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重返大隋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本)

 
王烏鴉 2018-3-12 13:42: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8 7881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7

第509章 捷報連連

  天氣漸熱,但洛陽朝廷少了高熲、賀若弼兩人後,易風操縱起來倒是越發的方便了。

  許多事情易風都不用經過朝廷,直接與自己的東宮官員們商議過後,然後直接由翰林學士院草詔頒佈,只是通知三省一聲而已。隨著各省的長官到任,加上各州官員的一輪大調整,有北衙禁軍分駐各處要地,各項政令都進行的非常順利。各地的夏收工作有條不紊,易風特別傳令各省州縣,讓他們加大今年的夏糧收穫工作,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夏糧收穫之後,官府做好征糧工作,把新收的糧食徵收上來。同時易風已經讓各省在一些交通便利的地方,修建糧倉,存儲糧食,以方便轉運或者就地存儲。河東擬建太原倉、河北擬建幽州倉、以及黃河北岸的黎陽倉,河南擬建含嘉倉、河陽倉、回洛倉、洛口倉,宋州的開封倉,山東的齊州曆城倉九個最低儲糧一百萬石以上的大倉,其中洛陽城周圍就有含嘉、河陽、洛口、回洛四大倉,計畫最高能存儲五千萬石糧,成為全國最大的糧食儲備和轉運中心。

  “九大倉城俱已開工,主要採用地底窖藏技術,通過挖窖封存於地底,最長可以密封存儲九年。”民部尚書、建安侯樊子蓋向易風稟報道。按他的稟報,這些倉窖都不是地上倉城而是地下倉窖,採用的是窖藏技術,倉窖的建設順序大約是先在地上挖一個外直徑六丈、內直徑四丈、寬約一丈、深半丈的環形基槽,然後對基槽進行夯打,從而形成一個堅實的倉窖口。再在夯打後的倉窖口內挖一個深約三丈半,口略大於底的缸形倉窖,週邊的基槽就像一個保護罩,讓內層的倉窖更加的牢固。此外對於倉中的糧食,也是再採用了層層分隔的儲藏技術,總的來說,這種廢時廢力遠比地上倉庫麻煩的地下窖藏,最終的目的還是低溫密封窖藏,普通的糧食在地面上也就存三年左右,可用這種地底窖藏技術,卻能最高保存九年。

  “存九年時間,那糧食還能吃嗎?”易風問。正常糧食都是過一年就陳糧了。糧商們每年都是收新糧換舊糧,而超過兩年的倉底糧甚至都直接做為牲口飼料了。九年,這個時間也太長了,那能吃?

  “可以,只要密封的好,不要打開,那麼九年時間完全可以吃。”

  按民部和工部設計的地下倉窖,每個糧倉能儲糧八千石。九大糧倉最低設計都擁有一百五十個地下倉窖,而做為設計中最大的一個糧倉洛口倉,更是規劃建造三千孔這樣的窖倉,最多存糧兩千四百萬石,野心勃勃。這樣巨大的一個糧倉,工部因此提出建成一個倉城,建立城牆城門,並駐有重兵,同時修建有配套的河口糧運碼頭,修建馬車軌道等。使之成為京城洛陽最大的糧食基地、轉運基地。九大倉城建立的目的,就是把關東各地的糧食,通過各個糧倉分段轉運,並存儲,讓朝廷能更加合理的管理利用這些糧食,做到更好的統籌調動。

  “三千窖,會不會太多了一些?另外,洛口倉這樣重要的大糧倉,建在洛陽城外,是不是會有些隱患?”易風可是記得歷史上,楊廣後來營建東都,開挖運河,然後沿運河以及在洛陽修建了不少糧倉,洛口的興洛倉就是如樊子蓋提出的三千窖,不過這樣巨大的糧倉,最後因為是修建在洛陽城外,導致被李密給攻佔了。李密先奪了黎陽倉,以此招兵買馬,然後攻下洛口倉,頓時勢力大增,成為關東反王的盟主,把洛陽守軍打的出不了城。洛陽空有許多兵馬,結果因為糧倉卻在城外,不得不出城作戰搶糧,失去防禦優勢,被李密先後打的大敗。

  “三千窖是最大的存儲計畫,這是為長遠規劃,但並不會一次性建造,會分為多期進行。至於修建在洛口,那也是因為洛口就在黃河邊,轉運方便,畢竟如果存滿三千窖,那就是兩千四百萬石糧食的巨大儲量,這麼多糧食的運輸和存儲都是極其巨大的量。而且洛陽城內也已經有修建含嘉倉,含嘉倉計畫建造五百倉,可存儲四百萬石糧食,足夠東都軍民使用。至於洛口倉的安全,我們也有考慮,因此提出要建一座倉城,並駐重兵以保護,因此安全不會是問題。”樊子蓋明顯也是早有考慮到易風擔憂的這些問題。

  “嗯,建造方面,一定要注意,不要強行徵用民夫,得換個思路,出錢招募民壯修建。”易風交待。

  樊子蓋有些意外,還從沒聽說朝廷營建工程不直接徵用民夫,反而要招募工人還給錢的。

  “其實那也花不了多少錢,最近出臺新的工商稅法,我們從這方面能徵收到不少的工商稅,拿這些收入拔付到工程,完全足夠支付。而百姓們免了這工役,有自願往工地做工的也能賺錢,百姓必然高興,也就會擁護我們朝廷了,花點錢就能換來民心,這帳難道划不來?”

  “這都是殿下仁慈愛民,要不然,就算朝廷再有錢,也不會有人這樣做的。”樊子蓋連忙稱讚道,雖然他心裡不贊同這樣做法。但既然皇太子從工商稅收那邊新增的收入中拔錢過來,那他也自然是沒什麼可說的。畢竟新工商稅法實行後,民部確實多收了許多錢,但這新工商稅法的稅制卻又極為先進,並不是那種胡亂攤派加派,而是設計的很合理,拔了最多的羊毛,可卻聽了最少的羊叫,也不知道太子是如何想出來的。可財政收入大增,現在戶部裡口袋很滿,確實不差這點錢。

  易風想了想,又道,“建立九大糧倉是好事,這是長遠考慮。不過我還有個提議,那就是在各州縣,也還得建立常平倉,用以調節糧食價格。我們都知道,每當糧食收穫的時候,也就是那些糧商們出動的時候,他們往往聯合起來打壓糧價,導致很多時候糧食越是豐收,糧價就越低,百姓反越加困難。對這種情況,朝廷必須有所作為,要加大常平倉的佈置,建到各州各縣。合理的制定一個最低糧食收購價,當市場上糧食價格越過這條警戒線的時候,朝廷按原定的最低價官方出錢大量收購糧食。而當市場價格高過最高價時,那麼官府就打開常平倉,按官定的最高價,向百姓平價出售糧食,這樣既可避免谷賤傷農,也能防止穀貴傷民,以平抑糧食市場,安定人心。”

  “這是早已有的仁政,我朝也有,不過數量有限,殿下如今要擴大常平倉規模,這是大大的好事啊。”

  “民部得專門從財政中拔出一筆專款,用做每年的糧食平價收購,專款專用,專人管理,另外要來回審核都督,不可使仁政最後變成了某些人的貪腐發財的源泉。”

  “微臣謹記。”

  易風看著樊子蓋認真的掏出一支鉛筆在小筆記本上記錄,讚賞的點了點頭,這種源自懷荒的風氣很好,很務實,官員就當如此。

  “還有一點你記一下,關於在各地建立義倉,應當由官府出面,主動的聯繫各地的地主大族富戶,建立義倉。平時豐年各家捐獻糧食進去,以防備災荒。義倉是本朝特創,開皇五年就已經創立,不過原先朝廷每年秋天每家出麥粟一石這一點,還有待改進。義倉雖然是為了備荒,但應當是一個互幫互助的理念。我以為,當按百姓的貧富等級不同,而各捐不同的糧食入倉。比如說按各家的田產數量捐糧,每畝捐糧一升,田多者多捐,田少者少捐,讓義倉成為一種保障,而不是一個負擔。”

  一畝捐糧一升,百畝捐糧十石,看似比原來每家捐五石要多,但現在很少有百姓還有百畝田產,而且易風特別說明,這畝田捐一升,只是糧田數量,不包含桑田麻田。最大的改變還是按家捐納,改成按畝捐糧,如此一來有田者自然多捐。

  “殿下,這義倉是備糧防災荒,豐年補欠。平時捐糧存儲,一遇荒年則開倉均分給義倉的百姓。若是現在按畝捐糧,那到時遇災後放糧也平均分糧,只怕田產多的富戶們會不滿意。”

  易風卻並不在意,“看起來這樣是富戶吃點虧,可既然為一方富戶,自然也得為鄉鄰幫助一些,所謂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強。每畝一升義糧,也並不多,每畝就算產糧兩石,這一升義糧不到其產出百分之一,他們有什麼捨不得的?要知道,若是災荒一起,如果朝廷調糧轉運救援不及,那時百姓沒有飯吃,餓著肚子,那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而餓極了的百姓,最有可能做的就是搶劫大戶奪他們的糧食,到時不說糧食沒了,連命都不一定保的住,所以說,義倉其實是對富戶地主們的保護。”

  “殿下一語道破,果然如此,不過只怕那些富戶們想不明白。”

  “他們想不明白?是捨不得吧。不過也沒關係,他們想不明白不是還有朝廷嗎?義倉雖是地方百姓互助備荒備災的民間行為,可官府也得積極參與。官府可以發佈命令,每畝捐義倉糧一升為強制性的義務,另外有願意多捐者則屬自願,但不得低於官方標準。此外,對於義倉,官府也還得派出專人進行監察管理,不能讓這些義糧被某些人給貪腐了,一定得保證這些糧食能在災荒之年時起到救災安民之用。”

  手中有糧,才心中不慌。

  對於朝廷來說,糧食的重要性無與倫比,甚至比起真金白銀還重要的多。糧食就是安定,就是人心。

  這時李密進來,“啟稟殿下,裴將軍求見。”

  樊子蓋連忙起身,“臣告退。”

  易風起身送他,“剛才我們談的這些,馬上要落實下去,我實話跟你說,接著我馬上就會讓御史大夫劉行本派出禦史台的禦史下去巡察,若是你們落實時出了問題,用人不當之類的,到時可是會被彈劾的。”

  “臣定當盡心盡力。”

  送走樊子蓋,易風轉頭對李密道,“請裴將軍進來吧。”

  片刻之後,裴增進來,他所統領的軍情處如今已經正式隸屬於監察院,名字也改為軍情司。對於原來猛虎盟時的裴左使,易風也沒當他是外人,並不跟他客套,直接指著坐榻,“裴伯請坐。”

  裴增的身上倒是看不到半點草莽的做派,他很恭敬的按規矩見了禮才落座。“恭喜殿下,南征軍已經橫掃淮南,各州紛紛望風而降,開城歸附,並無頑抗。如今,淮河以南,長江以北,大別山以東,揚、楚、滁、和、濠、廬、壽、光、申、舒十州之地盡已為朝廷所收復矣。”

  “嗯,南征軍確實很順利。”易風並沒有什麼太過激動,這一切都早在預料之中。楊廣最大的失誤就是全軍西進,他以為自己能順利的攻入關中,然後到時再揮師討伐河東。誰料到,如今他進關不成,自己老巢卻被抄了。畢竟如今不是兩國交戰,而是皇家內部的皇位之爭,因此淮南各州縣的地方官員也好,將士也好,他們並沒有什麼堅決抵抗的決心。反正不管哪個勝出,都還是大隋的天下,他們還是大隋的臣民。當易風順風順水,南征軍氣勢如宏的殺到時,本就空虛的淮南,真的沒有人堅決抵抗。

  “裴伯過來,肯定不是說這事的吧?”易風笑問。收復淮南的消息早已經隨高熲的表章送達,易風都已經在早是的東宮會議上決定立即建立淮南省,讓屬下舉薦淮南省的三司官員,以及準備派人往淮南對現任官員進行考核,以決定接下來的人事調整。“莫不是遼東軍情?”

  “是隴右軍情,楊素與史萬歲剛打了一仗,史萬歲損失了將近兩萬人馬,已經撤回了會州。”

  易風笑笑,“楊素果然了得,他損傷多少?”

  “楊素損傷不過千,微不可計,完勝史萬歲。”

  他話音剛落,李密又進來了,“稟報殿下,特務司劉鷹將軍求見,說有重要情報奏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7

第510章 七國來朝

  “號外,號外,淮南大捷!”

  “南征大軍勢不可擋,江南各地紛紛歸附!”

