

    「我有幸拜得真人,可惜自己資質有限,修到你這般時便停滯不前。後來我不顧師尊勸阻,一心想晉陞境界,結果出了差錯,幾乎灰飛煙滅。最後還是師尊出手,截了我一絲殘魂放在養魂燈中……」

    他講到此處,四人皆已明了。

    這閭山一直沉在江底,吳山也在緩慢恢復,如今得了十之八九,雖然沒有肉身,神魂強度卻接近前世修為。

    也就是人仙巔峰,臨近神仙。

    「你們可發現一炁奧秘?」吳山又問。

    「可是衰竭復甦,潮漲潮落之意?」

    「正是,既然你們清楚,我便簡單說來。派中真人發現一炁接近枯竭,便想舉派飛昇。我那時神魂殘破,經不起法力施展,況且大法院還需要一個守門人,就把我留在了這裡。

    凡世傳說,大法院由法主掌管,其實不然,法主在東晉便已飛昇,何來掌管?不過這閭山卻是他親手鍊制,為的就是教化世人,傳我道統。

    我天師一脈,門徒不多,每代挑選出一名負責閭山運轉。上一代為劉尊公,上上一代為康師二真人,再往前便是黃山公。

    那幻境為劉尊公所設,經過數百年,威力雖然大大削弱,但它有個特殊之處,只有自行參悟才能出來,如果強行停止,必定魂飛魄散。」

    「那她可有危險?」顧玙忙問。

    「性命之危是沒有的,但她打不破心中執念,怕是一輩子都要留在裡面。」

    「那閭山還能維持多久?」

    「這個麼……」

    吳山頓了頓,道:「以往都是真人掌管,傳法後便可封山閉門。現在無人看顧,我只能做少許調動,也不知能堅持多久。」

    顧玙目光一黯,他相信對方沒必要撒謊,既然如此,就只能靠小齋自己了。

    他這邊詢問結束,盧元清才開口,道:「前輩,您剛才說,貴派真仙都已飛昇,那他們去往何處了?還在地球麼?」

    「地球?地球是何物?」吳山疑惑。

    「地球就是我們所在的世界。」石雲來解釋道。

    「哦,這方天地。」他明白了。

    地球這個稱呼,據史料記載,大概是明朝郭子章給利瑪竇寫的《黔草?山海輿地全圖序》中所言:天有南北二極,地亦有之,天分三百六十度,地亦同之,故有天球、有地球、有經線、有緯線……

    這應該是最早的說法。

    「他們去往何處,我不便告知。至於你們口中的地球,可以說在,也可以說不在。」

    吳山的意思很明顯,你們能進來,便是機緣。但我能透露多少東西,這份機緣卻不足以支撐全部。

    「前輩,如今靈氣,哦不,一炁復甦,那列位真仙會不會有所感應?」石雲來忽然問了一句。

    「呵呵……」

    吳山古怪的笑了笑,一語戳破:「你是怕他們回來,搶你們的果子吃?」

    「呃……」

    石雲來頓時尷尬,不知如何應答。

    「當年我派飛昇,便是預料到之後的情況,也不僅僅是我們,全真、茅山、龍虎山、劍仙、梅山等等,皆有所感。

    你們說,現在已過了五百年,外界不知何樣光景?我觀你們的修為,皆是稀鬆平常,最強的不過是小小人仙,與我相仿,可見世道衰落。

    吳山莫名哀嘆,道:「修行末法,連心思也變得如此膚淺。真人虛空遨遊,大法主更是長生久視,與日月同輝,你以為他們會回來搶這個,呃,小小地球麼?」

    …………

    五年前,世界一片祥和,該撕比的撕比,該逗比的逗比,沒人知道啥是道,啥是仙。

    四年前,先天還是唯我獨尊,舉國都要仰仗。

    今年,道院有七個,鳳凰山有三個,薩滿還有一個,最高層次已經到了人仙。

    而此刻,這個棚頂又被捅到了無窮大,無窮高,無窮遠……

    大家數年開荒,爭資源、爭地位、爭氣數,哪怕最清靜的人,面對這個新世界,也清靜不得。

    然後到了人家嘴裡,就變成了小小地球。

    這種強烈的反差感,讓四人都產生了一種懷疑。你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廣闊,結果還有更廣闊的,無邊無際。

    當然了,古今形勢不同,古代生產力落後,人口稀少,修士就更少。你把他們扔到現代,也特麼一樣!

    顧玙很快穩定心神,進入自己的軌道邏輯。

    首先,吳山沒有肉身,只有神魂。理論上,他應該對身體非常渴望,但他遇到幾個小輩後,沒有一上來就「誒嘿嘿,本座等了五百年,終於可以重見天日,快把你的肉身拿來」之類的二逼行為。

    說明這人的品性還是不錯的,或者說,奪舍這種事本是邪門歪道熱衷,道門不屑這個。

    其次,他是人仙巔峰的修為,還有名師指點,知識面肯定廣博。

    最後,還有小齋的事情……

    顧玙始終信奉利益交換原則,除了幾個至親和心中追求,不會憑白付出,也不會憑白索取。

    於是他在腦中思索一番,便道:「吳前輩,敢問一句,您神魂已經復原,那肉身可有恢復之法?」

    「呼!」

    青燈碧焰無風自動,猛然搖曳,自露面以來,第一次產生劇烈的波動,語調也稍稍低沉:「你要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6
第408章 互求所需

     人家都是開局一個老爺爺,從沒有在百萬字後突然鑽出一個老爺爺的。

    當然了,吳山也沒有當老爺爺的自覺性。他生前是人仙巔峰,資質平平,在派中毫不起眼,否則也不會拚死去搏那神仙之道。

    所以本質上,不用想的太高冷。

    吳山師承許遜一脈,許遜是道門一代巨咖,東晉人士,修的也是食氣法。食氣法有個共同點,就是形神兼修,追求肉身成聖,不是內丹派的棄肉身而出陽神。

    因此他一聽問話,情緒劇烈波動,青燈忽明忽暗,晃得室內宛如幽幻鬼境。

    「我不想如何,前輩若知道恢復肉身的方法,無妨說與我們聽聽,我們也好助您脫困。」顧玙道。

    「哼,你我初次相見,就會如此好心?怕是想掏光我的老底?」吳山也不傻。

    「如今修行末法,傳承斷絕,世道大變,國家百姓生存艱難,如履薄冰。有您這樣的古仙前輩指點,正是我輩幸事。」

    盧元清馬上接道,並隨手拍了一記馬屁。

    雖然對這個吳山不甚瞭解,放出來或許有危險,但他是明代修士,掌握著大量的修行知識,光憑這一點,就值得下注。

    「……」

    而對方聽罷,又是一陣沉默,半響方道:「肉身再造之法,我雖知曉一二,可你們修為太淺,說之無用。我神魂寄於養魂燈內,與閭山一體,不可移動。目前能施為的,便是尋一具現好器身,讓我神魂轉寄。」

