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錦衣當權 作者:長風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2 08: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5 12738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0:41

第650章 明月谷

    “大人,前面就是明月峽了!”

    “明月峽,好名字!”

    “過了明月峽,往南沿著大路走六十裡就是易縣地界了。”楊善指引道。

    “明月峽,楊總鏢頭,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個明月谷的地方?”孟岩問道。

    “大人,明月谷是一群山賊嘯聚山林的山寨,大頭目叫花太歲仇亮,下面有七八十個弟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楊善道。

    “你們鏢局走鏢,從明月峽過去嗎?”

    “我們走的是官道,明月峽這邊距離明月谷太近,不敢走。”楊善道。

    “買路費呢?”

    “這個……”楊善訕訕一笑,“我們每家鏢局只要從這裡路過,每年的過路費就要三百兩銀子,逢年過節的要是打這邊走,還得再多給一份孝敬。”

    “小超兄,京城有多少家鏢局?”

    “有百十來家吧?”

    “有生意經過這裡的有多少?”

    “怎麼的也得有三十幾家。”

    “三十幾家,這一年就是上萬兩銀子,還是白拿的,這錢可真是好掙呀!”孟岩嘿嘿一笑道。

    “這俗話說的好,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這還是不勞而獲來錢快!”

    “楊總鏢頭,你們走鏢的話,這一路上的交多少過路費,保護費?”孟岩問道。

    “這就多了,朝廷稅費,還有關卡的過關費,雜七雜八的,一年下來,也得三千兩銀子,至於孝敬沿途的山寨豪強們的保護費。也差不多是個這個數字。”

    “這麼說,鏢局一年盈利多少?”

    “也就兩三萬兩銀子左右。”

    “這就交出了三分之一的收入了?”

    “這只是這一條路,其他地方還要花錢,其實到手的銀子也就一萬兩左右,刨去鏢師、趟子手的工錢,傷殘撫恤。日常消耗,鏢局其實就勉強糊口,賺的是辛苦錢。”楊善慨歎一聲道。

    “你們福威鏢局也算是京城內有字型大小的了,你們都這樣,那些小鏢局豈不是比你們更慘?”

    “其實鏢局裡真正賺錢的是前面五家,她們有實力,官府又有關係,人家只要花咱們一半的費用,而且還不用擔心貨物被劫。因為他們勢力大,一般強盜不敢惹,而我們這樣的,勢力不大,他們正好敲詐,所以反而是活的最苦的,那些小鏢局人數少,目標小。接不了大活兒,也掙不到大錢。這強盜也看不上,所以,反而活的比我們好。”楊善道。

    任何一個行業,都是處在中間的最不好受,要發展壯大,又怕上面龍頭老大打壓。又怕被後進給趕上了。

    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真是太難受了。

    “楊總鏢頭,你說要是將這些山寨土匪都給清理了,你們走鏢會不會變得容易些?”

    “那是當然,我們至少可以剩下一半的費用。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不給錢,我們在這條路上簡直就是寸步難行,這又是西去山西太原、大同的必經之路。”楊善道。

    “官府就沒有派兵圍剿過嗎?”

    “官府當然圍剿過,可沒用,官兵一來,他們往山裡一躲,根本找不到人,等事後再回來,你能把他們怎麼樣?”楊善苦笑一聲。

    “呵呵,走,咱們去會一會這個花太歲!”孟岩呵呵一笑道。

    “大人,您要上明月谷?”

    “嗯,這等盜匪,必定是橫行不法,欺壓良民之徒,本官既然碰上了,那就不能夠放過。”

    “大人,咱們可不是來剿匪的?”

    “本官當然知道,就要看這個花太歲識趣不識趣了,否則,本官不介意滅了明月谷。”孟岩之所以兵分兩路,倒不是想迷惑東廠,東廠的人不是傻子,他們能從隊伍人數判斷出自己的打算。

    他真正的想法是練兵!

    他手下這群人都是沒有經歷過生死大戰的新丁,得找機會磨練他們。

    實戰,清剿這些占山為王,落草的草寇是最合適的物件了。

    要是連烏合之眾的土匪草寇都不是對手,那還要來何用,趁早解散了,回家過安穩日子去好了。

    此時明月谷中。

    “大當家的……”

    “哦,快請!”花太歲聽到手下稟告,眼睛驟然一亮。

    “把貴客請進來!”

    兩名手下將一名蒙著眼睛的年輕人帶了進來。

    撤去蒙面的黑絲巾,來人閉了一下眼睛,稍微適應了一下山洞裡的光線,睜開眼,看到那上頭虎頭椅上,穿著一身花色綢褲,綢衣,頭上還帶著一朵小紅花的中年男子。

    “上面可是花太歲?”

    “無禮!”

    “哎,算了,人家是官,我們是賊,能來這裡,就算給仇某人的面子了。”

    “還是大當家的明白。”

    “說吧,什麼事兒,我明月谷跟你們東廠素無掛葛?”花太歲仇亮道,“為何派你來見我?”

    “我們想請仇當家的幫我們一個忙?”

    “東廠,請我們幫忙,我沒聽錯吧?”仇亮哈哈一笑。

    “沒有,是請大當家的幫一個忙,事成之後,必有重謝。”來人鄭重的道。

    “說吧,什麼忙?”

    “大當家若是聽了,就不能推辭,否則,在下就不說了。”

    “這到有意思了,說吧,只要不是要我們弟兄去送死,幫忙只是小事一樁。”仇亮道,能夠榜上東廠這顆大樹,那也是一件好事兒,儘管這也是與虎謀皮,起碼東廠也不會在意明月谷這點兒家當。

    “今天上午,明月峽會有一支從京城來的商隊,他們攜帶了大量的物資馬匹,仇大當家的只需帶人把他們截下就可以了。”來人道,“到時候物資歸大當家的,馬匹我們只要一半兒。”

    “你們東廠是讓我們出力。你們吃現成的?”

    “那倒不是,我們人手不夠,才找上仇大當家的,如果我們人手足夠,根本不需要勞煩你!”

    “那你們為何給出這麼好的條件?”

    “我們要的是那些人,其他的不感興趣。之所以要一半的馬,是要帶走那些人。”來人道。

    “能讓東廠感興趣的人,一定大有來頭,我想……”

    “大當家的最好是什麼都不知道,這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好,本太歲答應你!”

    “大當家的,這事兒得慎重?”

    “沒聽客人說了,只要是聽了。就不能推辭了,何況這是一隻大肥羊?”

    “他們有多少人?”

    “算上婦孺,有一百人左右!”

    “還有女人?”眾賊寇們的眼珠子都綠了。

    “女人歸我們,怎麼樣,你們東廠也不需要對吧?”仇亮肆意的笑了起來。

    “可以!”

    “就這麼定了,兄弟們,下山幹活了!”仇亮站起來,興奮的大吼一聲。

    “嗷嗷……”不安分的氣息頓時騷動起來。

    除了留下幾個老弱守家之外。花太歲帶走了谷中幾乎所有能戰鬥的力量。

    明月峽入口,孟岩一行放慢的速度。

    兩山夾一溝。這裡是天然的伏擊好戰場。

    “大人,標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護衛隊長張沖走在前頭,皺眉的說道。

    “大人,這地形對我們不利,如果有人伏擊的話,我們損失會很大?”

    “小超兄。如果你在戰場上遇到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麼做?”

    “如果非要走這條路,我會命令急速通過,如遇伏擊,絕不戀戰!”郭小超。“但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不會走這裡。”

    “如果是遇到同等實力的對手,我跟你一樣的選擇,但我們面對的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必要害怕,告訴下面,繼續前進,主意警惕!”孟岩命令道。

    “是,大人!”

    隊伍身後,一群黑衣騎士緊隨其後,大概有四十五人的樣子,為首的正是東廠大檔頭封少宇。

    “大檔頭,沒想到這姓孟的如此愚蠢,這樣的險要之地,說進就進了!”

    “不管他是不是愚蠢,咱們的目的就是拖住他去大同,好給那邊時間安排。”封少宇道。

    “檔頭,你說這姓孟的會不會……”

    “就憑仇亮那個廢物,根本不是姓孟的對手,等著瞧吧,咱們去抄明月谷的老巢去!”

    “檔頭高明!”

    一行人進入峽谷,除了四周靜悄悄的,陰冷的有些滲人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嘎嘎……”

    突然一陣鳥驚飛,眾人抬頭一看,幾隻大鳥從頭頂飛過,黑色的羽毛,反光之下,也認不出來是什麼鳥類。

    “大人,有情況!”

    “嗯,大家小心,盾牌手上前!”孟岩一揮手,盾牌手下馬,迅速的將盾牌拼接完成,徒步走在前面。

    噠噠噠……

    一條黑線從對面疾馳而來,身後也傳來了馬蹄聲,前後都出現了敵人。

    整個隊伍為之一頓。

    “哈哈哈,果然是一隻肥羊,弟兄們,給老子殺……”一道恣意張狂的笑聲傳來。

    “花清芳!”

    “給我射殺那個沖在最前面的!”孟岩端坐馬背之上,冷冷的下令道。

    “喏!”花清芳彎弓搭箭,“嗖”的一聲,一支黑色的雕翎箭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射向沖在最前面的明月谷匪寇!

    噗!

    正中咽喉,一朵絢麗的血花綻放!

    濺灑的熱血落到花太歲仇亮的臉上,他嚇的一個激靈,一股寒意瞬間充塞心胸!

    剛才要是他跑在第一個,那這一箭豈不是要了他的命!

    “第一小隊,殺!”

    孟岩把持天狼刀,往前一指,大聲命令道。

    早已整裝待命的第一小隊紛紛抽出戰刀,胯下戰馬都已經迫不及待的快要衝出去了。

    孟岩一聲令下,第一小隊如一道黑色閃電沖入匪寇群眾,放肆砍殺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2:58

第651章 誰是黃雀?

    鮮血四濺,花太歲仇亮呆住了,這哪是什麼商隊,分明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第一小隊完全都是由老隊員組成的,所以,殺起人來,手起刀落,那叫一個乾淨俐落!

    “都給我看清楚了,下面輪到你們了!”

    “第二小隊!”孟岩冷喝一聲,“王安,你帶隊!”

    “喏!”王安眼底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他早已按捺不住了,體內的戰鬥因數已經沸騰!

    在他身後第二小隊的新丁們,反應不一,有的躍躍欲試,有的則臉色發白。

    雖然經歷過落梅山莊一役,很多人還沒有適應真刀實戰,以及親手殺人的經歷。

    這需要一個過程,有的人一戰下來就適應了,有的人則需要多經歷一些。

    廝殺中的第一小隊迅速向兩邊分開,讓第二小隊從中間穿插殺了進來!

    王安的兵器是一柄鐵槍,那在群戰中,可是大殺器,一個衝刺,直接將兩名匪寇給挑了一個對穿!

    嚇的是後面明月谷的匪寇們那叫一個鬼哭狼嚎,轉身就往後逃跑,慘叫不斷!

    花太歲仇亮現在是腸子都悔青了,怎麼就答應了東廠,好好的在明月谷吃香的,喝辣的不行,非要來送死?

    “花清芳,那個領頭的,要活的!”孟岩微微一抬手,命令一聲道。

    “喏!”

    花清芳抬手一箭,花太歲左腿中箭,慘叫一聲,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第三小隊……”

    孟岩這是在利用明月谷的匪寇給自己的欽差衛隊,輪流的練兵呢。

    後面,郭小超也指揮三個小隊。對從後面夾擊過來的明月谷匪寇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

    這真是是一群烏合之眾,面對這樣的對手,那可真是一點兒難度都沒有。

    如果面對這樣的對手,還要繞道而行的話,那真是讓人笑話了,錦衣衛什麼時候連江湖草寇都不如了?

    張沖從馬背上跳下來。提著帶血的戰刀,踩著地上的殘肢斷臂一步一步走向花太歲仇亮。

    “啊……”仇亮抱著射穿的大腿,痛苦的嚎叫著,身下一大灘鮮血,染紅了他那一身花花綠綠的綢褲。

    張沖過去,一把將仇亮提溜起來,一路拖著朝走了過來,那羽箭還插在大腿上,拖動必然會扯到傷口。痛的花太歲哇哇直叫。

    “大人,這個應該是這些賊寇的頭兒!”