  大隋自高祖開創基業,立國十九年,吞西梁、平南陳、北卻突厥,可謂是國勢一日勝似一日,造就開皇盛世。然而如此一代明君,最終卻被親子所弑,引發天下動盪,諸子爭位,天下為之惶惶。士民百姓都心中不安,很擔心盛世就要過去,亂世又要開啟。對於朝中的大勢,多數的普通百姓都如霧裡觀花,並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若是這皇位之爭不能早日分出結果,只怕到時又是一個三國,或者又是一個南北朝了。幸好,才短短時間,眼看著局勢又已經明朗了,太子太孫不愧為高祖選定的繼承者,短短幾月,已經收拾了半壁江山,入主洛陽,將關東諸地治理的一片安穩。如今,又收復了淮南,大江以南的大片地區也是傳檄而定。這讓大家又看到了太平的曙光,晉王都爭不過太子太孫,那麼弑君的楊秀更不行了。

  南征軍江南建功,夏日雨季到來,洪水多發,暑氣漸盛,南征軍也止于舒、宣二州,揚州軍勉強固守江、洪、蘄州,依靠大別山與鄱陽湖擋住了南征軍西進的態勢。南征軍兵威迅猛,江東望風歸附,而一直以來嶺南的俚越首領譙國夫人也終於在這場皇族內鬥之中表態,公開支持洛陽朝廷,並且派自己的孫子高州總管馮盎為朝覲使者,率領嶺南俚越朝覲團,前來洛陽覲見天子、監國太子。

  譙國夫人冼氏,高涼冼氏之女,冼家世代俚越首領,統領嶺南之地部落十余萬家。後來冼氏嫁與嶺南漢人大族馮氏,給羅州刺史馮融之子高涼太守馮寶為妻。從此,冼馮兩大家族聯合,進一步的成為了整個嶺南地區漢越首領。歷經梁陳隋三朝,馮家嶺南首領位置不倒,冼氏之夫馮寶雖早亡,可冼氏後來執掌馮家,卻反而讓馮家聲勢越隆。冼氏在南梁時協助陳霸先平定侯景之亂,被梁朝冊封為保護侯夫人。後陳霸先稱帝,建立陳朝,馮寶卒,嶺南大亂,冼夫人以一介女流之身出面平定亂局,被陳朝冊封為石龍郡夫人。待陳滅,嶺南諸郡共舉冼太夫人為主,尊她為聖母。後來隋高祖派人招安嶺南,冼夫人極明時務,率領嶺南民眾歸附,因此隋朝加封其為宋康郡夫人。開皇十年,嶺南番禺俚人首領王仲宣與瀧水豪門陳佛智一起製造暴亂,起兵反隋,兵圍廣州,還殺了朝廷的嶺南總管韋洸,危急關頭,冼夫人發兵救援,甚至把不願意出兵的孫子馮暄捸捕,親自率兵救援平定叛亂。平亂之後,又親自騎馬巡視嶺南諸州,安撫嶺南俚越百姓,讓他們效忠隋朝,由是嶺南重新安定。為此,後來高祖皇帝對冼家進行特別封贈。封冼夫人的孫子馮盎為高州刺史;赦免馮暄無罪出獄,封他為羅州刺史;追贈冼夫人的丈夫馮寶為廣州總管、譙國公;冊封冼夫人為譙國夫人。賜宋康邑給馮僕的妻子冼氏。皇帝還根據冼夫人的才能,授以更高的特權,他給冼夫人開設譙國夫人幕府,配備長史以下的官員,頒發印章兵符,授權她指揮調動嶺南部落六州兵馬,如遇緊急情況,不需事先請示朝廷即可自行決斷。

  如今冼太夫人雖然近年九十,可在嶺南依然是俚越漢民心中的聖母英雄,馮家也因此是嶺南的土皇帝。

  如今冼太夫人派孫子馮盎帶使團前來,這也表明了馮冼兩家對洛陽朝廷的認可效忠,也證明了洛陽朝廷對嶺南之地的掌握。

  一路跋涉,馮盎帶著使團終於趕到洛陽。

  而就在馮盎的嶺南使團到達洛陽時,鐵勒汗國的使團,以及突利父子一行也幾乎同時抵達洛陽。

  一日之內,突厥、鐵勒、嶺南三家一起進入洛陽。

  繁華的洛陽城一片歡騰,鼓樂連天,歡聲陣陣。城南門旌旗蔽日,人潮洶湧,通往洛陽宮的大街更是淨水潑街,黃土墊道。北衙左右金吾衛的禁軍統一穿著漆成大紅色的鏡甲,刀槍明亮,旗幟鮮明,拱衛在寬闊的大街兩側。洛陽的百姓們自發的擁到大街兩側觀看這盛大的歡迎儀式,眾人議論紛紛。

  “淮南已經收復,江南也是紛紛歸附,如今連這嶺南也都前來歸附效忠,咱們洛陽朝廷可真是深得人心啊。”

  “是啊,總看又能看到頭了,太平就要來了。”

  “這下可好了,關東江南紛紛歸附朝廷,現在就剩下山南巴蜀和關隴了,咱們朝廷勢力大增,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復山南巴蜀和關隴了。”

  “哎,不用打仗就好啊,這戰事要是一起,這太平日子就再沒了,說不定咱們還得重新上戰場呢。”

  “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可不再想上戰場,我若是不去,就得我兒子去了,如今好了,說不定都不用去了。”

  “你們說揚州那位現困在江陵,這還能堅持多久啊,說不定哪天也就入朝請降了吧?”

  “嗯,很有可能,不過現在有一個傳言,你們聽說過沒?”一個中年人神秘兮兮的對著旁邊的百姓道。

  這話果然立即引來一片關注的目光,“到底什麼傳言?”

  “有傳言說其實咱們的監國攝政太子,其實不是洛陽天子親生,而是元皇后與洛陽天子婚前,與揚州那位珠胎暗結……”

  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完,立即有七八雙手一起捂了上去,將他後面的話打斷。旁邊的百姓都瞪著眼睛低喝道,“瞎說什麼,想死啊,這也能亂說。”

  “是啊,這怎麼可能,不過都是謠言,想要敗壞洛陽天子和太子的名聲。”

  “我看這人就是奸細,不是揚州來的就是長安派來的,咱們得把他扭送衙門。”

  “對,得把他送到衙門去,可別被他給牽連了,咱們可是清白的。”

  那人聽到這裡,臉色慘白,掙扎著想要離開,結果被七手八腳的按牢根本動彈不得,只得慌張不安的任由著一群百姓將他拖走。

  這裡發生的這一幕就如同大海裡滴入的一滴雨水,根本沒有泛起絲毫的漣漪。洛陽城的百姓,依然興奮的等待著三家使團到來。

  “看,來了,來了!”

  鼓樂之聲大作,一隊皇家鑾儀衛遠遠而來,白虎、黑虎、黃虎、藍虎四色虎旗,七十二名白虎力士開道,後面跟隨著三百六十名左右千牛衛的禁軍。

  在這支儀仗隊後,是突厥突利可汗的狼頭旗,狼頭旗後,是五百突厥附離狼兵,裝束還算整齊,這其實還是突利到懷荒後,懷荒給突利的護衛。突利到懷荒後,早就狼狽不堪,身邊不過剩下二百余侍衛,還一個個傷痕累累,衣甲不全。懷荒拔了五百突厥降兵護衛他南下,到了洛陽外,易風便指示讓這五百突厥兵裝扮一新,扮作突利的侍衛,在今天登場進城,也算是給突利一個臉面。畢竟,易風也不願意讓洛陽的百姓知道,原來所謂親來歸降內附的突厥可汗,其實不過是個被打的連老巢都丟了的光棍可汗。

  在突利一行後面,則又是金吾衛的一支鎧甲光鮮的騎兵團五百騎士。

  “哇,突厥狼騎原來就是長這個樣子的啊。”

  “哇什麼,還沒有咱們金吾衛的騎兵一半威風。”

  “就是,他們那牛皮甲髒兮兮的,看咱們騎兵那漂亮鋥亮耀眼的胸甲,天上地下。”

  突厥使團過後,是鐵勒使團。鐵勒汗國同樣是一匹狼做大旗,但他們的狼不是金狼而是白狼,看起來雖沒突厥金狼威風,但更猙獰兇悍許多。

  鐵勒使團氣勢明顯比突利那支使團要強悍的多,鐵勒騎兵一登場,立即有一股子野蠻兇悍的氣息撲面而來。

  “怪不得鐵勒能自立呢,原來都是些凶人啊。”

  “嗯,這後面的就是嶺南馮家的人嗎?”

  “那馮家的隊伍怎麼這麼大?不對啊,好像不止馮家啊,後面那幾隊是什麼來頭?”

  有個穿著身軍官常服的軍人也擠在人群當中,似乎在休假,當下笑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們,嶺南馮家隊伍後面的,是三韓半島上的百濟和新羅兩國的使團,在他們後面的則是東海上的東瀛使團,另外最後兩個,則是琉球和林邑兩國的使團。”

  “新羅、百濟?那是哪裡,這東瀛、琉球、林邑又在哪?”好多百姓對於這些什麼蕃國,根本就是一無所知。

  軍官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其實他知道的也不多,“新羅還不知道?新羅婢就是那裡來的,百濟麼,好像以前是在遼東的,是古國扶余的後裔,後來扶餘被高句麗所滅,因此南遷到了三韓半島上。至於東瀛麼,據說是在東海的日出的地方,那裡有三足火鴉,還有許多白銀。而琉球,也是一個大島,大荒島,除了一些不開化的蠻子,沒啥東西。倒是那個林邑,據說那國王擁有無數的金銀珍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7

第511章 楊廣歸天

  八個使團在鑾儀衛的引領下,在金吾衛騎士們的護送下,緩緩經過長街,在洛陽百姓面前亮了一個相後,八個使團的屬下被安置到了城外軍營,而使團的使者們被引進洛陽宮。

  莊嚴肅穆的洛陽宮紫徽殿外,左右羽林軍衛士拱衛在宮門和大殿兩側,長長的通道上鋪著腥紅的波斯地毯。殿內,易風頭戴王冠,身著蟒龍袍,雄踞於寶座之上,代天子監國攝政。在丹墀之下,分列文武元勳,王公重臣,滿堂紫緋。

  易風目光掃視一遍殿中諸臣,輕咳一聲,微微笑道,“諸卿皆是國之重臣,朝廷當禮遇有加,嗯,為朝臣們賜坐墊,以後大家上朝都坐而議政,豈不更好。”

  上朝議事,漢魏以來都是跪坐,也不知道是哪個帶的頭,結果易風監國攝政以來,大家卻都開始站著,雖然這樣一來,確實顯得唯一坐著的易風更加威嚴。不過易風也不需要這種方式來彰顯權威,也不想開讓大臣們上朝站班的先例。

  眾臣都不由的一起微笑,皇太子的朝會並不會規定議事的時間和件數,有時遇到重要的事務,朝會開上兩三個時辰也常有的事情,一直站著,也確實辛苦。

  “除嶺南馮家外,此次還有七國使團前來,他們的來意大家都明白吧?”

  “突利前來,是欲借朝廷之勢爭奪草原可汗之位,而鐵勒,不外乎是想遠交近攻,對付突厥。至於其餘五國,還不太清楚。”禮部尚書稟奏。

  “這個我可以告訴大家,新羅、百濟、東瀛三國派使者前來,其實都只為一件事而來。那就是三韓半島上的任那,三家圍繞著任那的爭奪已近百年。任那是三韓半島上南部的伽耶地區諸多小國,後來為新羅吞併,百濟與之爭奪,後來百濟又聯合東瀛出兵佔領了伽耶十國中的七國,設立了任那日本府,不過最終還是被新羅奪回,因此可以說,三家圍繞著任那鬥的是難分難解。現在東瀛和百濟是聯盟,一起對抗新羅。百濟與東瀛派使者前來,想要得到我中原朝廷的支持。當年東瀛倭武王就曾得到南朝的冊封,以及對東瀛佔據任那地區的認可。現在,他們又想借我們之勢了。新羅情況相當,也是為任那而來,不過他們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欲借我們之勢,對抗高句麗。”對於這些偏遠小國,易風從來沒有忽視。特別是高句麗還是朝廷潛在的大敵,這種情況下,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了。

  樞密副使韓僧壽恍然,說道:“不過是一群蠻夷狗咬狗罷了。”

  “狗也不要輕意忽視掉了,如果能養幾條聽話的狗,還是很有用的。”易風對於臣下,說話也很隨便。歷史上,隋唐數征高句麗,在那些險要的山城前碰的是頭破血流,險要的山城,加上遙遠的距離,惡劣的天氣等等情況,使得東征之役打的是相當的困難,就好比是中世紀十字軍東征一樣,前仆後繼,可就是搞不定。最終還是聯合了新羅,先滅了百濟,然後在朝鮮半島上建立了穩定的根據地,避過了遼東半島上高句麗強悍的山城防禦系統,最終從高句麗後面爆他菊花,把他給滅了。在這場戰爭中,新羅雖然打仗沒什麼用,可他們提供後勤支持,供應糧草還是很不錯的。

  高句麗如今想要趁火打劫,出兵遼西,雖然有李靖守山海關,且易風早有命令讓他堅守關城,阻高句麗兵於關外即可。現在還不急著跟高句麗打,等平定中原再對付他們不遲。不過不讓李靖出關,不代表著就能讓高句麗一直這麼囂張。百濟、新羅、東瀛前來,倒讓易風有了一個收拾高句麗的計畫。

  聰明的人都擅於借勢,借力打力。高祖文皇帝楊堅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那一手玩的極溜。正所謂用兵只是最後的手段罷了,厲害的人物都會儘量避免用兵,用各種手段解決,特別是借勢解決才是最上佳的。

  荊州,江陵。

  城中到處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各種流言正在蔓延,到處傳播。有流言傳皇帝已經暴斃,只是江陵朝廷秘不發喪,如今朝中大事都由蕭後垂簾聽政,女主秉國。又有傳言,其實皇帝皇后都已經被囚禁,如今朝廷裡掌握軍政大權的,其實是荊王楊弘。更有流言說關中天子已經收買了江陵朝中的許多大將,這些人挾持了江陵天子皇后,準備歸降關中。也有人說其實他們是要降洛陽,總之是各種傳言都有,弄的是人心惶惶不安。

  當淮南十州丟失,江南各州歸降洛陽,而嶺南的冼老夫人派孫子馮盎前往洛陽覲見楊林的消息接連傳到荊州後,江陵城中的氣氛更是壓抑萬分。現在已經沒有人相信當初那個天下稱著的賢王楊廣,能在這場皇位之中取得勝利了。許多人都暗中後悔,沒有想到晉王銀樣臘槍頭,完全就是羊糞蛋子表面光而已。

