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埃及神主 作者:老告 (已完成)

 
regn13 2018-4-29 21:31: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0 137088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章 拳綻赤芒

    當生死之戰真正到來,方邃仍是神色平靜,邁步向場內走去。

    不遠處,同樣在往場中央去的阿卡德,忽然轉頭向方邃看來,以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嘲弄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立即死。”

    他的聲音異樣低沉,讓人聽後耳鼓嗡震,一如其人般具有凶悍的壓迫力。

    方邃念頭微轉,隱約把握到阿卡德的意圖,淡淡道:“你想利用我展示身手,好引起注意,藉機擺脫奴隸身份?”

    阿卡德輕哼一聲,直認不諱的道:“不錯。所以我不會出手就打死你,而是在充分展現出戰鬥手段後,才將你格殺。希望你不會廢物到連我一次攻擊也擋不住。”

    對阿卡德的狂妄,方邃並沒有對抗性回應,反而冷靜追問道:

    “聽說你來這工地超過半年時間,這等生死搏殺的場面,早該經歷過數次,為何以前沒有尋找機會出手?”

    阿卡德瞥了方邃一眼,哂笑道:“我非普通死囚,乃是不得赦免之人,豈是尋常權貴敢於解除我的罪責?但這次不同,你可知台上端坐的老者是什麼身份?”

    又道:“他是我國的維西爾(意為首輔重臣),地位只在法老之下,只有他才能輕易解除我的死囚身份。”

    此時兩人已走至場地中央,阿卡德狂笑道:

    “你可要多堅持一會。”說罷繼續前行,來到方邃對面不足三丈遠的位置,始最終停步,舉止間自然流露出一番桀暴逼人的凶機氣度。

    當兩個兵士走入場內,將阿卡德足踝間的鐐銬摘除後,場外一聲“動手”的斷喝響起。

    瞬時間,阿卡德仰天咆哮,有如猛虎出閘,巨目怒睜,雙足蹬踏大地,轟然向方邃衝奔而來。

    他這一動,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任何見過阿卡德的人也不會相信,以他身軀之龐大高碩,一旦移動起來,居然能有如此快速。

    個頭越大,相對移動越緩慢不靈的道理,在他身上並不存在。

    阿卡德奔跑如雷,足踏大地,展現出與身體絕不匹配的靈活和速度,令人瞠目結舌。

    方邃穿越以前,熱愛旅行,有時一人跋涉荒野,面對各種可能出現的險況,自然不會對搏鬥之術全然陌生,雖然談不上高手,卻也粗通制敵手段,身手超出常人之上。

    戰前方邃曾依據阿卡德的身高體重作出判斷,打定注意,不和他正面交鋒比拚力量,而是利用其體大笨拙的特點,在移動中尋找機會,從而達到最終擊敗對手的目的。

    但這一刻,當戰鬥真正開始。

    方邃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事前萬沒想到,阿卡德如此龐大的身體,會有此般迅猛的速度。

    阿卡德煞氣驚人的雄軀,旋風般逼近,其蓄意聳前的一側肩頭,有如疾馳的公牛,僅是挾帶的勁風,已經撲面生疼。

    方邃反應也是絕快,立即做出側身躲避的動作。

    縱是如此,他少半邊身軀,還是被阿卡德蠻山般的巨力撞中。

    ‘噗!’

    方邃倉促後退,噴出一小口鮮血,只覺胸口如被大錘擂中,體內氣血翻湧,難受至極。

    旁觀的人群同聲低呼,為阿卡德的威勢所驚撼。

    戰鬥剛一開始,似乎就可以預見結果。

    忽爾間,阿卡德口中暴叱一聲,借助先前奔跑的莫大衝擊力,巧妙的將周身力量化成一道拳力,反手轟向方邃面門。

    這一擊若被襲中,方邃立即就要鼻骨塌陷,滿臉鮮血的失去一切反抗能力。

    ‘蓬!’

    方邃電光石火間架起雙臂,在最後一刻成功擋住了阿卡德的攻擊,身體卻被巨力帶起,雙腳離地,凌空飄退了丈許之遠,用作封架的手臂,疼痛欲裂。

    這阿卡德直似一頭人型凶獸,力量、反應、速度以及戰鬥經驗,均屬一流,沒有弱點一般。

    石台上觀戰的一眾人等,也在他連展身手後現出動容神色。台下圍觀的部分兵士,更是脫口喝彩。

    ‘砰!砰!砰!’

    不待方邃從雙臂幾要斷折的巨疼裡恢復過來,阿卡德再次縱身出拳,拳頭發出刺破空氣的銳響,不斷和方邃護住頭面,進行格擋防禦的手臂,發生激烈碰撞。

    戰鬥的焦點,再不是雙方間誰勝誰負,而是看什麼時候,方邃會被打破防禦,臂骨斷折,徹底失去戰鬥力。

    阿卡德的重拳猶似狂風暴雨,連綿不止,方邃就像是大浪中的一葉扁舟,風雨飄搖,隨時有傾覆而亡的危險。

    方邃也感到自己的處境不妙,動輒有敗亡之險,但他仍能勉力維持冷靜,左右撥擋對手攻勢的雙臂後面,雙目閃爍著冰雪般的沉凝。

    忽然間,方邃感到一股鑽心的巨疼,‘咔’的一聲響,格擋阿卡德的左肩被打至脫臼,防禦終於出現漏洞。

    阿卡德眼內殺機綻放,沉喝一聲,右拳回收,做出蓄力的動作,將要發出絕殺式的重擊。

    方邃始終等待的,就是這阿卡德因為蓄力而暴露出來,轉瞬即逝的一個時機。

    驀地方邃合身撲上,衝入阿卡德因為輕敵,而未作防禦的胸前位置,閃電般一拳刺出,轟向其咽喉。

    ‘啪!’

    方邃這一擊順利得手,卻駭然發現,並未達到重創對手的目的。感覺中擊打的便像是一塊鐵石,並非血肉之軀。

    阿卡德被擊中要害,竟然只是甩了甩頭,身軀微晃,隨後就若無其事。

    他低吼一聲,目中輕蔑之色更重,盯視著方邃道:“你以為等到一個機會,就能趁機獲勝?”

    其實方邃在出拳的同時,足下還無聲無息踢出一腳,卻也被阿卡德並起雙膝擋住,未能得手。

    若然真有傳說中,周身如鐵的金剛不壞奇功,那應該就是阿卡德現在的樣子。此僚絕對修行過某種秘術,才能如此強悍,攻守兩端,皆遠超常人,如同遠古巨魔出世。

    至此,以方邃的堅凝心智,也不禁心頭微寒,生出對手難敵之感。

    阿卡德目中殺機大盛,暴喝道:“我玩夠了,現在你去死吧!”

    他終於轟出充分蓄力後的一擊。

    其拳頭居然呈現出一種深褐色異芒,整隻手彷彿突然化成了精鐵,無堅不摧的打向方邃。

    高台上,有一始終貼身守在威儀老者身後的軒昂戰士,目中精芒微爍,訝然道:“這阿卡德倒是天賦頗高,已修行至吸收自然力量強化己身的程度,是個人才。”

    老者聽後不置可否,微微點了點頭。

    台下,雙方的廝殺,到了生死轉瞬的時刻。

    面對阿卡德蓄力攻來的一拳,方邃居然不閃不避,同樣一拳轟出,選擇和對手硬撼互攻。

    圍觀的人眾,一起為方邃的不智而發出低呼。

    方邃此般以己之短對敵之長,和巨力無限的阿卡德對攻,實是自尋死路。

    那台上美目流盼的明豔少女,輕輕嘆息一聲,也不知是對即將敗亡的方邃感到憐憫,還是可惜廝殺將要結束,再無熱鬧可看。

    人人都能想像到,方邃將會在這一擊後出現怎樣的慘狀。

    但就在雙方攻勢對撞的剎那,異變突生。

    方邃拳頭,居然流轉出一層淡淡的赤芒,如同燃起了一層火焰。

    驀然間,台上的老者和兩個祭司目光遽盛,其中一個祭司離席起身,脫口道:“拳燃明火,給我住手!”

    ‘砰!’

    祭司的喝止已經晚了,交戰雙方的拳頭,強猛無匹,全無半點轉圜的對撞在一起,發出一聲震動全場的悶響。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一章 借刀殺人

    ‘噼啪!’

    繼而又有物體被烈火焚燒般的聲音,從交戰雙方的拳頭對撞處,驀然響起。

    所有旁觀者都驚疑不定的看見,始終佔據上風的阿卡德,原本猙獰凶暴的神色,忽然凝固,像是遇到了讓他難以相信的意外。

    ‘噼啪’不止的脆響,正是從阿卡德的拳上傳出。

    他堅實有力的拳頭,忽然就那麼詭異至極的,從內而外燃燒開來,霎時出現一道道龜裂的焦痕。

    阿卡德暴戾的面容上,頃刻間掛滿豆大汗珠。可知他正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很明顯,雙方最後一擊的結果,居然是阿卡德落入下風,而且看起來所受傷害十分嚴重。

    這實在出人意料。

    觀戰的眾人,包括塔圖,以及處於奴隸隊伍中,對方邃恨之入骨的希安,兩者都是瞠目結舌,完全不知所措。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意外結果。

    其實早些時候,面對阿卡德力量洶湧,蓄勢而來的一拳,方邃的第一反應是準備進行躲避。

    但就在那一霎,他體內有一股熱流,對到來的危機生出了感應般,於呼吸間從他體內遊走一週,最終自然而然的從拳頭衝奔而出,迎向阿卡德。

    雙方這才發生了正面碰撞。

    碰撞的結果,連方邃自己也大感意外,他體內外放的熱力微弱無比,卻有如許威能,一舉重挫凶狂的阿卡德,翻轉戰局。

    在阿卡德的感受中,此刻他體內,便如同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岩漿入侵,只覺周身宛若被投擲進油鍋中一般,痛不欲生,幾欲暈厥。