    “讓他們投降,否則殺光你們!”孟岩多一句廢話都不願意跟這種人說。

    “聽到沒有,公子爺發話,讓你手下的人投降,否則全部殺光!”張沖一腳踢在花太歲的中箭的大腿上。

    “弟、弟兄們放下武器,投,投降……”

    “大聲點兒!”

    花太歲又喊了一聲。總算有手下人聽見了,丟下兵器。主動下跪投降。

    “投降的,將腰帶解下來,手中的兵器高舉過頭頂,跪在地上!”張沖走了過去,大聲喝令道。

    “解,解腰帶……”匪寇們都懵了。這是什麼個意思。

    “快點兒,沒讓你們脫褲子就算仁慈了,快……”在明晃晃的刀鋒的威逼之下,所有匪寇們開始解開腰帶。

    花太歲一開始還沒看清楚張沖等人手上的戰刀,現在一看。那是嚇的亡魂直冒。

    錦衣衛制式戰刀,繡春刀,江湖人誰不認識?

    除了錦衣衛之外,也就東廠的番子才會配備這種戰刀,能夠用這種戰刀人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東廠的人不會暗害自己的同僚,那這些人就只有是錦衣衛了。

    錦衣衛!

    他一個窮性僻壤的山大王怎麼敢惹上這樣大豪門,簡直壽星公吃砒霜,活膩了?

    自己這豬腦子,東廠番子的話能隨便就相信嗎?這些都是騙死人不償命的鬼。

    “怎麼回事兒,好像沒動靜了,檔頭,要不派人過去看看?”

    吊在後面的封少宇東廠一行人,此時也停了下來。

    “小李子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

    “帶過來!”

    “小李子見過檔頭!”

    “明月谷在什麼位置,你可知道?”封少宇決定不再等了,這花太歲等人就是送死的,能拖住孟岩,就拖住一會兒,他的目標是明月谷。

    這些落草為寇的傢伙們這些年都攢了一些家底兒,牛羊肥了,是到了宰殺的時候了。

    “雖然他們蒙住小人的眼睛,但是小人天生記憶力超全,就算再黑暗中行走,也不會迷路!”

    “好,帶我們去!”封少宇大喜,東廠人才濟濟,姓孟的,這一回看誰能搶先一步。

    就在封少宇帶著大隊東廠番子離開,一個戴著斗笠的騎士緩緩的出現在道路的盡頭,望著遠去的東廠番子,微微一抬頭,露出一抹駭人的冷笑。

    “公子爺,我們輕傷四個,重傷一個,沒有人死亡!”

    “有逃走的嗎?”

    “有十幾個了,追不上了!”

    “嗯,知道了,給傷患包紮傷口,重傷的找人抬著上路!”孟岩吩咐道。

    “是!”

    “你叫什麼?”孟岩下馬過來,來到花太歲仇亮跟前,問道。

    “小人叫仇亮,匪號,花太歲,懇請大人饒命!”

    “大人,你叫我大人?”孟岩玩味的一笑,看來這個花太歲仇亮是個聰明人,居然看出了他們的身份是官軍。

    “大人不是錦衣衛嗎?”

    “是嗎,能說一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嗎?”

    “刀……”

    “哦?”孟岩一愣,這倒是給忘了,他們的兵器都是錦衣衛制式兵刃,只要一露出來,稍微有點兒兵器常識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而且朝廷制式兵刃是沒有人敢偽造的。即便是偽造,那品質上也是有巨大的差別的,也能輕易的識破。

    “大人,是標下疏忽!”張沖羞紅了臉認錯道。

    “這不怪你,你沒有這個經驗,吃一塹。長一智,只要不犯同樣的錯誤就行,我允許你們犯錯誤,但同樣的錯誤不可犯第二次,明白嗎?”

    “明白,謝大人寬宏!”

    “知道怎麼做了嗎?”孟岩點了點頭,駕馭屬下,不能一味的壓制,的寬嚴相濟。才會得到屬下的真心擁護和愛戴。

    “知道。”

    雖然張沖不願意用這些劣質兵刃,可是有時候為了掩蓋身份,只能先拿著這些破爛玩意兒,早知道事先準備一些了,也好過這些七平八湊的了。

    “明月谷在哪裡?”

    “說!”

    “我說,我說……”花太歲場子都悔青了,錦衣衛太狠了,明顯是要抄家的意思。這個時候,除非他不要命了。只能屈服。

    “帶上他,我們去明月谷,張沖留下!”孟岩命令道。

    “小月,還習慣嗎?”

    “還好。”郭月畢竟是郭怒的女兒,殺人的場面不是沒有見過,但是這種屠殺的場面卻是第一次。臉色有些蒼白,倒是小桃紅,早就吐的稀裡嘩啦了。

    就是隊伍中有些新丁,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吐的一地都是。

    這是新丁走向成熟路上必經的過程。

    “檔頭。前面過去,就是明月谷所在了!”

    “小李子,你確定沒有記錯?”

    “沒有,當時我被蒙著眼睛,但是我聽到西南方向有流水的聲音,跟現在所處的位置一模一樣!”小李子閉上眼睛仔細聽了一會兒道。

    “檔頭,後面有人!”

    “是逃回來的明月谷的人,看來他們被姓孟的給打殘了!”封少宇冷笑一聲。

    “檔頭,這姓孟的也快過來了!”

    “去,帶幾個人把人殺了,做些假像,迷惑一下!”封少宇命令道。

    “這樣一來豈不是告訴姓孟的,有人捷足先登了?”

    “不說,他就不知道我們在後面嗎,昨天夜裡,他殺了我們三個探子,就知道了。”封少宇冷笑道。

    “是,小的這就去辦!”

    “大人,前面發現屍體,是明月谷的人!”

    “嗯,應該是被殺沒多久,血還沒有凝固,看來,有人比我們要快一步!”孟岩下馬來,仔細查看了一下屍體。

    “大人,這些屍體好像是死後挪過來的!”

    “哼,雕蟲小技,想引我們入歧途,做夢!”孟岩冷笑一聲,“花太歲!”

    “大人!”

    “這條路通向何處?”

    “這條路前面就是懸崖,沒有路!”花太歲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走,咱們會一會老對手去!”孟岩呵呵一笑,“既然有人幫咱們出把力氣,咱們何必不領情呢?”

    “哈哈……”眾人皆大笑起來。

    “大人……”

    “知道了,不必聲張,我們過去!”孟岩點了點頭,孟岩安排林天行暗中跟隨,也是存了以防萬一的心思,沒想到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小李子果然將封少宇等人帶到了明月谷的駐地,一處隱秘的山洞之中。

    很隱秘,若沒有人帶路,還真難找到,而且易守難攻,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難怪官軍數次圍剿,都拿他沒有辦法。

    殺掉看守,封少宇一聲令下:“搜,一個角落別落下!”

    番子們開始挖地三尺了,可惜的是,大部分草寇都是窮鬼,就算有錢,也花不出去,除非等到有機會下山,那錢也都花在吃喝嫖賭上了。

    只有這當家的才有積蓄,但這積蓄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那都是大夥兒的,萬一混不下去了,還以分了錢財,一拍兩散,除非混的太差,財富還是很可觀的。

    “檔頭,找到了!”

    一隻鏽跡斑斑的大黑箱子抬了出來,上面還有一層灰土,看樣子份量還不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2:58

第652章 苦逼的封少宇

    “打開!”

    一名東廠番子上前,拿了一把斧子,直接就將箱子上的銅鎖給砸開了。

    嘩啦!

    箱子被打開,裡面的珠光寶氣頓時亮瞎了封少宇等一眾東廠番子的狗眼。

    “檔頭,這值不少錢吧?”

    “你說呢?”封少宇瞪了那問話的手下一眼,這個問題問的太白癡了。

    “這麼大一顆貓眼石,我還是在東翁手上見過一次,那一顆據說價值連城,這一顆雖然不如那一顆大,但肯定價值不少,怎麼的也得幾千兩銀子?”

    “檔,檔頭,這麼一塊石頭就值幾千兩銀子?”一眾番子都禁不住呼吸急促起來。

    他們這些人雖然平時巧取豪奪的,每次收入也都是僅限於幾兩,幾十兩銀子。

    忽然一下子增加到幾千兩,而且這箱子裡還有那麼多,誰能淡定的起來?

    “南海的黑珍珠,可遇不可求,這麼大一顆,還成串的,太少見了……”

    “雞血石,血色這麼透亮的,也很少見?”

    “這印章,好像是前宋大文豪蘇軾的?”

    一件一件的珍寶被清點出來,粗略估算了一下,這個箱子裡的東西,怎麼的也要價值在二十萬兩銀子以上。

    二十萬兩銀子,朝廷一年的稅收才多少?

    二十分之一之多!

    發財了,發財了!

    封少宇原以為自己會是最淡定的一個,可是當他清點完所有東西的時候,他也不淡定了,血在血管裡流動的速度至少比平時快了三分。

    “檔頭……”

    手下人一個個眼睛紅紅的,眼巴巴的望著封少宇,他是領頭的。這些東西如何處置,他的意見很重要。

    “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這些東西是咱們兄弟辛苦得來的,那就應該屬於咱們兄弟。你們說呢?”

    “檔頭說得對,我們整天替人賣命,才換來幾個錢,當官的吃香的喝辣的,我們有時候連頓酒肉都吃不上,還要挨駡?”

    “檔頭,可這麼多東西怎麼分?”

    “這些東西放在咱們兄弟手中,那是一文不值,若是洩露出去。怕還會有殺身之禍!”封少宇到底是頭兒,考慮的比較周詳。

    如果讓上面的人知道他們私吞了這樣一筆財富,那好日子就到頭了。

    “我們找個管道,把這些東西賣掉,然後大家分銀子,如何?”

    “這是個辦法,不過,這麼多東西。一般人怕是吃不下?”

    “有道理……”

    “咱們這邊也就四十個人左右,這個箱子價值二十萬兩銀子以上。一人至少可以分到五千兩!”

    “五千兩誰還給東廠賣命,回老家買上幾畝地,娶個小娘子,下半輩子過小日子了!”

    “對,對……”

    “就怕你們拿到了錢,沒命花!”就在封少宇等人商議如何分錢之際。突然一道聲音在東廠眾番子頭頂炸響。

    “誰?”

    封少宇臉色一變,別人也許不熟悉,他可是相當熟悉這個聲音的主人。

    孟岩帶著數十名巡察司的錦衣衛沖了進來,將東廠中人團團圍了起來。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錦衣衛的孟大人!”封少宇嘴角抽了一下。這孟岩來的夠快的。

    “封少宇,這一路上跟著本官的人就是你吧?”

    “不敢,封某豈敢跟蹤欽差大人車駕,只是同路而已!”封少宇不傻,他怎麼敢承認自己跟蹤,這不是把把柄主動送到孟岩手中嗎?

    “不敢就好,封大檔頭,你這是要做什麼去?”孟岩好笑的問道,明明是跟蹤,非要說是同路,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這個,孟大人似乎管不到東廠吧?”

    “對,本官是管不到東廠,可封大檔頭能解釋一下,你們怎麼出現在這裡?”孟岩問道。

    “這個,在下看孟大人跟明月谷的匪寇大戰,就猜想,這個時候這明月谷賊寇的老巢空虛,於是就帶人過來看看,沒想到,這明月谷就剩下十幾個老弱病殘……”

    “這麼說本官還要感謝封大檔頭出手相助了?”孟岩冷笑的道,玩借刀殺人的把戲都玩到他頭上了。

    “這個感謝就不必了,大家同為朝廷做事,封某既然遇上了,義不容辭。”

    “看來這還真是封大檔頭一番好心!”孟岩一揮手,“把人帶過來!”