    「那不是奪舍肉身,罔顧性命麼?」白雲生一直不語,忽然來了一句。

    「無知小輩!」

    吳山似有動怒,訓道:「我說器身,又沒說肉身!你那奪舍又是何意,是你們現世的典籍流傳?」

    「此法出自《抱一子丹訣》,陰神出處,他見別人,人不見他,此等之仙,三島無名,鬼門無姓,無所歸至。能投胎奪舍,奪人軀殼,此是精靈之鬼。」盧元清道。

    「荒謬透頂!」

    吳山更怒,道:「這就是照抄的《鐘呂傳道集》!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陰中超脫,神像不明,鬼關無姓,三山無名,雖不入輪迴,又難返蓬瀛,終無所歸,止於投胎就舍矣。

    我道門自古以來,只有就舍之說。就舍便是投入母胎,化入新的身體,何來有奪?」

    他訓斥了一番,白雲生沒啥反應,顧玙卻很激動,問:「前輩,確有令神魂投入母胎,來世重修之法?」

    「當然!我道門雖修今生,不講來世,但仙道險阻重重,多數都止於今生,無法再進一步,遂有了就舍之法,人死後可保神魂不散,再選一初孕女子,在胎兒神魂未生之前,投入腹中。不造殺孽,不害無辜,方為順應天和。

    新兒出生後,若無天大機緣,只得碌碌平凡。所以那些修士,往往拜託師門好友看顧,施法點化,再重頭修習。

    你方才講奪舍,這個奪字,純屬胡造。就算有這種法術,也沒有相應的肉身來配。強大的神魂,須有強大的身體盛載。人對人,仙對仙,想找到合適的身體,何其難也?」

    不愧是古修,隨口就科普了一番。

    顧玙表示贊同,尤其最後一段,什麼叫形神兼修啊?就是身體和神魂同樣強度才行,你一元嬰老怪,巴巴的非得奪舍人家煉氣期肉身,豈不是智障?

    於是四人齊齊行禮,道:「受教了!」

    「嗯。」

    青燈閃動,自尊心和虛榮感都得到了滿足,道:「派中真人飛昇之時,已將多數法寶一同帶走,僅剩一些殘餘。大法院遠比你們看到的還要廣闊,我法力不足,只能開啟少部分秘境。

    閭山現世,本就為了傳法度人,你們既然來了,我也不能違背祖規,能拿到什麼東西,就靠你們的造化了。」

    此言一出,石雲來首先面帶喜色,進來就是尋寶的嘛!而盧元清心氣沉穩,波瀾不驚,白雲生也仍是一張性冷淡臉。

    顧玙則面色猶疑,顯然在擔心小齋。

    吳山清楚,又專門道:「如果你那道侶真的參不透本心,沉迷過往,那也就沒有修道的資格。去吧,回來我告訴你們器身的煉製方法。」

    ……

    話落,青燈一閃。

    場景又變,宮殿石室全部不見,盧元清三人也莫名消失。顧玙只覺光線幽暗,渾身有輕微的失重感,隨即豁然開朗。

    只見空中金盤懸浮,灑下萬丈光輝,猶如一輪紅日在天。眼前筆鋒挺立,曲澗深沉,間有鳥啼聲聲,小徑蜿蜒,不見半個人影,倒是個精緻優雅的好地方。

    「剛才那些石殿有桌有椅,明顯有人居住,而此處也不似虛假。許真君果然一代天師,隨手鍊制的閭山就有這般空間秘境,一重套著一重。」

    顧玙略微打量,嘆道:「那吳山也有算盤,這是先給些好處了。」

    他頓了片刻,便抬腳踏上小徑,往深處走去。

    兩側清幽,綠樹紅花,約走了一刻鐘,便到了一座小山丘處。登丘俯瞰,見下面是一座草廬,清淨素雅,草廬對面則是一片湖泊。

    湖水映襯著金輝,波光粼粼,宛如一面碩大的金色鏡子。

    他先到了草廬前,推門而入,裡面也充滿了生活氣息,桌椅床榻,瓶壺簾幔,甚至有一冊書本攤開在桌案上。

    顧玙湊近一瞧,這書經過數百年,毫無老舊痕跡,扉頁上寫著《揮塵錄》。

    「這是什麼?」

    他粗略翻看,覺著有些神奇。這卻是宋代王明清寫的一本筆記著作,主要講當時的政治、軍事、文化、社會等方面內容。

    「無趣啊,想來重要的典籍也不會留在此處。」

    他放下書本,掃視一圈再無發現,便出得門來,站在草廬前細細思索:這應是秘境中的一小方天地,因為較遠處都被迷霧遮掩,似隔了一層屏障。

    「我雖然能破壁而出,去別的秘境收刮,但那就沒意思了。看來我沒什麼運氣,好東西都沒留下,希望盧元清他們能有收穫。」

    顧玙不以為意,當即便要探出神識,知會吳山將自己放出。

    「汩汩!」

    嗯?

    他忽地一頓,見那湖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氣泡,並且波紋蕩起,似有東西在裡面搞鬼。

    顧玙眨眨眼睛,慢悠悠的踱到湖邊,伸手一抓。

    「嘩嘩!」

    湖水驟然激盪,湧起了層層波濤,那東西竟然抵沖法術,沒有被完全搬運,只是震動了一下。

    「有意思!」

    他嘴上輕笑,右掌虛空一按,「開!」

    「嘩!」

    隨著湖水左右分開,那東西迅速露出真容,不過這一露,倒把顧玙驚了一遭。

    「吼!」

    斗大的頭顱擺動,跟著往上一竄,十幾丈的身軀躍起。

    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口旁有鬚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

    赫然是一條金龍!

    「龍?不對,這不是真龍!」

    顧玙嚇了一跳,連忙運氣感應,方才安下心來。這沉睡五百多年,就留一看門大爺的閭山,還能養著一條真龍,那閭山也太牛逼了。

    「吼!」

    那假龍又是一聲怒嘯,氣勢凜凜,卻不主動攻擊,似要將其嚇走。

    他搖了搖頭,長袖一揮,七十二根火雲針憑空出現,排成一條熾熱火龍,游向空中殺去。

    「嘩嘩!」

    只見金龍巨口一張,噴出一股粗壯水柱,嗤!水柱與火龍相撞,升騰出大量的虛化白氣,倒是不分上下。

    「有些本事!」

    顧玙索性身形一閃,下一秒,就出現在龍頸之上。那金龍被人上身,似覺奇恥大辱,立時狂怒咆哮,在空中瘋狂游動,要將其甩落在地。

    「收聲!」

    顧玙不耐,足下一跺,一股巨力踏出。

    「吼!」

    偌大的身形驟然一矮,從半空直直跌落,在撞地前的一瞬間堪堪穩住。而隨後,金龍雙爪揮舞,又想攀雲之上。

    「戧!」

    顧玙直接亮了赤陽劍,劍尖朝下,抵著那被鱗片覆蓋的脖頸,道:「沒心情陪你玩耍,速速化形!」

    「吼……吼……吼……喵……」

    大概就是這個變化,金龍嘶嘯連連,不知不覺又慫了下去。跟著身形慢慢縮小,一團光華閃耀,竟變成了一根丈許長的淡金色繩索。

    顧玙落地,伸手接在掌中,這繩索有一指來寬,竟似由無數道符籙絞成一股,密密麻麻,金光流轉,渾然一體。

    「原來是件法器!」

    他略感意外,道:「不過僅憑法器自身的靈性,就有如此威力,我還是有些……嗯?」

    他猛然轉頭,見已經合攏的湖水又開始暗暗波動,似有東西在水底游竄。

    「還有?」

    顧玙伸手一抓,這次抓到了,卻是一塊黃泥巴似的膏團物體。約有成人拳頭大小,呈土黃色,軟軟的還有些黏性。

    「若是洪荒流,這絕逼是九天息壤。但換成末法時代,我倒猜不出。」

    他將兩件東西收好,探出神識,隨意往虛空一刺。

    刷!