  江陵城中一處大宅之中,一場酒宴正在舉行。盛筵華堂,觥籌交錯,一曲歌舞終了,響起一片喝彩聲。一群江陵朝廷中的勳貴官員們聚集于此,以歌舞酒色麻醉自己,讓自己暫時忘卻那可怕的局勢。

  酒至半酣,虎牙郎將趙行樞舉著酒杯忍不住道:“他娘的,這日子沒法過了,要我說,咱們乾脆帶兵回關中,咱們一家老少都在關中,現在回關中,說不定還能保全富貴,全活家人。”

  面對著趙行樞公然說出這種反叛的話語,廳中的人早見慣不慣,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實際上,現在江陵朝廷完全失控了,郭衍段達等率十萬揚州軍去圍剿梁剛,到現在也不過是小勝幾仗,卻根本沒能圍住梁剛,到現在還在上游四處轉悠。而江陵城裡,皇帝久不露面,各種謠言四起,如今淮南江南失守,嶺南又降洛陽,可以說江陵朝廷已經山窮水盡。江陵城中現在各種傳言言論都有,許多將領都近乎公開的在議論叛逃之事,竟毫無畏避。

  有忠心者將這些消息稟報給蕭後,可蕭後根本毫無辦法。這個時候,江陵城完全是由荊王楊弘掌控著的,可荊王面對這些可怕的動向,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所謂法不責眾,若因為一些風傳謠言就抓人,那江陵朝廷就可能失控。尤其是楊弘並不想動用軍隊抓人,這會給外面不好的想法,說不定到時蕭後還會懷荒猜忌他要清除異已。況且,現在有這種議論的也不是一個兩個,根本抓不勝抓,且許多人都是朝中官員將領。

  宇文智及搖頭歎道:“皇帝雖然久不露面,無人知道現在宮中情況如何,可荊王卻是一直忠於皇帝的,他手握著數萬荊州兵馬,掌控江陵。若是我們擅自逃走,只怕到時荊王必會痛下殺手了。”現在大家只是議論,荊王還有些顧忌大家的身份,沒有直接動兵。可若大家真要走,那時就又完全不一樣了,荊王那時會如何做,誰也猜不到。

  “那怎麼辦呢?”趙行樞問,“我們總不能在此坐以待斃吧?”

  宇文智及微微一笑,“如今天下三分,三皇在位,但我們都明白勢力最強的反而是那位太子。現在江陵欲離開者眾多,若是我們能夠齊心協力,因此起事,佔據江陵,以此投洛陽,富貴可保。”

  趙行樞呆了半天,才道,“可荊州兵馬盡在楊弘手中,我們如何成事?”

  宇文智及道:“欲起事,首先得公推一位主帥,我們人微言輕,難當此任。我看,司馬將軍足當此重任。”

  一直陰著臉喝酒的司馬德戡如今任虎賁郎將,與宇文述之子將作少監宇文智及關係極近,司馬德戡現掌控著守衛著江陵行宮的禁衛,算是江陵城中少數獨立于荊王所統之外的兵馬。

  “宇文化及將軍和楊威將軍兩位,手裡也各握有一支精兵,數量雖不多,但皆為精銳,若能聯合他們,起事機會大大增加。”趙行樞提議道,“而且,據說宇文化及將軍與楊威將軍還曾與洛陽太子是故交,還曾經結拜過兄弟,若有他們與我們一起,起事更有幾分保障。”

  第二天,江陵城中開始流傳一個新的傳言,說是皇帝已經被楊弘弑殺,楊弘殺了皇帝軟禁了皇后,陰謀篡位自立。他正準備把江陵城中所有非荊州的揚州將士毒殺,說楊弘準備了許多毒酒,要借犒賞之機把他們全部毒死,只留下他們荊州兵。聽到這個消息,江陵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緊張起來,甚至江淮兵與荊州兵相互敵視,還發生了多起兩軍群毆的事件。

  當天晚上,宇文化及、司馬德戡與楊威三位統領著行宮禁衛軍的將軍,召集麾下諸將。

  “誅殺弑君者楊弘,解救蕭皇后!”左屯衛將軍宇文化及手提著寶劍,站在一眾軍官們的面前高喊。

  “誅殺叛逆,解救皇后!”司馬德戡在一邊跟隨帶著喊道。

  三更之後,司馬德戡、楊威、宇文化及三將各自聚齊自己的三千禁衛,先派人在江陵城中各處放起火來,然後直接包圍猛攻荊王府。

  城中火光四起,劉鷹站在東城的寺廟塔上登高眺望。

  “統領,司馬德戡和宇文化及他們終於發動了。”

  劉鷹身後另一人道,“楊慶、元敏這兩人身上,算是白費功夫了。”

  “東邊不亮西邊亮,兩邊下注,不管哪邊贏我們都是贏家。只能說,司馬德戡、宇文化及他們動作更快一些。”

  “咱們特務司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統領一出手,可是勝過十萬兵啊。”

  “那都是殿下指揮有方,我們不過是殿下的刀劍而已,指哪砍哪。”劉鷹笑道。

  四更時分,司馬德戡等人的叛軍已經殺進了荊王府,楊弘措手不及,面對著攻入的叛軍還想解釋幾句,可司馬德戡已經沖上前一劍捅死了楊弘,隨後剁下他的首級。五更時分,天色微明,整個江陵城都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叛軍突然發難,楊弘雖統領數萬荊州軍,可大部份軍隊都駐於城外。司馬德戡等人搶先奪了城門,殺了楊弘,城外的荊州兵根本進不了城。

  提著楊弘的首級,司馬德戡率兵殺入了北城行宮之中,直奔皇帝寢宮。

  攻入宮中,司馬德戡立即對著趙行樞使了一個眼色。趙行樞點了點頭,率領著一隊心腹搶先進入。

  “發生了什麼事情?”楊廣今日清醒了一些,喝了參湯之後勉強支撐著精神在聽著蕭後稟報近來朝中國事,卻突然聽到外面一陣陣的喧鬧之聲。

  蕭後回道,“先前外面有喧囂之聲,臣妾已經派人去問過司馬將軍,他回復說是城中有民房失火,荊王已經派人去滅火了。”

  “民房失火?怎麼這麼大的聲音,且這分明就是宮裡傳出來的。”楊廣雖在病中,可卻還是很機敏,立馬聽出不對勁了。起火也不可能燒到宮裡來,不對勁。

  正說著,外面已經有一群宮人驚慌失色的逃入殿中。

  “怎麼回事?”楊廣驚惶坐起,喝問道。

  宮人哭泣著回道,“回陛下、娘娘,叛軍殺入宮了。”

  “叛軍?誰?”

  “聽說是荊王作亂,正派兵四處圍殺淮南兵,這會已經殺到宮裡來了,聽說荊王要弑君篡位!”

  楊廣臉色蒼白無比,嘴唇顫抖著,心又開始絞痛起來。

  “荊王作亂?”

  這時趙行樞已經帶著一隊人馬提刀闖進殿中,蕭氏一見連忙喊道:“趙將軍,荊王作亂,快來護駕。”

  趙行樞提著刀上前,“臣等護駕來遲,還請恕罪。”

  楊廣盯著趙行樞,突然道:“朕不曾負你,為何背叛朕?”

  蕭後大驚,不解。

  趙行樞哈哈一陣狂笑,“僭越稱帝,你也敢自稱為朕?亂臣賊子而已,今日某特來討逆殺賊。”

  楊廣咬牙怒視,“你跟著朕之時為何不說這此地,如今見孤勢窮,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朕?今日之事,何人為首?不會是荊王吧?”

  “哈哈,我們倒是想以荊王為首,可惜他太過愚忠了。他已經先行一步了,現在,借你人頭一用。”

  楊廣聽到這話氣極,渾身顫抖。

  “你們欲投何人?”

  “自然是東都洛陽監國攝政皇太子殿下!”

  蕭皇后此時早已經嚇的六魂無主,跪在楊廣身旁哭泣不止。

  楊廣握著蕭後的手,自知今日已經難逃一死,只得把心一橫,“天子自有死法,不能加以鋒刃,取毒酒來吧。”

  “現在這個時候卻哪找毒酒,太麻煩了。”

  楊廣只得解下自己的腰帶,交給趙行樞,“用這個吧,全朕首級。赴死之前,朕唯有一遺願,保全皇后,不得淩辱。”

  趙行樞接過那條白色絲帶,遞給自己的手下,兩個叛軍上前,將絲巾纏在了楊廣的脖頸上,然後用力一絞。

  楊廣白眼上翻,喉嚨裡發出無意義的聲音,面色從白轉青,越來越紫,最後舌頭也被勒出了嘴外,他的手亂舞,腿亂踢。

  一陣騷臭味彌散開來,楊廣大小便失禁。

  趙行樞知道,這位皇帝已經龍馭上賓,歸天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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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荊門

  閃電劃過昏暗的天空,耀眼的電光閃過,數息之後才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沉悶的雷聲,仿佛戰場上的鼓點。

  守衛押著楊慶穿過一座鐵索吊掛的木制大橋,從一扇釘著銅釘塗了爛泥的鐵閘門下經過,身後是一條寬闊且充滿渾濁泥水的護城河。吊橋下洶湧翻滾著昏黃色的激流,激起許多水花,嘩嘩的沖涮而過。過了城門洞後,裡面是一個並不算大甚至顯得有些狹窄的空間,四面高牆,門洞正前方對著的是一堵高大的包磚城牆。這是一座甕城,進入裡面,楊慶頓時有種壓抑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很清楚的明白,一般的大城城門都有甕城,在城門之外,還另修建了一圈圍牆保護城門,城門與甕城的城門並不是對直,而是儘量的交錯開。如此攻破甕城的敵軍進入甕城後就會面對著那四面高高的甕城城牆,以及對面那堵鐵壁。要攻入城去,他們必須在那狹小的甕城裡,在那高大的城牆下繞上數百步,才能攻擊到真正的城門。而這數百步的距離,往往才是真正的死亡地帶,會比外面更加兇險。甕城裡狹小,註定一時無法有太多人沖入,而甕城上四面皆是高牆,守軍站在上面居高臨下,四面射擊,佔有極大的優勢。因此對於守軍來說,攻破甕城城門,有時並不意味著勝利,反而極有可能是守軍的一種陷阱,故意放他們進去,然後居高臨下關門打狗。

  楊慶手腕被綁著,跌跌撞撞的踩在甕城的爛泥地裡,地上的爛泥呈現一種特別的暗紅色,一看就是鮮血染成。綜合那爛泥地,還有城門上的爛泥等等,楊慶判斷這裡不久前剛經歷了一場大戰。冰冷的雨水早將他澆透,雖是夏季裡,可他也覺得渾身發抖。騎兵下馬,押著他走進了荊門城那高大堅固的城門。

  這才是荊門城真正的城門,城門洞遠比甕城大的多,有一個高大的箭樓,一層層佈滿了箭孔,讓人望之生畏。

  一路直進了城中的一座大宅中,抓他回來的那個騎兵斥候解開了他的披風並將它掛在了門外廊下,以免雨水打濕了房間地板。楊慶一聲不吭的配合著照做,哪怕此時已經是階下之囚,他依然儘量的表現的如一個貴族。

  廳中,幾個人正坐在有些昏暗的大廳裡,享用著美酒、烤肉還有正冒著熱氣的魚湯。廳中四周的牆下,點著數對牛油大燭,粗大的牛油蠟燭散發著昏黃且搖曳的燭光。楊慶聽著外面雨點敲打著屋瓦的聲音,與杯盤交錯的聲音一起,還有幾人小聲的交談聲。

  “大將軍,”侍衛大聲報告說,“我們在城外的遊騎斥候發現的這個人,他身著鎧甲騎著戰馬一路奔逃,身上帶著大額的銀行存款單,還有這個東西。”一面說著,侍衛一面把那個東西呈上,送到幾人的桌邊。一枚黃金印章,上有龜鈕,而印底刻著四個篆字“河間王印”。

  龜鈕金印,這可是高級印章,一代皇帝用玉稱璽,王公用金稱印。印璽上一般又大多有鈕,以使在鈕上穿孔系綬,系在腰帶上,是為佩印方式。自漢代起,便以龜駝馬蛇等來分別帝王百官。高級官吏一般用龜、駝,而賜予蕃屬部落則用蛇鈕。

  眼前這枚龜鈕金印,無疑就是如此,何況上面還明明白白刻著河間王印四個字,這是河間王的金印了。

  楊慶這個時候如同一隻落水狗一樣的站在那裡等著,他的手腕被牛筋索勒的緊緊的,這牛筋索淋濕之後可松脹,越發的勒的他生疼,甚至都已經磨破了手腕上的皮。他已經看清楚了,坐在廳裡吃飯的正是揚州軍出征的三位統帥,行軍元帥郭衍、副帥段達、行軍長兄張衡。雖然認出了他們,但他沒有上前去拜見。他到現在還無法忘記江陵城中那一晚上的亂象,守衛行宮的禁衛軍突起發難,城中四處縱火,搶奪城門,圍攻荊王府,見到荊州軍就殺。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卻又在半路被擒。他現在都還不清楚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是皇帝突然向他們父子發難,還只是揚州軍叛亂,而眼前這三位朝廷重臣大將,他們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麼關係?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一路上都在後悔,早知道就該聽從元敏的,乘江淮兵不在,起事控制江陵,以此歸附洛陽,不失富貴,絕不會如現在一般如喪家之犬,落水狗。

  也許下一刻他們就要讓手下把自己推出去斬了,但至少不用再逃了,也不用再淋雨了。他早已經淋成了落湯雞,在雨中跑了一日夜,早肌肉酸痛,憔悴不堪,又餓又疲,被巨大的打擊折磨的都快麻木,也受夠了這該死的夏日暴雨。

  張衡擦了擦嘴,然後伸手抓起金印仔細瞧了瞧,這時外面又亮起一道閃電,熾白的電光刹那間將廳中照的亮如白晝。楊慶站在門口默默的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七,這次雷聲來的比閃電晚的多,足足數了七個數之後,震耳的霹靂聲才在天邊傳來。

  雷聲轉瞬而逝,廳裡也恢復了燭光的昏暗。

  張衡目光早從金鈕上移開,趁著剛才的閃電亮光,還將渾身狼狽不堪的楊慶打量了幾眼。

  “給他鬆綁。”張衡轉頭對侍衛道,“再拿套乾淨的衣服過來,這是河間王殿下。”

  侍衛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了眼那個狼狽萬分的傢伙一眼,難以相信這居然真的是荊王之間,河間王殿下。侍衛按吩咐去準備衣服,張衡起身走過去,對著張衡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大王居然如此模樣出現在此處?”