    阿卡德周身汗如雨下,甚至連眼耳口鼻等感官意識都受到影響,不能聽不能言,連慘叫也無法發出。

    若是按方邃的性格作風,這時原本應該把握敵手失去反抗能力的時機,上前強攻,爭取擴大戰果,完全摧毀對手。

    但此時祭司的喝止聲已經響起,方邃念頭飛轉,認識到在目前情況下冒然違背祭司命令,後果凶吉難測,並不值得冒險,因此他選擇立於原處,並未繼續攻擊阿卡德。

    呼吸時間之後,阿卡德才開始感覺體內熾熱的力量有所減退,慢慢恢復了行動能力。但他與方邃碰撞的一隻手,卻像是在熱油中燙過,情景慘不忍睹,皮肉焦糊不說,還在發出裊裊輕煙。

    方邃聽到祭司的喝止,站在原處不動,但並不代表他就此放過阿卡德。

    就在阿卡德恢復活動能力的一瞬,方邃適時轉頭看向他,目中射出赤裸裸的蔑視與不屑。

    這正是阿卡德先前注視方邃的眼神,這時完全倒轉過來。

    方邃的目光,被阿卡德看個正著。

    被自己原本輕視的對象反過來嘲諷,這對暴桀的阿卡德來說,尤其難以忍受,他低低的咆哮一聲,目中凶芒大作,面色猙獰,近乎瘋狂。

    忽然間,阿卡德揮出另一隻完好無損的巨掌,當頭向方邃拍下。

    “好膽!我讓你們住手你沒聽見嗎?”祭司的冷漠聲音從台上傳來。同時間,一道黑色的陰風,驟然急捲虛空,將阿卡德包裹其中。

    當陰風消失,雄壯的阿卡德也被黑風裹挾,再不見蹤影,只有一聲慘叫餘音裊裊。

    他已經步上先前幾個戰敗奴隸的後塵,成為祭司的補品。

    對於成功激起阿卡德怒火,從而間接除掉這個強大對手的舉動,在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大環境下,方邃並不覺得內疚,面色平靜的站立不動。

    方邃的所作所為,被台上老者得見,他目中似有光芒陡然閃亮,一現即隱。

    台上,再次響起白衣祭司那沒有語調變化的聲音,淡淡道:“阿卡德愚蠢無知,這最後一場比試,方邃勝!”

    周邊圍觀的無數奴隸和兵士,這時才從連串驚變中恢復過來。

    每個人看向方邃的目光,都隱含懼色,與以前完全不同。方邃先前打出蘊含火焰力量的一拳,遠遠超出常人理解範圍,而人類慣常對不能理解的事物,存有敬畏恐懼之心。

    此時全場的目光皆集中在方邃身上,連台上的兩位祭司,以及那老者和明豔少女也不例外。

    其中尤以兩位祭司的神色最為特別,目芒深不可測,幽寒如不波古井的盯視著方邃,像是要將他看通看透。

    被注視的方邃,恍然間生出一種任何秘密,都無法逃過對方注視的可怕念頭。

    台下人眾見到兩位祭司肅穆的表情,同時安靜下來,全場落針可聞。

    半晌,身量稍高的祭司沉聲道:“先前你拳頭打出的赤芒,是哪來的?記住,若有不實,就是找死?”

    方邃做出個茫然中又有些不安的表情,應道:

    “我並不知為何在危機關頭,會有熱流從拳頭湧出,此前從來沒有過這等事情。許是······許是眾神的眷顧吧!”

    “胡說!眾神怎會眷顧你這外來者?啟稟祭司大人,屬下以為此人必是被眾神唾棄的邪惡存在,應該立即將他處死。”是塔圖面色陰沉的出言,落井下石。

    他親眼見到方邃先前打出的破壞性力量,一擊之威,令人驚懼,連強橫的阿卡德也不能抵禦。

    塔圖自問還不及阿卡德,焉能不懼?他清楚認識到,若是方邃今日不死,翌日便是自己大禍臨頭之日,故而務要置方邃於死地,抓住機會,立即出言。

    “閉嘴!本祭司怎麼做,還用你來教嗎?”塔圖的出言,打斷了祭司的沉吟,立遭呵斥。

    祭司將目光轉向塔圖,責問道:“你是盲的嗎?看不出他先前打出來的赤芒,隱含微弱的太陽炎力?有哪個被眾神唾棄的人,能夠發出太陽神的火焰力量?你說他是邪惡存在,是對偉大的太陽神有所懷疑,想尋死嗎?”

    塔圖渾身顫抖,面色大懍,口唇囁嚅,眼見祭司話罷再不看自己一眼,如蒙大赦,噤若寒蟬地退在一旁,再不敢說話。

    兩個祭司的目光復又轉回方邃身上,其中一個冷冰冰的道:“這麼說,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擁有這等力量?”

    方邃斬釘截鐵的道:“是,小民願以神明起誓,對自己為何會發出赤芒炎力,全然不知。”

    “好!那你可願隨我們回祭祀院,成為我埃及神國祭祀院的一員?”兩位祭司面色忽轉,首次露出平和之色,對方邃進行詢問。

    祭司話音未落,周邊已是一片嘩然。

    需知祭祀院可是埃及最神秘,也是最神聖的地方,司職溝通侍奉神靈,通過眾神的啟迪,來指引埃及的前行方向。其中的大祭司,地位之高,就連號稱眾神之子的法老王殿下,也對其禮敬有加。

    方邃若能進入祭祀院,在旁觀眾人看來,便等於是一步登天。

    考慮到縱使這兩個祭司另有目的,眼前也是不容拒絕的形式,方邃面上做出驚喜莫名的神色,正要出言答應。

    卻有另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毫不客氣的打斷道:“等一等!”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二章 金字塔之下

    說話的是台上的威儀老者。

    他首次出言,音色十分沉厚,充滿堅定不移的意味,顯現出其人善斷果決的性格特點。

    眾人將目光移向老者,他仍然高坐不動,然則雙目閃閃,神采盎然逼人,在所有旁觀者注視下坦然自若,氣度從容,確是非凡人物。

    “穆納薩首輔忽然出言是什麼意思?”兩位祭司同時問道。

    穆納薩面上神色不波,平靜道:“你祭祀院發現靈才,當場進行招募,焉知這青年沒有從軍之心?因此本首輔也湊個熱鬧,準備詢問一下。”

    穆納薩說話時目不斜視,光芒灼灼的打量方邃,彷彿在場其餘人等皆不放在他眼內,只對方邃另眼相加。

    這不但顯出穆納薩強勢無比的行事作風,且讓方邃不覺間就升起被重視的感覺。

    僅是此等簡單手段,即可看出穆納薩心機手腕的老辣處,無愧為萬人之上的雄傑重臣。

    穆納薩目芒愈盛,氣度壓人的看著方邃,沉聲再道:“你來說,是想進入祭祀院,還是想入我麾下效命?現在就給我答案。”

    方邃暗暗蹙眉,對穆納薩咄咄逼人的武斷專橫,頗有些反感。

    比起為埃及這個全無歸屬感的國家效力征戰,建立功勛,相對來說神秘莫測的祭祀院,明顯對方邃更有吸引力。

    因此穆納薩話落,方邃慨然言道:“小人想先隨兩位祭司去看看,弄明白體內發出的熱力是怎麼回事,再考慮為首輔大人效命的事情。”

    方邃這番話說的頗為圓滑,並不直接開罪穆納薩,但仍然讓穆納薩身後的一個衛士面色微寒,出言斥道:“不識進退!”

    反是那明豔少女眉目生姿,黑亮的眸珠流轉,首次詳細打量起方邃來。

    她還是初次看見有人當面拒絕她父親,埃及的首輔重臣穆納薩,因而對方邃生出另眼相看的少許興趣。

    穆納薩本人城府深沉,分毫不露心中喜怒,被方邃委婉拒絕,只是目芒閃了閃,道:“也好!你若改變主意,可隨時來找我,本首輔說的話任何時間都算數。”

    兩名祭司對方邃的選擇,顯然非常滿意,其中瘦高的一個道:

    “如此甚好,方邃你從此刻起,就擺脫奴隸身份,成為我祭祀院的人,具體身份等回到祭祀院,由大祭司親自定奪。你過來吧!”

    這兩個祭司開口就解除了方邃的奴隸身份,問都不問掌管奴隸的總督工一聲,僅此一點,即可知祭祀院的威勢之驚人。

    周邊嘩然之聲再起,無論是奴隸還是兵士,都滿臉羨慕,向方邃投來驚羨的眼神。

    這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一個奴隸,轉眼間成為整個埃及最受崇敬,司職侍奉神靈的祭祀院的人。

    人群裡,只有塔圖面色慘白,緩緩後退,將身形隱入了周邊人叢中。

    另一個面色大變的是希安,他哪曾想到,前一刻還同屬奴隸身份的方邃,轉眼一步登天,成為一句話就可決定奴隸生死的祭祀院的人。

    這個轉變真是過於戲劇化。

    希安心中被巨大的恐懼充填,連正視方邃所在方向的勇氣也沒有。

    灼照了一日的太陽,緩緩西墜,熾熱的輝芒變得溫潤起來,天地間開始浮起一絲涼意,讓人精神爽震。

    當方邃來到台上,兩個祭司中,常人身形素少開口的一個,上下審視的同時邁步來到方邃身前,倏地出手,伸指點在方邃額頭,閉目不語。

    在祭司出手的剎那,方邃悚然一驚,但立時就反應過來,並未稍有動作。

    祭司觸在他額上的手指,冰涼的不像是人手,若如一塊寒冰。其指端彷彿有一條冰涼的小河,流入了方邃體內,剎那間走遍全身,在下腹氣海和手足主脈略事停留,最終又從方邃額頭,倒流回祭司的手指內。