    兩名錦衣衛押著花太歲仇亮過來。

    封少宇一看仇亮,就知道事情要遭,而在封少宇身後一側的小李子看到仇亮更是臉色大變,下意識的往邊上別過臉去。

    “花太歲,這裡面的可有你認識的人?”孟岩冷冷的一笑,喝問一聲。

    “大人,那個,我認識他,就是他來我明月谷,誘惑我截殺大人的!”仇亮心中沖滿了仇恨,自己好不容易拉起的隊伍,本來好好的,吃著酒肉,閒暇的時候還可以下山玩玩女人,現在可好,這多年的基業全都一遭盡毀了。

    他不敢怪孟岩,人家沒招惹他,是他去招惹人家的,但是東廠這些人就其心可誅了。

    說好了兩方合作的,結果廝殺的時候,鬼影子都沒瞧見,原來人家早就算好來自己老巢趁火打劫來了。

    “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你別胡說……”小李子紅著臉氣急敗壞道。

    “我胡說,你,你……”仇亮怒火攻心,卻發現他居然不知道這個傢伙是誰。

    “你說我是誰,說不出來吧,不要誣陷好人,我根本不認識你!”小李子見仇亮說不出來自己叫什麼,頓時激動起來。

    “大人,我真的認識他,就是他自稱是東廠的人,跟我說的那番話,我。我沒有騙您……”花太歲比小李子還要激動,還要著急,這事兒要是全都記在他頭上,那可真是冤枉死了。

    “好了,本官知道,帶下去吧!”孟岩一揮手。東廠做事,除非蠢到家了,一般是不會給人留下把柄的。

    要不是他留下花太歲一條小命,恐怕連一個指正對方的人都沒有。

    借刀殺人,怎麼會給對手留下證據呢?

    “封少宇,你們東廠想要幹什麼,本官心裡清楚,你也清楚,我也不跟你廢話。要麼跟本官合作,以後聽本官的話做事兒,要麼,死!”孟岩眼中殺機一閃。

    封少宇臉色一白,他沒想到孟岩會如此心狠手辣,居然敢對他下手。

    “孟大人,在下可是奉命外出公幹,如果出了意外。督主和東翁過問起來,你也交代不了吧?”

    “交代。本官需要向誰交代,高讓還是王振,你們出事兒,跟本官何干?”孟岩冷冷的一笑。

    “孟岩,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封少宇。你敢借刀殺人,本官同樣也可以說,你封少宇跟明月谷的賊寇力戰身亡,諸位說不定還能得到朝廷的一點兒撫恤,本官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封少宇等東廠眾人一個個嚇的面如土色。

    “孟岩。就憑你們能殺死我們這麼多人嗎?”封少宇一咬牙,自己好歹也有三四十人手下,對方人數雖多,想要全殲自己,怕也不那麼容易,只要有人逃出去,把孟岩的罪行公佈,到時候,孟岩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弓箭手準備!”孟岩一抬手。

    嘩啦,十數名弓箭手彎弓搭弦,明晃晃的箭簇對準封少宇等人,寒光閃閃,殺氣逼人。

    如此狹小的空間內,弓箭手的無差別攻擊那是相當驚人的。

    “封少宇,你在東廠也算是元老了,可幹了這麼多年,一個小太監就能對你呼來喝去,你甘心嗎?”孟岩問道。

    封少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孟岩的話刺痛了他的內心,他賣身投靠東廠,以為可以飛黃騰達,可是無論他怎麼賣力,都不如那些沒了卵子的閹人。

    說白了,閹人對閹人的信任要高過他們這些正常人,在東廠內,到死也就做個管事的,而且還得一天到晚被人罵成是閹人走狗。

    “本官知道你以前做過不少虧心事,甚至暗地裡跟本官作對,還不止一次?”孟岩道,“但本官還是願意給你一次機會,這是僅有的一次機會,希望你能夠把握,棄暗投明。”

    “檔頭,怎麼辦?”

    “如果你們檔頭答應棄暗投明,這箱子裡的財寶,本官做主,你們分了,本官權當沒看見。”孟岩道。

    “大人……”郭小超等人呆住了,這可是價值二十萬兩銀子,孟岩怎麼說給就給了。

    “檔頭?”原本還有些顧慮的東廠番子們,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不就是改換門庭,現在誰不知道孟岩的紅火?

    有銀子拿,還不用死,這些唯利是圖的東廠番子們一個個都心動了。

    封少宇暗道一聲厲害,這箱子財寶本來就是他們找到的,現在到變成是對方的獎賞了。

    “不過,你們沒有能力將這些東西變成銀子吧,但是本官有,而且還保證到手的銀子你們每個人不少於五千兩,如何?”孟岩嘿嘿一笑。

    “大人說真的,只要我們跟真您幹,您就真把這箱子財寶分給我們?”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諸位若是不信,咱們可以立下字約,每人至少五千兩!”

    “我等願意為孟大人鞍前馬後!”此言一出,有一半東廠的番子跪了下來。

    封少宇臉色灰敗,他是徹底敗了。

    “封某願降!”封少宇單膝下跪,剩下的東廠番子也都全部跪了下來。

    “很好,封少宇,從今天起,你就代號鼠頭,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接下來繼續聽從高讓給你的指令,但是,你的提前知會本官!”孟岩命令一聲。

    “屬下明白!”

    “天行!”

    “屬下在!”

    “你跟等大檔頭一起,隨時與本官聯絡!”孟岩命令道。

    “是,大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2:59

第653章 到達易縣

    “小超兄,取一萬兩銀票來!”

    郭小超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來,數了一百張遞給孟岩,一百兩一張,一百張,正好是一萬兩。

    “這裡是一萬兩銀票,算是本官給你們的預付款,這箱東西本官拿過去處理,若是需要本官立字據,也沒有問題!”

    封少宇知道,就是孟岩不給,他們也沒有辦法,好在還有一萬兩銀子。

    分一分,每個人至少還能落下兩百多兩銀子,總比什麼都沒有落下強。

    “孟大人都這麼說了,我們還能不相信嗎?”封少宇訕訕一笑。

    “來人,把箱子抬走!”孟岩點了點頭,封少宇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一旦低頭屈服,就沒有討價還價的可能。

    但是他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五千兩銀子他肯定會給,只是封少宇的這些手下又多少能活著拿到錢,那就難說了。

    “這寫東西是花太歲仇亮一輩子的積蓄,其實,這不是全部。”孟岩道。

    “還有?”

    “當然,這些東西又不能拿出去直接買東西,就是送去當鋪,這小地方也沒有哪個當鋪能吃得下這些東西,所以,他們還有一個藏金銀的地方。”孟岩笑道。

    “那還不快去找出來?”

    “不用找,就在這裡,那虎皮椅子下面,讓人挖一下,就是了。”孟岩微微一笑道。

    “快,來兩個人,把椅子搬開!”眾人聽孟岩說的玄乎,郭小超一招手,下令道。

    果然,搬開椅子後。下面出現一個五六寸的洞口,用鐵鍬挖開後,一個罎子被起了出來。

    “把罎子砸開!”

    “咣當!”一聲響,罎子四分五裂,裡面的黃白之物瞬間撒了一地。

    眾人都呆住了,真的藏在椅子下面。

    除了黃金和白銀之外。還有銀票,具體有多少,還的清點之後才知道。

    “大家一定很奇怪,本官如何發現的呢?”孟岩呵呵一笑,上前過去,彎腰撿起一隻金元寶,放在手中問道。

    “還請大人指教!”

    “剛才本官命人將那花太歲仇亮押進來,他看到這一箱子的財寶,卻並沒有表現的太過心痛。反而有一種輕鬆的感覺,這是為什麼呢?”

    “是呀,為什麼?”

    “這就是他的狡猾之處了,這些東西,憑他一個賊寇之首,就算想要脫手,怕不知道何年馬月,所以這些東西必定是常年積攢下來的。又不好處理的,從箱子上的灰塵就能說明問題了!”孟岩解釋道。

    “對。的確是這樣,這些東西每一樣都價值不菲,恐怕非一日之功,只是這些東西也非常人擁有,這得打劫多少商旅?”

    “這就要問花太歲了!”

    “普通人用不上這些東西,而箱子裡也沒有藏有任何金銀。偌大一個明月谷,不肯能窮的只剩下這些吧,所以,本官斷定谷中還有藏金銀的地方!”

    “大人分析的對極了,我怎麼沒想到呢?”

    “你要是想到了。你早就成大人了……”

    “花太歲進來,他的眼神曾經在虎皮座椅上停留了一會兒,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被本官發現了,所以,本官斷定虎皮座椅下面一定藏著東西。”

    “大人,賊寇為什麼把金銀藏在虎皮座椅下面呢?”花清芳好奇的問道。

    “如果是你,你會把東西藏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嗎?”

    “不會!”

    “這就是燈下黑,這個花太歲仇亮很聰明,把東西就藏在你眼鼻子底下,而你卻未必會看見,因為你認為沒有人會講財寶藏在一個可以看得見的地方!”

    “大人說的對,我們沒有一個想到東西會藏在那平常坐的虎皮椅子下面。”

    “好了,清點一下,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把這山洞封了!”孟岩吩咐道。

    “封了?”

    “難道你還想讓另外一夥盜賊繼續占山為王,到時候又來禍害過路的商旅百姓?”孟岩反問一句。

    “對,對,還是大人考慮周翔,封了!”

    “大人,清點完畢,算上銀票,一共是三千九千四百二十六兩三錢銀子,黃金四百一十七兩五錢!”孟岩這一次從詔獄中釋放出不少有能力之人,其中就有這精通算術的小吏一名,鐵算盤:江羽。

    “記錄一下,參加今日剿匪一戰中,凡參與者,一人五十兩,殺死一名匪徒者,賞銀五十兩,傷者賞五十兩,重傷者一百兩!”孟岩吩咐道。

    眾錦衣衛聞言,都露出狂喜之色,哪怕是沒有殺敵,只要參與進來的,都有五十兩銀子的賞賜。

    封少宇等東廠番子一個個目瞪口呆,有些人更是心中盤算,如果自己是孟岩的手下該有多好?

    “大人,除去賞金,還剩一萬五千兩白銀,以及四百一十七兩五錢黃金!”

    “先收著!”

    “大人天色不早了,再不上路,今天就到不了易縣了?”

    “薑峰他們呢?”孟岩問道。

    “估計還要慢一些,他們帶的物資多,比不了我們。”郭小超估算了一下道。

    “嗯,那就走吧!”

    孟岩一揮手,眾錦衣衛抬著金銀和一箱子財寶,迅速的從山洞中撤了出去。

    留下封少宇跟一眾東廠番子,無所適從。

    “裡面的人快出來,我們要封洞了!”

    “快,出去!”

    東廠的番子一窩蜂的沖了出去,沒過多久,在一聲巨響中,明月谷匪寇聚集的山洞就給炸塌了。

    “封檔頭,我家大人讓我轉告你,再有這樣的發財的機會,可以再聯手做他幾次。”林天行正式加入到封少宇的隊伍中來,換上了跟其他東廠番子一樣的衣服。

    封少宇一個激靈,這是讓他們以東廠的身份收買沿途上的土匪賊寇。誘而殲之,最後抄人家的老巢。

    這計策太陰毒了,這要是傳出去,東廠豈不是成了綠林人的公敵?

    “以後沒剿滅一個山寨,給你和你的手下兩成分紅。”

    “兩成?”封少宇眼珠子都瞪出眼眶來,兩成分紅。如果按照明月谷這樣的計算,那做成一筆就有四五萬兩銀子,就算是平分,每個人也得有上千兩銀子。

    在東廠拼死拼活一年下來,也掙不到這麼多,這一路山,倒是有不少這樣的山寨,如果每一個都像明月谷這樣的收穫的話,自己只要幹上幾票。下半輩子就不愁了。

    “幹,還是不幹,你自己決定。”林天行嘿嘿一笑,“不過,你要是決定幹的話,我可以幫你,還有,我也要算一份。”

    封少宇愣住了!

    林天行是孟岩的人。這種事兒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這樣就撇清一切關係了。

    而且他也沒有必要賺這個錢。以他的心腹地位,孟岩會虧待他嗎?

    “檔頭,幹吧!”

    “對,檔頭,咱們拼了命,也不夠咱們這一票賺得多。賺夠了,咱們脫了這身皮,隨便找個地方,東廠還能找到咱們不成?”

    “咱們只是小人物,東廠也犯不著。再說了,高廠督現在還只是代理廠督……”

    “上面這一次派咱們出來,分明是發配,孟大人是好惹的嗎?”

    “對呀,檔頭,反正咱們也就動動嘴皮子,能坑一個是一個,錦衣衛做事比咱們狠多了,斬草除根,一個不留,對咱們來說,那是沒有後顧之憂……”

    “你們都讓豬油悶了心嗎,我們可是東廠的人,姓孟的能相信我們,他之所以不殺我們,還不是怕被發現,他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剛才你怎麼不說,現在逞英雄了?”