  “我早已經不是什麼大王了,將軍。”楊慶和張衡是相熟的,甚至在江陵的朝廷裡,楊慶與張衡同屬江陵六貴之一。太子死後,張衡甚至提出過讓皇帝收楊慶為繼子,以安定人心。“已經沒有什麼河間王了。”

  “出了什麼事情?”

  楊慶有些怒了,“怎麼回事你們還用問我嗎,諸位閣下、麾下,難道你們不應當比我更清楚發生了什麼嗎?”

  “大王把話說清楚一些好。”段達用嚴厲的目光打量著他,“你此時應當是在江陵城中護駕,而不是應當出現在荊門,這裡是通往長安和洛陽的要道,大王獨自一人,帶著金印還有大把銀票出現在這裡,卻不是來荊門見我們,而是想偷偷潛過這裡,你是要去洛陽呢還是去長安呢,殿下?”

  “我並不知道你們正在荊門。”

  “哦,那就是說大王根本不是來找我們的了,那你是要去長安還是洛陽?難道說是奉了皇帝的使命?”

  “沒有皇帝的使命,沒有旨意。”楊慶嚷聲喝道,越發的不耐煩。

  “那你究竟為何出現在這裡,難不成說河間王要去投敵叛變?”

  楊慶沒想到這些人還賊喊抓賊,“叛變的不是我,你們不要賊喊捉賊。我父親對陛下忠心耿耿,待你們也不薄,你們到荊州,我們為你們準備兵營,安排住宅,安排糧草,可你們呢,又是如何回報這份忠心的?你們殺了我父親,你們兵變,現在,你們還要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來戲耍我,這樣很有意思嗎?要殺要剮,隨你們便,直接上就好了,我若皺一下眉頭就是小婢養的。”

  如果不是這場暴風雨,如果不是急著逃離荊州,他也不會一頭給撞到了江淮兵的大營裡來。可事情也很奇怪,段達等人去圍剿梁剛,不是應當在峽州一帶,怎麼卻又到了荊州的西北端來了。

  張衡為楊慶的那番話而震驚,他皺起眉頭仔細的打量著楊慶,楊慶突然出現在荊門,而且是如此狼狽的模樣,甚至就連個護衛都沒有帶,太不正常了。而他所說的什麼江淮軍叛亂,殺了荊王等事情,雖說的不太清楚,卻已經讓他隱約覺得江陵城出了大事了。自當日出了江陵之後,十萬淮南軍兵分四路在荊州西面的峽、歸、施、房諸州轉戰,試圖包圍梁剛的益州軍,將他們一舉殲滅。可這個梁剛極為狡猾,帶著他們四處繞圈,還不時的襲擊州縣城鎮,以戰養戰,倒有些越戰越勇的模樣。最後江淮軍徒勞無功,折騰了許久累的都散架了,卻只是一直被牽著鼻子走而已。最後還是張衡出了一個主意,故意調了一支兵馬去運送糧草,把荊州運來的糧草運往荊州西北的荊門城裡,然後幾支主力部隊假裝搜尋益州軍西進,遠離荊門。

  結果,梁剛所部果然上當,他們試探了幾次之後發現江淮主力確實遠在峽州,當即就迅速的趕往荊門,準備吃掉這支落單的兵馬,並奪取毀掉江淮軍在荊門聚集的糧草。只是梁剛也終有失算的時候,荊門那只押送後勤的兵馬雖然不多,但卻是由副帥段達親自所率的最精銳之師,而選擇荊門做誘敵,也是因為荊門歷來就是荊楚門戶,這裡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荊門城雖然不大,但卻修建的極為堅固,完全可以據城堅守,以待援軍。當梁風殺到荊門城下,發動進攻後,段達一開始還故意隱瞞實力,總裝做要堅持不住,只差最後一下就能被攻破,可就是死撐著吊住,結果引的梁剛一時不察,圍攻了多日。待梁剛終於感覺出不太對勁時,郭衍和張衡終於率著大軍從南面包抄而來,行動迅速。梁剛想要撤退,這時段達帶著一直在城中養精蓄銳的騎兵,半夜突然殺出城,夜襲梁剛大營,給益州軍雖然殺傷不大,卻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一日數襲,擾的他們根本無法全速後撤,等拖了幾日,郭衍張衡趕到,雙方一場大戰,疲憊不堪的益州軍本就疲憊,這下更是寡不敵眾,大敗于江淮兵,最後五萬人馬只餘數千撤入山中逃散。

  郭衍等人撤入荊門城修整,原本準備暴雨過後,回師江陵,卻沒想到斥候在附近捉了楊慶過來。

  “叛亂?你說江陵城發生了叛亂?”張衡念著這個詞,臉色越變越難看。“具體是怎麼回事,請殿下告訴我們,我們還一無所知,之前一直在圍剿梁剛,剛剛取得了剿滅梁剛益州軍的勝利,正準備等雨停之後回師江陵,還什麼都不知道。”

  “江淮軍突然半夜發難,他們搶奪了城門,把荊州兵攔在城外,然後司馬德戡突襲了我荊王府,他們殺了我父親。”

  “司馬德戡領兵叛亂嗎?天啊,他可是皇帝的禁衛將領,虎賁郎將,統領著陛下身邊最精銳的驍果軍。”

  “不止司馬德戡,還有楊雄和宇文化及,另外宇文智及、趙行樞等人通通都有參與。至於這些人誰為首領我還不知道,但江陵城中的江淮兵幾乎全參與進去了。”

  聽到這消息,張衡段達郭衍三人都不由的心裡一沉,江淮軍突然兵變,殺了荊王。他們三人腦子裡幾乎是立即想到了一個人,留守的宇文述,留守重臣中,荊王統兵,宇文述主政,這兩人本應當是要互相協助的,現在荊州軍卻和淮南軍互相廝殺起來,他們立即想到極可能是宇文述主導了這場兵變,尤其是他們剛才已經聽到叛軍將領中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時。可他們不明白的是,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內亂,難道說是爭權,也不太可能啊。可現在楊慶這個模樣,也不可能是在說謊。

  宇文述不可能謀逆叛亂,他手裡沒有兵,就算殺了楊弘,可江淮大軍卻還在外呢。

  “殿下先請去洗個澡再換身乾淨衣物,我會讓人為你安排好房間,再給你準備好飯菜,然後你安心的睡上一覺,等醒來之後我們再談吧。”手裡的資訊太少,張衡不打算什麼都聽楊慶的一面之辭,因此他打算先等等再做結論,想辦法弄清楚江陵城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再說。

  送走楊慶後,三人都沉默的坐在廳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許久,還是段達打破了沉默。“如果宇文述叛亂,我們該怎麼做,打回去嗎?”

  門外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侍衛趕來稟報。

  “諸位將軍,宇文化及將軍自江陵城趕來,有重要消息通報。”

  段達三人面面相覷,宇文化及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7

第513章 斬草除根

  “皇帝陛下已經龍馭賓天了。”一身濕漉漉走進廳中的宇文化及第一句話就讓張衡三人大吃一驚。“荊王楊弘勾結左翊衛大將軍元壽謀逆作亂,我等雖發覺陰謀而冒死戡亂,然陛下依然為元壽之子內史舍人元敏所弑。”

  張衡目光直盯著宇文化及,似要吃人一般。他如果沒有先見過楊慶,也許真會相信了他的話,起碼會有三分相信。可是現在,宇文化及嘴裡吐出來的那些話,他卻是一句也不相信了。他忍著心中的憤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荊王和元壽作亂?我們不是留了三個禁衛營近萬精銳駐守江陵城中,拱衛皇宮護衛陛下嗎,怎麼會讓元敏弑君?還有,現在江陵什麼情況?”

  “元敏逆賊勾結收買了陛下行宮中的幾名侍衛,乘宮外亂起,以絲巾絞死了陛下。”宇文化及儘量保持著鎮定,“我們發現了荊王的企圖,及時關閉了城門,然後在城中與叛軍死戰,殺死了楊弘和元壽、元敏等一眾叛逆。隨後家父以三人首級傳示叛軍,又宣佈餘者反正便既往不咎,平定了城外荊州兵馬。目下江陵城已經平定,只走脫了楊弘之子楊慶,我們估計他已經叛逃長安。”如果可以,宇文化及一萬個不願意來這一趟,一路上風雨不歇不說,他更擔心的是張衡等人根本不相信他們的這個謊言。如果到時張衡他們非要追究起來,要忠心皇帝,那他可就死於葬身之地了。可父親卻很鎮定的對他說,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他也相信張衡三人知道該如何選擇。這場江陵動亂,父親原本並不知情,事後,司馬德戡和楊威幾個都表示要推他父親出來統領眾人,父親位高權重,關鍵是只有父親出來,才夠資格與張衡三人平等對話。父親的話,張衡三人也許會慎重考慮。

  雖然這是一個拙劣的謊言,但如果張衡三人聰明,就不會揭破,這是他出發前父親對他說的話。讓他親自過來,也是父親為了表明誠意。

  郭衍端起酒杯,將杯中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眼睛都變的通紅了。“是不是你父親親自指揮平定的江陵動亂?”

  “是的,若非危急關頭,有忠義之士冒死稟報楊弘叛黨陰謀,我們也無法及時阻止。而若非家父親自出面,也調動不了江陵城中江淮軍各營。可惜,最後我們雖然阻止了荊州兵入城,又誅殺了想在城中裡應外合的楊弘元壽等逆賊,可終究算漏掉了一個元敏,沒想到此賊如此倡狂,居然獨自入宮,勾結陛下內侍弑君。”而實際上,這場叛亂根本就是揚州軍中的一些中層軍官們的策劃,荊州兵根本就沒想過要叛亂,他們圍攻荊王府時楊弘更是毫無提防。而皇帝,則是死在他們的手中,被趙行樞帶兵入寢宮,直接用皇帝的腰帶絞死的。動亂開始,父親就被他派人“保護”在府中,根本與外面溝通不得。直到事情已定,宇文化及和司馬德戡等人才一起提著楊弘、元壽還有“弑君者”元敏的首級來到府中面見宇文述。父親一眼就明白了整個動亂的前因後果,只是長長歎息了一聲,父親就開始提出,必須立即派人去聯絡在外的十萬淮南軍,必須向他們說明厲害,陳明局勢,然後以荊襄之地向洛陽投誠歸順。父親事後如此態度,一直讓宇文化及覺得,其實父親並不是對他們的計畫一無所知,而更像是父親早就知道一切,但卻並不干涉,似乎父親也一直等著這個結果。

  “弑君者,又是弑君者,這世間還有忠義可言嗎?”段達咆哮著道,“你父親派你過來,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

  “家父讓在下前來,一為通傳江陵城中發生的變故,二來,是代家父請求諸公立即率軍返回江陵。江陵城現在表面平靜,可下面卻是暗流洶湧,數萬荊州軍並不老實,有不少將領已經在謀劃著叛歸長安,江陵淮南軍少,必須請諸公率軍返回,以穩定局勢。”

  郭衍冷哼了一聲,“穩定局勢?皇帝已經死了,太子也死了,陛下還剩下唯一的一個兒子,卻在楊秀的手中。你說,還穩定個什麼局勢,還有什麼局勢可言。”

  “陛下可不止楊暕一個兒子。”宇文化及壓低聲音,“諸位都知道的,洛陽那位皇太子,他也曾經被陛下立為皇太子的。如此楊昭太子先亡,陛下又賓天,家父與江陵城中眾人都一致認為,我們應當向皇太子楊林效忠,蕭後也是這個意思。”

  “蕭後也是這個意思?”郭衍差點都沒忍住笑。在座的三個當然都知道楊林其實是楊廣的私生子,甚至如今這個消息已經漸漸傳開,但外界卻大多以為這只是一個謠言而已。可就算他們是知情的,但蕭後怎麼會願意讓他們歸順楊林?蕭後唯一的兒子現在在長安,她應當會讓他們歸順長安,以換回兒子的性命才對的。

  段達更是毫不客氣的道:“皇后還在世嗎?”

  宇文化及有種被當場揭穿後的惱怒,不過還是老實的回答,“元敏弑君之時,皇后也在,是陛下向叛賊要求不得傷害皇后,因此叛逆沒傷害皇后。”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張衡喝了一口酒,“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怕做十一。”

  宇文化及竭力去相信他剛才聽到的,“你是說要除掉皇后?”