    眼前景緻變換,又回到了那間石室之內。

    …………

    室內忽然泛起了一陣波動,顯出三個身影。

    石雲來和白雲生略顯狼狽,衣衫碎裂,顯是經過了一番苦戰。盧元清還好,只是臉色稍稍蒼白。

    「回來了,都取到了什麼?」吳山問道,也是充滿好奇。

    「前輩請看。」

    盧元清先取出一件東西,哦,應該說是一套三件。這是三把二尺來長,寒光凜冽的短尺,除了常見的闢邪法籙,還印刻著一些古怪符文。

    「不錯!此乃我一師兄所練的斬妖尺,可做法器,也能用於飛行遁術,內有法決,威力不凡,你自行領悟。」吳山介紹道。

    緊跟著,石雲來遞上一頂小帳子,薄如蟬翼,輕如紗,帶著些女子氣。另有兩條長鞭,黑黝黝的有一丈多長,生滿尖刺。

    「這是虛雲帳,可化為一團雲霧,離地飛行,迷幻障眼,有一定的護身效果,乃我一師姐所練。」

    「這是我派中的獨門法鞭,桃木為柄,蟒皮為筋,纏絲絞成,專打鬼怪妖邪。」

    之後,白雲生也拿出兩件。

    「陰符令,可收陰魂猛鬼數十,由你隨意驅使,內有祭煉之法。不過看你專注於劍,最後交給精通符籙之人。」

    「哦?這蓮子不錯,回去將其種下,荷花能消穢惡,蓮子能解邪毒,是煉丹製藥的好材料。」

    待評述一番之後,在盧元清等人看來,無論短尺還是法鞭,都是非常厲害的法器。但看吳山的態度,頗有些施捨與憐憫。

    你想啊,這都是他的師兄師弟煉製,水平能有多高?

    「你又取了什麼?」他最後問道。

    「也是兩件。」

    顧玙拿出那兩樣東西,在燈前一晃,青燈立時忽閃連連,「咦,這個居然沒有帶走?」

    「這是何物?」

    「唉,果然是你的造化。」

    吳山先嘆了一聲,才解釋道:「那繩索名縛龍索,乃我師伯人仙時用過的法器,甚為愛惜,不想竟留在此處……可能是等待有緣人來取吧。

    那個叫黃泥印,是根據黃神越章印演變而生,只可使用一次。它本體是個印章,一寸正方,六面刻繪符印,借厚土之意,鎮水斷邪。用法力催動,投入水中便可化開,一方泥印可封禁數十丈水域,三刻內凝結膠牆,牢不可摧。」

    吳山一時見了許多舊物,難免觸生感懷,嘮叨了幾句後,又道:「閭山已無法,既無法,就不能傳法度人。我倒有天師正法,但你們不入門牆,我萬不可輕傳。

    今日讓你們自行取寶,一是彌補感謝,謝你們召引神山;二是互求所需,我這就將養魂器身告訴你們。」

    說罷,他便傳語四人,細細講了一番器身的材質和煉製方法。

    四人皆有難色,顧玙道:「前輩,如今世道大變,您說的很多材料都已消失。我們只能按照屬性去找,試試能不能煉製成形。」

    「盡力就好,盡力就好。」

    吳山經過五百年的消磨,倒是通達了不少,道,「你們去吧,大法院暫時不會消失。你那位小道侶,我且幫你照看著,如果我支撐不住時,她還未出,就只能隨我長眠江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7
第409章 修仙二十四孝老公(1)

     龍潭角,江岸。

    天色漆黑,雪亮的大燈依舊照著,近百號人守在岸邊,無一絲吵雜,都在關注著江心情況。

    街區裡的防洪設施還在,雖然神山出乎意料的聲勢收斂,但保不齊又會突然抽風,使得江水倒灌。

    穆昆就在江心島正對的岸上,手裡捏著煙,來來回回的踱著步。擔心還是次要的,主要是他啥都看不見,兩眼一抹黑,這就很糟心了。

    「局長,您還是休息一會吧,這裡我們守著呢。」屬下勸道。

    「沒事,我這樣心裡還能踏實點。」

    「可他們不知啥時候能出來,要不您去……局長,快看!」屬下猛然停頓,指著江面大聲喊道。

    眾人齊刷刷望去,只見黑汩汩的水面分開,嗖嗖嗖一連飛出四道人影。

    「總算出來了!」

    穆昆遠遠瞧見打頭的正是顧玙,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而緊跟著,又激靈一下提了起來:怎麼是四個人,誰折在裡面了?

    「顧先生,盧道長,你們沒事吧?」

    「裡面到底什麼情況?」

    「哎?」

    大家過去招呼,結果熱情了幾秒鐘,都發現不對勁,少個人啊!穆昆也連忙上前,心臟突突直跳,問道:「江小姐怎麼了?」

    「……」

    顧玙沒應,反而看了看天色,問:「過去多久了?」

    「一小時左右。」

    「嗯?」

    四人皆是一怔,他們在裡面只覺時間流逝,一兩天也有了,不想才一個小時?

    顧玙卻略顯放鬆,內外時間不對等,小齋的安全性就多了一分。他有急事在身,不便閒談,遂道:「讓他們與你細說,我先走了!」

    他撂下一句,驟然金焰狂湧,籠罩全身,隨後化作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劃過茫茫夜空,轉瞬即逝。

    穆昆一臉懵逼,只得轉頭問:「盧道長,什麼情況?」

    「說來話長。」

    幾人進到臨時指揮部,四面警戒,確保安全後,盧元清才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最後道:「這養魂器身的材料收集困難,我們約好分頭行事,速度也能快一些。」

    「不是,你們,他……」

    信息量太大,穆昆一時接受不能,他快速的理清頭緒,第一件事便問:「你們確定那吳山不會四處為害?」

    「他雖說有些私心,但品性端正,我們還是相信的。」盧元清道。

    「那把他帶出來,他暫居何處?」

    穆昆不愧是高官,直指核心。吳山是明代古修,掌握著大量的修行知識,寶藏未出時,大家尚可齊心協力。

    若寶藏面世,該歸誰呢?

