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智
傅清棟說的認親,跟傅聚穎之前說認妹妹是一個主意,也是想讓無波和傅靖以的關係更親一些,對這一點傅清庭不反對,可認親就不必了,一者本來就是表親了,親不親還不是靠日常走動?二者之前雖然老大沒有開口說認親,傅聚穎想認無波當妹妹的事他也知道,這會兒答應了傅清棟,那不是打老大家的臉?
傅清棟不瞭解傅清庭的想法,他心裡只唸著自己的孫子,多跟無波多親近親近,指不定能改改傅靖以的性子,變得開朗點,多少對病情有好處。
兩個兄弟打了一架,誰也沒贏,最終決定,認親就不必了,就讓傅靖以清早起早點,跟著無波和傅聚穎去練功,然後跟無波一起上學、放學就好了。
傅靖以不樂意,他喜歡睡懶覺,讓他起那麼早,一張小臉苦得很難看,傅清棟被他的眼神掃過,差點就要鬆口了,可萬事以健康為重,他一反以往的縱容,板著臉,沒有答應,第二天更是一大早就把傅靖以弄下床,穿好衣服,直接送到傅清庭家中去。
傅清庭是什麼人?在無波沒來之前,他對小孩子從來不假以顏色,更不要說疼惜之類的,傅靖以以前還欺負過無波,他更加不會心軟,更不要提縱容了。傅靖以不清不願地往前挪,他看著心煩,也不管傅清棟會不會心疼,走過去提著傅靖以的衣領,往傅聚穎這邊一丟,好在落手時留了點力度,人沒摔著,他掃過一臉緊張的傅清棟,繃著臉讓傅靖以站好,然後開始了一天的訓練。
無波和傅聚穎都傻傻地看著十分不情願站在一邊的傅靖以,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無波,」傅清庭這才想起要交代一下,「這個是你八外公的孫子,算是你的表弟,以後就一起過來練功。」
一起?無波和傅聚穎都張大了嘴巴,特別是傅聚穎,沒搞錯吧?要他和傅靖以那傢伙一起練功?他寧願不練。還沒等他轉身走兩步,傅清庭「嗖——」地往他腳尖前打了個石子,他抖了抖,轉回來繼續扎馬步。
傅靖以瞄了瞄他們兩個,懶洋洋地跟著做,那副懶散的態度讓傅清庭怎麼看怎麼礙眼,直接開吼:「站好了!沒吃飯啊!」
「是沒吃,」傅靖以無畏地看過去,「原來你還有點眼神的嘛,我還以為你看不出來呢。」
傅清庭額上頓時冒出幾根青筋,傅清棟趕緊賠笑道歉,他早上太心急了,把這事兒給忘了。
這剛拜師呢,傅靖以就讓傅清庭不喜了,以後還怎麼了得?可傅靖以不在乎,能讓他在乎的原本還有幾件,現在一件都沒了,他可不怕傅清庭,他料準了傅清庭不敢動手,不然他直接回家,傅清庭就沒法對他爺爺交代了,正是因為這樣,他對傅清庭吩咐要做的事,高興了就做,不高興了就不做,傅清庭額上的青筋都變成常態了,好幾次都想把他給踢出去,都給傅清棟勸回來了,至於怎麼勸——還是傅靖以最先發現的,然後招呼無波去看,無波自然帶上傅聚穎,三個小鬼頭就躲在一邊,磕著瓜子,興致盎然又羨慕不已地看著兩位武林前輩相互「勸」著。
傅聚穎早就不想扎馬步,也不想再練那套練了好幾年的套拳,可他挨揍了幾次後看到老四爺臉一黑就怕了,他有時候挺羨慕傅靖以的,病秧子也有病秧子的好,白著臉哼哼兩聲,就可以去休息了,多划算啊,指不定傅靖以都是這樣裝病不想扎馬步的呢,太討厭了。
傅聚瀾聽說傅靖以加入到晨練這件事是兩週之後的事了,他一愣,不確定道:「傅靖以?八爺爺家的那個孫子?」
「就是那個滿節裡跟無波一起落到湖裡的傅靖以。」