  “元敏弑君,還謀害了皇后。”張衡低沉著聲音道,“連皇帝都敢弑殺的叛逆,豈會放過皇后。”

  皇帝死了,這已經足以改變一切了。三龍爭位,如今竟然是楊廣最先出局,剩下的,他們不過是要二選一而已。幾乎毫無猶豫的,他們和宇文述一樣的知道該選誰。既然要投楊林,那就不能帶著蕭後去投。不管怎麼說,宇文化及的話中他們已經知道,皇帝死時蕭後是在場的,哪怕元敏弑君這件事情太不經細究,可也不能被揭開,更不能被蕭後揭開。況且,蕭後可不是楊林的親娘,他們的關係甚至並不好,何況蕭後還有一個兒子呢。江淮軍舉荊襄歸附就好,不需要還帶上一個隱患。做事,就得做乾淨一點,那樣新君主才會喜歡。

  “諸公,你們能馬上率軍還師江陵嗎?”

  “我們會回去的,但不是全部。既然要歸順洛陽,那就得守住荊襄,把荊襄一起附上。而我相信,當長安的楊秀得知陛下被弑之後,肯定會立即派人來招降,並且不管我們肯不肯受招降,他都會立即率兵出關前來爭奪荊襄。宇文將軍,我們一會會仔細的商量一下,決定由誰先帶一部份兵馬回去。但是更多的兵馬,得繼續留在這裡,我們得抓緊時間佈置,以應付楊秀的到來。我們不能等楊秀把我們殺的大敗,空手逃到洛陽去。”

  荊襄地區,又稱山南地區,而細分之下,又可分為山南東,與山南西,也就是山東與山西。山南東指長江以北、河南西南部這一地區,山南西是從山南分割開來,指巴、漢地區。山南地區對於立都關中的朝廷來說,是極為重要的,山南與劍南,就是荊襄與蜀漢對於關中極為重要,其重要性是使得關中巴蜀荊襄為一整體,既護翼關中西南地區的安全,同時蜀中平原、江漢平原,也是重要的產糧地區,為關中提供著糧食稅賦保證。上古秦朝,正因為吞併了蜀地,才得以崛起,最終一統天下。楊秀立足關中,如果沒有了蜀中,就沒有了半點後退的餘地,再沒了荊襄,那更是只能困死一隅。

  因此,張衡可以料定,楊秀肯定早就在做著準備,本來要與江淮軍大戰一場。如今楊廣突然被殺,得到這樣的消息,楊秀豈能不立即易守為攻,前來搶奪荊襄?荊襄地區的核心雖在江陵,但最重要的兵家必爭之地卻是在北面的漢水襄陽,以及襄陽與江陵之間的荊門。襄陽把守漢水,江陵扼守大江,這兩個點就控扼了上游的關中軍和巴蜀軍南下東進的必經之路。守住這兩個戰略要點,就能掌控荊襄。如果全軍退回江陵,那就畫地為牢,頂多守住江陵一城而已。

  張衡向外面喊了一聲,一個侍衛進來。

  “給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上酒菜,吃過飯之後,宇文將軍還得接著趕路回去呢。”

  酒是葡萄酒,腥紅的顏色,配著燉肉,宇文化及一眼認出是燉馬肉,這也許是戰場上吃的最多的一道菜了。對於這道菜他卻沒什麼興趣,倒是幾條烤魚做的不錯,烤的焦黃,鮮而脆。對於一路上馳馬奔波,還得憂心忡忡的宇文化及來說,終於放下心頭的重負,來了一頓美味的大餐,這確實是他現在急需要的,他心情感激的吃了起來。

  “你不吃馬肉嗎?”

  “吃過,很難吃。”宇文化及回道,在死守懷安城的那段日子裡,城中雖然不缺糧食,可屈突通卻下有嚴令要節約糧食,做長久防禦的準備。因此每次戰後,都會派人出去在城牆的屍堆裡,去搶那些倒斃和受傷的馬匹肢解抬回來,然後就是大鍋燉煮,那段時間天天都是吃這個,屈突通和房玄齡還特別要求所有的官員也必須一視同仁,讓大家帶著吃馬肉。那馬肉又沒有加什麼調味料,也沒有細心的煮燉,就是一鍋亂燉,吃的他現在是再也不想提到馬肉二字。

  “這些馬確實很可憐,生前得背負騎士,奔跑馳行,衝鋒陷陣。一旦受傷立即被拋棄,就算被拋棄了,還要被宰殺扒皮吃肉。”張衡一邊笑道,“其實咱們人也一樣,自詡優秀,也不過是被選為坐騎。而一旦受傷難治,就會被拋棄,扒皮拆骨燉肉煮湯。”

  宇文化及放下手中的烤魚,仔細思索著他這番話的深意。

  “我記得宇文將軍與皇太子曾經結拜過?”

  “沒有,皇太子曾經與司馬德戡和楊威結拜過,但沒有和我結拜過。”

  “真是遺憾呢,若是將軍曾經與皇太子結拜過,那以後的前途可真是無限量啊。”

  可不是嘛,宇文及及心裡暗暗的想,當初他是第二批前往懷荒,錯過了與楊林結拜的時機。不過在當時,他也並沒有怎麼瞧的上楊林,不過是將他當成了一個馬賊,一個是晉王私生子出身的馬賊罷了。那時他從沒有想過,短短時間過後,這個私生子卻已經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到了讓天下人都得仰望他的地步。要是當時自己姿態放低一些,也許如今洛陽朝廷中也早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用不著如今這般惶急了。

  “你聽說了嘛,楊昭的未婚妻,廣平公主家的臨洮郡公主,與楊昭訂婚之後不久就有傳聞說在洛陽失蹤,不見了蹤影,當時有傳聞說這位性子灑脫的郡公主跟某個人一見鍾情,然後私奔了。現在看來這個傳聞是真的了,只是她與之相奔的那位卻絕對是要讓無數人震驚了。前不久,這位郡公主在洛陽現身了,與皇太子楊林在一起,甚至有消息說,其實她與太子在一起許久了。”段達講了一個小道消息。

  宇文化及嘴巴張的大大的,心裡直呼天啊。當年晉王楊廣與元氏一見如故,然後婚外有孕,結果最後元氏嫁給了楊廣的哥哥太子楊勇,最終生下了與楊廣的婚外子楊林。多年後,楊林認祖歸宗從一個馬賊又變成了皇孫,然後,他把異母弟楊昭的未婚妻給拐走了。這,簡直就是太亂了。就是不知道這個如此奔放的宇文玉波跟楊林之前,是不是與楊昭有過那麼一腿呢,要是宇文玉波跟楊昭有過,然後跟隨楊林,甚至他跟楊昭之後了身孕再跟楊林,那將來生出孩子來,到底算誰的,豈不是又一出楊廣和楊勇的恩怨情仇?宇文化及越想越遠,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擊掌讚歎一聲故事的曲折離奇,跌宕起伏,精彩萬分了。

  “不要說那些。”張衡打斷了段達那些充滿了對他們未來君主不敬的話語,轉頭對宇文化及道,“你吃過飯後馬上回轉江陵,告訴你父親,我們會支持他的,稍後就會有到兵馬返回江陵。而剩下的大軍則會有一部份駐守荊門,一部門立即北上前往襄陽,佈置防禦,扼守漢水,以防楊秀出關來奪荊襄。告訴你父親,儘早聯絡皇太子,還有,記得斬草除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7

第514章 大運河

  七月的東都洛陽,炎熱無比,熱的人都不想出門。可在穿城而過的洛水河上,卻依然有無數的船隻,城內城外沿河兩岸的諸碼頭、城門口,無數的船隻、車隊依然不斷進出來往。

  自朝廷將洛陽定為東都之後,這座城池立即成為了整個關東地區的中樞,原本就人口眾多、工商繁榮的天下中心,立即越發的熱鬧起來。洛陽銀行、報館、交易行、郵局、駐軍營,新開的商鋪如雨後春筍一樣的冒了出來。而街道上除了漢人百姓們,還有無數的各種方式各種膚色操著各種語言的胡人蕃人。

  自朝廷定都洛陽之後,軍民官員以及家眷還有隨之而來的商人,讓整個洛陽城起碼增添了二十萬人口。整個洛陽城的人口迅速攀升至俞五十萬口。這麼多的人口,無論是宮廷和百官以及諸軍將領們的奢侈品需要,還是普通軍官百姓的生活必須品,整個洛陽城的需要,都非常驚人。而這一切,全都有賴於中原地區的迅速安穩,以及中原地區本就已經很發達的水陸運輸行業以及那大量從事於這個行業的人。而如今大量四輪馬車的推行,還有碼頭等地方的馬車軌道,碼頭的滑輪起重吊機等,更加使得貨運能力大大增強。甚至工部已經向朝廷提議,著手在原來聯通黃河與淮河之間的汴水,以及聯通淮河與長江的刊溝,進行全面的疏浚並且擴大,使得從洛陽一直到揚州,有一條直通以及寬闊的運河,大大提高朝廷京畿與淮南和江南地區的聯通。

  修建運河,歷史悠久,早在春秋之時開挖的胥河,至此時已有一千一百餘年。而秦統一天下後,為溝通湘江和灕江之間的航運,也開挖了靈渠。春秋時吳王夫差築邗城,掘邗溝,溝通江淮水道,邗城就是揚州城,這條邗溝更是歷經千年,至今還是江淮最重要的水運通道。

  本朝立國之初便建都關中長安,關中長安人口眾多,糧糧多仰供關東,多走黃河,然黃河中上游不少水道險浚,船多出事。故開皇四年,文帝就使宇文愷率領水工另開漕渠,自關中大興城西北引渭水,略循漢代漕渠故道而東,至潼關入黃河,長三百餘裡,名廣通渠。自此漕運通利,關中賴之,故又稱富民渠。

  而後在開皇七年時,為了興兵伐陳,一統中國,又特別從淮安至揚州之間,開山陽瀆,後來又採取中間不再繞道射陽湖的取直整治。

  可以說,這個時代的朝野有識之士都早認識到了運河的重要性。運河比起陸路運輸,更加便捷、快速,同時也消耗更少,一條運河,就是這個時代的高速公路,不但對於經濟有重要的提升影響,同時對於政治甚至軍事,都有巨大的幫助。

  對於工部提出的這項計畫,易風原則上是持贊成態度的。雖然後世一提起隋朝的大運河,就想起什麼十萬龍舟,下江南看瓊花,昏君,喪國等等。然而實際上,運河是百害而無一利的,甚至是利在千秋的一項工程,甚至比起長城來說,更有實用性。後世對運河的種種不好印象,主要還是隋朝開挖運河時,項目鋪的太大,同時又工期過緊,對百姓勞役很苦,同時隋朝的短命而亡,也使得後世將亡國之因也算到了運河的頭上。事實上,楊廣之前楊堅時代就已經挖了好幾段運河,都相當的順利,也並沒有什麼問題。文帝開的兩段運河,已經通行十餘年,為百姓所稱讚,也為朝廷漕運貢獻了大力。

  而易風之所以持謹慎態度,並沒有立即批復同意,也是吸取了後來楊廣挖運河惹出的這些亂子。挖運河是好的,但必須得提前制訂好詳細的工程計畫,甚至得把工程的預算,以及後勤供應,工役的徵召等等全部都計畫好,所謂不打無準備之戰。打仗得先根據實情做好完全的準備,然後還得選對合適的將領,有一個良好的執行領導團隊。做工程同樣如此,如果只是中央提出一個工程,什麼準備工作都沒有做,就立即交給一個並不專業的人來領導操作,那這事情不出亂子還真奇了怪了。

  易風仔細思慮之後,下了一道太子教,讓百官以及各地官員乃至有識之士,公開討論運河工程,為工程出謀劃策,提供有益意見。並為此給出懸賞,只有是提出的有益的意見,都能得到賞賜,至少也有一萬錢的賞賜,甚至特別好的還能得到授勳。此外,易風又讓宣傳司全力啟動,開始為運河專案背書,讓天下人都徹底的瞭解運河到底是什麼,運河的作用是什麼,為什麼要挖運河,挖運河對百姓有什麼好處。此外,易風甚至在工程還沒有正式立項之時起,就已經開始公開親自寫了一篇文章刊登在皇家週刊上面,其中有一條很關鍵的就是,朝廷將從北方銀行貸款一千萬貫,用於運河工程的專項工程款。而開挖運河,朝廷並不再強征百姓免費驅使,而是採用一個全新的方式。由朝廷向各地招募挖運河的勞工,凡應招為工人的百姓,都有工錢,每天最低為五十文錢,而有各種手藝技術者,還能得到更加的工錢。同時工程方還包這些工人來返的路費、以及在工地上的伙食,提供帳篷等,包吃包住,甚至還發級勞動的衣服鞋襪。同時,還特別讓工部舉辦了一個工程學院,開始提前為運河工程臨時培訓各種工程技術人員,甚至洛陽的太學,也新辦了一個班,專門從各地徵召了一批有經驗的辦事吏員們,讓他們學習如何管理工程,監督工程……

  總之,在剛剛朝廷收復淮南,緊跟著嶺南歸順,七蕃來朝這幾件大事之後,現在東都城裡,談的最多的也就是開挖運河了。對許多人來說,太子的運河計畫真的很新奇,尤其是出錢招募勞工這點更加是覺得不可思議。

  對於北方銀行的那一千萬貸款,許多人反倒覺得不奇怪,畢竟北方銀行就是太子的私人財產,現在這樣,不過是太子把自己口袋裡的錢拿出來國用。

  雖然說,一般都是拿國家財政的錢,放到皇家的內庫中,這種拿私人錢供國家用還真是少見,但也符合這位如今人人稱讚的太子的風格,聽說朝廷的軍隊基本上就是由太子私人錢財供養的。