    祭司所發寒流一來一去間,方邃早前和阿卡德廝殺時,脫臼的一條手臂,竟自不藥而癒,自動接上。

    當祭司重新張開眼睛,目中顯出一絲倦意。他看向另一高瘦的祭司,道:“他沒有說謊,體內陰陽交匯的下腹和四肢主脈內,都沒有修行徵兆。”

    又瞥了方邃一眼,道:“我們要去巡視金字塔內部,你跟著一起來。”

    說罷轉身,與另一祭司一起和首輔穆納薩並排前行,在眾多奴隸敬畏的注視下,向金字塔內行去。

    方邃和隨在穆納薩身後的中年衛士並排,斜前方在穆納薩身旁的,是那一身潔白的明豔少女。

    當方邃目光掃向少女時,恰好看見她也回頭看過來,美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神情動人。

    方邃舉止自然的移開目光,再不隨處亂看,眼下自身並不安穩,冒然接觸這明珠般光彩四射的少女,實非明智之舉。

    此番再入金字塔,與方邃昨夜選擇上行進入石室勞作不同,他們一行人走入了幽深的下行通道。

    下行通道兩壁,刻滿無數的圖騰符號,其繁雜程度,還要超過金字塔入口的主通道,似乎這下行通道才是整個金字塔的重中之重。

    眾人一連下行十數丈,仍未走到通道盡頭,足見其幽深程度。

    再行數丈,在兩壁固定的火把光芒照映下,方邃才發現前方下行通道盡頭,出現了一扇寬厚古樸的石質大門。

    那門上刻有一道道繁雜紋路,勾勒共組成一副副奇異圖案。

    最玄妙的是,這些圖案並非靜止不動,有些紋路如同流水般,在互相交織變化,十分幻奇神秘。

    在這接近兩丈高的巨門入目時,方邃還隱約生出一種感應,這是一扇擁有異力的石門,門後似是封存著某些古老的東西。

    來到門前,周邊眾人,包括穆納薩和兩位祭司面上,都現出一絲謹慎與戒懼來。

    依據後世研究所得,普遍認為金字塔的主要功用,是保存法老死後的屍身木乃伊,以期數以千年的輪迴完滿之時,法老神遊的靈魂能夠再次回歸,從而獲得永生。一如草木枯萎後還可再生。

    但也有其他觀點,認為事實可能並非如此,金字塔不單是用來放置法老的木乃伊那麼簡單。

    因為在埃及歷史上,曾出現過一位法老在任期間,連續建造三座金字塔的古怪情況,試問若是將其作為墓地,為何一人需要三座金字塔之多,這完全解釋不通。

    還有埃及最著名的大金字塔,也被證明過,其內從來沒有存放過法老的屍身木乃伊。

    這些情況都可以佐證,金字塔並不僅是法老的墓地!

    如此一來,法老們在位期間,費盡千辛萬苦,耗費無數財力物力,建造金字塔的目的是什麼,就成了一個新的不解之謎?

    方邃低頭沉思時,他身前的兩個祭司,已經神情肅嚴的走至石門前,齊聲輕叱,一起托出手中法杖。

    前所未見的奇妙一幕,在下一刻出現。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三章 冥域世界

    當兩位祭司手中法杖,與石門接觸的一瞬,法杖就如同探入了水中,毫無阻礙的融入看起來堅固沉實的石門表面。

    很快,兩柄法杖成交叉形態,凝定在門中央。

    方邃目瞪口呆的看著石門表面蕩起的如水漣漪,恍然明白過來,祭司手中法杖,正是打開這奇異石門的關鍵,有如鑰匙。

    ‘共隆隆!’

    方邃念頭未完,石門果然在法杖融入後,緩緩開啟,發出震耳隆音。一時間,連足下大地也在輕顫。

    一縷冷幽幽的光,從分開的石門內透出。

    不知是否錯覺,門開的剎那,方邃隱隱約約間,似乎聽到了一聲宛若惡靈怒吼,充滿凶厲,令人聽後心神搖顫,惶然不安的咆哮。

    當石門全開,露出門後的空間,入目一片空曠,是一處宏闊的地下大殿。

    大殿呈方形,莊嚴肅靜,四壁平整,怕不有百丈之巨,三丈上下的高度。

    令人驚訝的是這般巨大的地下空間內,竟沒有任何一根起到支撐作用的柱體結構。

    整個地下大殿渾然一體,蔚為奇觀。讓人不明白此等沒有撐重的廣闊空間,是如何保持堅固而不曾坍塌。

    單是這一點,就足稱建築上的奇蹟。

    百多丈的地下空間內,沒有明顯光源,卻勉可見物,並不十分黑暗。

    地面是一種黑灰色的石頭鋪設而成,散發出令人屏息的壓抑感。

    殿內近乎無物,只在正中處,放置著一口怵人心膽的巨大棺槨,自無聲中,傳遞出一股壓抑死寂的氣息。

    站在眾人前方的兩個祭司,其中一人聲音沉緩的道:“所有人都等在這裡,不許進入殿內。”

    略一沉吟,回頭向方邃看來,道:“你也是通靈之人,可以一起進來看看!”

    方邃應一聲,隨在兩位祭司和步履沉穩的穆納薩身後,同向殿內走去。

    那明豔少女本也要跟入,卻被穆納薩頭也不回的阻止道:“你是女子,不能進入禁魔死靈殿。”

    少女會說話般的大眼睛閃過一絲不滿,唇瓣輕抿,姿態嬌蠻的輕哼一聲,舉止間盡顯這一年齡段少女的美態,卻無奈停住了躍躍欲試的蓮足,選擇留在殿外。

    “禁魔死靈殿!”方邃念頭微動,這名字聽起來可不像是善地。

    金字塔下為什麼會有一座禁魔殿?難道秘渺莫測的金字塔,還有封禁鎮壓的作用?

    在踏入殿內的一刻,立有一股陰寒氣息,從灰黑色的地面狂湧上來,行走其上感覺如同赤足踏在冰面上,令方邃冷冷打了個寒顫。

    這殿內的森幽恐怖,只需膽氣稍弱之輩,定要心膽皆喪,寸步難移。

    稍前位置的兩位祭司和穆納薩,肅容前行,不久即來到殿內中央,那口超過丈許長度的金色棺槨前方。

    方邃探頭往棺槨看去,瞬即心中一跳。

    棺上無蓋,卻瀰漫著一層詭異的黑色薄霧,一具古埃及傳說中,可以死後回生的木乃伊屍骸,包裹著層層白布,無聲躺在棺內,赫然衝入方邃眼簾。

    那木乃伊也不知沉睡了多少歲月,以至於原本潔白色的裹尸布,已暗黃髮黑,看起來給人一種古老而又邪惡的觀感。

    站在棺槨旁的穆納薩,目中光芒陡盛,神色鄭重的取出一個半拳大小的碧玉容器,狀若小瓶,密封的嚴嚴實實,其上攜刻著繁密的血色咒文。

    當穆納薩拔開瓶塞,將瓶子傾倒,其內立時流淌出濃稠刺鼻的暗紅色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向棺中木乃伊頭顱位置。

    ‘嗷!’血液甫一落至木乃伊頭上,一聲淒厲的咆哮忽然響起。

    這一聲咆哮,不獨是方邃,連殿外等待的眾人都一起聽見,人人皆嚇了一跳,為這不知從何而起的哮聲中透出的凶戾所驚。

    驀然間,更讓人心悸的一幕出現。

    凡是落在木乃伊裹尸布上的血,都會無聲無息消失,就像是被布下包裹的木乃伊所吞食了一般。

    縱是這一日來連遇奇事,方邃仍是看了個心寒膽跳。

    “這瓶中血,是我祭祀院以百多不同生靈的血液,共同煉製而成。而木乃伊正是身在人間,卻又連通冥域的死亡異物。將血灑在木乃伊上,就可以借助其通幽之力,得以窺看冥域世界的真容。”身形瘦高的祭司瞥了方邃一眼,冷幽幽的說道。

    方邃再感駭然,道:“在這禁魔殿內,能看見幽冥世界?”

    祭司面上波瀾不起,但目光炯炯,眨也不眨的盯著棺中木乃伊,道:

    “你是能感應到自然力量的人,只需割破指端,將血液滴在木乃伊額上,就能借助它的力量,看見冥域世界。觀想巨神阿努比斯所在的無邊冥域,可以增進我等的通靈力量,正是修行的方法之一。希望你的膽子足夠大。”

    說罷變戲法般取出一柄黑色短刃,先將自己的手指割破,任由血液落入棺中,遂將匕首遞給方邃。

    另一祭司和穆納薩也是如此,相繼割開手指,任血液滴落。

    這場面像極了傳說中古老巫術儀式的場景,連周邊的空間,似乎都受到一股莫名力量的影響,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邪門。