    “我剛才不是……”

    “封檔頭,有什麼為難的,我可以幫你解決!”林天行飄忽的聲音傳了過來。

    剛才那說話的人頓時嚇得臉色一白。

    “小李子,下一站是什麼地方?”

    “飛虎寨!”

    “走,我們去飛虎寨,見機行事!”封少宇一咬牙,下命令道。

    孟岩等人再一次回到明月峽,張沖已經率人將戰場打掃乾淨了,活下的明月谷的匪寇們全部用麻繩捆成一串。

    “趕緊趕路,天黑之前趕到易縣!”

    “是!”

    太陽下山之前,一座縣城的輪廓出現在眾人眼前,土坯的城牆,建有箭垛,還有瞭望台。

    小縣城的每天城門都是定時開放和關閉的,天一黑就關城門,孟岩一行來到的時候,城門口的士兵已經準備要關城門了。

    忽然來了一百多號人,還有不少人被捆在後面,長長的隊伍,嚇的守城門的士兵以為是土匪攻城呢。

    “卑職易縣縣丞蔣榮叩見欽差大人……”易縣縣令馬蔚然被撤職,新的縣令還沒有到任,由縣丞代掌縣事,就是眼前這個穿青袍官府的五十歲左右的老頭了。

    欽差大人突然駕臨,可把這蔣縣丞的一雙老腿給跑斷了。

    “起來吧,本官在路上遭遇明月谷的賊寇大劫,順手就把明月谷給滅了,抓了這些人,蔣縣丞安排一下,先把犯人關進大牢!”孟岩吩咐一聲。

    “啥,明月谷的賊寇被大人剿滅了?”

    “本官的話你不相信,要不要你明日派人去看看?”孟岩不悅的喝斥一聲。

    “信,下官怎敢不信,明月谷的賊寇可是害苦我們易縣百姓和過路的商旅了,好好的一個繁榮的縣城,自從他們在此盤踞,就沒落下來,大人剿滅了明月谷,下官替全縣百姓給大人磕頭了!”蔣縣丞激動的磕頭道。

    “好了,蔣縣丞快請起,給我們安排館驛住宿吧!”

    “是,是,欽差大人,請隨下官進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2:59

第654章 湯溁畏罪自殺始末

    “孟大人,下官在館驛給大人略備薄酒一杯,還請大人賞光!”

    “不了,本官出京之時定下規矩,沿途不接受任何官員的吃請。”孟岩婉拒道,“蔣縣丞的好意本官心領了。”

    官場之上迎來送往,本是題中之義,不過有些人喜歡標新立異,這也是沒辦法的。

    孟岩是錦衣衛的官兒,皇帝親軍衛率,表現的跟別人不一樣,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易縣雖然是個小縣城,蔣榮這個縣丞秩不過八品,跟孟岩這個四品欽差差了七八級。

    官場之上,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孟岩雖然只是過境的欽差,這接待可也是不敢怠慢的。

    易縣在孟岩這一次行程中也是有特殊意義的,他調查的案子中,畏罪自殺的大同監察禦史湯溁身亡地點就是在易縣。

    “是,大人既然這麼說,下官就不勉強了。”

    “蔣縣丞,你可知道這大同監察禦史湯溁是在什麼地方自殺身亡的?”

    “據下官瞭解,實在本縣死牢之中!”

    “死牢,他一個在押進京的犯人,何須關到縣衙死牢之中?”孟岩不解的問道。

    “這下官就不知道了。”蔣縣丞訕訕一笑。

    “那欽命監軍大同的郭公公路過易縣之時又是住在什麼地方?”孟岩問道。

    “當然是館驛了!”

    “就是本官下榻的館驛?”

    “多少隨從?”

    “隨從那就多了,得有兩三百人。”

    “都住在館驛?”

    “只有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住在城中客棧之後總,我們館驛就這麼大,也住不了那麼多人。”

    “押解湯禦史進京的是什麼衙門的人?”

    “這個下官就不知道了。”

    “好吧,蔣縣丞。還要勞煩你帶本欽差去你們縣衙大牢看一看。”孟岩道。

    “欽差大人,現在?”

    “對,就現在!”孟岩點了點頭,起身道。

    “是,下官遵命!”蔣榮儘管心中不情願,可他還是沒辦法拒絕。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這還是正兒八經的欽差大人。

    縣城的牢房,早就年久失修,孟岩都懷疑,這裡還能不能關押犯人。

    管監獄的司獄加上獄卒,還有管女犯的,總共加起來也就五個人,偌大一個縣獄,五個人能關好一座監獄?

    孟岩真是心裡直打鼓。不過裡面的犯人倒是不多,除了孟岩抓過來的明月谷的一眾匪寇之外。

    環境就不用說了,低矮潮濕,一股子發黴的腐臭味兒,就是連野狗都不願意住這樣的地方,何況人?

    犯人一個個髒兮兮的,有的連一身囫圇衣服都沒有,光著腳。骨瘦如柴,目光都麻木了。

    都說錦衣衛詔獄是天下最殘酷的地方。跟著一比,那真是差太大了。

    當然,錦衣衛詔獄內那十八般刑具才是讓人最畏懼的東西。

    “湯大人被關押何處?”

    “死牢內,就在前面!”

    所謂的死牢,其實就是一個單間,比一般牢房要堅固一些。銹蝕的鐵柵欄,關普通死囚倒是問題不大,若是江湖高手,這死牢根本困不住人家。

    當然了,就憑小小縣衙的武力。想要抓住那些通緝的江洋大盜,除非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否則,可能性無限接近零。

    因此這死牢其實夠用了。

    “自從湯大人出事後,這死牢就沒再關過別的犯人,您看,湯大人就是吊死在這裡的,這上吊的腰帶還在?”

    孟岩點了點頭,死牢裡唯一通向外面的風洞的鐵欄杆上,一根青色的腰帶掛在上面,風吹雨打的,已經褪了顏色。

    “老葛!”

    “卑職在!”

    “仔細查驗一下,看這裡到底是不是湯大人死亡第一現場!”孟岩命令道。

    “是,大人!”葛通答應一聲,帶著兒子,提著燈籠,仔細勘驗起來。

    “湯大人什麼時候關進來的,什麼時候畏罪自殺,誰發現的?”孟岩繼續問道。

    “三月初四下午,下官跟縣令馬大人接到衙役報告,說是大同監軍郭公公回京述職,並押解欽犯湯溁進京,要在本縣留宿……”

    “蔣縣丞親眼看到郭公公的下屬將湯大人押入縣衙大牢的嗎?”孟岩仔細傾聽蔣榮的描述。

    “是的,下官親眼所見!”

    “按照規矩,類似湯溁這等欽犯,只需看押在牢車之中,派專人看守,沒有必要關押縣衙大牢,你們就沒有質疑嗎?”

    “我們馬大人自然是不同意,可那郭公公是什麼人,說館驛地方小,莫非要讓他跟一個欽犯同住屋簷下,再說了,就是借用縣衙大牢一夜,他的人看守,跟本縣沒有絲毫關係,馬大人拗不過,最後只有答應了!”

    “這麼說,當晚看管湯大人的都是郭公公的手下?”

    “是的,一共是六個人!”

    “誰最先發現湯大人自殺的?”

    “這個下官就不清楚了,總之不是本縣之人。”蔣榮忙低頭答道。

    “那畏罪自殺是誰的鑒定?”

    “本縣仵作,還有郭公公手下一個姓方的僚屬。”

    “找個人,把本縣仵作找來!”孟岩吩咐一聲。

    “是!”蔣榮一努嘴,一名衙役馬上心領神會,一溜煙跑去叫人了。

    “大人,基本可以確定,這裡就是湯大人的第一死亡現場!”仔細勘驗過現場的葛通稟告道。

    “知道了,你繼續,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發現!”孟岩點頭吩咐一聲。

    葛通答應一聲,又繼續忙碌去了,取證可是個細緻活兒,雖然現場可能已經破壞的很厲害了,但還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

    “蔣縣丞,湯大人的飲食是誰負責的?”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誰清楚這些?”

    “本縣縣令馬大人應該知道。”蔣縣丞想了一下。這才說道。

    “馬縣令呢?”

    “自從出了湯大人畏罪自殺這樣的案子,馬大人被朝廷停職待參了,目前還住在縣衙,只是縣中日常事務有下官代行職權。”蔣縣丞解釋道。

    “這犯人畏罪自殺,跟馬縣令有關係嗎?”

    “下官不知道。”

    “這湯大人雖說是欽犯,可他的罪行還沒有被朝廷認定。再說他有不是你們易縣的犯人,還有押解看管之人,他一個無關之人卻被停職了,那些看押之人呢?”孟岩冷聲問道。

    “這,這……”

    “蔣縣丞,本官不是故意為難你,只不過,這些事不弄清楚了,本官這個查案欽差就沒法幹了。你說呢?”

    “孟大人說得對,說得對。”蔣縣丞伸手摸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這孟大人年紀輕輕,就官居高位,不是偶然的,那舉手投足的氣勢,太壓迫人了。

    他一個混了幾十年的小官兒,按理說早就深諳官場為官之道了。可面對這樣一個人,卻是什麼都說不清楚。

    “蔣縣丞回答不上來。那就找個能回答本官的問題的人來吧。”孟岩道。

    “是,大人!”

    “知道本官說的是誰了吧?”

    “知,知道,下官這就去縣衙請馬大人過來。”蔣縣丞驚愕的一抬頭,總算反應過來了。

    “嗯,去吧。快去快回!”孟岩冷哼一聲。

    “大人,您看,這是什麼?”葛通突然驚呼一聲,把孟岩從思緒中拉了過來。

    在那通風的鐵欄杆下面的磚牆上面,葛通發現了一些手指夾在上面留下的刮痕。

    這些刮痕不是很清楚。昏暗的死牢之中,如果不拿著燈籠仔細的找,還真不容易發現。

    “湯大人身高多少?”

    “五尺三寸左右!”

    “從地面到這個通風口多高?”

    “大概有六尺!”

    “找一個跟湯大人身高差不多的人過來!”孟岩一抬頭,吩咐楊宏一聲。

    “是!”

    不一會兒,一名身高跟湯溁差不多的錦衣衛給叫了進來!

    “把鞋脫了,墊起腳站過來,靠牆!”孟岩命令一聲。

    那錦衣衛脫了鞋,光著腳走了過去,按照孟岩的命令,墊著腳尖,站到了通風洞口下面。

    “大人,這……”

    “不錯,這個洞口距離地面也就六尺,而湯大人確有五尺兩寸,如果墊起腳的話,離地就這麼一點兒,這可吊不死,何況,湯大人還的把自己的腦袋扣上去才行!”

    “大人分析推理的絲毫不錯,若是湯大人在這裡上吊自殺,那一定是不合情理的,他殺倒是有可能。”葛通道。

    “再看他手指位置,跟牆上劃痕的位置幾乎再同一個高度,以此推斷,湯大人死的時候位置跟現在差不多。”孟岩道。

    “不錯!”

    “大人,馬縣令到了!”

    “下官易縣停職縣令馬蔚然叩見欽差大同巡察使孟大人!”一個五短身材,皮膚黝黑,身穿褐色麻衣圓領袍服,頭紮士子方巾的中年人走進來,給孟岩下跪行禮道。

    “馬縣令,快快請起!”孟岩走過去,將馬蔚然從地上扶了起來。

    馬蔚然有些訝然,欽差居然如此年輕,還如此的平易近人,更意外的是,欽差眼中並沒有本分瞧不起他的意思。

    “這麼晚,把馬縣令叫過來,實在是本官有幾個疑問不得已才這麼做,望馬縣令見諒!”

    “下官不敢,下官已經不是縣令了!”馬蔚然低著頭,微微一拱手。

    “馬縣令,能否對本官詳細的描述一下,鎮守大同監軍郭公公押解大同檢查禦史湯溁湯大人路過易縣的全部經過,本官剛才聽蔣縣丞講,這個過程是你全程接待的?”

    “是。”馬蔚然平靜不波的答應一聲,顯然對孟岩找他來有心理準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3:00

第655章 湯溁謀殺案

    “這麼說,湯大人畏罪自殺之後,你是第一個接到報案,第一個來到現場的,對嗎?”孟岩聽了馬蔚然的描述,基本上跟蔣縣丞說的沒有多少出入。

    差別在於一些細節,蔣縣丞自然沒有馬蔚然這個當事人說的更加清楚而已。

    “是的,當時是深夜,下官正熟睡之際,忽然聽到有人拼命的敲打衙門的大門,於是匆匆穿了衣服出來……”

    “喏大的縣衙就沒有一個值守之人,需要你這個縣令起身開門?”