  許多百姓也對這專案交口稱讚,不時的打聽工程的最新動靜,畢竟這麼大的一項工程,如果工程緊,可能就要好幾十萬的工役,天下百姓每個大隋的男丁,都有每年二十天為國家免費勞役的時間。

  而如果工程大,甚至他們還得超期服役,朝廷抵扣他們次年的一些租庸。可聽起來一年二十天似乎也不算長,但這得看是什麼工程。如果是國家型的大工程,有時往往有穿州過縣,光趕到工程去就可能要走上一個月上千里路,做工二十天,來返路上兩個月,還得自帶口糧鋪蓋,背井離鄉,這絕對是相當沉重的勞役任務。

  而現在,太子不再強征他們,只向每個人徵收一百文錢的代役錢,就可以免除這趟若役。按原來朝廷的代役標準,本來是每天計絹二尺,二十天的代役,得一匹絹,上千文錢。現在,太子只收他們一百文就免役。同時,如果離的並不遠的,也可以報名前去做工,就算什麼都不會的男丁,一天包吃包住,包路上來返路費,在工地每天還能拿到五十文錢。許多人都已經在心裡暗暗打算,一等官府正式招募勞工,他們立即報名前去。若能拼著幹上一年,就能拿一萬八千錢的工錢,如果這筆錢都省下來,都能買回來一大一小兩頭牛,甚至是起一棟新房子,給兒子定一門親事了。

  商人們注意到的則是太子現在簡單透露的關於運河收費的問題,運河挖好以後,將來會在運河上設立一些運河關卡,對通行運河上的船隻進行收費。不過具體到時運河上會有多少收費關卡,如何收費,過路費多少,還都沒有進一步的透露。有些商人對此擔憂,但馬上有些懷荒的商人,立即笑著告訴他們是在杞人憂天。

  如今天下,隨著太子的上位,懷荒的商人也已經走遍全國,成為天下最有名的一群商人。他們跟著太子起家,如今個個身家豐厚,有太子與北方銀行這兩大靠山,這些商人可謂是無往而不利。對於開挖江淮運河,他們是舉雙手贊成的。而對於有些商人擔憂什麼運河收費問題,他們更是不屑一顧。

  歷來諸朝抑制商人,可太子卻絕對是一個異數。在懷荒之時,正是太子的全力支持,並親自引導,才有了懷荒商人的興起。太子在懷荒時也修過路,也設過過路費,但收路費並不高。那點點錢完全不值一提,而太子修路設卡收費之後,也還派人負責巡路防盜防匪保護,並且有派專人一直維護道路,這比商人們帶來了極大的便利。現在通往江淮雖也有水路,可船多河窄,經常容易堵在路上,如果付出點小錢,就能有一條順暢的河道可走,哪個商人會在意這點過路費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7

第515章 親征

  他們不但不在意出這點小錢,甚至懷荒那些有影響力的各大商行的行首們已經在開會商議,準備發起一次募捐,向各行的商鋪商隊們,公開募集一筆錢,或者向工程捐獻一批物資,來資助這個工程。還有一些商人,則在猜測,以太子以往的那些行事風格,只怕這次的運河工程還會引入贊助商系統,到時拿一筆錢來贊助一下,爭幾個廣告位,也是極不錯的。

  皇家週刊,東都日報,新京報,懷荒日報等許多報刊都在連篇累牘的熱炒運河工程,如果只是讀報紙,大家或許會有種錯覺,現在不是天下動亂之時,似乎沒有楊秀弑君篡位佔據著關中,楊廣佔據著荊襄,而高句麗又入寇遼西等等一系列的壞事。大家通過報紙,看到的總是各種各樣的利民安心工程,看到的總是各地的良政,各地的一片豐收,安居樂業,商業興隆等等。大家能看到朝廷在報紙上頒佈的削減今年租庸調好消息,宣佈的移民均田好消息,宣佈的糧食收購設立保護最低價,宣佈在各地設常平倉,糧價超過最高警戒線時,朝廷會立即開倉平價放糧,抑制糧價等。甚至各州縣開始大規模修建州縣鄉學校,凡村、鄉學校裡的小學生,都可以免學費入學,由朝廷派教師教學,給州縣鄉學校劃拔校田,以供養學校開支等等好消息。

  似乎天下真的是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對於這種情況,有官員直接向易風提出諫議,認為易風這是在欺騙百姓云云,易風只是笑而不答,讓普通百姓生活在新聞聯播裡有什麼不好?何況他並不是欺騙,不過是讓大家看到積極正面的一面,同時他也沒有真正就把那些不好的忘記,而是在努力解決。易風向來推崇的是讓專業的人辦專業的事情,打仗讓軍隊去,治理地方派有經驗的官吏去,司法訴訟之事交由專門熟識律法的公正官員去。同時,他也只是讓報紙等輿論機構宣揚正面,但並沒有去刻意掩飾那些壞的事情。

  炎熱的七月,易風剛剛與新羅、百濟、東瀛三家達成一項協定。三國以大隋為宗主國,而易風也以監國攝政太子的身份對三國國王進行冊封,正式冊封百濟武王扶餘璋為帶方郡王,征東大將軍,冊封新羅真平王金白淨為新羅郡王、征南大將軍。冊封東瀛推古女天皇為扶桑郡王,征夷大將軍。

  同時,經易風親自出面調停,百濟與東瀛不再與新羅交戰,雙方講和。三家爭奪的關鍵任那地區。易風將原來的伽耶十國,一分為二,將其中的任那三國割讓給百濟,而百濟則將其中的任那四縣割讓給東瀛。如此一來,算是三家平息戰火,將伽耶國瓜分。當然,易風費這麼大力,可不是為了給三國當和事佬的。百濟和新羅原來都與高句麗是世仇,連年戰爭,以應付不斷南侵的高句麗。後來高句麗不再繼續南下,轉在北方向中原的遼東地區吞食擴張,百濟便率先與高句麗議和,轉而全面與新羅戰爭,正是百濟與新羅的戰爭,使得高句麗在三韓半島更加是一家獨大,有足夠的精力趁中國內亂之時,蠶食了遼河以東地區。

  如今三蕃來附,易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這三國講和,然後想辦法誘他們與隋朝站在統一戰線上,共同對付高句麗。不過要讓他們對付在他們眼中強大的高句麗,易風必須提供足夠誘人的誘餌。易風的誘餌就是向三家提供貸款,三家並不真正的拿到貸款,他們的貸款被用於專門購買隋朝的戰馬、軍械、船隻。隋朝將向他們大量出售這些軍事器械裝備,甚至還將向他們提供一批經驗豐富的軍事教官,為他們培訓戰士,組建精銳軍隊。然後待時機成熟之時,隋朝將與統領他們一起進攻高句麗,最後滅亡高句麗後,以漢江為界,江北歸隋,漢江之南歸百濟與新羅,東瀛三家平分。而做為借款的償還條件,則是當攻滅高句麗後,三國以瓜分到的高句麗土地上的人口等物償還借款。

  條件很誘人,三家得到的貸款總額是一千萬貫的各種軍用物資,戰馬、戰船、鎧甲、武器等等,而這麼大一筆貸款都是無息的,同時用攻滅高句麗後得到的人口錢財等還款。一天沒攻破高句麗,隋朝都不會追他們還錢,同時隋朝還會派人幫他們訓練軍隊,這真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事。三國使者都高興的答應下來,立即帶著協議書返回各國,請國王簽字去了。

  洛陽城喜氣洋洋,一片歡欣熱鬧。

  朝元殿。

  炎炎夏日裡,這裡卻格外的清涼。

  易風躲在一張籐椅中,靜靜的在消化著剛接到的那個巨大的消息。

  楊廣死了。

  就在今日,特務司劉鷹自江陵發回飛鴿急報,李三一連收到了十八隻自江陵飛回的鴿子。每只鴿子都攜帶著一條同樣的緊急消息,楊廣死了。

  江陵兵變,司馬德戡、宇文化及、楊威等人為首,趁楊廣的三個心腹重臣張衡、段達、郭衍領大軍離開江陵之機,突起發難,絞死了楊廣,然後嫁禍給荊王楊弘和大將軍元壽,污蔑他們謀逆做亂並弑殺楊廣。

  易風到此時還有些震驚,楊廣居然就這麼死了,據說是之前就已經重病,連續昏迷,不能視事,淮南諸將對前途因此悲觀,終於爆發了這通兵亂慘劇。楊廣就這樣死了,對於洛陽朝廷來說這自然是件極大的好事,就是對易風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內心裡,他也仍然不免感歎。其實在心裡,易風對於楊廣還是滿欣賞的,他勤勉、能幹,而且既有才又有理想,雖然歷史上他最終亡國,可他不是昏庸亡國,而是太勤勉太有理想了,而導致了操之過急,引發了諸多矛盾,最終各種因素綜合一起,丟掉了帝國。可比起宋徽宗南唐後主陳後主這些人,總是強過千百倍的。不過這就樣落幕,雖然未免慘澹了一些,不過也好,繼續下去,他的前途只會越發的慘澹,結束更加悲慘。

  收起心中的那些感慨,易風召來了李密,“立即著樞密院準備,我要親自領北衙十萬禁軍出征。”

  李密驚訝,“殿下,傳詔淮南,讓高太師與王樞密使移兵西進,接收荊襄就好,劉鷹將軍不是說宇文述已經派人前來上書歸順嗎?”

  易風搖了搖頭,“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是時候一舉結束這場動亂了。我們如今已經擁有一戰而定天下的契機,當晉王被殺,荊襄歸順之後,唯一反抗朝廷的也就楊秀了。而楊秀肯定也知道若是讓我們佔據荊襄之後,他就只有死路一條。因此,他定然會立即率兵出關,來爭奪荊襄。若他能爭到荊襄,那麼他就也能守住益州,並進一步佔據關中。擁有荊襄、巴蜀、關隴三地,楊秀完全可以跟我們拖下去,長期割據。我們不能讓他如意,這一次我要親自率軍南下,自洛陽入南陽,直趨襄陽。同時讓高熲與王保率南征軍接管江州、洪州、江夏,並支持江陵。另外,還要讓賀若弼所部加大進攻力度,並傳旨楊素,讓他也出兵隴右,總之,這是最後一戰,此戰勝,則天下可定。楊秀再無半點機會,輸掉這一戰,天下局勢徹底明朗,再不會有多少人死心踏地的跟著他,也不會有人再搖擺不定的觀望。”

  爭天下從來都是如此,特別是這種皇族內部之爭,並不會真正的打到一兵一卒,也不會有打到最後一城一地的慘烈。必然會有一個節點,當越過了這個節點之後,局勢不利的一方就會完全崩潰,一朝喪盡軍心士氣人心民望。現在,易風就拿到了這一樣的一個節點,一個只要戰勝,就能取代全面勝利的節點。

  關中,大興。

  “哈哈哈!”楊秀哈哈大笑,笑的臉都快要抽筋,笑的都已經直不起腰來了。他笑的不能停止,手掌不停的拍著桌案,砰砰作響。“楊廣死了,你說楊廣死了,被他的部下給絞殺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陛下,密探傳來消息,說宇文述已經殺了楊弘,控制了荊州軍,然後,然後,統兵在外的張衡、段達、郭衍三將也已經同意宇文述的計畫,他們要舉荊襄歸順洛陽楊林,已經派出使者北上洛陽了。張衡率兩萬兵回師江陵,段達率兵三萬守荊門,郭衍率兵五萬往襄陽駐守。”兵部尚書元衡小聲的在後面繼續稟報。

  “什麼?”楊秀的笑聲戛然而止,先是怔忡,然後氣的發狂,猛的拔出佩刀,朝著前面的書案狂砍,一直將紫檀書案砍成片片碎木,楊秀的眼睛依然如同充血般發紅,面目猙獰。

  “這些亂臣賊子,竟如此不識相!”他不斷的咆哮,聲音響徹宮殿。

  “元衡!”