    「這個……」

    盧元清頓了頓,道:「吳山是前輩高人,想讓他聽從擺佈,絕無可能。我們以禮相待,虛心求教,再讓黃輝光等人拜入門中,他也想延續閭山道統,傳法是順理成章之事,不必惡化關係。」

    「嗯,此法可行。」

    穆昆放下心來,鳳凰山雖然實力超強,但道院也有牌面。黃輝光和程安松是正兒八經的閭山傳入,吳山身為老祖宗,總不會放任不管吧。

    「當務之急,還是找到材料要緊,勞煩您安排一下。」

    「好,我也得盡快上報。」

    …………

    《雲笈七簽》有載: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者,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屬天,主生命,久居人身可益壽延年。

    二名爽靈:陰氣之變,屬五行,主智慧,能使人機謀萬物,勞役百神。

    三名幽精:陰氣之雜,屬地,主災衰,使人好色嗜欲,溺於穢亂之思,耗損精華。幽精控制著人體性腺、性取向,你喜歡高大威猛,嬌小柔弱,gay裡gay氣等等,都是它在起作用。

    七魄者,一名吞賊:會在晚上消滅虛邪賊風,消除身體內的有害物質。

    二名屍狗:是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能力。

    三名除穢:顧名思義,去除身體中新陳代謝產生的廢物,排出體外。?

    四名臭肺:控制著呼吸氣數。

    五名雀陰:在晚上控制生殖功能的恢復,比如日辰勃……所以那些陽而不舉的,約莫是雀陰出了問題。

    六名非毒:就是把寒毒,熱毒等驅散,擴散掉。

    七名伏矢;主管七魄。

    總體來說,三魂屬於「神」,更意識化一些,七魄則更貼近人體。

    精氣神是統一的融合體,肉身產生精血和生氣,才能盛載神魂,成為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所以養魂器,從來就不是簡單東西,它要充當肉身的作用,還要有相應的特質,陰陽調和,確保神魂不散。

    而吳山開出的單子,什麼毒龍珠,黃泉水,陽母石,千年青髓……哎喲,這一波秀的,去他喵的蛋!上哪兒找去?

    不過還好,不一定非得原物,屬性一樣就OK。一共四件,一個血氣充盈之物,一個陰盛固魂之物,一個陽盛培精之物,一個平順溫潤起調和作用。

    於是四人約定,顧玙尋兩樣,道院尋兩樣。

    「什麼?姐姐出事了!!!」

    鳳凰山上,兩個小的接到顧玙電話,心都要跳出來了,恨不能馬上過去陪伴。

    他在那邊還得安慰,道:「你們要相信小齋,我也要相信,我們現在幫不上忙,只能靠她自己。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大量收集吸血草,融合煉製,試試它的血氣程度,符不符合要求。」

    「可是,可是,姐姐她……」

    龍秋臉都白了,還想再說,卻被小堇搶過電話,道:「明白,我們馬上動作,隨時聯絡!」

    啪,她掛了。

    「現在不是慌的時候,我先讓老水發佈消息,我們再分頭找。」

    「哦哦!」

    自己的姐姐被困,小堇反倒鎮定許多,雖然也沉著一張小臉,畢竟不亂。小秋緩了一會,情緒也穩定下來,連忙準備。

    而在山中,從梧桐苑往東南角,走上半個小時,就到了一處開闊場地。地面全用品級較低的玉石鋪就,光滑如鏡,不沾塵埃。

    上面還有輕微的暖意傳來,可輔助心靜,不至亂神。這便是傳功區,山裡溫度恆定,不下風雪,這一千零八人始終露天而坐,倒也別有趣味。

    此刻,大家就在傳功區,聽李冬講述養氣法要訣。全場安安靜靜,正聽得入神時,忽然一陣喇叭的尖銳聲傳來,跟著老水的聲音響起:

    「緊急任務,你們馬上下山,以宿舍為隊蒐集吸血草。先去勤務殿領取護符短劍,然後立即下山。記住,要取留下的血根回來,否則任務不計!」

    什麼鬼?

    包括李冬在內,所有人都是懵逼的。幾秒鐘後,才嗡嗡嗡的一片吵雜。李冬反應夠快,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忙道:「好了,今天就講到這,你們快去,快去!」

    「干毛線啊,課還沒上完呢?」

    「哎,管它呢,讓去就去唄。」

    「走走走,晚了領不到了!」

    眾人雖覺古怪,但也沒多想,呼啦啦的直奔勤務殿。一千多人呢,齊齊往一個方向奔走,密密麻麻,山道擁擠,場面何其壯觀。

    唐伯樂悶聲不響的跑在最前面,他身體素質本就極佳,又刻苦勤奮,已經產生了後天氣感。

    當即活學活用,氣貫雙足,用力一蹬,再一躍,蹭的就竄出老遠。眼瞅著快到勤務殿了,再次運氣,身子跳到半空,然後就聽一聲嬌喝:

    「閃開!」

    唐伯樂陡然一驚,眼睜睜看著一道紅光從山巔飛來,速度極快,這要是撞上,必得粉身碎骨。

    正慌亂間,那光就到了跟前,只覺有一隻軟軟嫩嫩的小手按在自己頭頂,往下一壓。

    呼!

    勁風獵獵,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香氣,那紅光如鬼魅妖靈般,拖出一路飄漫,衝入雲霧之中。

    消失的最後一刻,他卻看清了,那是一個紅衣女子。

    「嗤!」

    這般變故,讓大部隊短暫停頓,眾人擠在山道上,還沒等回神,又見一道青光飛來,緊隨紅衣而去。

    大家認知,這是秋、堇兩位小公舉。她們露面還是比較多的,深受弟子們的喜愛/懼怕,以前都是穩如狗,頭一次見到這麼急。

    「……」

    自然而然的,眾人聯想到某些事情,然後第一反應是:臥槽,出大事了!

    第二反應是:哇,好興奮!

    …………

    金陵。

    金陵號稱六朝古都,歷史悠久,經濟發達,歷朝歷代都是地位極重的大城。而到了現代,更是飛速發展,人口過千萬,地域遼闊,不論是大變前,還是大變後,都是東部城市群建設的核心部分。

    此刻正是上午,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各處民生工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雖然資源短缺,但多數人的臉上都充滿著信心和幹勁。

    而在玄武區中山東路321號,一座氣勢磅礴的博物院就坐落於此。這座金陵博物院,為夏國三大,館藏無數。

    以前參觀者還挺多的,近些年世道太雜,市民也沒了心思,門可羅雀。不過也很奇怪,博物院非但沒松懈,反倒加強了安保工作,閉館時間也頻繁增多。

    此刻,兩名武警就站在台階下的小廣場上,身姿筆直,宛如青松,大太陽曬著,一動不動。

    「嗯?」

    突然間,其中一位雙眼瞪大,以為出現了幻覺。他忍不住違反紀律,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望去。

    沒錯,只見一道金光從天邊飛來,似乎突破了速度極限,上一秒還很遠,下一秒就到了跟前。

    這金光落墜,就在跌臨地面的一剎那,又猛地一轉,兜了個大弧形。就像海中撈月般,直上白玉台階,飛向仿古建築的宮殿大門。

    二人魂飛魄散,以這金光的氣勢,真要衝進去,怕是整座大殿都要散架。

    結果那金光飛至門前,驟然一閃,週遭的空氣被其帶動,化作有形雲煙,緩緩流入門內。金光愈發虛無,雲煙愈發凝實,最終化作一個修長人影,剛好落於門內,未傷分毫。

    哇,這一波操作,簡直就是天秀,造化鐘神秀,蒂花之秀的秀,同福客棧李秀蓮的秀,李雲龍老婆秀琴的秀,陳獨秀拿著繡花針繡了一隻鐵鏽鞋的秀!

    一言以蔽之,666!