    當從祭司手中接過的匕首割破指端,方邃瞬時感到一股寒氣入體,血液受到某種異力牽引,自指端有節奏的流出,一滴滴墜落在棺中的木乃伊上。

    血液與木乃伊接觸的一瞬,方邃耳畔再次掀起震耳的淒厲嘶嚎,眼前所見情景,剎時生出天翻地覆的變化。

    有如斗轉星移般,整個地下大殿,像是眨眼間挪移到了另一時空。

    殿內原本黑灰色的石質地面,毫無徵兆的化作江河般翻騰湧動的黑霧,律動瀰漫,起伏澎湃。殿內的光線,則變得陰沉黑暗。

    方邃感覺自己像是立在黑色的雲層上,足下黑霧飄蕩,時散時聚。

    他還察覺到一股至邪至惡的力量,正在黑霧下方遙遠處湧動,氣息冰寒刺骨。

    這時裝載著木乃伊的巨棺,忽然劇烈震動,瀰漫在幾人足下的黑霧徐徐撥散,霧下遮擋的情景,出現在方邃眼中。

    那霧下竟而真的連接著另一方時空般,在其千百萬丈深遠處,居然不可思議的顯出一方廣袤無邊的大地。

    方邃等人此時的視角,就像是立身萬丈高空,俯瞰下方大地。

    那地面上寂冷無光,萬物漆黑,黑色的山巒,黑色的土石,植被,山川河流,在在如是。

    在黑色的土地上,還存在著無數的惡靈,它們肆虐咆哮,個個形象凶戾無匹。

    數之不盡死靈中,最常見的便是木乃伊,它們在地面上快速移動,看起來與生靈無異,卻散發著邪惡與死亡的力量波動。

    這一幕幕情景之邪異,饒是方邃素來膽大,也被駭出一身冷汗。

    好在這些恐怖情景出現的時間極短,呼吸時間後,方邃等人立身的金字塔地下大殿,就恢復了正常,足下翻滾的黑霧,以及整個冥域世界,同告消失,無影無蹤。

    殿內中央的木乃伊棺槨,也停止震動,恢復了平靜。

    接連做出數次深呼吸,方邃仍是不能平復,心中有如驚濤駭浪,狂翻不止。

    他身旁不遠處,兩個祭司居然也是神情微變,便是以穆納薩的沉穩老辣,這時也有一絲驚異未消,沉聲道:

    “此次催動死亡木乃伊的通幽之力,溝通冥域氣息,怎會顯出這等驚人景象?連冥域大地上的億萬惡靈都能清楚得見,這可是從所未有的情況!先前所見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窺看冥域失敗而產生的特殊幻象?”

    瘦高的一位祭司,目內流轉著思索的神色,緩緩道:

    “古老相傳,在我埃及失落的無上法典‘亡靈死書’真本中,就記載著冥域的真實情景,和我們先前看見的大為相似。由此判斷,我等先前所見應該不假。不過這次窺看冥域,顯像如此清晰完整,確是異常。”

    另一極少說話的祭司斷然道:“我們急速回去,將今日所見向法老和大祭司匯報。”

    三人說罷便回身往殿門處走去,都未留意跟在稍後位置的方邃。

    卻不知先前冥域大地消失的一瞬,方邃體內,曾有一股至陽至烈的力量流轉。他的眼瞳內,更是有暗金的神光閃滅。

    萬事萬物皆是陰陽並存,一生一滅,是為天道循環,輪迴不竭。

    在方邃體內陽烈氣息流轉的一霎,那冥域大地深處,立有一道至暗的黑氣受到吸引,神鬼不覺間,劃破虛空,沒入方邃體內,隱跡消失。

    這一變化玄妙非常,意會而不可言傳。

    一切都存在於有無之間,肉眼無法得見。方邃也是朦朧中生出一種感應,實則真正情況到底如何,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此時四人相繼來到殿門處。

    穆納薩片刻不停的命令在外等候的眾下屬道:“我們連夜出發,立即回返聖城。”

    眾人轟然應諾。

    當兩位祭司探手取回法杖,地下大殿的厚重石門,復又隆隆作響,快速閉合,遮住了這處連通著幽冥的地下石殿。

    半茶盞時間後,方邃登上一輛車架,呼嘯一聲,隨同祭司們出現時的車隊,一同怒馳而去,離開了這處金字塔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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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四章 聖城

    夜。

    天空中彎月高懸。

    一頭巨鷹,以俯視大地的雄姿,張翅翔飛。從下往上看,它就像是穿插在星月之間。

    地面上,一支睥睨無阻的車隊,披星趕月般疾馳。

    這車隊正是離開金字塔工地後,在向埃及聖城前進的隊伍。

    由於沙漠性氣候致使晝夜溫差莫大,因此這支車隊,每日分別在子午兩時躲避寒暑,進行休息,其他時間用來趕路,達到最高效率的同時,又有效規避了氣候上的影響。

    此時正是車隊在午夜的休息時間後,於臨近天明的夜色裡,重新啟程趕路,藉著灑照大地的月華星輝,速度絲毫不減。

    他們離開金字塔工地,已將近兩日時間。

    方邃立身於車隊臨近中央的一輛戰車上,觀辨星月以確定方向,從而判斷出整個隊伍,始終在向著西南方馳騁。

    再根據埃及的地理位置綜合分析,輕易就可得知原本的金字塔工地,是在埃及東部某處,那也是整個埃及少有的偶爾可見山勢起伏的地區,符合金子塔工地周邊的地勢。

    得出這一結論,讓方邃心中暗感可惜。

    他來到古埃及前正在西奈山旅行,那是埃及最東側的西奈半島區域。這麼算來,金字塔工地所在位置,應是距離西奈半島不算太遠。

    若說方邃穿越到古埃及後,最迫切想去的地方,第一個就要數到西奈山。

    他來到這個古老時代,畢竟時間未久,毫無歸屬感,想去西奈山,就是存了萬一之想,既然他是在西奈山穿越,誰敢說這能讓太陽隕石降落的神山,沒有再讓他重回現代的能力?

    可惜此時車隊的行進方向,卻與西奈山所在的西奈半島背道而馳,越來越遠。

    方邃暗嘆一聲,徒呼奈何。

    看來去西奈山只能選在以後,方邃轉而打量起月色籠罩下,埃及的大地與璀璨無垠的星空。

    一如後世所見,古埃及的土地,大面積都是沙漠,鮮少可見山丘與綠色植物,遠看整支隊伍有如在漫漫沙海的波濤裡起伏。

    這個年代的空氣沒有任何污染,純淨的令人心醉,呼吸之際神清氣爽,可以感應到空氣中存在的勃勃生機。

    白晝時舉目遠望,天藍雲白,晴空如洗,像是可以一直看到天地相連的極盡處,讓人意動神馳,不能自己。

    此時月下疾行,又別有一番孤離於眾的情緒,攀升在方邃心頭。

    一路同行,這支車隊的兵士,不少已與方邃彼此相識。整個隊伍不論是休息還是趕路,皆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沿途所表現出來的服從和紀律性,讓方邃屢生讚歎。

    這個時代,應是古埃及的一個盛世王朝,才可能擁有如此精銳的部眾。

    突有一股淡雅體香,順風送入思緒跌宕的方邃鼻端,充滿青春逼人的氣息。

    方邃目光微轉,看見稍前一架車上的美麗少女。她是埃及首輔重臣穆納薩的女兒,整個埃及最耀眼的明珠之一。

    少女仍是一身潔白長裙,姿容明秀,半點不見匆匆趕路的風霜之色。

    方邃已經知道少女叫坎蒂絲,今年十八歲,如花的年紀與容貌。

    據說她在埃及聖城裡,是個令人又愛又怕的角色,雖然生的嬌豔,卻有一身不俗的武技,戰鬥力更在許多精銳兵士之上,因此這一路勞頓,並未難倒坎蒂絲,讓她有絲毫憔悴。

    許是感應到方邃的注視,坎蒂絲翩然回頭,露出個與明月爭采的靚麗笑容。

    時間飛逝,車隊中無人說話,在漸漸明亮的天色裡,馳騁的越來越快。

    就在這一日清晨,空氣中逐漸變得濕潤起來。

    那是縱貫埃及全境的尼羅河的氣息。依照埃及所有重要城池,幾乎都建在尼羅河兩岸來判斷,聖城必然已經不遠。

    驀然間,天空中傳來一聲雄鷹裂空的鳴叫,這支疾馳了近兩日的車隊前方,地平線遼遠的盡頭處,顯出一座雄偉的巨城輪廓。

    方邃輕‘呵’了一聲,為目中所見,彷彿坐落在大地盡頭的巨城,發出由衷讚美的驚嘆。

    隨著車隊的飛馳,巨城正在快速拉近。方邃全然找不到任何言語,能準確描述那城池的宏偉壯闊。

    它矗立在清晨的陽光灑照中,就像是坐落在太陽下的神城,通體折映出淡淡金輝。城內殿宇恢弘,林立有序,巨大的神魔雕像錯落分佈,有種入目震動人心的匪夷魔力。

    整座城橫跨尼羅河兩岸,其繁華處,讓方邃錯覺以為回到了現代。

    與方邃同乘一車的幾位兵士,各個滿面驕傲。其中一人神色自負的對方邃道:“這就是我埃及最宏偉的兩座神城之一,你縱便是外來者,也應該聽過底比斯之名吧!”

    方邃暗忖我在這個時代從沒聽說過,卻在數千年後的現代,聽過底比斯遺址之名。轉念又想:

    “原來聖城就是底比斯!依據後世推算的底比斯存在時間判斷,我現在所處年代,大概是在公元前兩千年左右了,距離現代足有三四千年的時間跨度。這一時期的中華大地上,是仍舊以部落形態生活,還是已經建立了中華文明傳說中的初始王朝大夏,又或是處在商周時期,那可都是神話傳說無數的璀璨年代啊!”