  “臣在。”元衡低著頭,戰戰兢兢,生怕將皇帝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朕要御駕親征,朕要掃滅江陵群賊,朕要奪取荊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8

第516章 新羅公主

  “南方新置淮南、江東、江西、福建、嶺東、嶺西、湖南、山東、山西、黔中、南越十一省。凡此十一省與原北方河東、河南、河北、京東、塞上、塞北六省,共十七省,皆以布政使為民政、財政長官,以按察使為司法長官,都指揮使為軍事長官,此外,於各省新增設學政使司,以學政使為教育、考試長官。四司並舉,四權並重,然互不相統轄,互有監督之權責。諸省另各置監察禦史二人,互不統屬,監察四長官,稽核一省刑名案件,上報朝廷,有調查權無處置權……”

  最新的朝廷內參上,百官都看到了翰林院新擬頒行的詔令,朝廷在剛下洛陽之時,改行省制,當時也只有六個省,而如今一夕之間,卻又新增設了十一個行省,大隋疆土,洛陽朝廷已三分有其二了。而如今皇太子已經點兵親征,親率十萬北衙禁軍南下襄陽,一場決戰就要打響,無數目光都在關注著這場戰爭。絕大多數的人,都對於此戰極為樂觀,以如今洛陽朝廷的威望,此戰是討逆平叛一戰,洛陽朝廷挾正統之名,挾席捲之勢,必然是排山倒海般的打擊。皇太子親率洛陽十萬北衙禁軍南下襄陽,太傅尚書令高熲、樞密使王保率十萬南征軍往荊州,而賀若弼十二萬軍攻蒲津,另還有楊素三萬軍在靈州,宇文述張衡等率十五萬淮南荊州兵在荊襄。五路兵馬,總計五十萬之眾,楊秀根本不可能阻止的了滅亡之勢。

  每日處理著這個龐大的朝廷諸多事務,易風也有些明顯的銷瘦。他看著地圖,大隋帝國的疆土上,如今只剩下了蜀漢、關隴、河西三地未複,雖然在隋朝廣袤的疆土上,這三地也只佔據了一個小角,但這三地卻是大隋相當精華的一角,稱為金邊銀角也不為過,尤其是關中,哪怕他已經在洛陽定都,可一日不能拿下西京大興,那麼洛陽朝廷就一日不能稱之為掌控天下。易風腦子裡轉動著各種想法,最終還是決定不再等待,就在這個時候,盡發精銳,與楊秀決戰。

  靜靜的把整個身子都陷進那羽絨輪椅中,他閉上了眼睛,如今決策以下,應當好好放空一下自己,明日,大軍出征。

  殿中安靜,無人敢來打擾。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響起,一個披著輕紗的年輕麗人走入。

  “臣妾為殿下按摩。”來人用一口並不太流利的漢話柔聲講道,易風並沒有睜眼,聽這奇特的口音他就知道是樂浪公主金德曼。樂浪原是漢時設置的遼東四郡名之一,因此樂浪郡主並非是漢家女子,而是新羅國王金白淨之女。朝廷不久前冊封新羅王金白淨為新羅郡王,並有借款聯盟協議,新羅使者急忙坐船趕回新羅,將此事上報。新羅國此時處境並不好,雖然與百濟的戰爭中取得勝利,吞併了伽耶,可百濟與東瀛聯合,卻是不肯死心,連年的戰爭不斷,加之北方的高句麗也一直虎視眈眈,多年吞食,早將最肥沃的漢江平原侵佔,新羅處於高句麗、百濟、東瀛三國的攻擊壓迫之下,處境艱難。如今隋朝上國居然願意冊封他們,將新羅納為藩屬,同時還肯出面幫他們與百濟東瀛休戰講和,又肯借錢出售他們軍械裝備,並提供教官為他們訓練軍隊,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新羅上下一聽使者帶回這樣的好消息,都興奮不已。朝中大臣們更是齊齊要求,當立即派人渡海回復隋朝,甚至有人提出,為了穩固這份來之不易的關係,應當從王室嫁一位王女到隋朝,給那位如今執掌著隋國朝政的皇太子為妃。

  新羅人甚至等不及隋朝的回復,直接就讓使團起程,並且直接就把公主帶上了。新羅人的積極傳到易風耳中時,新羅使團和公主都已經在京東沿海登陸。洛陽朝廷對新羅人的反應很滿意,都表示應當同意這樁和親聯姻,最終易風讓翰林院似詔,派人往京東賜封這位渡海而來的新羅公主為樂浪郡主。

  樂浪郡主金德曼,比易風還小五歲,此時年方二八,乃是新羅王與王后的嫡女,長的確實漂亮,也通漢人文化,字寫的很不錯,就是漢話帶著些新羅口音。

  “有勞了。”易風靠在椅上,回了一句。對於她,易風也蠻憐惜,一個小姑娘遠渡重洋,各親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嫁給一個從沒有見過的男人,也真是為難她了。

  金德曼一雙玉手開始為易風揉捏肩膀,揉捏的力度剛好,易風很滿意的哼了一聲。“在這裡生活的還習慣嗎,我拔給你的那些新羅侍女還好吧?”

  “隋國好大,臣妾自海上來,登陸後到洛陽,一路上四輪大馬車和舟船換乘,走了足足十餘天,聽說足有兩千餘裡路途。而洛陽,才不過是大隋的腹心而已,從京東沿海要隋國的西京,甚至是河西,據說更加的遙遠,聽說有五千里之遙,大隋疆土真是廣袤啊。洛陽城也好繁華,人流如織,摩肩接踵,真是如書上所載的一般揮袖如雲揮汗如雨。洛陽比起新羅王城熱鬧繁華許多,一個洛陽城的人口,感覺都有大半個新羅的人多了。”

  “回頭我讓玉波帶你好好遊覽一下洛陽風景,明天,我就要出征了,不能帶你一起,你自己留在洛陽,好好照顧自己。”

  金德曼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遠嫁而來,幸運的遇到了太子對她很好,可太子總是忙碌的,並沒有多少時間陪她。大多的時間她都是孤獨的,這讓她更添故國情思。幸好,太子為她找來了許多新羅的宮女,這些女子多是少時被賣給奴隸販子,然後調教之後再送到隋國,賣給那些大戶豪門。她們雖然多數十來歲時甚至七八歲就被賣給了人販子,從此學習漢字漢話以及各種歌舞技藝等,可畢竟也是新羅人,還會說新羅話,異國他鄉,有幾個故國同胞在一起陪伴,也能解很多鄉思。

  “臣妾預祝殿下馬到功成,早日平定叛亂。”

  “你可以給你父王寫信,告訴他們,我已經決定給新羅追加一筆借款,給新羅的借款會達到五百萬貫。目前給你們的軍械正在緊急籌備之中,馬上就會把軍械清單報價給你們送去,只待你們把訂單擬好,我們這邊立即就能發貨裝船送到新羅,到時還會有教官隨船前行,幫你們訓練軍隊。”

  “真的?”金德曼瞪大眼睛,驚喜的道。遠渡重洋來此,不就是為了幫助家國取得隋國的支持,以對抗高句麗的侵襲嗎。不成想,隋國太子如此說話算數,已經準備好一切了。

  次日,洛陽城外。

  數十萬洛陽百姓一起至郊外送皇太子率軍出征。皇太子在郊外檢閱了十萬南下北衙禁軍,誓師出征。皇太子南下,幾乎帶走了洛陽城中的全部兵馬,甚至連皇帝也一起南下,皇帝御駕親征,大子從征,朝廷文武百官相隨,只留下民部尚書樊子蓋等少量官員留守洛陽。

  南陽城。

  宇文化及到荊門為宇文述傳話後,十萬淮南軍立即兵分三部,張衡率兩萬還師江陵,穩定荊州,以防荊州兵作亂。而段達率兵三萬鎮守荊門一線,郭衍則率兵五萬北上襄陽。郭衍到達襄陽之後,又立即分出部份兵馬,讓他們分守鄧州南陽、內鄉、新城、穰縣、穀城諸城。

  此時,郭衍長子郭臻率兵把守南陽。此時,武牙郎將郭臻一身戎裝,站在南陽城樓之上,翹首北望。

  “少帥,始終不見皇太子的兵馬。”

  上前稟報的是郭衍調給郭臻的部將,車騎將軍麥鐵杖。在他的旁邊,還有另兩員部將錢士雄與孟金叉,皆是驍勇善戰的武將,郭衍將三將拔給兒子,讓他率五千兵馬守南陽。

  “昨日斥候的報告,皇太子到了何處?”

  “昨日太子殿下率軍離開洛陽,今日前鋒應已到汝州。”麥鐵杖話語之中有些擔憂。太子雖然出兵迅速,可十萬兵馬動員出征也還是需要時間的,但楊秀卻明顯比太子來的更快。若是太子兵馬未到,他們就把南陽丟給了楊秀,那到時肯定沒臉見太子與郭帥了。

  “立即調一團人馬前往魯陽關。”郭臻皺起眉頭,哨探稟報,楊秀已經兵出武關。武關是關中南大門,處於商洛山中,而一出武關之後,立即就是一片巨大的平原,鄧唐二州毫無險阻,南面的襄陽則依山背山,聯通著唐鄧與荊襄。南陽城就處於這個巨大的盆地平原的中心,西面是武關,直通關中,南面是襄陽,聯通荊州,而北面,是魯陽關。魯陽關名聲不顯,但卻是通往洛陽的一道必經之路,南陽的北面有伏牛山與河南相阻隔,魯陽關正是穿越伏牛山的一個關隘。如果讓楊秀奪下這道關口,那太子的兵馬就將被阻于伏牛山北,需要繞遠路才能進入南陽,抵達襄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8

第517章 魯陽關

  “是。”麥鐵杖高聲應答,“將軍,乾脆讓某親自前往魯陽關迎接太子殿下到來。”

  “也好,你帶兩團人馬前去吧,錢將軍和孟將軍一起前往,魯陽關很重要,我擔心楊秀會派兵去搶奪。”郭臻想了想,最後還是覺得增派五百人馬為上。

  “是。”錢士雄與孟金叉聞令一起大聲應道,然後三人一起大步下城樓。

  到的城樓之下,麥鐵杖對兩人道,“速速點齊兩團人馬,我們趕往魯陽關,去守住關隘,迎接太子。”

  魯陽關在魯山與南召之間的一個南北走向的斷裂大峽谷中,號稱長城百關之首,自古是車馬古道,又因民間曾有烏鴉三次為劉秀引路通過魯陽關的傳說,而有三鴉路之名。此關為重要的車馬通道,是從巴蜀以及荊湖通往洛陽一道的要道。

  “楊秀已經出了武關,正直逼而來,咱們這時不是更應當留在南陽城中,守禦城池嗎?”錢士雄疑惑問道。

  “就你懂的多。”麥鐵杖哼了一聲,“南陽城中不過兵五千,可你知道楊秀帶了多少兵前來?光憑我們肯定守不住南陽城,既然如此,那就得指望皇太子的兵馬來援。若是讓楊秀派兵搶了魯陽關,到時我們就孤立無援,更是死路一條。現在分兵守住魯陽關,郭將軍憑城堅守個幾日總不成問題,只要太子兵一到,咱們就無憂了。快去召集兵馬吧,咱們得立即起程。”

  錢士雄連忙點頭,“是。”回頭,卻發現孟金叉已經早一步離開去召集兵馬了,當下連忙快步趕上去。

  三人在城下迅速整隊,兩團一千兵馬,清點之後,立即兵出北門。

  一千兵馬都是步兵,沒有馬,只擁有一百頭騾子,用以馱運糧食和一些裝備。近三百里的路程,就算急速行軍,也需要兩天左右。而武關距離南陽城,不過五百里。雖然武關離魯陽關更遠些,但楊秀肯定有騎兵,如果他派出精銳騎兵前往魯陽,說不定他們還會晚到。

  錢士雄路上笑著對麥鐵杖道,“太子肯定會派前鋒騎兵先行南下的,太子騎兵最多,據說他們的騎兵都是一人三馬,就連普通的步軍,也都有馬呢,不是普通的矮小馬,而是一水的塞上大馬。甚至若是大路行軍,還有大馬車坐呢。真有豪華啊,你看咱們,一千人馬,除了幾個軍官有馬,其餘的都得靠兩個腳底板,三百里路,咱們一天行軍百里如何?”

  麥鐵杖卻沒有那樣的輕鬆,沉聲道,“我們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別人身上,若是太子的前鋒沒及時趕到呢,若因此讓楊秀的兵馬搶奪了魯陽關,你知道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嗎?打仗不是兒戲,我們必須得慎重。三百里路,必須兩天之內趕到。我們現在只有一千人馬,還有一百頭騾子運輜重,走的是平原大道,一天就算走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裡都是正常。咱們又不是大軍行進,攜帶著大量糧草輜重,怎麼還要求一天只走百里?別只顧著貪那點輕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們在半路上被楊秀的兵馬趕上,會發生什麼樣的結果?在這樣的平原上遭遇敵人騎兵,哪怕就是來個二三百騎,我們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因此,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我們都應當儘快趕到魯陽關。”

  “唉,我覺得你們都是多操了心,要我說,這仗根本沒什麼可擔憂的。待太子兵馬一到,我敢說關中軍立即就要崩潰。楊秀現在不過是垂死的掙扎罷了,可又能掙扎出什麼花來。當今天下,皇太子深得人心民望,楊秀則是弑君篡位,各種不得人心,況且,皇太子已經擁有天下大半地區,楊秀不過守著關中那一丁點地方而已。再說了,皇太子統兵打仗,你聽說過有輸的時候嗎?連楊素都已經歸順朝廷,楊秀還拿什麼爭。”孟金叉大大咧咧的搖了搖頭,滿不在意的說道。

  麥鐵杖頓時有種說不出反駁之語的感覺,這讓他想到了當年的南陳。十年前,隋發兵攻打南陳,當時南陳上下也都以為,這不過又是一次南北交兵罷了,最終,南陳將憑長江天塹擋住隋人的進攻,結果呢,誰都沒有預料的到的是,隋朝居然只用了短短時間就攻破了都城建康,近而整個江東紛紛歸降,直接崩潰滅亡了。麥鐵杖是江南始興人,早年曾經陳後主打過傘。因為勇猛而又有膂力,能日行五百里,跑起來可以趕上奔馬,又粗獷放蕩且好酒,喜歡結交朋友重信義,平時以捕魚打獵為生,不置產業。後人跟人合夥做賊,被抓,從此成了官奴,專們給陳後主打傘。雖然轉行給皇帝幹活,可那時麥鐵杖卻依然暗中操持舊業。每天陳後主退朝後,他還要步行一百多裡,夜間跑到南徐州去打劫偷盜,次日早晨又趕回建康,依舊為後主撐傘。這樣幹了十幾票後,有人認出了他,狀告到陳後主那裡,當時朝廷許多官員都說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麥鐵杖,不相信他能跑到南徐州去做賊。結果最後尚書蔡徽挖了個坑,用百金懸賞,招募人送詔書給南徐州刺史,結果麥鐵杖立即上當了,高興的出來應招,揣著詔書而去,第二天早上及時回奏。結果陳後主給徐州刺史的詔書上其實就是讓他證明麥鐵杖到了徐州,然後回復成書再交給麥鐵杖帶回給後主。因此後主一看書,就知道麥鐵杖確實能跑,也確實是那個做賊的傢伙。不過陳後主卻並沒有處置他,只是警告他一番後,憐惜他勇猛敏捷,就讓他回老家去了。