    「……」

    二人這回真的是一動不動,傻呆呆看著那人抬腳邁步,進了博物院裡。

    他們這邊懵逼,那邊可接到通知了,院長和副院長急忙迎接,道:「顧先生,沒想到您來的這麼快。」

    「有勞了,我想看看那件東西。」

    「好好,裡面請!」

    他們引著顧玙七拐八拐,進到最深處的一片建築群,然後通過重重安保,進了一間屋子。東西不多,都是玉石器物類的小玩意。

    顧玙一掃,那些玉石若有若無的散發著微弱氣息,應是國家近年收集的古玉——大多是墓葬品。

    而院長打開其中一個盒子,介紹道:「這塊血玉是漢代物品,小國藩王的女兒早夭,予以厚葬,按當時的習慣,用玉塞九竅。此墓千年安穩,清朝時才被盜挖,那八塊玉不知所蹤,唯獨這塊血玉幾經波折,最終收入博物院。

    前年盧道長來看過,說陰順陽和,陰陽共生,是個好東西。不過那時沒有用途,依舊藏在院內。」

    顧玙伸出二指,將其輕輕拈起,仔細打量。

    這塊玉被雕成一隻蟬的模樣,栩栩如生,原本應是白色,現在被血沁滲染,半邊白頭,半邊紅翅,多了幾分妖異之感。

    玉是古人殯葬的常用品,九竅玉,就是用玉石封住身體九竅,為使屍身不朽。

    其中含在嘴裡的最重要,叫做琀,通常雕成蟬狀。所謂「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古人認為蟬性高潔,且能轉生,有使死者脫離塵世,羽化升天的意思。

    至於血玉,更是難得,為屍體腐血沁入玉中而成,傳說可通感鬼神,護佑於身。

    「這位小公主應深得父母喜歡,方才風光大葬,後又機緣巧合,生成了一塊血玉,著實令人驚嘆。」院長道。

    「這並非父母厚愛,而是以親生女兒為器,有意培養出這塊血琀。」顧玙搖頭道。

    「怎麼講?」院長一愣。

    「天然血玉極少,幾乎沒有,通常都是後天養成。人之將死,在一口氣嚥下的同時,把玉塞入口中,玉便隨著氣落入咽喉,進入血管密佈之內。久置百年,死血透漬,血絲直達玉心,便會形成血玉。」

    顧玙收起盒子,慢悠悠的打碎對方三觀,道:「那藩王本想為後代留寶,或許家族被滅,或許隱秘失傳,這才沒有來取。不過這玉確實不錯,我剛好用得上,日後定有厚禮補還,告辭!」

    說罷,此人虛虛空空的遁出門外,又化成一道金光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7
第410章 修仙二十四孝老公(2)

     「唐伯樂,血根三塊!」

    「曾可,血根兩塊!」

    「雷驍,血根一塊!」

    「游宇,血根一塊!」

    勤務殿外,一行人排著長隊在交遞任務,少則一塊,多則三四,裡面有專人驗收,很快殿內就堆了一堆好像樹根樣的東西。

    前面說過,血線蟲鑽進植物內部,就會變成吸血草,吸血草死掉之後,會留下一截似木似石的分泌物。

    這玩意蘊含大量血氣,稍加煉製,便是一味增補良藥。

    吸血草雖然少,但也不至於難尋,一千多人撒開網,將白城附近的血根搜刮個遍。他們入門也有半個月了,第一週適應,第二周正式學習。

    鳳凰山教的基礎養氣法,會產生後天氣感。這個沒有固定規律,資質好些的就快,差點的就慢。如果說之前還看不出太大差距,那以此為分界,孰高孰低,馬上就知曉了。

    以唐伯樂,3p組為代表,大概十七八個人,已經跑在了第一梯隊。

    「累死累活好容易找了一塊,也不知能記多少分數?」一人交完任務,出來時心情忐忑。

    「這玩意太噁心了,我就像被史萊姆射了一身!」另一人思路清奇,使勁擦著沾滿血膠的衣裳。

    「聽說秋仙子和老祖也去找了,到底做什麼用呢?」

    「這麼著急,肯定有大用唄……臥槽,先生都回來了!」

    眾人正議論著,忽有一人指著天空中的一道金光大喊,只見那金光從山外飛來,直直墜入內山,消失不見。

    大夥雖然沒見過顧玙,但這種拉風的交通方式卻不奇怪,畢竟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哥哥,你回來了!」

    卻說那金光落入谷內,龍秋和小堇連忙迎上去,省去寒暄,顧玙抬眼就看見滿滿一地的血根——這是二人跑到較遠的地方收集的。

    「這裡有,弟子們也采了不少,你看夠不夠?」龍秋道。

    顧玙沒言語,先伸手一抓,將勤務殿內的那堆搬運過來,然後粗略打量,約莫有兩噸多重。

    「還是略少,我先試試吧,你們退後。」

    說罷,他雙手虛劃,在氣勁帶動下,滿地的血根咕嚕嚕自行聚攏,迅速形成了一座小山。而他雙掌微張,再往中心一合。

    轟!

    強大的力量就像一台高功率的機器,將所有的血根擠壓成一團,好似一個碩大的紅色圓球在半空飛速滾動。

    而隨著滾動速度越來越快,圓球越來越小,密度越來越高。原本是鮮紅色,後來變成深紅,到最後近乎黑紫……性質也從稠狀物轉為固態,直到水分完全內收。

    半響,顧玙停下動作,手掌攤開,這兩噸多的血根竟濃縮成一塊黑紫色的,好像陳年豆腐乾樣的物體。

    「血氣好重啊!」

    小堇眨巴眨巴眼睛上前,拿起豆腐乾掂了掂,問:「這還不夠用麼?那位嗑了也不怕得痔瘡。」

    「他本來要的是毒龍珠,這是古時仙草,一株便可活百人性命,你說它的血氣有多強?」

    顧玙心裡也沒譜,嘆道:「異變的時間太短,雖產生了一些奇花異草,效用卻遠遠不足,我只能用數量湊了。」

    他收起豆腐乾,又道:「道院那邊也找到了一件,不過另一件進展不順,我要過去幫忙,你們好好看家。」

    「我不,我要去左海!」小堇喊道。

    「嗯嗯,我們想去左海!」龍秋也道。

    「胡鬧,你們去了也無用,就別再添亂了。」顧玙訓道。

    「怎麼沒用啊?萬一姐姐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起碼也是陪在身邊的……」

    小堇一聽就火了,嚷道:「你是她男朋友,我還是她妹妹呢,你憑什麼不讓去?」

    老顧一句話被懟死,從血緣關係看,自己還真沒有她們倆近。

    他想了想,其實去了也可以,遂道:「那好吧,你們自己行動,到那邊跟穆昆接頭,我先走了。」

    這人剛回來,沒呆兩個小時,又走了。

    乘飛機雖然快些,但調度和往返機場都需要時間,何況也不是所有地點都通飛機,有的還得轉車。

    所以顧玙一路飛天,從左海到金陵,從金陵到鳳凰山,又從鳳凰山到了八百里秦川地。

    一個字,累成狗!