    “說來也巧了,那天夜裡值班的衙役說母親病了,要回去看一下,下官一看,反正衙門還有我,就准了他的假!”

    “是這樣,馬縣令繼續說。”

    “下官開門,見到是縣衙牢房的牢頭,當時就嚇了一跳,問了什麼事兒,他說,死牢出事兒了,下官連忙回去穿了衣服,趕緊前往牢房……”

    “下官趕到的時候,湯大人已經被人抬了出來,停放在門板之上。”馬蔚然道,“就在這個時候,鎮守大同監軍郭敬帶著一大群人也趕到縣衙牢房,他劈頭蓋臉的就對下官一陣痛駡,怪罪下官未能看好犯人,以至於欽犯畏罪自殺,還要下官負責,下官委屈,爭辯了幾句,說,犯人是你非要寄存縣衙牢房的,也是你派人看管的,現在人犯死了,你怎麼怪罪到下官的頭上?”

    “這話有道理。”

    “可那郭公公說了,人是死在你的縣衙牢房,你沒有責任,誰有責任?”馬蔚然苦笑一聲道。

    “這不是不講道理嘛!”周圍人聽了,紛紛氣憤道。

    “講道理,他沒把屎盆子都扣在你頭上算是不錯了!”馬蔚然哼哼一聲道。

    “大人。興公公來了。”

    “他不是在館驛休息嗎?”孟岩訝然道。

    “聽說您來縣衙牢房勘察現場,非要過來,攔都攔不住。”趙宏小聲道。

    “那就請過來吧,正好一塊兒集思廣益。”孟岩吩咐一聲。

    “孟大人,你這來縣衙勘驗現場,也不跟咱家說一聲?”興安帶著人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嗔怪道。

    “公公一路車馬勞頓,不敢打擾,我們年輕人,應該多擔待些。”孟岩笑道。

    “那你也跟咱家說一聲,咱家現在可是孟大人你手下做事兒,總不能盡享福,不做事兒吧?”興安道。

    “興公公言重了,我來介紹。這位是原易縣縣令馬蔚然馬大人!”

    “馬蔚然見過興公公!”

    “馬大人有禮!”

    “蔣縣丞!”

    蔣縣丞有些激動,這興安可是皇帝身邊的內官,論權勢也許不如孟岩,可皇帝身邊的人,能量大著呢,人家一句話就能讓你少奮鬥十年。

    對於這位乾癟癟的老縣丞,興安半分興趣都沒有,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才混到八品縣丞,未來前途可想而知?

    他興安雖然說不是勢利眼。可也沒有說什麼人都搭理呀?

    “孟大人,這勘察的如何了?”

    “現在可以確定,這座牢房就是湯大人死亡的第一現場。”孟岩斟酌的說道。

    “死亡第一現場?”興安也是一個敏感的人,他從孟岩的話音中聽出來了。

    對於湯溁畏罪自殺,其實朝中也有爭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自殺了。

    這就很怪異了,如果他畏罪,可以在抓他的時候自殺,如果他是清白的,他就沒有必要自殺。

    而且他是因為參劾郭敬才被大獄。而郭敬又是抓他的人,這裡面要是沒有內情,真的很難讓人釋懷。

    “是的,興公公你來看,這就是湯大人自殺用的腰帶。”孟岩手一指那通風洞口鐵欄杆上的青灰色的腰帶。

    “是這樣?”興安點了點頭。

    “孟大人,本縣王仵作到了!”

    “請他在外面稍等片刻,本官待會兒有話要詢問與他。”孟岩吩咐一聲。

    “是,孟大人。”

    “孟大人可還有別的發現?”

    “是有一些發現,不過還不能肯定。”孟岩點了點頭。

    “湯大人真的是被謀殺?”興安吃驚道。

    “興公公,現在還沒有證據,還不能下這個結論。”孟岩微微一搖頭。

    “嗯,那有多少把握呢?”

    “不好說,要等勘驗完現場,把證人的證詞都問清楚之後,才能判斷。”

    興安點點頭,他以為孟岩會拍著胸脯打包票,可這個年輕如此謹慎,說話是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城府極深的模樣。

    “孟大人,這裡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我受不了這個味兒,咱家就先會館驛了,有什麼消息回頭告訴咱家一聲兒?”

    “好咧,本官派人送你回館驛?”

    “不用了,咱家怎麼來的,怎麼回去。”興安一隻手掩鼻,一隻手揮了揮道。

    送走興安,孟岩微微鬆了一口氣,興安是派來監督並監視自己的人,他要是跟自己搗亂的話,那這一路上可就麻煩了。

    還好,這個人倒還知趣,不那麼愛干涉,無論自己做什麼決定,只要不是太過的,他也不會說,只是該他出現的,他一定會出現。

    這個存在感他是一定要顯示一下的。

    對孟岩而言,只要干擾自己做事,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大人……”

    “馬縣令,這死囚牢房後面是什麼?”孟岩手一指牆上的風洞之後問道。

    “是一條小巷道。”

    “能過去嗎?”孟岩問道。

    “能,不過這條巷道給堵死了,平時很少有人往裡面走。”馬蔚然道。

    “是這樣。”孟岩點了點頭,如今天色已黑,巷道必定更加不好走,要探查的話,也得明天才行。

    “痕跡拓印好了嗎?”

    “回稟大人。好了!”正在工作的葛通一抬頭。

    “把腰帶取下來,帶回去做痕跡比對。”孟岩手一指風洞欄杆上還飄著的腰帶道。

    “是!”

    “本官去見一下王仵作,你們弄完了,就到前面去等我。”孟岩點了點頭。

    “小人王清水叩見欽差大老爺!”

    “起來吧!”

    仵作王清水一抬頭,微微愣了一下,這欽差大人的年紀可真是一點兒不小。

    “本官受皇命調查湯溁走私通敵貪污一案。湯大人是死在貴縣的縣衙大牢,你又是當時勘驗屍體的仵作,本官有幾個問題找你問一下。”孟岩沉聲道,“你必須老實回答,不得有半句謊言,否則,你知道後果。”

    “是,大人,小人一定老實回答。”

    “王仵作。你是什麼時候到達現場的?”孟岩我問道。

    “是天快亮了吧,衙門的衙役派人來叫小人,等小人感到的時候,差不多天亮了。”

    “你到達之前,是什麼情況?”

    “小人到的時候,湯大人的屍體已經被抬出來了,蓋了一層紗布,我們縣尊大人也在。”

    “你上前檢驗屍體了嗎?”

    “小人只是上前看了一眼。然後那郭監軍就命小人在屍格檢驗上簽字。”

    “你簽了?”

    “小人當時朝縣尊大人望去,縣尊大人說。先不要簽,要等屍體檢驗之後,才能簽。”王清水道。

    “馬縣令?”

    “回稟大人,下官的確阻止王仵作簽字,說起來,這起死亡案子雖然在本縣死囚牢房發生。可並不歸本縣管理,除非是上面委託本縣予以勘驗,否則本縣可以拒絕任何形式的勘察工作,何況那屍格目上的結論是自縊身亡,所以本官阻止了王仵作!”

    “小人也明白。這麼大的案子,若是在屍格目上簽字,那是要承擔責任的,所以小人也拒絕了!”王清水道。

    “難怪本官沒有在卷宗中看到貴縣的仵作的屍格檢驗格目,原來是這樣。”孟岩點了點頭,“這麼說湯大人畏罪自殺的結論不是貴縣作出的?”

    “當然不是,從頭至尾,除了我們被迫借用了一下縣衙死牢之外,本縣沒有任何瓜葛。”馬縣令言之鑿鑿道。

    孟岩明白了,郭敬是想將易縣拉下水,給他做見證,這樣一來,他一個人說的話也許偏頗,可易縣這幫官員跟他沒關係吧,他們說話總不至於也胡說八道吧?

    這馬蔚然倒是硬氣,知道這案子水深,硬是不上當,郭敬自然惱羞成怒,告了他一狀,弄了馬蔚然被停職待參!

    要是馬蔚然沒有後臺,他這仕途就終結了,而且接下來屎盆子會繼續扣在他頭上!

    “你們吵過?”

    “是!”馬蔚然倒是一點兒沒有隱瞞,直接就說了出來。

    “那湯溁之死,誰出的驗屍格目?”孟岩又問道,沒有仵作的驗屍格目,郭敬也不能張嘴湯溁是自殺的。

    “是郭公公身邊的一個僚屬,他填寫的屍檢格目!”

    “方俊鶴。”

    “是的,大人,就是叫方俊鶴。”

    “小超兄!”

    “馬縣令,王仵作,你們看一下,可是這樣屍格目?”孟岩遞過去一張屍格目道。

    “沒錯,就是這張,小人親看看見那個姓方的簽名的。”王清水看了一眼道。

    “看清楚了,上面的內容呢?”

    “內容,也沒錯,他寫的就是自縊身亡。”

    “馬縣令,你怎麼看?”

    “下官也見到的是同一張,應該沒錯。”馬蔚然可比一個仵作謹慎多了,仔細看了一下,才肯定道。

    “能確定嗎?”

    “能!”兩人異口同聲道。

    “王仵作,你前後只是看了湯大人的屍身一眼,對嗎?”孟岩問道。

    “是的。”

    “有沒有發現什麼可以的地方?”

    “可疑的地方?”王清水眉頭一蹙,“大人,小人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楚,但感覺湯大人的面部表情有些難看,還有他的右手指甲似乎有些破損。”

    “你能確定?”

    “不能,他們只是讓小人看了一眼!”王清水搖頭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3:01

第656章 湯溁謀殺案(二)

    “孟大人,下官好像也看到了。”馬蔚然微微一欠身道。

    “馬縣令也見到了?”

    “是的,當時衙役把湯大人的屍體從牢裡抬出來,他的右手臂突然伸了出來,我看到他的右手指甲的確是有些破損。”

    “湯大人的指甲有多長?”

    “比正常人要稍微長一些……”

    “具體能描述一下嗎?”孟岩問道。

    “大概有這麼長吧,拇指指甲比較長,有這麼長!”馬蔚然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劃一下道。

    孟岩與葛通眼神一個交匯,他們都親眼見過湯溁的屍身,那手指甲根本就不長,修剪的很乾淨。

    同樣的話,湯陳氏也說過,同床共枕的妻子如果連丈夫這點兒細節都不知道的話,那這對夫妻絕對是同床異夢,貌合神離。

    “馬縣令,湯大人的屍體在運送回京的之前都擺放在什麼地方?”孟岩繼續問道。

    “湯大人是欽犯,郭監軍派人將屍體運走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馬蔚然道。

    “不,你知道,馬縣令!”孟岩眼神突然一正,目光如同一把尖銳的刺刀一下子刺向馬蔚然的眼睛。

    馬蔚然咯噔一下,這年輕的欽差真是不能小瞧,不管他是真知道,還是在詐他,這樣老辣的手段,只有久經官場之人才能輕鬆自如的使出來。

    “欽差大人,下官確實不知道。”馬蔚然也是為官多年,雖然不願意跟和光同塵,可是官場上的東西他很清楚,甚至很冷靜,如今被停職了。更有一種跳出局外的感覺。

    既然不在其中,就沒有那種敬畏之心了。

    “其他人都出去,本官有些話要跟馬縣令單獨談談。”孟岩一揮手,示意屋子裡其他人統統出去。

    “是!”郭小超心領神會,揮了揮手,將蔣縣丞等人都趕了出去。並且還關上了門。

    “馬縣令,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現在可以說了。”孟岩緩緩道。

    “孟大人,下官沒什麼可說的?”

    “城西的廢磚窯……”

    馬蔚然渾身一震,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目光朝孟岩望去。

    “我是什麼出身,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孟岩微微一笑,“看看這個!”

    一塊腰牌遞了過去。

    “錦衣衛指揮僉事孟岩!”

    “大人是錦衣衛?”馬蔚然嚇了一跳,這公文上不是說是欽差大同巡察使?他還以為是一個文官呢,沒想到居然是錦衣衛。

    而且孟岩一直都是穿的便服。馬蔚然也未能從服飾上認出孟岩的真實身份?