  回到老家後,麥鐵杖很快加入到了隋軍中,並在陳滅後隋楊素鎮壓江南的叛亂。在楊素軍中,麥鐵杖也是屢立軍功,當時和另一江南投軍的來護兒並稱勇名。有一次,楊素派麥鐵杖去江南偵察,麥鐵杖頭戴草把,在夜間浮水過江,全部弄清賊營情況後回報楊素。後來又再次到賊營窺探,被賊兵捉住,賊帥李棱派三十個軍士押送他,綁著準備送給高智慧。押到肻亭,軍士們吃飯休息,可憐他餓,解開綁著的手讓他吃飯。麥鐵杖奪取軍士的刀,亂砍押送的軍士,直到殺盡為止,然後一一割下他們的鼻子,懷揣而歸,楊素十分驚奇。後來論功行賞,卻沒有麥鐵杖,碰上楊素坐驛車回京都,鐵杖徒步追隨楊素,每夜同宿一店。楊素髮現麥鐵杖時才明白麥鐵杖的用心,特地向隋文帝請奏授鐵杖為儀同三司。但因麥鐵杖不識字,放回鄉裡。楊廣欣賞鐵杖勇猛,在開皇十六年,又徵召麥鐵杖到揚州,任命他為車騎將軍。

  回憶起自己的大半生,麥鐵杖也不盡感慨。想想當初楊素軍中的兩員江東小將,一個來護兒一個麥鐵杖,兩人都是隋滅陳時投軍,都驍勇能戰。可兩人的境遇卻大不相同,來護兒因為是名門之後,立功後很快得到重用,不斷高升,去年已經是建州總管,進位柱國,加封永寧郡公,如今聽說歸附了洛陽朝廷之後,更是被新加封為福建省都指揮使,統領一省軍事。就連他的第六子來整,小小年紀,只因為去年路上遇到太子,救過太子一回,然後便與太子結義,一起北上懷荒,如今更是已經封侯拜上將軍,有了元帥武階。而自己呢,當年立那麼大功,甚至就因為曾經做過賊連功都不敘,最後好不容易才靠楊素請奏才封了個散官,最後還因不識字又給放回老家了。如今再出來,卻也不過是一個車騎將軍。

  原本楊廣是一個不錯的主公,待自己很好,如果他不是突然被弑,也許自己能更得重用吧。

  一路上,麥鐵杖始終緊繃著臉,眉頭緊皺。

  雖然說他出道時間很長,甚至十年前就已經為隋朝效力了,可實際上,他雖有一副粗獷的外表,但他今年不過二十六歲,還不到而立之年。說來這個年紀已經有一個車騎將軍的從五品職,也不算低了。但在兩度在家鄉賦閑的那段時間裡,他覺得自己很難再忍受那種清閒,他更渴望的還是戰場,出死入死,縱橫馳騁,那種以刀槍博功名的日子。自己並還沒有老,更不甘於就此沉寂。也許這次是一個機會,跟隨皇太子,為他披荊斬刺,衝鋒陷陣,博一個封爵。

  自己這一生有遇到過兩個賞識他的人,第一個是楊素,第二個是楊廣。現在,他對於即將南下的太子楊林,心裡充滿著巨大的期盼,也許,楊林能成為第三個賞識自己的人。

  “都打起精神來,加快速度行軍!”麥鐵杖大聲喊道。一天行進一百五十裡,他真不覺得有什麼困難。畢竟這是輕裝前進,又是在平原大道上行軍,還有騾馬馱輜重。想他當初,一個晚上可以來回二百里,還要幹幾票買賣,跑的比馬一樣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6:08

第518章 奪城

  傍晚,一天的急行軍之後,麥鐵杖一千人馬已經疲憊不堪。前方向城縣城已經遙遙在望,但到了向城,也遠不到一半路程。眼看著天已經黑了,如果繼續前進就得在野外紮營。

  “將軍,咱們今晚不如先在向城縣中歇息吧,明天早點出發,加緊趕路爭取到魯陽城中吃晚飯,也就不用路上再紮營了。”錢士雄提議道。

  淮南軍還是弱了一些,麥鐵杖心中感歎道。這一天估計只走了百里,若是北軍,如太子的騎馬步兵,估計一天行軍二百里都不成問題,急行軍說不定能達到二百五甚至三百里。

  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那些疲憊的士兵,麥鐵仗搖了搖頭,“現在天色還早,此時入城歇息,那明天無論如何也趕不到魯陽關。我們抓緊時間再繼續趕一陣子路,現在傍晚,正是涼快趕路的好時候。等天黑下來,以如今這天氣,也不用紮營,休息一夜,天亮繼續趕路。等趕到魯陽關中,有的是時間好好休整。”

  錢士雄和麥金叉兩人嘴唇動了動,不敢再提,只得下去傳令,繼續前進。

  “那是什麼?”忽然,錢士雄大叫一聲。

  麥鐵杖聞聲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頓時怔住。

  他迅速的跑了過去,果然如他所料,那裡是一具馬屍。

  而且一看就可知,這是一匹剛死不久的馬屍,最要命的這是一匹戰馬,甚至連鞍轡都在。

  不對勁,濃濃的不對勁,處處不正常。

  一匹馬屍不可能就這樣拋棄在路上,何況這裡距離向城縣城已經不遠,活馬是筆財富,死馬也一樣值錢,起碼宰殺了能有幾百斤肉,更何況馬皮也是值錢之物。更不用說,那鞍轡更是有用之物,沒有人會這樣拋棄坐騎的。緊接著,麥鐵杖發現馬屍旁邊還有一具人屍,只是在馬的另一側剛才一時沒發現。

  馬是被箭射殺的,人也是。

  “死的是我們淮南軍士。”麥鐵杖從軍士的衣甲上認出了這個死在這裡的騎士是他們的一員。

  “警戒!”錢士雄高聲大吼一聲,將士兵們疲憊的感覺一掃而空,一千淮南軍士紛紛提起精神,押刀舉盾,迅速的結陣,以兩百人結一個空心圓陣,最後五個小空心圓陣結成了一個大空心圓陣。盾兵、長槍兵在外,弓箭兵在後。騾子輜重被圍在了最中間,這種大小空心陣,專為對付騎兵之用。

  “屍體還帶著溫熱。”麥鐵杖檢查了一下屍體,皺眉沉聲道,“雕翎箭,上等羽箭,不是普通盜匪打劫,他遇到的是精銳騎軍。”

  “啊!”孟金叉和錢士雄都驚呼一聲,“難道楊秀的騎兵已經過來了?”

  “如果是楊秀的前鋒騎兵,那向城只怕不保,咱們立即趕過去。”麥鐵杖咬牙注視著前方的那個小黑點,那是向城縣城。可惜站這麼遠,什麼也看不見。

  “得立即派人回南陽城稟報郭將軍,另外派幾個人立即向魯陽關去報信,讓他們早做防備。其餘人,立即搜索前進,也許向城還沒失守。弟兄們,打起精神來,不用畏懼,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機會,我們立功的時候來了!”說罷,麥鐵杖心頭陡然升起一股激昂興奮之意。

  “是!”被點到名的幾個斥候騎兵立即翻身上馬而去,他們是少數有馬的幾個,一路上也一直是牽馬步行,保持著馬力。這個時候接到任務,立即上馬分頭前去報信。

  麥鐵杖上馬,帶著兵馬繼續小心警戒前行。

  從發現淮南騎士的屍體開始,他們一路向向城縣城前進,一路之上,不時能遇到屍體。除了淮南騎士裝扮的屍體外,還漸發現了一些其它裝束的屍體。果然不出麥鐵杖所料,那些屍體是關中軍士的屍體,甚至有些並不是漢人,而是一些西南蠻夷以及西北的羌人等夷族。

  越往北,屍體越多,麥鐵杖和錢士雄三人的臉色也就越難看。連屍體都來不及打掃,這說明戰事可能還在進行。

  “將軍。”一名騎馬往前去打探的斥候縱馬跑了回來。“發現關中叛軍了。”

  “叛軍已經突入了向城,眼下城中守軍還在抵抗,叛軍都是騎兵,但似乎數量不多,好像只是一支前鋒。”

  麥鐵杖三人聞言,立即大喊一聲,帶著一馬當先向向城沖去。很快,向城已經清楚的展現在他們面前,這座立在平原上的小縣城,此時到處都是火光,城門已經失守,可以聽到城中一片喊叫。敵人明顯還沒有拿下縣城,城中依然有抵抗。

  麥鐵杖摘下自己的大刀,高喊一聲,“隨我來,一起沖,殺啊!”

  汝州,梁縣。

  天已經昏暗,易風入城,兵馬在城外紮營。

  臨時的騰出來的行轅裡,易風正與一眾將領們討論荊襄的局勢,商量作戰計畫。韓僧壽說到荊湖的形勢時向易風道,“荊襄之形勝,在江夏,在襄陽還是荊州?臣以為,若以江漢言之,重在荊州,若以東南言之,則重在江夏,而若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湘江漢其實是一個相對較封閉的區域,它又通過東北西三個方向與其它要地發生關係。這三個方向均有延綿的山脈為之險阻,將這一區域相對完整的圍起來。長江和漢水向這三個方向延伸至複句外,成為它與外部的來往孔道,從而形成能進能退,可攻可守的態勢。對於進取來說,這裡可做為一個前進基地,對於退守來說,這裡亦是一個門戶,可進可退,荊襄地區是整個南方的一個樞紐要點。而作為一方重鎮,襄陽城的位置和作用更是具有全域性的意義,在整個天下的大形勢中,襄陽既是東西之間的一個聯絡樞紐,同時也是南北之間的一個重要的聯結部。”

  “襄陽所處的位置,其實也是一個巨大的盆地,這塊地方具有東西伸展、南北交匯的特點。無論是東西之爭,還是南北之爭,襄陽、南陽都是必爭之地。襄陽就處於這塊平原的南部,依託江漢,通過漢水和長江,東連吳會、西通巴蜀,由南陽這塊平原,可以北出中原,又可以西入關中,還可經漢中而聯絡隴西。因此可以說,襄陽其實已經超出他做為荊襄地區的局域性,而完全具有全域性的意義。”

  劉文靜對於韓僧壽這位副樞密使的論點也是完全贊成,他接著道,“目前我們的局勢,是東西之間的戰爭,襄陽的歸屬也就至關重要。拿下了襄陽,可以說,整個江漢地區,整個的山南地區都處於我們的控制之中,叛軍再無在關外的立足之地,只能退縮關中。而他們一退,也就是畫地自牢,只能坐以待斃了。先取襄陽,再取郢州長壽城,則控制了漢水河谷兩側的山地險要,也就控制了襄陽與江陵之間往來的咽喉。再取荊門,則大局已定。”

  “其實如今的局勢對我們是極有利的,楊秀這個時候敢出關來爭荊襄,那是自尋死路,畢竟江淮軍已主動歸順朝廷,荊襄諸地完全可以算是在我們控制之手。楊秀此時不龜縮死守關中,卻出關來戰,這是不自量力,棄自己之長以短而攻我之長。”

  易風笑了笑,“也不能輕敵大意,楊秀這次可是把所有家底都拿出來了。蕃騎兩萬,蕃族步兵三萬,又有關中騎兵五萬,步兵八萬,加上民夫、工匠二十萬,總計有三十八萬人,號稱五十萬。可以說,楊秀已經是傾力來戰了。”

  “只要咱們占住了襄陽,那楊秀就算是把關中所有的人丁都徵召入軍,傾關中之民出關,也根本只是尋死而已。”

  “那我們千萬不能讓楊秀先奪了襄陽。”易風道。

  “郭衍也是本朝驍勇名將,領兵五萬守襄陽,不說能擊敗楊秀,但守個三五月時間足夠了,何況我們已經發兵,頂多半月就能到達襄陽,而前鋒騎兵,更是只需要數天就能到達,他不可能連這幾天也守不住吧。”劉文靜笑道。

  “報!”

  一個大聲稟報,打斷了眾人的話語。

  “稟報殿下,魯陽關急報,楊秀派遣五千蕃騎偷襲魯陽關,目前關上正在激戰,請求支援。”

  聽到這話,易風騰的站起,走到沙盤前面。

  “李密,我們的前鋒騎兵現在什麼位置?”

  “回陛下,秦瓊和來整兩位上將軍率領的一萬精騎前鋒,目前已達汝水南岸,此時應已到達龍興城,距離魯陽關,大約一百二十裡。”

  “立即傳令秦瓊,讓他即刻增援魯陽關,一定要守住魯陽關,告訴他,我立即率大軍趕到,勿必堅守,不得有失。”魯陽關的重要性,易風非常清楚。此次大戰的關鍵在於對襄陽的控制,而要入駐襄陽,就得先過魯陽關才能進入山南地區,過南陽,才能到襄陽。

  “是!”傳令兵退下傳令。

  鄧州,南陽北面,向城。

  一支關中騎兵偽裝的商隊趕到,通過賄賂很輕鬆的就經過檢查進入城門。然後他們突起發難,砍殺城門守兵,奪取城門,發出信號,城外等候的關中騎兵大隊飛馳殺到,沖入城中。城中守軍拼死反抗,可眼看著已經是不斷倒下,向城失守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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