「不是跟無波一起落到湖裡,是他拖著無波落到湖裡,」傅聚瀾糾正道,「無波不怪他呀?你是哥哥,如果無波跟他吵起來,你可得勸著點,別跟著鬧起來。」
傅聚穎有些訕訕,讓他勸架?反了吧,一般都是他和傅靖以對上了,無波來勸,勸不了就在一旁看熱鬧。
「說起來,無波好像真沒計較過傅靖以什麼。」
「她什麼性子你還不瞭解?」傅聚瀾想了想,又說,「那傅靖以經常欺負無波嗎?」
「也……算不上欺負吧。」傅聚穎為難地說著,在他看來,傅靖以對無波做的那些,只是一些小把戲,最多算是惡作劇,鬧一鬧就好了,反正真要打起來,傅靖以絕對不是無波的對手,可在無波外公看來,那就是比天還大的事,每次抓到都要罰傅靖以苦練,經常讓傅靖以抖著腳走回家去,可越是這樣,傅靖以越要「欺負」無波……
那就是欺負了,傅聚瀾臉上一斂,想了想,說:「明天不是要去舅舅那邊玩兒,叫上無波一塊兒去。」
傅聚穎自然高興,他最煩去喝什麼酒席了,大老遠地過去,什麼事也不幹,就為了吃一頓做得不咋樣的飯菜,更氣人的是,還有一大堆不認識的大姑子大姨子笑瞇瞇地摸著他的腦袋問這個問那個,他煩得慌,還不如留在家裡給老四爺折騰呢,不過帶上無波去就不一樣了,無波還沒去過其他村子呢,正好帶她去遛遛。
傅聚穎第二天早上晨練時就跟無波說了,無波一聽可以去其他村子喝酒席,馬上跑去抱外公的大腿,傅清庭本來不願意的,喝酒席一般就送一份禮金,無波跟著去白吃白喝,不得給人說閒話?可無波想去,他轉念一想,就貼一份禮金讓無波帶過去吧,算起來拐著彎也是親戚。
無波不知道大人這些心思,她就知道喝酒席是件好事,好事就要跟夥伴一起分享,就說給傅靖以聽了,剛巧傅靖以閒著無聊,就跟著去了。
傅朝顏看到三個小鬼頭,有點為難,傅聚瀾趕緊把無波外公準備的那份禮金遞過來,她臉色才好點,不然她出一份禮金就帶四個孩子過去,嫂子非把她埋怨上不可。
他們去喝的傅朝顏弟弟的喜酒,酒席安排在傍晚,他們去得早,傅朝顏給了紅包後就去幫忙了,讓傅聚瀾好好帶著三個小鬼,不要亂跑。傅聚穎哪裡坐得住,藉口要上廁所就跑遠了,幸好這地方熟,傅聚瀾不怎麼擔心,他仔細問了無波最近學的功夫,無波一一回答了,他才看向傅靖以。
如果說傅聚穎長得憨厚,無波長得乖巧,那傅靖以就是脆弱,他皮膚不同於村子裡的男生們,白中帶著淡青,好像輕輕一捏就會留下淤青一般,五官是本地少見的高鼻深目,一雙不大的眸子異常黝黑,加上單薄的身子,怎麼看都不像阿穎口中說的「壞蛋」,可傅聚瀾知道,人不可貌相,那年的事無波沒說明白,可明眼人都看出來怎麼回事了,傅靖以年紀小小就有這種心思,實在是可怕。
傅靖以察覺到傅聚瀾打量的視線,直接看過來,傅聚瀾也不避開,兩個人就這麼直直地相互打量著。
無波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好奇。
「哥,表哥說有好戲看哦。」傅聚穎遠遠地打招呼道,對視的兩個人這才分開視線。
傅聚穎十分興奮,因為表哥告訴他,給新娘子送嫁過來的有幾個好手,想跟本村的好手過過手。這個是傅家鎮的婚禮的一大特色,新娘子來夫家時,親戚中會挑幾個好手跟過來,在拜過天地拜過父母前,會來一場較量,跟有些地方的對歌較量一樣,是很重要的環節。
「為什麼要較量?」無波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好的日子還要打架,平常還打不夠嗎?