    這京城發生的事情,一個小縣城如何得知,何況一個在官場上不怎麼受待見的縣令?

    消息閉塞也是一個原因,即便是後世,那底下的官員也不可能認識京城的所有官員。

    孟岩在京城那是知名度很高,可出了京,那知道的人可就少了。

    要真是天下聞名,那在崇文門口。石彪一行也不至於傻乎乎的撞上去了。

    何況錦衣衛跟文官又不是一個系統,誰知道你是哪根蔥呀?

    “怎麼。不相信?”

    “不,不,下官豈敢不相信。”馬蔚然壓抑著心中的震驚,想到不久前,他剛錦衣衛的神秘人物有個接觸,沒想到。湯溁的案子居然就交到錦衣衛來查辦。

    這是巧合嗎?

    肯定不是,錦衣衛插手的案子,那都是天大的案子,小案子能如此興師動眾嗎?

    “現在可以說了嗎?”

    “是,大人。那日,下官接到衙役的稟告,匆忙趕往縣衙牢房,湯大人的屍體已經被郭敬的手下從牢房裡移了出來,後來,郭敬也趕到了,他一來就指責下官,說下官連一個犯人都看管不好,還說要參劾下官,下官覺得委屈,就頂撞了幾句,郭敬很生氣,罵我不識抬舉,然後,王仵作和蔣縣丞到了……”

    “他是不問情由就就這麼指責你嗎?”

    “是的,下官再糊塗,這責任也擔不得呀,牢房是您硬借的,人也換成了你的人,本縣的衙役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出了事,全賴到本縣頭上了,這事兒擱在誰身上也不服氣吧?”

    “就沒有人暗示你,把罪責攬下來?”孟岩問道。

    “大人,下官已經停職待參了,有些話也不怕說了。”馬蔚然道,“的確有人暗示下官,把這個看管不力的罪責攬下來,條件開的很優厚。”

    “什麼條件?”

    “坐一年的冷板凳,然後去南方當個知府。”馬蔚然道。

    “誰對你這麼說的?”孟岩面色一冷,就算湯溁真的死於自殺,這件案子也絕不會乾淨。

    明人不做暗事,如果沒有做虧心事,何須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呢?

    “易州知州趙烈。”

    “他當時也在?”

    “不,出事的時候沒在,他是得到消息之後趕到的,先去拜見的郭敬,然後來見的下官。”馬蔚然道。

    “這個趙烈,他是你的直屬上司對嗎?”

    “是的。”

    “馬縣令,你敢保證你說的話沒有任何欺瞞或者隱瞞嗎?”孟岩肅容道。

    “孟大人,下官敢用功名和性命擔保。”馬蔚然道,“但是孟大人您可能還不明白,這些話趙知州不可能明著說,下官也只是從他的話中揣摩出來的。”

    孟岩點了點頭,官場中人說話那都是含蓄隱晦的,一般人聽不明白,所以這也不能作為直接證據。

    “好了,馬縣令,耽誤你不少時間了,吃飯沒有?”孟岩問道。

    “吃了,吃了……”馬蔚然訕訕一笑,他可不敢讓欽差大人留下請吃飯。

    “吃過了,那本官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大人,就幾步路。下官走回去就是了。”馬蔚然忙道,縣衙距離大牢的確也就幾步路,就是要擾幾步路。

    “那怎麼行,王東,花清芳!”

    “標下在!”

    “你二人護送馬縣令回衙,一定要將馬縣令送到家中。明白嗎?”孟岩吩咐一聲。

    “喏!”

    “大人,真不用了!”

    “要的,天黑路滑,馬縣令一個人回去,本官不放心。”孟岩堅持道。

    “大人,您這是……”

    “這個馬蔚然不錯,我想把他召到我的手下做欽差行轅參贊。”孟岩道。

    “您看上他了?”

    “你沒看到,他對我刻意保持距離,說話也不卑躬屈膝。就算知曉我的真實身份,也沒表現的太過驚訝,這個人在易縣任上十年,每年考評都是中下,但是我感覺,這個人在官場中不太合群,這是他十年沒有一次好評的原因。”孟岩道。

    “大人,我看此人能力也就如此。如果真有本事,怎麼連境內的匪患都沒肅清呢?”

    “你是說明月谷?”

    “難道不是嗎?”

    “小超兄。你仔細看看地圖,明月谷在什麼地方,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孟岩道。

    “是嗎,我倒是沒留意。”

    “小超兄,你是沒到過地方,不知道這做一任地方官有多難。尤其是想要做一任好官,那就更難了。”孟岩道。

    “這馬蔚然是個好官?”

    “是不是好官,那可不是我說的,得聽這裡的百姓說才是。”孟岩呵呵一笑道。

    “這倒也是,金杯銀盃。比不上老百姓的口碑!”郭小超附和的一笑。

    “走,咱們回館驛吧,小月怕是等咱們吃飯等急了。”孟岩笑笑道。

    “大人,那興安真的會安分守己?”

    “聽其言,觀其行,你也不要把所有的內官都想的那麼壞,好人還是有的。”孟岩笑笑到。

    回到館驛,早有人送上熱水和毛巾,孟岩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個臉。

    “怎麼樣,飯做好了嗎?”

    “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來吃飯了。”郭月滿臉的笑意道。

    “是嗎,我這出著差,還能吃到夫人做的飯菜,真幸福呀。”孟岩開心的道。

    “夫君,我給你盛飯?”

    “嗯,好,有勞夫人了!”孟岩做了一個鬼臉狀。

    “小超,小超兄,過來一起吃飯!”

    “不了,大人,我跟兄弟們一起吃吧?”

    “小月做了一桌的菜,不吃浪費了,快來,別浪費了!”孟岩叫喚一聲。

    “來了!”郭小超不好意思的從外面進來,“大人和夫人用餐,我一個外人……”

    “誰說你是外人了,你是小月的大哥,也就是我大舅哥,我們是一家人,吃個飯咋了的?”

    “大舅哥?”郭小超愣了一下。

    “對呀,你跟小月兄妹相稱,你可不就是我大舅哥嗎?”孟岩一瞪眼道。

    “這不合適吧,大人,我跟月夫人只是主僕關係。”

    “有什麼不合適的,是不是要本官跟你燒黃紙,斬雞頭才算?”孟岩反問道。

    “小超大哥,從小到大,小月我都把你當成是我親大哥,所以,以後,你就是小月的大哥!”郭月鄭重的道。

    “謝謝,謝謝!”郭小超的眼圈有些泛紅,他一個下人收養之子,能夠得到如此的平等的待遇和尊重,心願足矣。

    “吃飯,嘗一嘗,小月做的魚湯,對了,小月,這個點兒哪來的魚?”孟岩道。

    “進城的時候,遇到一個打漁的老伯,他還有些魚沒有賣掉,我就全部買了下來,留了一條給自己做了,剩下的給廚房了。”

    “這麼大的魚怎麼沒賣掉?”孟岩一看碗裡那大魚,有些奇怪的問道。

    “聽說是這縣裡的縣令大人被停職了,這魚就賣不掉了。”

    “這可就奇怪了,一個打漁的賣魚,跟縣令停職有啥關係,難道這吃魚的人因為這個就不吃魚了?”郭小超也詫異的問道。

    “那倒不是,聽老伯說,縣令大人每隔兩三天就會出錢買一批新鮮的魚給縣學送過去,給那邊求學的學子們佐餐,可是現在縣令大人被停職了,俸祿也沒了,出不起錢買魚了,所以,這魚就賣不掉了。”

    “這一個縣學能吃多少魚,難不成不賣給縣令,就賣不掉了?”

    “聽買魚的老伯說,縣學有學子一百多人呢!”

    “一百多人,我的乖乖,這國子監所有的監生加起來也不過三四百人而已?”郭小超驚呼一聲,“一個小小的縣學居然有這麼多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3:01

第657章 發現腳印

    “這魚湯,好鮮美!”

    “夫君,好喝嗎?”

    “好喝,好喝,不錯……”

    三大碗飯,吃的孟岩是肚皮都鼓脹起來了,這消耗一天的能量,好不容易吃上一頓熱湯飯。

    郭月兒收拾碗筷,孟岩跟郭小超借著飯後消食的時間,在院子裡邊走邊談。

    湯溁畏罪自殺的疑點越來越多,其實他早已經在心裡傾向於謀殺了。

    “大人!”

    “老葛來了,來,坐!”孟岩招呼葛通一聲,三人在院子中的石桌坐了下來。

    “大人,卑職剛才仔細的詢問了一下湯夫人,她說,湯大人有喜歡留指甲的習慣,但也不會太長,最長不超過一分,而我們檢查過湯大人的屍身,他的雙手手指的指甲全部都是礙著指頭修剪的,跟湯大人平時的習慣完全不一樣!”

    “有人在湯大人死後幫他修剪了指甲?”

    “一般正常死亡,給死者入殮,修剪整理遺容,這都是正常,但是在非正常死亡的案件中,除非有確鑿定論,否則是不允許輕易動死者的遺體的!”葛通解釋道。

    “查,是誰給湯大人修剪了指甲!”孟岩一錘定音道。

    “可是咱們現在已經離京了,郭敬和他的屬下都還在京城,咱們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把人叫過來問話?”郭小超皺眉道。

    “六百里加急,傳送錦衣衛指揮使郭大人,把人押送過來!”孟岩道。

    “會不會動靜太大了?”

    “不用,本官要的就是這個動靜兒,除了這個,但凡在馬縣令之前接觸到湯大人屍體的所有人,都給本官押送過來!”孟岩道。“咱們就在這易縣多待幾天。”

    “也好,把湯大人死因查明再說。”

    “我來修書,讓人騎快馬送回去!”孟岩起身,這事兒耽誤不得。

    要說,他出京的時候為什麼不把這些人一同帶上,那不行。首先他沒有人證和物證,要傳讓人、抓人沒有理由,現在他瞭解當初的情況了,有人證,物證,自然就可以傳人,或者直接抓人了。

    辦案的程式是有先後的,不能圖你痛快了,先抓人。再找罪證,那樣豈不是憑猜測辦案了?

    雖然這麼做耗費人力物力,還有時間,可這是合乎規矩的,想挑錯也挑不出來。

    很快孟岩就寫了一份信以及加蓋了欽差關防大印的公文,讓郭小超派人連夜送往京城,估計,明天上午就可以到達。

    易縣距離京城也就三百多裡路。六百里加急,一天也就差不多能到了。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郭小超從外面進來。

    “大人,一切都辦妥了。”

    “嗯,小超兄,你也辛苦一天了,早點兒歇著吧。”孟岩囑咐一聲。

    “好的,那我就先告退了!”

    “大人。”

    “是趙宏嗎。進來!”

    “大人,林頭來消息了,鼠頭等人也趕到易縣了,他們住在城東的郭家大車店。”趙宏稟告道。

    “知道了,給天行傳個話。就說我們要在易縣待兩天,讓他不要限制鼠頭的行動,但是要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孟岩吩咐一聲。

    “明白!”

    這些瑣碎的事情處理完後,孟岩聽到外面打更的聲音傳來,已經是半夜三更了。

    吹滅桌上的蠟燭,孟岩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孟岩早早的起來了,這可不是在京城當太平官兒,孟岩定下的規矩,出差當中,一切按照軍事化管理,還宣佈了許多條禁令。

    禁止跟地方官員來往,有事需事先報備,不准拿百姓一草一木,購買物品必須付錢……

    基本上就是從“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中摳過來的,稍微改變了一下,就辦成了欽差行轅的十大禁令!

    聽說要在易縣停留兩日,郭月兒就撒歡了,就像是一匹脫韁的小野馬,她要出去逛街,要去瞻仰荊軻墓。

    孟岩自然沒時間陪她去,可她一個人身邊就小桃紅一個丫頭,也不放心。

    讓她一個人悶在館驛也非他所願。

    於是,他就假公濟私了一回,讓王東呆著兩個人隨行保護,也順便瞭解一下易縣的民情,特別是那個停職縣令馬蔚然在百姓中的口碑如何。

    雖說是假公濟私,可也算是公私兼顧,一個女子問起來,老百姓也不會太戒備。

    這就是女人天然的優勢。

    郭月欣然領命,既能滿足自己玩耍逛街的欲望,又能幫夫君做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你們三個小心跟著夫人,保證她們的安全,聽明白了嗎?”