    據史料記載,古埃及的底比斯城,是一座充滿神奇色彩的古城。

    它的興衰是整個古埃及興衰的一個縮影。

    底比斯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池,雄踞尼羅河兩岸,號稱有百座城門之多,人口稠密,廣廈連亙,繁盛無比,素有“百門之都”的美稱。

    阿拉伯人曾讚譽這裡為“宮殿般的城市”。

    歷代法老在底比斯建造了大量的神廟、宮殿和陵墓。它們規模宏大,工藝精湛,雄奇壯美。底比斯的右城,也叫東城,是當時古埃及的宗教、政治中心。底比斯左城,也叫西城,是法老們死後的安息之地。

    縱是數千年歲月流逝的現代,底比斯城內曾經宏偉的宮殿廟宇,多已堙沒無聞,但從僅存的神廟遺址和帝后陵寢,貴族墓葬,仍可想像當年底比斯鼎盛時的風采。

    在方邃陷入對底比斯這一奇蹟之城的馳想時,整支車隊呼嘯前行,已經逼近底比斯東城的巍峨主城門前。

    城內早有提前得到消息的兵士與大臣,親自出迎,恭候穆納薩的回歸。

    至此時,方邃才更直觀的認識到穆納薩,這一埃及首輔重臣的威勢。僅是城內出迎的儀仗隊伍,就聚集了不下過百貴族以及大臣,列隊兩側的士兵,更是接近千人之眾。

    奇怪的是,地位明顯不在穆納薩之下的兩位祭司,這時反而低調起來,早在逼近城門之前,就從車隊中單獨分撥出來,只攜帶了連同方邃在內的兩車隨員,從一處側門,悄然馳入底比斯城內。

    進城前,方邃突生感應,察覺到有人在隔遠注視自己,轉頭看去,是數十丈外出城迎接穆納薩的隊伍中,有一個身形英偉的青年,和坎蒂絲親密的站在一起,不知在彼此交談什麼,目光卻劃空向方邃看來,充滿了不善。

    方邃頗有些莫名其妙,收回和青年隔空對視的目光,轉而關注起進入底比斯後,街道兩側的景色來。

    他們進城後的道路,顯然事先經過排查清空,沿途寂靜無聲,始終不見一個埃及居民的身影。

    方邃的眼睛目不暇給,被一路馳騁而過時,一座座衝入眼簾的宮殿建築,以及神魔雕塑,所呈現的瑰麗壯偉所震撼。

    將近小半個時辰後,四馬拉拽的車架,才拐上一條格外平坦,可供十六馬並馳的寬闊石道,道路盡頭坐落著一排氣勢逼人的宮殿建築群。

    那建築群的主殿造型方正,高巍如山,門前廣場矗立著一根根潔白色巨石柱,其上雕刻著繁博的符號文字,神秘而又華美。

    待車架在宮殿正門前停穩,殿內早有身著白袍的祭司們,列隊行出,擺出恭迎態勢。

    迎接的隊伍中,一個中年模樣,面皮光潔,上身赤裸,只在腰間圍一條白麻布的祭司緩步上前,鄭重而恭敬的對與方邃一同回來的兩個祭司道:

    “上祭司和下祭司此次外出巡視辛苦,是要先休息一番,還是即刻去見大祭司?”

    方邃這才知道,和自己一路回來的兩位祭司,瘦高的一個稱作上祭司,另一個面色陰冷,不苟言笑的叫下祭司。不禁忖道:“這古埃及的名號也是古怪,不以左右區分,而以上下相稱。”

    上下兩位祭司並不回話,徑直往殿內行去。

    上祭司吩咐左右道:“帶方邃去休息,其他事情待我們和大祭司匯報後再做決定。”言罷身形沒入威嚴肅穆的正殿內。

    自有其他人帶領方邃,進入埃及最著名的神聖所在祭祀殿內部。

    茶盞時間後,經過梳洗的方邃,勞頓之色一掃而空,神采奕奕的在一處分配給他的休息室內坐下來,正想著要不要試著運轉體內力量,勘察一下死靈殿內,最後關頭沒入體內的那一縷冥界黑氣,到底是否真實存在。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有人接近的聲音。

    方邃的思感裡,清晰折映出一個瘦弱的青年侍從形象。下一刻,這侍從就自室外走入,道:“大祭司要見你。”

    方邃為自己日益增進的超凡感應而欣然一笑,跟在侍從身後,向外走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五章 大祭司

    帶路的侍從在前無聲而行,方邃隨在其後,沿途所見,在在皆使他充滿新異感,興致盎然。

    兩人一前一後,接連轉過七道迴廊,跨越四處偏殿,才來到一座佔地莫大的殿宇前。

    時值埃及的夏季,殿內無門無窗,四壁皆垂掛著輕軟接地的白色布幔,薄柔如紗,隨風舞動,充滿空靈靜謐的氣氛。

    方邃耳力非凡,遠遠便聽見殿內傳出的談話聲。

    其中不但有上下兩位祭司的語音,還有另一道聲音,略顯蒼老,語速沉緩中透出非凡的智慧與堅定,僅是聽到聲音,就可想像出說話者應是知識淵博,異常自信,且多謀善斷之輩。

    方邃心下嘖嘖稱奇。

    他還是首次遇上不需見面,僅僅聽到聲音,就能如此清晰傳達本人性格特徵的話音,由此可見殿內正和上下兩位祭司交談者的卓爾不凡。

    就在帶領方邃而來的侍從,落足無聲的走到殿外,停住腳步的同一剎那,從殿內傳來那特異不群的聲音,淡淡道:“直接進來。”

    方邃心中大凜,需知以他耳目之靈,在靠近過程中,也只能隱約聽見殿內傳出的話語聲,具體內容則完全聽不清楚,但殿內之人,卻可精準辨識出在靠近大殿後,腳步輕起輕落的侍從的足音,恰在其停步的瞬間說話。

    只此一點,當知殿內之人耳目聰靈到了什麼程度。

    方邃打起十二分精神,曉得接下來進入殿內的談話,需要全神應對,稍有錯失,說不定就要面臨莫測的後果。

    與方邃同來的侍從,恭敬退去,只留方邃一人,從容步入氣勢磅礴的大殿內。

    時間臨近正午,但殿內光線稍顯黑暗,有數根雙人合抱的廊柱散落分佈各處,充滿逼人的壓迫感。

    在殿內一角,有一張方正古拙的木桌,桌旁站著數人,年齡不一,但各個器宇軒昂,並非尋常之流。只有三人有資格坐在桌旁說話。

    坐著的三人,其中兩個自然是方邃認識的上下祭司。

    另一人身材瘦削,氣度威嚴,神色平靜,外表看來在五六十歲間。他秉承了古埃及男子大多剃髮的習慣,面上非常光潔,無發無須,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麻袍,手執黃金短杖。

    他鼻骨高隆微彎,恰如其分的突顯出其陰沉的性格特徵,高廣的額頭,凸起的眉棱骨和精明、智慧而穩定的眼神相搭配,令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有著果斷且強勢的處事規則,絕不會因他人而輕易動搖。

    這般面相非凡的人物,縱便沒有周邊人等來襯托其氣勢,方邃也知道他必是祭祀院的大祭司,傳說中世間最接近神魔的人。

    在方邃關注大祭司的時候,他也在同樣受到大祭司和殿內其他人的注視。

    當大祭司的目光轉到身上,方邃始清晰感覺到他的眼神是多麼逼人,不但目芒如有實質,且擁有著探索人心靈最深處秘密般的異力。

    在大祭司的目芒罩視下,很自然就讓人不敢說出哪怕一句謊言。

    這是一個精神力量強大的人。

    就在方邃來到石桌旁丈許處,收住腳步時,沉寂的大殿內,高坐主位的大祭司,以他獨特的嗓音,徐徐道:

    “你膽色不錯,很少有人能在我的注視下從容無畏,不失常態。”

    不待方邃有所回應,大祭司再道:

    “兩位祭司跟我說,這次進入禁魔死靈殿,你也隨同在側。你來說說,過程中可曾發現什麼異常?”

    方邃來前已經做好被詢問的可能,卻未想到大祭司如此直接,開口就問及死靈殿中所見冥域世界的情景。

    方邃面上平靜如故,毫不遲疑的道:“在進入死靈殿前,我從未想過世間會有這等探看冥域的異事,因此初見之下,心中驚訝駭異,除此外腦中一片空白,再無他想。”

    大祭司輕‘唔’了一聲,不知可否的又問道:“你是個外來者,那你是從哪來?”

    這大祭司的談話方式,非常特別,有如天馬行空,兩個問題間並無半點關聯,若是想依從他的第一個問題,事先在心下對他可能詢問的下一個問題作出準備,此刻必要措手不及,由此可見其特立獨行的談話方式。

    方邃分毫不敢掉以輕心,好在這個問題他早就思慮過,迅速回道:

    “我是來自大地東方極遠處的一個古老部落。某日深入一座高山內,發現一處隱秘山澗裡,有奇光流轉的石刻陣紋,好奇下走入其中,不知為何一陣光芒閃爍後,感覺周身如同被火焰焚燒般,疼痛難忍的昏厥過去,醒來就到了埃及。”

    方邃這番話半真半假,最重要是這個年代本身已是迷信色彩濃重,人人皆相信神魔真實存在。

    因此方邃這番存有諸多難解之處的話,反而正好迎合了這時代人的心裡。

    果然,方邃話落,周邊人等都是面容稍鬆,顯是認同了方邃所言的可能性,只有大祭司面無表情,反而目光更見銳利,炯炯逼人的盯著方邃。

    下一刻,異常驚人的一幕出現。

    大祭司仍然端坐如故,但他身體周邊,驀地湧生出一層淡淡黑氣,更掀起龍吟虎嘯般,有如雷鳴的隆音,直震得方邃雙耳欲聾,神魂不穩。

    剎那間,方邃竟有意識眩暈的跡象,似乎即將迷失在無邊黑暗中,失去自我。他心頭大驚,誰能想到大祭司會有如此異力,能夠強行干預他人的意識,端是可怖至極。

    周邊的一切,在方邃眼前快速變得模糊起來,任他如何掙扎,仍感覺像是陷身蛛網中的蚊蠅,無法掙脫。

    正在方邃意識即將完全迷失的危險時刻,他體內的神秘力量,感應到了危機逼近般,不知從何而生,自然流轉起來。

    雙眼不及一眨的短暫時間裡,一股熾熱的神輝,從他體內勃發衝出,譬如朝陽初生,終於成功擺脫了大祭司的精神控制,方邃的心念立時恢復清明。

    “啊!”殿內所有人都發出不可思議的低呼,沒人想到,方邃能從大祭司的精神控制裡掙脫出來。

    殿內眾人面上,皆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異,連上下兩位祭司也不例外。

    需知大祭司在埃及,已是近乎神話的人物。他看起來只有五十餘歲,實則已達八十歲高齡,力量之強大,更是深不可測。

    在埃及人心中,他就是一位活著的神靈,是眾神下凡在世間的化身,無所不能,神通廣大。

    正是因為以上原因,這時見到不通修行的方邃,能從大祭司的精神壓制下掙脫,旁觀眾人心中的驚訝,簡直不可形容,驚濤駭浪一般,狂翻不止。

    只有大祭司依然沉穩如山,但黑沉沉的眼瞳深處,也有一絲異色閃過,卻掩飾的很好,未讓任何人察覺到他心底的震動。

    下一刻,大祭司多年未笑過的臉上,揚起一絲溫和的笑意,道:

    “你體內果然存在著最純正的太陽神賜予的力量,而我在先前一刻,借助神靈的威能,看破了時間之河的虛妄,得知你前身某一世,是我埃及修行深湛的智者,因此這一世才會跨越千山萬水而來,重回太陽神的懷抱。”

    他面上轉為慈和的神色,再道:

    “孩子,歡迎你的歸來。自今日起,你就成為我祭祀院百餘位真徒祭司之一,賜你亡靈死書觀閱之權,若修行上有疑難處,可直接對我或是聖主祭,再或上下兩位主祭司進行詢問。望你翌日有成,得蒙真神的眷寵。”

    又看向身後一個英偉矯健的青年,道:“薩寧,你攜我手諭,即刻帶方邃去經閣殿,開始初次觀悟亡靈死書。”

    不知為何,方邃總覺得神色平和的大祭司,所言並非全屬真心,而是另有所圖,頗有些讓人膽顫心驚的未知意圖。

    他面上自是分毫不露心中懷疑,反而做出感激涕零的姿態,先後謝過大祭司和上下兩位祭司,之後在周邊人眾神色各異的注視下,恭敬退出大殿。

    得到大祭司吩咐,被稱作薩寧的青年,一路隨行,徑直帶他去觀看亡靈死書。那是埃及祭祀院,傳承自遠古的神秘修行之法。

    說是書,其實亡靈死書是由一共四座古老石碑組成,係數鑲嵌在祭祀主殿後一處巨大的牆壁上。

    每座丈許高的碑面上,皆刻滿了古埃及象形文字與符號。

    最妙的是,碑面上的文字,有些竟在發出隱隱的異樣光芒,有種令人目眩神迷般的魔力。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六章 亡靈死書

    正午的陽光,灼烈異常,但偶有輕風拂動,卻使人精神微振,如飲甘泉。

    排列亡靈死書碑文的牆壁下,是平整的石質地面,闊達百丈,有數位身著白袍的埃及祭祀,就那麼席地而坐,在觀悟碑文,俱都不言不語,神情專注。

    帶領方邃前來的薩寧,俊朗的面龐上棱角分明,雙目有神,中氣十足的道:

    “這四座亡靈死書碑文,相傳是我埃及第一任法老美尼斯殿下,從冥域至深處的亡靈死書真本上拓印得來,內容博大精深,闡述的是溝通冥域世界根本力量的法門。傳說若能修至極處,將可以溝通阿努比斯巨神,以其力量來戰鬥,無往而不勝。”

    方邃收回遠遠注視碑文的目光,詫異道:“原來這並非亡靈死書真本?”

    薩寧哂道:“真本的亡靈死書乃神魔之物,怎麼可能出現在凡塵世界。你眼前這四座拓印古碑,也不是完整的亡靈死書全文,只是截取了書中少部分人類能修行的內容而已。”

    又道:“亡靈死書的碑文,素來需要為我祭祀院或是法老殿下立過大功者,才被恩准觀看,你初來就得以修行,是大祭司格外開恩。好了,你可以走至近前觀悟碑文,為時一天。”

    言罷灑然後退,邊走邊道:

    “初次觀看亡靈死書,每個人得見的內容和真意都不一樣,能領悟多少,全看各人造化。你可以安心修行,這周圍戒備森嚴,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我明日前來接你。”

    當薩寧去後,方邃靠近亡靈死書碑文,自第一座看起。

    就在他近距離注視的時候,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現了。

    那第一座碑文表面,無數的文字居然在緩緩消失,直至再無一字存在。

    方邃呆了呆,這是什麼情況?沒有字如何觀看學習?

    他又轉向第二座碑文,發現其上的文字,也開始消失,最終只剩下一片黑色薄霧瀰漫律動,字文全無,與第一座碑文的變化一模一樣。

    方邃又看向第三、第四座碑文。

    兩座碑文上的字跡,也相繼消失於碑文表面。

    方邃目瞪口呆的抿抿嘴,這可糟糕至極,四座碑文上空無一字,此番入寶山而空回,一無所得的滋味確是難受到極點。

    奇怪的是,廣場上其他正在觀看碑文的人,仍在神情專一的盯視著碑文,並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他們觀看的碑文上仍然有字?

    方邃心中微動,這才明白薩寧所說,每個人觀悟碑文所見所得都不同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亡靈死書碑文經過埃及人世代傳承,數以千年的凝聚虔誠的念力於其中,再加本身存在的異力,已經滋生了某種程度上的靈性。

    這時碑文上字跡消失,惟是針對方邃而已,其餘人等皆無法看見。

    他並不死心,在四座古碑嵌列的巨壁下來回走動,卻始終不見新變化,碑文表面只有黑霧瀰漫,有如雲氣。

    他最終停在碑文下方,眼巴巴的瞅著黑氣散佈的碑面,徒呼奈何。

    正在方邃惆然無計,不知該如何著手的時候,他驀地感覺到自己腦海內,流轉出一股寒流。

    他的鼻孔,隨著呼吸,散溢出兩縷纖細烏黑的氣流,無聲瀰漫進牆壁上的死書碑文內。

    這氣流正是他數日前,在金字塔內得睹冥域世界時,悄然隱入他體內的冥界黑氣,卻想不到在此時出現,進入了亡靈死書碑文內。

    由於方邃是直面碑文,從角度上來說,廣場上其他修行者,並沒能察覺他吞吐出來的一縷黑氣,人人都專注在碑文的修行上,心無旁騖。

    就在黑氣進入碑面的一刻,被方邃注視的四座古碑,終於再生變化。

    古碑表面的黑霧徐徐散開,開始重新顯化出字跡。

    那新生的字跡也是奇妙,居然一枚枚的脫離了碑面束縛,無數文字凌空交織,形成一團載浮載沉,蘊含修行真意的黑色氣霧狀信息團,自碑面溢出後,向方邃飄來。

    就像是冥冥中存在著某種靈應,在碑上字文信息逼近的剎那,方邃無師自通的盤坐在地,收攝心神,進入了無念無想的狀態裡。

    奇妙的事情,陸續漸進的發生。

    當方邃席地而坐,從碑文中散逸出來的字文信息,立時化作涓涓流水般,係數湧入他的眉心內。

    同一刻,有一道如神如魔的聲音,冰冷無情的在方邃識念中響起。

    那聲音誦讀傳達的,正是經過方邃體內溢出的冥界黑氣融合後,重現於亡靈死書碑文上的真意。這是一種尋常人絕無法觸發顯現,是法老美尼斯在久遠時間以前,得自冥域最深處的根本之音。

    “萬物之初,蘊藏輪迴。執掌生死,衍生混沌········”

    這神魔真音,在方邃的識念中轟傳不止,一遍遍迴蕩,有如洪鐘大呂,意韻無窮。

    而從亡靈死書碑文中流出後,進入方邃體內的黑氣本身,則化為一道溪河般,在他四肢百脈內飛速流轉,途經無數竅穴,如同一種洗禮。

    最終,這股黑氣衝入他的下腹丹田。

    就從此刻開始,方邃的丹田變成無邊的黑暗之地,活像是一個黑色混沌的微縮宇宙初生在他丹田裡。

    奇妙的是,從外表看,絲毫不能發現方邃體內,正發生的驚人變化,他只是無知無想的靜靜坐在那裡,不言不動,不知時間流逝。

    夕陽墜下,夜色降臨。

    當黎明再起,白晝又至,陷身在奇妙狀態裡的方邃,才漸漸從這神音繞耳的修行中恢復過來。

    他徐徐張開眼睛,雙目並不見明顯變化,僅是稍顯深邃,隱隱放射出一股懾人的烏芒。

    方邃起身而立,心中暗暗納悶,傳說中的修行,吞吐所得天地靈氣,不都應該是混沌無色的嗎?怎地自己觀悟亡靈死書後,在丹田聚結的卻是黑色氣息,看起來恐怖驚人。

    這時薩寧從遠處走來,靠近後奇怪的道:

    “凡是擁有靈性者,初次參悟亡靈死書,多數會在過程中呈現出不同的異象,最驚人的甚至在背後顯出阿努比斯巨神的投影。我昨夜曾來過一次,你修行的過程倒是奇怪,竟然始終平靜,全無異狀,就在碑文下默默坐了一夜,不會是沒有所得吧?”