「新娘子的兄弟不瞭解新郎,不放心把自家姐妹嫁給陌生人,所以要試一下新郎身手如何,有沒有保護新娘子一輩子的本事。」傅聚瀾聽老人說過這個,記得比較清楚。
「那新郎要一個人上去對他們幾個嗎?」無波又問。
「笨蛋,當然不是。」說話的是傅靖以,一副很肯定的樣子,讓傅聚瀾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詫異。
「新娘有兄弟,新郎也有兄弟,看誰的兄弟更厲害。」傅靖以繼續說道,「不過,一般都是平了,誰也贏不了。」新郎贏了,就是不給新娘面子,新娘贏了,顯得新郎太弱,誰贏了都沒好處。
「是誰也輸不了。」傅聚瀾糾正道,「結婚是件好事,誰都不會輸的。」
「不會輸?真的嗎?」無波好奇了,拉著傅聚瀾的手往前擠去,傅靖以嘀咕了一句,跟了上去。
傅聚穎早就在前排佔好了位置,看到他們過來趕緊伸手招呼他們過去坐,四個人就坐在一塊兒安靜地看著前面。
人群裡用長板凳隔出一塊不小的地方,雙方人馬隔著空地面對面坐著喝茶,沒一會兒,一個人上前說了幾句話,然後右邊裡就出了一個彪形大漢,直接走到空地中間,看著左邊的人。
「那是新娘那邊的,不知道我們這邊會派誰上去。」傅聚穎小聲地說著,心裡自覺把自己當成舅舅所在的岐石村的人了。
「新娘哪個村的?」無波問道。
「東面的百鴿村的。」
岐石村派出了一個略瘦的年輕人,兩個人相互抱了拳,很快就開始了比武。
彪形大漢主攻上盤,拳法招招帶勁,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瘦小青年則主攻下盤,腿法靈活多變,左踢右絆,十分難纏,一時之間竟然難分上下,這個「猴子撈月」,另一個就「飛龍登天」,十幾個大招後還是沒見勝負,最終平局收尾。第二對上去同樣如此,第三對也差不多。
「傅靖以,還真給你說中了。」無波驚訝道,「這麼這個巧都是平局?難道他們一眼就看穿了別人的實力,找了個差不多的人上去?」
傅聚瀾一聽就樂了。
傅聚穎則差點吐血,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你上去肯定贏,」傅靖以說道。
「你怎麼知道?」
「前幾天我剛學了個成語,大智若愚,說的就是你這種,」傅靖以微微翹起嘴角,眼睛卻看向傅聚瀾,「你上去肯定能行,一顆石子打過去,不行就第二顆,再不行,還有第三顆……」
大智若愚?無波使勁想了想,「什麼意思?」
傅聚瀾敵不過無波熱切好學的目光,咳了咳,說:「就是說,超級聰明的人一般都不顯現出來,大概是這樣。」
無波還是很茫然,又轉頭看傅靖以。
「他是說,你聰明得跟個笨蛋似的。」傅靖以直接說道。
無波一愣,悲憤了:「大表哥!」
傅聚瀾很無辜:「我什麼都沒說啊,我只是幫忙解釋一下而已。」
比試雖然定了勝負,但不失精彩,幾個小孩子倒也心滿意足地離場,接下來就是酒席了,傅朝顏估計正找著他們呢。傅聚穎還在想著剛才那些對招,不留心前面有人,撞了上去,還沒來得及看是誰,眼前一空,右腳一疼,人就倒了。
傅聚穎爬起來指著絆倒他的女生大叫:「你想幹嘛?」
「是你先撞上來的,我還想問你幹嘛呢?」女生仰著下巴,看著傅聚穎,「你們岐石村的,也太容易撂倒了吧。」
這等語氣,這等神色,連傅聚瀾都忍不住挑眉了,更何況是傅聚穎呢?雖然他不是岐石村的人,可他也不能讓別人指著自己這麼說話,更不要說是一個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