    “大人放心,卑職一定寸步不離的跟隨夫人!”王東道。

    “嗯,去吧。”孟岩再仔細囑咐了郭月一聲,並且給她們帶上一些碎銀子。

    她們平時在京城大手大腳慣了,這裡可不是京城,物價也沒那麼高,碎銀子也不惹眼。

    “大人把夫人帶上,怕也是有目的吧?”

    “算是吧,月兒很聰明,但是沒有歷練,這對她也是一次考驗。”孟岩道。

    “女孩子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嗎?”

    “小超兄,你跟月兒從小一起長大,你認為她能安分守己的在家相夫教子?”

    郭小超訕訕一笑,搖了搖頭,除非心性大變,想讓郭月在家相夫教子,再等上十年八年吧。

    “大人,今天是否還要去縣衙牢房?”

    “牢房還要去勘驗一下,昨天畢竟天色已晚,影響勘察,這件事交給葛法醫官去做就是了,我們主要的是去那間死囚牢房後面的巷道。”孟岩點了點頭。

    “那我去準備一下?”

    “嗯,派人去吧馬縣令請過來,我們一併過去。”孟岩點了點頭,“還有叫上興公公。”

    “明白!”

    吃過早飯後,孟岩命令張沖等人不得隨意外出,在館驛休息待命。而他則帶著郭小超和四名老隊員以及興安、葛通等人前往易縣大牢。

    “馬縣令來了!”

    “欽差大人派人召喚,下官豈敢不從?”馬蔚然微微一拱手,欠身道。

    “馬縣令,勞煩你帶本官去那條巷道看一看?”孟岩微微一頷首,吩咐道。

    “欽差大人請!”

    “哎喲,這是什麼味道。臭死了……”

    孟岩也微微皺了一些眉毛,但是查案之人,豈能避諱這個就不查下去了?

    “欽差大人,這條巷道因為封閉了,所以這附近的百姓就把垃圾往這裡扔,久而久之,就成這個樣子了。”

    “馬縣令,這隔壁是什麼所在?”

    “這是縣學!”

    “縣學,你們縣怎麼把縣學大牢挨在一塊兒修了?”興安捂著嘴問道。

    “回興公公。這也是沒辦法,誰願意把自己宅子緊挨著大牢?”馬蔚然訕訕道。

    “說的也是。”

    “馬縣令,找人把這些垃圾清理掩埋掉,這髒東西腐爛了,容易滋生細菌,會生病的。”

    “細菌是何物?”

    “大災之後必有瘟疫,這你們難道沒聽說過嗎,為什麼會有瘟疫。你們可知道?”

    “不知道?”眾人皆搖頭。

    “大災之後,死的人畜多了。人咱們或許還能掩埋,可牲畜的屍體就未必了,屍體腐爛,滋生細菌病毒,加上災難之後,人的抵抗力下降。病毒細菌更容易入侵,有些動物,比如老鼠,洪水過後都淹死了,攜帶的病毒滋生擴散。這就形成了鼠疫,所以,大災之後,尤其是洪水、地震,一定要先消毒,將任何動物屍體搜尋集中掩埋或者火化,以斷絕病毒傳染源,我們日常生活的垃圾雖然沒有那麼可怕,但這也是一個病毒細菌傳染源,身體差的人,如果長時間處在這個環境內,也是容易生病的,再說,這氣味大家聞著也不舒服,是不是?”孟岩解釋道。

    “聽大人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眾人皆恍然道。

    孟岩微微一笑,這在後世,那完全就是常識,只要接受過教育的人都知道這一點。

    所以後世雖然也有可怕的傳染病,但像歷史上一死幾千上萬人的很少了,落後國家除外。

    孟岩注意到了,馬蔚然是所有人當中聽的最仔細,最認真的一個,其他人,雖然也在聽,卻沒有一個比他用心。

    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了,同樣的知識,也許老師早就在課堂上講過了,可到考試的時候,為什麼有的學生答的出來,有的則答不出來呢?

    差別就兩個字:用心。

    作為一任父母官,他比其他人都清楚,孟岩所說的話中意義有多麼重大。

    沒有人希望遭災,但是災後如何防控瘟疫,雖然也有不少成效的辦法,可大家只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雖然他也不懂什麼是細菌、病毒,但起碼解釋了瘟疫是怎麼來的?

    孟岩的話會有人信嗎?

    孟岩也知道,中國人把不能解釋的東西敬為神明,瘟疫也被認為是上天對百姓的懲罰。

    但時代總會進步的,人們的認識也會不斷的變化,也許一時改變不了,但後人會明白的。

    這也不是他故意的標新立異,其實以他的地位,講這些東西固然會被人罵,但罵又如何,他有不是靠給人看病吃飯的。

    哥是什麼,哥是錦衣衛!

    “大人,別動!”走在前面的葛通突然喝令一聲。

    “葛法醫,可是發現什麼?”

    “馬縣令,最近半個月,本縣可曾下雨?”

    “三天前的夜裡下過一場小雨,不大,就是把街面上打濕了而已。”馬蔚然回憶道。

    “大人,您來看,這是新鮮的腳印,時間不超過半個月!”葛通蹲下來手一指地上一個清晰的腳印輪廓道。

    “嗯,不錯,這個腳印是最近才踩上去的!”孟岩雖然不是痕跡學專家,但基本判斷還是有的,如果是老腳印,輪廓不會這麼清晰,而且還不止一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3:01

第658章 令人驚歎的痕跡學

    “葛法醫官,還記得本官教你如何從腳印得出一個人的身份資訊的嗎?”孟岩問道。

    “卑職當然記得。”葛通一個激靈,幸虧孟岩提醒,他險些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方法了。

    “你來告訴本官,留下這個腳印的人有哪些基本特徵?”孟岩手一指地上的腳印問道。

    葛通伸手丈量了一下腳印的長度和寬度,心裡默默的按照公式計算了一下。

    然後,他在站起來,挪開自己的腳,對比了一下兩人腳印的深淺,抬起頭來道。

    “回稟大人,這個人身高五尺六寸左右,年齡三十歲左右,體重跟卑職大體相當,約一百二十斤,另外從他走路的姿勢看,喜歡拖腳。”葛通鄭重的說道。

    眾人都呆住了,看一眼腳印,就能得出這麼多結論,連走路的姿勢都能看出來?

    馬蔚然也是一任父母官了,他在任上,也是斷過不少案子的,可也從來沒見過這麼神奇的。

    “孟大人,這也太玄乎了,就這麼一個腳印兒,能看出這麼多東西來?”興安第一個質疑的問道。

    “興公公若是不信,你過去留下一個腳印,讓葛法醫也看一看,看他說的準確不準確?”孟岩微微一笑。

    “好!”興安點了點頭,走過去,在剛才葛通邊上留下一個腳印。

    “身高我就不說了,大家一目了然,我就說興公公的體重吧,大概在一百一十斤左右,走路習慣偏腳尖著地,可能是平時走路比較急,所以。前面重,後面輕,從腳印上一看就一目了然,還有,鞋底磨痕很重,這一類人走路很頻繁。有走得快,身份一般就是家僕或者奴僕之類的,不過,從鞋印的形狀看,這是一隻靴子,普通人是沒有資格穿靴子的,僕役身份,還能隨便穿靴子的,那只有一種。宮內的內官!”葛通指著興安留下的腳印侃侃而談道。

    神了!

    興安瞪大眼珠子,他算是見識到了,就憑一個腳印就能看出這麼多東西來,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會不會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的這麼說呢?

    興安儘管心裡還有些不相信,可鞋印在哪兒擺著呢,葛通又不是無根無據的瞎說一通。

    “是不是還有人不相信,可以從街上隨便找個人過來。我讓人蒙住葛通的眼睛,再測試一下呢?”孟岩微微一笑。葛通算是給自己長臉了。

    “這……”

    “孟大人,儘管我們心裡都信了,可這可是在查案,來不得兒戲,如果葛法醫官真的能憑藉腳印得出主人的身份,那我們這些人可都是證人!”興安鄭重其事的道。

    孟岩點了點頭。他明白興安的意思,如果有人質疑葛通的判斷,他和馬蔚然都可以作證。

    “那就測試一下,找三個人過來,一個太少了。不能說明問題,葛法醫,你覺得呢?”

    “卑職沒有問題!”葛通當然沒有問題了,這可是長臉,出風頭的好機會。

    “你先繼續勘察,等人找到了,再通知你!”孟岩點了點頭,命令一聲。

    興安對這件事很上心,因此對選人是親力親為,就連孟岩都不知道他選了哪三個人。

    先把孟岩的人趕走,然後帶著那三個人過去,分別踩上腳印,然後編上號碼。

    將三人帶到一邊的屋子裡休息,再把孟岩等人請到現場。

    官府的人辦案,吸引了過路的百姓紛紛駐足,蔣縣丞接到消息,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將衙門的衙役都調了過來維持秩序,現場好不熱鬧。

    老百姓不知道幹什麼,就知道有熱鬧可瞧,將巷子外面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孟大人,可以開始了,從左往右,分別是一號到三號。”興安微微一笑道。

    “葛通。”

    “卑職在!”

    “去吧,本官對你有信心!”孟岩沖葛通點了點頭。

    “卑職一定不會讓大人您失望!”葛通信心十足的上前。

    蹲下來,仔細丈量來的第一個鞋印的長度好深度,再仔細觀察一下,站起身道:“這是個男子,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身高五尺六寸,體重大概在一百二十斤,體格比較壯碩,經常挑擔子,他要不是個挑夫,就是一個經常挑著擔子走街穿巷的小生意人。”

    “興公公,我這下屬說的可對?”孟岩含笑問道。

    “等他把下面的兩個人都說完!”興安沒有回答,而是一抬手示意葛通繼續,平靜的道。

    葛通點了點頭,繼續蹲下去觀察二號和三號鞋印。

    “二號鞋印的主人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身高五尺二寸,年齡在二十三四歲,體重九十斤上下,已婚,職業嗎,是一位織女!”葛通閉上眼睛略微思索了一會兒道。

    興安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的驚詫,但是很快就收斂了,倒是孟岩沒有半分吃驚。

    這痕跡學是一門很深的學科,考驗的是一個人眼力和耐心,換做別人的話,要掌握這樣一門技能,沒十年八年做不到,可葛通畢竟是有三十年經驗的仵作,而且在驗屍方面有獨到之處,所謂一點就通,很多東西,他只要結合自己平時驗屍的經驗,一聯繫,很容易就掌握了。

    看到興安的反應,葛通心中一定,他的判斷沒錯,面色更加從容了:“這第三個鞋印的主人是一位老伯,年紀大約五十歲上下,身高約五尺六寸,體重不超過一百一十斤,他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漁夫。”

    興安呆住了,其他人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興安臉上的表情就知道,葛通全部說對了。

    就憑這地上的鞋印,他將三個人的年齡、身高、體重還有幹什麼的說的是絲毫不差!

    神了!

    “興公公……”

    “啪啪……”興安帶頭鼓起掌來,周圍掌聲一片,葛通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絲毫不差。厲害,厲害,孟大人,你手下居然有如此人才,你是怎門發掘的?”興安忍不住問道。

    “其實葛法醫官以前就在大理寺供職,只是他是一個小小的仵作。再打的本事,也只是個擺弄屍體的,沒人重視而已。”孟岩嘿嘿一笑道。

    “去,把三個人帶過來!”

    三個被興安選定的人帶了過來,果然如葛通所言,兩個男的,一個女子。

    “你們自己說一下,你們是幹什麼的?”

    “小人是走街串巷的貨郎,小女子在家紡紗織布。老漢我在易水河上打了四十年的魚了!”

    “每人賞五兩銀子!”

    “謝大老爺,謝大老爺!”三人齊齊下跪叩謝道,他們今天是出門看了黃曆,中大獎了。

    “葛通,你很不錯,以前是埋沒人才了。”興安道。

    “興公公,其實小人所學不及孟大人萬分之一,這辨別腳印之學是孟大人教會小人的。”葛通可不敢貪天之功。若沒有孟岩悉心教導,他焉能有今日的風光?

    “你是說。你的這個是孟大人教會你的?”