    方邃暗感好笑,自己腦內神音徹夜轟傳,卻沒有一人能聽聞。道:“許是我資質愚鈍,要慢慢品悟碑文真意,才能有所得。”

    薩寧目中奇光微閃,也不知信是不信,但並未繼續追問,頗有幾分高深莫測的意味。

    兩人轉身離開。

    其後數日平靜無事,方邃足不出戶,潛居室內修行亡靈死書的碑文真意。他下腹丹田內的黑暗氣息日益茁壯,似乎正在醞釀著某種變化。

    這一日傍晚,突有人到訪,打斷了方邃的修行,是和他同車從金字塔回來,彼此相談甚歡的一個埃及兵士,名叫納賽,登門來尋。

    方邃這才記起,回來的路上,曾和納塞等數人有約,要在底比斯城裡尋熱鬧,遂換過一身潔淨的祭司白袍,依約而出,準備在這神蹟之城內遊覽一番。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七章 首席武士

    天色漸暗,宣示著夜晚的到來。

    走出祭祀院巍峨聳立,令人肅然起敬的正門,以納塞為首,共六名雄壯的埃及兵士昂然而立,等待在門前廣場上。

    這六人皆是一身鎖甲模樣的銅質短戰裙,上身以交叉從肩頭繞過的黑褐色寬皮帶代替衣物,露出大片古銅色肌膚,人人肌肉賁凸,背插或短矛或長劍的隨身兵器。

    他們的打扮,正是埃及精銳部眾的標準式樣。

    幾人的樣貌亦是彰顯出古埃及的特點,其中數人光頭無發,眉心眼尾皆繪有黑色暗影,使雙目格外深邃懾人。

    六人大半都和方邃同路回返底比斯,彼此認識,只有兩人是納塞邀約而來,此前未見過,也是埃及聖城衛軍統屬下的兵士。

    眾人年齡相仿,彼此介紹後很快便熟識起來。

    一行人離開祭祀院,向底比斯城內繁華處行去。

    路上行人穿梭,並不因夜色降臨而稍減。

    底比斯這座當世繁華的雄城,展現出它在夜色下的美麗一面,確有氣象萬千之勢。

    納塞邊行邊對方邃道:“聽說你甫到祭祀院,便得大祭司接見,得了什麼賞賜沒有?”

    方邃失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得賞賜,只是擁有了一處獨立居所,還被大祭司允准觀悟亡靈死書,且獲得個真徒祭司的身份,聽說在祭祀院有百餘位真徒祭司之多,想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身份。”

    他話音未落,已聽見納塞等幾人齊聲低喝,其中一個叫佐伊的青年,面色興奮道:“你真的一入祭祀院,就成為真徒祭司?”

    從眾人的反應,方邃哪還不知道這真徒身份恐怕不簡單,面露詢問神色,看向幾人。

    納塞是這些人的首領,司職是衛城軍的一名軍士長,帶頭回應道:

    “原來你不知道真徒祭司的身份意味著什麼,嘿!這麼說吧,祭祀院在我們埃及各大主城都有徒眾,加在一起足有過萬之數,且人人都有修行在身,勢力之龐大,可以想像。而只有聖城內,被大祭司欽點具備通神潛力的人,才被稱為真徒,意即真神的門徒之意,你說尊不尊貴?”

    方邃唔了一聲,道:“原來只是個代表修行潛力的虛銜。”

    納塞等人互視一眼,氣氛熱烈的道:“你要知道祭祀院的人本來就身份超然,人人敬畏。你這真徒身份,若是去外邊行走,便是一城之首也不敢怠慢的。”

    方邃轉而問道:“我們祭祀院都有哪些著名人物,你們可知道?”

    佐伊搶著道:“你們祭祀院最著名的,當然是神魔般偉大的大祭司,之後就數神、聖、上、下,四名主祭祀,各掌一方勢力,門徒眾多,聽說他們為了競爭下任大祭司的位置,相互之間也分成數個陣營,關係錯綜複雜。”

    納塞輕喝一聲,道:“佐伊你說話小心些,這話若是傳入四位主祭司耳內,說不定便是一場大禍。”

    佐伊低語道:“方邃看起來不像是背後進言之人,其餘都是自己兄弟,怎麼會被別人知道。”

    見幾人目光一起轉過來,方邃知機的道:“眾位放心,我記性甚差,聽過便忘,佐伊先前說了什麼,我這時就忘了,絕不會說出去。還是繼續說祭祀院有哪些重要人物好了。”

    聽方邃說的有趣,幾人同時笑起來,氣氛恢復融洽。

    這次是納塞道:“四大主祭司之下,便是總數共有三十七位之多的神使,直接歸屬大祭司調動。這三十七位神使個個神秘,甚少在人前露面,據說人人強大到極點,非常可怖。”

    納塞有些遲疑的停頓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還有人說,這三十七位神使中,有的是從冥域召喚而來的惡魔,並非人類,凶殘至沒有人性,以殺戮為樂。”

    方邃腦內閃過薩寧深淺難測的面容,他幾乎可以肯定,外表溫和俊偉的薩寧,必是神秘的三十七位神使之一。

    隨後幾人話題轉開,開始談些尋常話題。

    佐伊瞥向沿途旁觀,看什麼都津津有味的方邃,道:“你一看就是偏遠地方來的土著,沒見過什麼場面。”

    方邃苦笑無語,佐伊興致勃勃地接道:“我們幾個商量著,今天晚上帶你去個地方,保管你大漲見識!”

    說完哈哈大笑,又道:“你看,前面那個殿宇群落,就是我們今晚要去的地方。”

    方邃舉目一看,前方人來人往的石質街道對面,背靠水勢奔流的尼羅河岸,果然有一處燈火輝煌的殿宇,佔地頗廣,一眼無盡,有如王侯府邸。

    正門前車馬繁華,皆是些穿著打扮華麗的埃及貴族在其中進出。奇道:“那是什麼地方?”

    納塞等人一起笑道:“那是聖城內的男人們,最想去的地方,你懂了嗎?”

    方邃愣了愣才明白過來,那是一家不論在哪個年代,哪個地方都存在的‘妓院’。

    彷彿知道方邃在想什麼一般,納塞撇嘴道:

    “你可不要以為那是給幾德本(古埃及貨幣計量單位)金銀就能睡女人的地方,裡面的度夜財物,昂貴的我這薪俸頗高的城衛軍士長,也有些承受不起。而且並不是出得起財物,就能在裡面過夜,還需要其中的女子看得上你才可最終留下。”

    方邃聽後暗感好笑,自己遊覽底比斯的第一個去處,竟是座在這等古老年代裡就存在的‘妓寨’。

    方邃撇撇嘴,跟在呼嘯而過,如狼似虎般穿過大街的幾人身後,神色從容的來到妓寨大門前。

    這家底比斯妓寨有個好記的名字,正門上以古埃及象形文字,寫著塔普靈舞之宮,變成中文即是聖城舞姬樓的意思,簡單直白而又引人遐思。

    塔普舞姬樓左右雙柱形的正門前,列隊站著十餘彪形壯漢,各個滿臉橫肉,這足以讓任何想打不良主意的人望而祛步。

    邁過舞姬樓高度過丈的氣派正門,方邃眼前微亮。

    舞姬樓內部的格局清新雅緻,庭院幽深,渾然沒有尋常煙粉之地的俗套。

    在埃及的廣袤沙漠環境下,極少見的各式翠綠植被廣佈庭院內,讓人觀之頓覺舒爽清涼。

    方邃和納塞並排,跟在其他迫不及待走在前方的幾人身後,再穿過一處小型廣場,才得以正式走入舞姬樓主建築大堂內,裡面燈火璀璨,人影接踵,熱鬧到極處。

    方邃和納塞駐足門旁,向內看去。

    迎著門庭的方向,是一座雕柱畫棟的木質檯子,台下引入尼羅河之水,形成涓涓流水的格局,充滿清新濕潤的氣息。

    台上站了一組埃及少女,正在載歌載舞的進行表演,舞姿悠揚,歌聲曼妙。最誘惑的是,每個女子都面遮輕紗,嬌媚的容顏若隱若現,讓人怦然心動。

    堂內處處瀰漫著方邃聞所未聞的奇妙曲樂,四處坐滿了陶醉其中,流連忘返的埃及男子。

    一旁的納塞滿臉自豪道:“感覺如何?”

    方邃正要誇讚兩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充滿驕狂的道:“哪來的蠢材,站在門前擋路!”

    納塞聞言大怒,需知他可是聖城衛軍,地位僅次於法老的內廷衛隊,素來在埃及橫行無忌,便是一般比他們品級高上許多的大臣,也不願惹上他們這樣的聖城衛軍,以免後患無窮。

    此時被人直接開口辱罵,而且是在方邃這新結交的朋友面前,讓納塞感覺大失顏面,心中怒意可想而知。

    納塞滿臉陰鷙的轉過頭,一句喝罵已衝到嘴邊,但看見後方站著的人後,又生生吞了回去,臉上怒意未消,卻強自遏制,拉住方邃退到了一旁。

    納塞低聲道:“這幾人為首的,是穆納薩大人之子潘洛斯,素來驕狂,我們別惹他。他旁邊的男子,是穆納薩大人麾下首席衛士,在聖城內聲名鼎盛,叫做修科,戰力強橫,鮮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走出三五招,聽說他在積極追求坎蒂絲小姐,一旦得手,身份立將大為不同。”

    納塞在耳旁低語的同時,方邃也在打量對方一眾人等,當看到納塞所說的修科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原來是他!