    他為了找材料,也為了小齋。二者貌似沒有直接的聯繫,可你細想,現在是吳山支撐著大法院,大法院不沉,小齋就多出一份生機,而這器身便是給吳山找的。

    裡外裡,還是一種交換。

    當然道院就很簡單,純粹是請古仙出來,然後跟官方一起,溫柔的割韭菜。

    …………

    漢中,嶓冢山。

    此山在夏國的名山大川中不太有名,比較流傳的是民間傳說裡,為西方鬼帝的治所。而世界大變後,嶓冢山好像符合了鬼府陰間的說法,一年比一年陰森恐怖。

    就如此刻,顧玙按下雲頭,落在山腳處,舉目望去:只見山勢雄渾,連綿起伏,頗有盤龍之姿,山間卻晦暗沉沉,似有陰風作祟,光照不進,烏雲蓋頂,與別處的陽光明媚完全相反。

    他自然不信什麼鬼府,嶓冢山已被探查過,是山中長了一種叫蓇蓉的怪草。此草體形碩大,繁殖極快,根莖、枝葉、花朵都呈黑色,並蘊含陰氣。

    草聚成甸,故而形成陰雲,常年不散。也正因如此,嶓冢山現在是夏國少數幾個陰氣集中的區域。

    說是各尋兩件材料,但不能真的就找兩樣,多尋一些屬性相適的,以做備選,道院現在就在別處收集。

    「……」

    顧玙看了看嶓冢山,身化虛無,直奔陰氣最濃郁的所在。

    「嘎嘎!」

    「嘎嘎!」

    一隻黑黝黝的烏鴉從這棵樹上,飛到另一棵樹上,發出極為難聽的聲音。這烏鴉雙目血紅,通身如墨,透著一股詭異的靈性和貪婪。

    它歪著頭,眼睛空空,不知想著什麼,忽然腦袋一正,死死盯向一塊空地。

    「好壓抑的地方,現在普通人勉強能入,再過幾年,這裡真的要變成陰山鬼林,遊魂聚集的禁地了。」

    顧玙顯出身形,觀望四周,不禁感嘆一句。

    此山間深處,無論鳥獸爬蟲,還是花草樹木,顏色都發暗發深,週遭也籠罩著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氣息,帶著腐朽和糜爛。

    他顧不得多瞧,往前走了一小段,就到了蓇蓉最茂密之地。

    只見一大片黑色的怪草鋪滿了半山,形似桔梗,二尺來高,根莖粗壯,花朵肥厚分五或七瓣,挺著細長如觸手般的花蕊。

    「嗯?」

    顧玙略微驚訝,他分明看到在一些花朵上面,趴著一隻隻黑色的小蟲。這些小蟲如同蜜蜂一樣,渾身沾滿花粉,再爬下來,似要轉向別處。

    「嘶嘶!」

    正此時,地底突然竄出一條蜈蚣樣的多足蟲,一口就吞掉數隻小蟲。二者應該是天敵,蟲群潰散,四面奔逃,多足蟲在後追趕。

    「嘎!」

    緊跟著,那隻烏鴉忽然飛下來,啄住多足蟲就吞下肚子,撲棱棱的又回到枝頭,頗有些一擊必殺,事了拂衣去的德行。

    好可怕的自然界!

    不管什麼環境,自然都能迅速的生出一套完整的生物鏈,以供不同的物種生存。小蟲在授粉,烏鴉雖然捕食多足蟲,但更像是在保護小蟲,這又有些奇怪了……

    顧玙搖搖頭,走到蓇蓉叢旁,依法炮製,運起小搬運術。

    呼!

    勁風吹來,草叢沙沙作響,蓇蓉一片片的被連根拔起,在半空匯聚成團,然後瘋狂轉動。

    這邊在壓縮陰氣精華,那邊又不斷的飛上去填補,鋪滿半山的草叢,很快就消失了三分之一。

    「哇哇!」

    就在這會兒,他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異樣,「什麼聲音?」

    顧玙一怔,居然聽到了嬰兒哭聲。

    「哇哇!」

    「哇哇!」

    那哭聲撕心裂肺,越來越近,只見草叢沙沙顫動,驟然分開,嗖!一隻圓滾滾的東西撲了過來。

    他隨意抬手,像捏皮球似的捏在手裡,一看之下,頓時噁心不已。

    那竟然是顆黑色的果實,陰氣異常濃郁,遠勝蓇蓉草。按理說,圓球體不分幾面,怎麼看都是正面。但這果實很奇怪,明明是圓的,看上去卻像四方體,能清晰的分辨出前後左右。

    而這四個面上,各有一些白色的古怪紋路,凝成四張鬼臉,一張哭,一張笑,一張悲,一張怒。四張臉相互交融,神色猙獰,手感不適,像捏著一團爛肉般。

    「什麼鬼東西,難道是蓇蓉的果子?不對啊,APP裡說,蓇蓉只開花,不結果,莫非又進一步異化了?咦……」

    他心中一動,抬頭看著樹枝上的那隻烏鴉,果然,那鳥見自己收了果子,紅眼中流露出一絲憤怒與憎恨。

    「原來如此,你保護小蟲,是想蓇蓉多多開花,結出果實……唉,算了。」

    顧玙剛要揮手殺掉,想想又放下,卻是心中好奇,想看看它日後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經過了一番小變故,他繼續動作,將蓇蓉收割乾淨,最後陰氣化液,濃縮成一團粘粘糊糊的黑球。

    「血氣旺盛之物,有了。陰盛固魂之物,有了。陰陽調和之物,有了。陽盛培精之物,道院那邊也有了。雖然費了些手腳,還好都有尋到,就是不知效果如何。沒辦法,質量不夠數量湊……」

    他輕嘆一聲,將東西收好,直奔左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37
第411章 謝謝

     眾人再聚於閩江岸邊,已是離開的四天之後。穆昆還在這裡守著,守著那座看不見的神山,恪盡職守倒是無可挑剔。

    「怎麼樣,都收集好了?」他見幾人回來,連忙詢問。

    「盡人事聽天命吧。」

    顧玙沒廢話,又對兩個妹妹道:「裡面有幻陣考驗,你們暫且在外等候,我們去去就回。」

    說罷,他和盧元清幾人身形一閃,就躍至江上。這沉毛江和幻陣是自行運轉的法術,吳山的操作權限很低,於是照葫蘆畫瓢,又跟上回一樣依次通過。

    「……」

    龍秋和小堇對視一眼,怎麼可能乖乖留守,刷的也飛過去,緊緊跟在後面。顧玙在最前頭,感覺不對,扭頭一瞧頓時大驚:「你們別胡鬧,快回……」

    他速度太快,話未說完,便被吸入山中。

    片刻後,當他再次出現在石室內,看著盧元清、石雲來和白雲生接連現身,面色沉鬱。

    MMP啊!這叫什麼事兒?

    兩隻小的忒不省心了,明明告訴裡面有幻陣,還非得跟著闖。小齋還沒出來,你們倆再搭進去,我就洗洗手直接賣橘子去吧,還修什麼仙!