    “是的,這都是小人到了巡察司衙門後,在孟大人悉心指導下學會的,可以說孟大人是小人的恩師。”葛通激動的道。

    “孟大人,葛通所言當真?”興安被嚇到了。

    “本官的確跟葛仵作一起切磋一下技藝,談不上什麼教導。”孟岩呵呵一笑。

    什麼切磋技藝。分明是謙虛的說辭,若不是沒有這回事兒,葛通怎麼可能當眾說出來?

    孟岩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年輕,葛通都四十出頭了,這年輕的是老師。年長的是學生,若不是真心佩服,這誰能拉下面子這麼說呢?

    就算是葛通故意的諂媚上官,也不至於這麼說,仵作自古以來都是賤作,就是一門手藝,雖不可或缺,可地位並不高,一般人家都不願意從事這個行業。

    何況封建社會,等級森嚴,職業也是分等級的,一個文官不會寫詩作賦,那肯定會被人笑話,可要說不懂屍檢那一套,沒有人會笑話,可如果你會這一套,還自己親自動手,那就反倒被人瞧不起了,這下等人做的事情,你一個審案的堂官親自去做,那不是丟了你自己的臉?

    所以,這說起來,不算是榮耀,是丟臉的一件事。

    但是,是榮耀也好,丟臉也好,這本事是實打實的,你做不到的事情,人家能做不到,不是說上兩句鄙夷之詞,然後甩一甩衣袖,不屑為伍就能夠否定的。

    何況興安自己也不是官員,自己也是內官出身,跟那些文官天然的不屬於一個陣營,對此並無太感冒。

    孟岩呢有屬於武官陣營,跟文官天然的對立,也沒把這種“丟臉”的事情放在心上。

    就關心一點,這是怎麼做到的?

    馬蔚然等易縣的官員們也都很震驚,底層官員到沒有想太多,葛通今天所做的事情讓他們感到一扇神奇的大門打開了,一個鞋印居然能看出這麼多東西來,這運用到查案中,豈不是可以據此確定嫌疑人的身份?

    當聽到葛通這個本事是年輕的欽差大人一手傳授的,就更加吃驚了。

    他才多大,怎麼懂的這麼多,二十歲不到的欽差,既沒有沾父蔭,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大明朝,做到實權四品武官的,不到二十歲的,完全靠自己本事的,有幾個?

    深不可測呀!

    “大人,卑職在勘察剛才那只腳印的時候發現,這個人到過湯大人死囚牢房的通風洞的後面,並且留下了狠踩的印記,您過來看!”葛通稟告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3:02

第659章 湯溁是被謀殺的

    “大人,您看,這個腳印,看腳印的位置,還有他站立的姿勢!”葛通依照那個腳印的在邊上做了一個姿勢。

    只可惜葛通的這個姿勢之維持了不到三秒鐘就撐不住了。

    “他應該有個支撐點,不然重心偏移之下,根本撐不住的。”孟岩道。

    “大人說的完全正確,如果他手抓住這裡……”葛通試驗了一下,“但是好像不行,以他的身高推算,他的手臂沒這麼長才是?”

    “如果從裡面有一根繩索伸出來呢?”

    “這倒是有可能!”

    “找一個跟湯大人身高差不多的人,咱們來做一個試驗。”孟岩道,“算是重構現場吧。”

    “什麼時候重構現場?”興安問道。

    “就是對按照死亡現場重新來一遍,以此推斷死者的死因和當時發生的情況。”孟岩解釋道。

    “這個跟真的一樣嗎?”

    “我們只能根據等到的線索在做一個還原,如果有新的線索加入,也許就會有變化,所以,這只是一個推斷,借助這個,可以幫我們發現和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孟岩解釋道。

    “既然有用,那就做唄。”興安表示支持。

    “有誰見到當時湯大人在牢房內的死狀?”

    “啟稟欽差大人,本縣的獄卒當晚都被要求不允許靠近死牢,而且發現湯大人自殺身亡也是郭公公的手下,我們的獄卒也沒有進入死牢,所以,牢房裡發生什麼,我們誰都不知道。”馬蔚然道。

    “這麼說,發現湯大人畏罪自殺的是郭公公的屬下。將湯大人的屍體運出來的也是他們,自始至終,你們都沒有進去過?”

    “事後他們將死牢封了,知道離開之前才解封。”

    “這麼說湯大人自殺都是他們說的了?”

    “是的。”

    “興公公,你聽到了,所謂湯大人畏罪自殺。其實都是郭公公手下的人,他在給朝廷的奏摺是怎麼說的,易縣合衙僚屬都親眼見到湯大人自縊,並且願意作證?”孟岩冷冷的一笑。

    “知州趙烈,趙大人到!”就在孟岩下令重構現場,一道聲音讓他們霍然一轉身。

    一個身穿紫色官袍,四十多歲,頜下一小撮山羊鬍鬚的官員從轎子中急匆匆的下來,一路小跑過來。

    “下官易州知州趙烈叩見欽差大人!”

    “趙知州來了?”

    “下官不知欽差大人駕臨。未能親迎,還請欽差大人恕罪!”趙烈低著頭道。

    “行了,本官只是路過易縣,要不是因為湯大人死在這裡,本官也不會在此停留。”孟岩道。

    “欽差大人言重了。”趙烈忙回道。

    “聽說易縣縣令馬蔚然就是因為你一道奏本參劾而停職的?”孟岩問道。

    “正是下官!”

    “本官倒要請教,馬縣令到底犯了何罪,你要參他呀?”孟岩追問一句。

    “這個……”趙烈額頭上的汗珠下來了。

    按照道理,孟岩沒資格過問這件事。可馬蔚然被停職顯然是受到湯溁畏罪自殺一案牽連,這似乎又是孟岩該管的。他要插手過問一下,也沒什麼不對。

    “要不要本官把你呈送吏部的奏摺給你拿出來念一念?”孟岩冷喝一聲。

    “不,不要,欽差大人!”趙烈嚇的魂飛魄散,他參劾馬蔚然的那些罪責都是子虛烏有,完全屬於捕風捉影。捏造出來的。

    他也不是故意的這麼做,可是有人讓他這麼做,他也不敢不這麼做,否則,他這頂烏紗帽和前程就沒了。

    “趙大人。你有事嗎?”

    “有事,不,沒事,沒事!”趙烈嚇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則欽差大人的氣場也太強大了,比那郭公公一點兒都不遜色,甚至更強。

    “沒事兒,你來幹什麼,莫非你這個知州就是天天逛街玩耍?”孟岩冷哼一聲。

    “不,不是的,欽差大人,下官是聽說您駕臨易縣,特來拜見。”好嘛,總算說了一句囫圇的話來。

    “本官是來查案,你來拜見做什麼,浪費本官時間。”孟岩不悅的哼哼一聲。

    呃……

    趙烈一下子愣住了,官場之上,還有這樣的人,完全不顧體面和情面了。

    “好了,你要願意留下,就一邊兒待著,別妨礙本官查案,不願意的話,坐上你的轎子,回你的衙門歇著去。”孟岩一揮手,意思是,你愛幹嘛幹嘛去,老子沒空搭理你。

    趙烈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從來沒有被這樣羞辱過,他好歹也是一六品知州,一方父母官,就這麼被無視了?

    那被他參奏罷職的馬蔚然的待遇都比他強,跟在欽差身後,忙來忙去的。

    “蔣縣丞!”

    “下官在,趙大人。”蔣縣丞忙挪動步子,跑了過去。

    跟湯溁差不多身高體重的演員很快就找到了,死囚牢房內也一切安排就緒了。

    在演員下巴下面墊了一塊護木,然後重新找了一條腰帶,將他吊在風洞上的鐵欄杆上。

    “大人,不行,根本吊不起來,除非找一個比他矮一頭的人來!”王東在裡面喊道。

    “這麼說,如果湯大人想要在裡面通過這個通風洞的鐵欄杆用腰帶上吊自殺是不可能做到了?”

    “除非湯大人是自己把自己勒死的!”

    “勒死?”

    “大人,我想到了!”葛通默然一驚道。

    “你說說看?”孟岩問道。

    “大人,說不如做,卑職做給你一看就明白了!”葛通興奮的說道。

    “好!”

    “裡面的,把腰帶圈在脖子上,從風洞扔出來!”葛通喊了一聲。

    裡面的人照做之後,腰帶隨後拋了出來。

    葛通雙手一把抓住了腰帶,然後身體猛然向後拉扯,裡面的找來扮演湯溁的衙役。立刻慘叫起來。

    他被提的雙腳離地,腦袋一半都快塞進通風洞,脖子卡在洞口,不能動彈!

    所有人都明白,葛通剛才踩在腳下的那個姿勢,完全跟通風洞牆下發現的腳印完全吻合。

    這是借力使力的原因。所謂的上吊自殺,其實是人為的把人給勒死的。

    “大人還記得湯大人脖頸後面有擦痕,但又不是繩子的勒痕,對嗎?”

    “嗯,本官記得。”

    “應該就是這風洞口摩擦留下來的。”

    “有這個可能,可若是被殺,湯大人應該會反抗才是,怎麼會如此容易被人用這麼複雜的方法殺掉?”

    “湯大人那一晚是誰送的吃食?”孟岩問道。

    “還有,殺人不一定只有一個人。也許他還有幫手,兩個,三個都有可能!”葛通也附和一聲。

    “要證實湯大人是否是他殺,就只有等了!”

    “等?”

    “本官已經修書一封,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將當日看押湯大人的衙役等相關人等拘押到案,直接押送過來。”孟岩解釋道。

    “原來孟大人早就懷疑湯大人是被人謀殺?”

    “是不是謀殺,本官還不敢下定論。但他殺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孟岩道。

    “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他殺的情況很多。預謀殺人只是其中一種情況,本官沒有證據,不能隨便下定論。”孟岩解釋道。

    “孟大人還真是謹慎呀。”

    “人命關天,這查案,審案來不得一絲馬虎,這可是關係許多人身家性命的。”孟岩鄭重道。

    “受教了!”興安聞言。頓時換了一副嚴肅面孔,面對孟岩,鄭重的一拱手,彎腰行禮。

    “興公公,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與孟大人一行,興安真是獲益良多,今日才知道,大人之前的種種傳聞那真是名不虛傳!”興安道。

    “興公公客氣了,本官愧不敢擔!”

    “官場中人,都稱呼你為官場屠夫,可老百姓卻稱呼你為孟青天,今日興安方知,孟大人如此嚴謹的辦案態度,才能將那白素心的冤案一舉翻了過來,青天美譽絕無虛假!”

    “本官辦案,重證據,輕口供,這是原則,口供是人說的,有時候會因為各種原因而偏離事實真相,但證據是實在的,你抹不掉的,所以,證據說話,才是最能讓人信服的。”孟岩說這話,也是給在場的其他官員一個提醒,因為主觀因素導致的冤假錯案有多少?

    希望這些人能聽進去一點兒,是一點兒,總比弄了冤假錯案後栽後悔就來不及了。

    “現場重構就到這裡了,馬縣令,中午了,本官做東,一起吃個飯?”

    “豈敢讓欽差大人破費,下官這就命人準備……”趙烈聽到了,忙湊過來道。

    “不用了,本官早已命人準備好了!”孟岩淡淡的一揮手道。

    “欽差大人,下官能否有幸……”趙烈還不死心的湊上來道。

    “趙大人,本官這是在查案,又不是請客吃請,你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趕緊滾蛋!”

    趙烈一張臉瞬間脹成了豬肝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孟岩居然不給他半分面子,直接轟人,這不是奇恥大辱嗎?

    “孟大人,這趙大人好歹也是易州的父母官,不如叫上他一起吧?”興安道。

    興安也覺得孟岩有些過了,就算是個普通老百姓,也不應該是這麼一個態度,何況人家還是朝廷命官,這不是有辱斯文嗎?

    “好,讓他走,他不走,來人,將易州知州趙烈拿下!”孟岩冷喝一聲。

    他原本並不像現在就抓人,但是這個趙烈實在是不知趣,非要湊上來,那就不好意思了,當場拿人。

    “姓孟的,你想幹什麼?”如狼似虎的錦衣衛一擁而上,將趙烈一下子按在地上,摘去烏紗,脫去官袍。

    “孟大人,你這是……”

    “趙烈,湯大人猝死後,你趕到易縣,是不是先去見了郭敬,然後又將馬縣令召到跟前說話,你都對馬縣令說了些什麼?”孟岩冷冷的喝問一聲。

    趙烈瞬間驚恐的滿頭大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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