    「莫要擔心,兩位小居士心性絕佳,未必能困得住她們。」盧元清安慰道。

    「我怎麼能不擔心,萬一她們……」

    「喲,這就完了?」

    顧玙嘎巴著嘴,瞬間被懟了回去,有點懵逼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小堇,又隔了幾秒鐘,小秋也露了身形。

    倆妹子左瞅瞅,右瞧瞧,覺著特新鮮,顛顛跑過來道:「哥哥/姐夫,這就是你說的幻陣啊,姐姐就被這東西困住了?不應該啊!」

    「……」

    包括盧元清等人在內,齊齊愕然,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這幻境的本質,就是源於你心中的執念痴念,執念越小,破陣也就越容易。照此看來,兩位小居士還真是天真爛漫,沒心沒肺。

    「呼!」

    正此時,火苗竄起,那盞青燈又亮了起來,從中傳出一個聲音:「比我預想的要快些,咦?又多了兩個小傢伙,資質不錯。」

    「吳前輩,我們盡力收集,也只找到這些,請您過目。」

    話落,幾人一揮袖子,地面堆起了好多東西,一共四件,每件起碼有兩樣備選。

    那青燈光焰驟亮,似乎也很激動,結果在物品上面一掃,語調微妙:「外面衰落到如此田地了?這也太寒酸了些。」

    「前輩……」

    顧玙無奈,只得一一解釋道:「這個是血蟲鑽草,留下的分泌物,含有大量血氣。這個是半座山的蓇蓉所煉,這個是蓇蓉的果實。這個滇南產的溫玉,其中最好的一塊;這個是漢代的血玉,都有陰陽平衡之效。」

    他講完,盧元清也道:「幾十年前,天師府分為兩家,前不久才回歸一統。這方乾陽印便是海外遺留,我們年初才取回。還有這塊精陽石,白雲觀傳下的遺寶,還有這枚,茅山保存的百年血符……前輩,世界變化十餘年,資源不多,不比古時,我們只能找到這些了。」

    吳山聽罷,知他們已盡全力,倒有些不好意思,同時也很悲嘆,道:

    「不必自責,都費心了。那方乾陽印可用,蓇蓉果也可,血玉也可,那截樹根和血符加在一起,勉強也可。

    我原本想將神魂全部移出,但以這些東西煉製,只能有個七八成效果。也罷,我就留一縷分魂在此,日後再行召引,也能方便一些。」

    分魂?

    顧玙心中一動,吳山是人仙巔峰,還嘗試衝擊神仙,對神仙境的奧妙必有理解。自己缺的便是神魂之妙,理論上,食氣法可一路修到地仙,但有老師指點,和沒有老師指點,完全是兩碼事。

    「前輩,我們現在就煉製器身麼?」他問。

    「我無所謂。你我聯手,煉製無需太久,但我必有損耗,而且神魂移出,對大法院再無控制,立即就會沉入江底,你那道侶恐怕……」

    吳山頓了頓,道:「不如再等幾日,我盡力而為,如果快支撐不住時,她還沒出來,我們便煉製器身,如何?」

    「這怎麼行啊?姐姐不出來,我們怎麼辦?她就困在裡面了麼?」小堇自然不干,小秋也非常慌亂。

    顧玙止住她們,盯了青燈半響,方道:「好,我們先出去!」

    「哥哥/姐夫!」

    「走!」

    …………

    夜,飛鏡高懸。

    清冷冷的月光映著江面,水波漣漪,盪開一層層的銀光碎白。江中沉著月影,水中月與天上月相應,彷彿辟開了時空兩端,跨越著古今千年。

    顧玙就坐在岸邊,對著蒼綠古老的閩江水,虛幻朦朧,似與夜色融為一體。

    從閭山出來後,他就這般坐著,已經兩天了。

    穆昆和盧元清等人在遠處談論著,並不是太在意,他們跟小齋毫無關係,但夾著個鳳凰山,不好太過直白,多等幾日也無妨。

    龍秋和小堇就真的焦急,正站在矮山上觀望。

    「怎麼辦啊?姐姐要一輩子不出來,哥哥就變成望夫石了。」

    「屁的望夫石,那叫望夫人石。」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

    「不是你先說的麼……」

    小堇見龍秋臉蛋一板,忙道:「好了好了,我不是說笑,我是對姐姐有信心。」

    「我也有信心,但我還是擔心啊!」

    「我們不一樣,我是真的有信心,你不懂!」

    小堇莫名的沉默片刻,隨即又恢復正常,笑道:「哎,你在幻陣裡看著什麼了?」

    「我,我沒看著啊!」龍秋聽問,不知想到了什麼,小臉突地一紅。

    「沒看著你幹嘛一臉鵪鶉樣?」

    小堇撇撇嘴,道:「你那點小心思,我們都知道,肯定看著姐夫了!」

    「不是,我沒有,沒有……」

    龍秋連忙擺手,聲音卻越來越小。

    「行了,我理解。你從小在山里長大,沒人對你好過,好容易碰著個精壯男子,天神下凡似的把你救了,難免芳心暗許。不過我就奇怪啊,你是怎麼出來的?你把姐夫殺了?」

    「……」

    龍秋抿了抿嘴,居然點點頭:「嗯!」

    臥槽!

    她瞧對方目瞪口呆,彷彿見鬼的德行,趕緊解釋道:「我一見它就知道是假的,哥哥才不會對我,對我動手動腳的……」

    噗!

    小堇頓時噴了,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岸邊,難得無語哽咽。

    龍秋自覺暴露太多,尷尬的轉移話題,問:「你呢,你看著什麼了?」

    「我看著姐姐了。」

    「啊?那你怎麼出來的?」

    「……」

    小堇又沉默,半響方道;「我一直以為,我的目標是超過她,後來又覺得,我只是想要讓她誇誇我。但在裡面,我忽然明白,我的目標不是她,是我把自己放的太渺小了。我不是超過她,是超過自己……」

    「聽不懂。」龍秋搖搖頭。

    「沒指望你懂!」

    小堇戳了下她的額頭,又抬眼望著黑漆漆的神山,姐姐啊,你在裡面幹什麼呢?

    …………

    「砰!」

    一隻白嫩修長的手掌,不急不緩的印在一根木樁上。當掌心貼上去的一瞬間,勁力吐出,猶如千斤重錘般,發出一聲悶悶的沉響。

    緊跟著,手掌微曲,形似鳥喙,又啪的一啄。

    然後第三下,卻是變成拳頭,砰的打在樁上。

    那根有男子大腿粗的木樁晃也沒晃,約等了兩秒鐘,才從內部裂開,迅速崩至外部,稀里嘩啦的碎成一地。

    小齋收勢轉身,坐在院內的石凳上擦了擦汗,又逗弄著那條白蛇。

    「嘶嘶!」

    這蛇一尺多長,白如美玉,雙瞳卻是血紅色,似兩顆紅寶石鑲嵌其中,透著一股晶瑩剔透的舒適感。

    它輕輕蹭著她的掌心,神態很是親暱。

    「吱呀!」

    房門忽然推開,一個女子端著飯菜走出來。

    這女子的年齡和氣質非常微妙,既有三十多歲的如蘭風韻,又有十幾歲的靈動可人,成熟與嬌俏完美的揉雜在一處,生出一種令人無法抵擋的神奇魅力。

    她身量高挑,與小齋相仿,慢悠悠的開口道:「你這手功夫已入化境,已然超過我了。」

    「都是您教的好,我來……」

    小齋接過托盤,放在石桌上,倆人就坐在院中。飯菜很簡單,兩碗白米飯,一碟炒青菜,一碟涼拌的山野菜,加了些醋和幾滴芝麻香油,清爽可口。

    她挑了一根野菜,細細嚼著,目光卻閃動游移,似有不寧之感。

    「你怎麼了,有心事?」女子問。

    「沒有啊!」

    「你瞞不過我,說來聽聽。」女子輕笑,似春風拂過,山花爛漫。

    小齋不敢與其對視,完全沒有平日霸道無雙的樣子,竟顯露出女孩兒般的姿態。她頓了片刻,才小心喚了一聲:「師父……」

    「嗯?」

    「我回來多久了?」

    「院子裡的樹綠了又黃,約莫四個月了。」

    女子眨了眨眼,笑問:「你想走了?」

    「我,我不知道。」她輕輕搖頭。

    「唉,此處才是你心安,為何要走呢?」

    女子微微前傾,似乎看透了對方,帶著一種莫大的溫柔與壓迫感,道:「外面風大雨大,留在這裡不好麼?何況我孤身一人,你也能陪我做伴。」

    「陪你做伴?」

    小齋眼眸低垂,睫毛顫動,看不清神色,只喃喃道:「陪你做伴,陪你做伴……」

    她原本顯得非常猶疑,忐忑,茫然不安,此刻卻忽然笑了笑,抬眼道:「師父,你不會對我說,讓我陪著你的。」

    「你也很少對我笑。」

    「你就像天上的月亮,總是那個樣子,我也總是在下面追趕。」

    「……」

    女人的笑容有些僵硬,好像用程序編出來的完美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凝滯,似乎對這種情況沒有任何準備。

    「四個月,四個月了……」

    小齋繼續喃喃自語,不自覺的放下碗筷,看著眼前的女子。

    「師父,我七歲就跟著你,在這長白山下。

    我童年不似別的小孩,沒有好看的洋娃娃,沒有漂亮的衣裳,沒有父母的疼愛,沒有朋友,我在學校裡,也總是被排斥的那個。

    但我知道,我知道這天地有多麼廣闊,我知道這江湖多麼血腥凶惡,我知道這上下千年的仙道神佛,我知道他們永遠不會明白的精彩。

    所以我並不覺得孤單,你帶我推開了這扇門,見識到流離世界,我以為能一輩子這樣下去,結果你走了。

    那天你頭也不回,我在後面追著,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害怕。我害怕這宇宙浩瀚,長生絢爛,但只我一人。

    我以為,我會孤單單的死掉,還好我很幸運,我又遇到了他。

    師父,你給了我一個夢,可我看不到這夢的邊。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重逢,可如今,也僅能是這樣……」

    小齋起身,站到院門處,雙膝一彎,撲通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

    「今日拜別,此生不見。」

    …………

    第三天了。

    顧玙始終坐在江邊,一動未動。

    盧元清不免擔憂起來,按他們估算,吳山頂多也就支撐八九天左右。如果到了時限,江居士還沒出,以鳳凰山二聖之情深,恐怕會生出變故。

    他正待找穆昆說說,要不要做些準備,然後就聽「嗡嗡嗡!」

    「嗡嗡!」

    一陣古怪的震動從山內傳來,幾名修士清晰可聞。

    顧玙猛地睜開眼,身形一晃,已經進入神山,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連忙跟上。

    「前輩,怎麼樣?」

    「我將要極限,最多挺到後日清晨。」吳山言簡意賅。

    刷!

    五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一個人身上,到此刻為止,雙方的目的瞬間劃清:鳳凰山肯定先保小齋,道院卻想讓吳山出來。

    那現在,小齋安全與否,所有人都無能為力。顧玙也清楚這點,可道院就怕他一怒之下,直接懟了吳山,讓自己也血本無歸。

    他實力雖然差些,可還有龍秋和小堇幫襯呢。

    「煉製器身需要多久?」他問。

    「至少一天。」

    「轉移神魂呢?」

    「那倒不需要太久,不過我移魂之後,這裡頃刻沉江,必須馬上離開。」

    「再等半日。」顧玙道。

    呼!盧元清鬆了口氣,還好沒失去理智。

    當即,六人就在石室之內,靜坐等候,龍秋簡直焦躁不安,小堇依然充滿信心。

    時間很快過去,外面天色已黑,到了深夜時分。那青燈閃動,似也有些著急,提醒道:「最後時限了,如果再不動作,就來不及了。」

    「……」

    顧玙抿著嘴,眼光晦暗,終究點頭:「那就先煉製吧。」

    「姐夫!」

    「哥哥!」

    「好了,我們開始吧!」

    他一揮手,擋住兩個小的,然後搬運術運起,將那些材料漂浮空中。

    青燈驟然光芒大作,一股強大的神魂力量緊緊包裹住材料,喝道:「你加持法力就好!」

    顧玙不言不語,只瘋狂催動靈力,靈力與神魂之力相合,又瞬間增幅數倍,近乎化作一團青白色的虛芒,在室內閃耀奪目。

    兩位人仙聯手,能量何其大?

    那些材料很快被剔除雜質,留存精華,乾陽印和精陽石的陽盛之氣,蓇蓉果和蓇蓉花的陰盛之氣,還有血根、血符的氣血,在兩塊寶玉的調和之下,一點點的融合滲透,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

    這一煉製,又是整整一天。

    到了次日深夜,顧玙感覺那物件已成,方往後一撤身。

    轟!

    空氣中傳出一聲輕顫,青光也隨之褪去,留下一盞三寸來高,樣式古拙的酒杯浮於空中,陽順陰和,透著圓潤之意。

    「成了?」盧元清急道。

    「還好,跟我預想的差不多,勉強可容納我的大部分神魂。」

    吳山的氣息也弱了許多,道:「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天明,到時閭山沉水,我也挽救不了。你那道侶命該如此,無緣仙途,莫要太過悲傷。」

    話落,青燈一閃,分出一縷深紅色的,彷彿人形的虛影,慢慢往那酒盞中探去。

    這正是人的魂魄模樣!

    「哥哥!怎麼辦?怎麼辦?」龍秋快瘋了,小堇也慌了起來。

    「沒事,沒事。」

    顧玙反倒很鎮定,笑道:「這神山之中也有靈氣,沉入江底也無妨。我不如留下修行,躲躲清靜,等你們晉陞人仙,找到什麼靈寶,再把它釣出來就是。」

    他說的雲淡風輕,似開玩笑一般。盧元清等人卻睜大雙眼,難以置信,也根本理解不了。龍秋更是捂著小臉,已經哭的不行。

    「我還沒死呢,你煽的哪門子情?」

    轟!

    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一道赤中帶紫的神雷劈開重重迷障,轉瞬飛入石室。

    「姐姐!」

    「姐姐!」

    龍秋和小堇齊聲驚呼,連忙撲過去。盧元清等人一驚一乍,心思翻轉太快,已有些麻木。

    「好了,好了,我沒事。」

    小齋拍了拍倆妹妹,氣質遠非從前,彷彿少了塵俗牽絆,添了明心本性,以至於清冷卓絕,不敢輕易接近。

    而她抬腳走到顧玙身前,打量幾眼,眸若星辰,又忽地展顏一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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