    從後方靠近,責罵方邃二人讓路的,是一支共十餘人組成的小隊伍。

    為首青年,也就是納塞所說,穆納薩之子潘洛斯,生的倒算俊朗,著一身華貴白袍,可惜雙目無神,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兼且滿臉驕狂,看起來就惹人不喜。

    潘洛斯身旁,卓立著一個青年。

    其人身形筆挺,面目冷峻,一雙眼睛如同燦星般閃爍有神,氣度飛揚,穿著一襲緊身白衫,恰如其分的展現出修建的體魄,不但充滿了力感,更彰顯出他過人的男子魅力。

    他單手握著一柄帶鞘闊劍,身形沉穩如山,一派戰力睥睨的強者氣度。

    這青年正是近乎打遍聖城沒有對手的修科,而他也是方邃數日前進入底比斯時,出城迎接穆納薩的人群裡,和坎蒂絲站在一起,曾隔空向方邃投來不友善目光的人。

    方邃心下有些納悶,暗想我和這修科無冤無仇,他平白對我露出敵意,無非是在和坎蒂絲見面後,言語間聽出坎蒂絲對我這外來者頗有幾分好奇,因而激起了他的警覺性,視我為潛在情敵。

    世間竟有如此善嫉之人,真是大出方邃意料,僅僅因為坎蒂絲稍露對其他異性感興趣的態勢,就因而對方邃心存敵意,這等情況,不是修科心理不正常就是他另有目的。

    方邃心中思忖的時候,那叫修科的青年,目光銳利的掃視過來,待看見方邃站在一旁,立時眼芒大亮,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寒意與冷笑。
regn13 發表於 2018-4-29 21:31
第十八章 初試冥力

    當修科向穆納薩之子潘洛斯,貼耳低語數句後。

    潘洛斯收住本要走入舞姬樓內的腳步,轉而向方邃看來,上下審視道:“果然是個黃皮膚的外來者,聽說你是個奴隸,滾過來給我看看。”

    修科目中閃過一絲奸謀得逞的笑意。

    他顯是準備利用潘洛斯,來達到折辱方邃的目的,若方邃進行反抗,則更合修科心意,他將藉機出手,翦除方邃。

    納塞倒是頗講義氣,潘洛斯出言,他也未扔下方邃這初識不久的朋友,雖然面上泛起一絲遲疑,但還是上前一步,為方邃解釋道:

    “洛斯少爺有所不知,方邃他雖是外來人,卻被大祭司看好,已經賜予真徒祭司身份,不再是奴隸了。”

    潘洛斯聞言微愕,再次看向方邃。他父親穆納薩其實提醒過他,不要隨意招惹祭祀院的人,尤其是真徒以上身份的祭司。

    但錯就錯在此時眾目睽睽,納塞說話時,並未刻意收斂聲音,因此周邊往來觀望的人,個個聽聞。

    在潘洛斯想來,若是方邃一報出祭祀院真徒的身份,自己就改變主意,未免弱了自家威風,但穆納薩的話,潘洛斯卻也不敢違背,因此他一時僵在那裡,頗有些進退為難。

    聽到納塞說出方邃成為祭祀院真徒之一,潘洛斯身旁的修科也大感意外,但他目中冷芒微轉,嘿然接口道:“祭祀院真徒?有誰聽過剛來聖城數日就被冊封為真徒的,何況他是個外來者,真是可笑。”

    潘洛斯精神立震,找到藉口般,附和道:“不錯,誰知你是真是假?來人,給我把這外來奴隸抓起來,本人要詳細查問清楚。”

    潘洛斯身畔三五個打扮華貴的青年以及他們的隨從,聞言同在面上露出一絲獰笑,看向方邃的目光,有如注視待宰羔羊,極盡嘲弄。

    這夥人橫行慣了,依仗家中權勢,從來無所畏懼,不知輕重。

    此時見到潘洛斯帶頭,誰都不示弱,當即有人向方邃逼近,真準備將他當場拿下。

    方邃暗忖這可真是無妄之災,轉頭向猶疑不定,頗有些拿不定注意的納塞道:“稍後發生的事情,納塞你不必為難,只需旁觀就好。”

    方邃說的平淡從容,面對向自己逼來,在聖城內惡名卓著的數人,全然不見半點懼色。

    納塞見了也是暗感佩服,咬咬牙正要說話,這時走在最前位置,一個惡形惡狀的潘洛斯隨從,已經探手向方邃抓來。

    就在這隨從動手的一刻,方邃目中冷光乍現,倏地動作,迅如獵豹般撞向對方。

    他這一下衝撞,是採取微微上躍的姿勢,調動全身之力勁猛爆發,當真是勢不可擋,小臂順勢格開對方抓來的手臂,身體沖躍的速度絲毫不減。

    ‘喀嚓!’

    方邃沖躍前送的肩頭,自下而上,悍然撞在對方下顎位置。一聲骨裂的脆響頃刻傳出,下顎這等脆弱位置,被可擔重力的肩頭大力衝擊,後果可想而知。

    那原是滿臉獰色的侍從,被方邃以肩頭撐中下顎後,面容扭曲,口中鮮血噴出,未及真正倒地,已疼得昏死過去。

    ‘啪!’

    方邃身形落地,前撞之勢不止,小臂鞭錘般抽出,又向逼近的一個貴族模樣青年迎面打去。

    這青年竟然有些身手,反應迅捷,側身躲開方邃這一擊,但勢子卻不免慌亂起來,聲色俱厲的喝道:“賤奴隸你敢?”

    ‘蓬!’

    他話音未落,被方邃下方無聲襲出的一腳踢中小腹,當即面色煞白,疼的彎下身軀,半倒半跪在地上,再難說話。

    方邃灑然笑道:“賤奴隸不敢,我敢。”

    若是按照本意,方邃這一腳原是準備踢向對方下陰,但考慮到自己在這個年代立足未穩,若是毫不留手,直接將對方變成埃及太監,事情就再無轉圜,因此臨時收了三分力道,轉而踢向對方小腹。

    縱是如此,那貴族青年仍是疼得幾欲昏去,感覺中像是自己的內臟都係數被這一腳踢碎,心中的驚懼,實非任何筆墨能形容。

    下一刻,方邃墊步上前,又一拳當胸直衝而出,打向逼近自己的最後一人。

    他這一拳發出,嘗試調動新修行的亡靈死書力量,剎那間丹田中黑氣流轉,拳頭似吞欲吐的繚繞上一層淡淡黑霧,氣勢洶湧,懾人至極。

    ‘砰!’

    與方邃對轟一拳的,仍是個隨從模樣青年,其身手不俗,和方邃對碰一拳,單純在力量上,並未落入明顯下風。

    但一擊結束後,這隨從面上立即泛起驚恐神色,感應到拳頭失去知覺。

    他收拳一看,頓時驚恐不已,駭然慘叫起來,卻是他和方邃對撞的拳頭上,居然被附著上一層黑氣。拳頭在黑氣侵襲下,快速枯萎,竟而變成了皮包骨頭的木乃伊模樣。

    這隻手就像是個已經死去了很久的屍骸的手。

    如此懾人的一幕,讓周邊不少駐足圍觀者都驚呼出聲。

    這一切敘述起來頗為繁瑣,實則方邃這幾下動如脫兔,在極短時間內,先後擊倒向自己逼近的三人,展現出霹靂般懾人的打擊手段。

    方邃的連串動作,並不花哨,卻淋漓盡致的展現出狠辣與高效,以及他本人準確把握時機,搶攻出手的果斷。

    然則,就在方邃接連擊倒三名對手,眾人驚呼的一刻,異變突起。

    忽有一道破空劍芒,如電之速的斬向方邃。正是修科這名滿聖城的強大劍手,終告出手。

    同一刻,自舞姬樓大門外傳來一聲‘住手’的沉喝,但已遲了半拍,修科手中劍芒如似飛電裂空,攜滿殺機的襲至方邃頭頂。

    這是生死轉瞬的危機關頭。

    方邃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無念無想,雙目深處有淡金光色隱隱流轉,幫助他看清了這絢爛刺目的一劍的運行軌跡。

    ‘啪!’

    不可思議般,方邃在最後關頭,神乎其技的橫掌拍在劍脊側面,將這一式似如開天霹靂的必殺之劍,震的失去準頭,同時側身躲避,以毫釐之差成功避過殺身之禍,當真是險極。

    ‘鏘!’

    許是聽出門外喝止住手的聲音主人是誰,修科一劍不成,再不出手,但雙目殺機不減,鷹隼般銳利的盯著方邃,輕哂道:“我這一劍只使出五分力,不知全力而為時,方邃你還能否躲過?”

    不待方邃回應,舞姬樓外走進一個俊俏無比的青年,正是先前喝止住手的人。

    這青年走近後看向潘洛斯道:“你又在持強凌弱,我要告訴父親,重重罰你。”

    潘洛斯滿面厲色的盯著方邃,衝口道:“我的事你少管。這該死的黃種奴隸,敢在我面前動手,定要好生教訓他。”

    俊俏青年半點不懼潘洛斯的威勢,笑吟吟道:“呵!誰說他是奴隸,你不見他先前催動的黑氣嗎?那是貨真價實,祭祀院之人專屬的冥力,怎麼可能是奴隸能掌握的?”

    潘洛斯神情微變,厲色稍減,顯是確定方邃祭祀院真徒的身份後,心中不無顧忌,但仍然狡辯道:

    “我先前要拿他時,他並未顯出死亡冥力,我怎知他真是祭祀院的人?既然他身份不假,今日的事情就暫且罷了。哼!”

    方邃這時才擺脫修科逼人的壓力,轉頭看向走進來的俊俏公子,心中恍然道:“原來是坎蒂絲化裝成男子模樣,這潘洛斯應該是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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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添個綵頭

    “蒂絲你是偷跟在我們後邊,一直到舞姬樓?”潘洛斯不悅地看向坎蒂絲,出言問道。

    坎蒂絲簇起好看的秀眉,不屑道:“誰有空跟著你們,我只是見你們經常來這舞姬樓,心生好奇,想到這裡玩玩而已。”

    她說話時眸神流轉,左右顧盼,表情似嗔非嗔。在場眾多男子在她妙目掃視下,都不覺泛起自慚形穢之感,下意識挪開目光,不敢與她對視。

    正在對坎蒂絲展開熱烈追求的修科,開口解釋道:

    “蒂絲你莫要誤會,我來這舞姬樓非是貪圖女色,只是不放心大兄的安全,前來護佑而已。你應該知道,見過你之後,我怎麼還可能對其他女子動心。”

    修科這番話說的意態誠懇,其中更隱有坎蒂絲豔冠天下群芳的含義,配合上他俊偉的面容,充滿男性魅力的嗓音,實有打動任何女性的本錢。

    坎蒂絲聽後,靈動傳神的眸子裡,果然有一絲喜色轉逝,笑盈盈道:“算你了!”

    旁觀不語的方邃心下暗嘆一聲,這修科確是對女性很有辦法,從坎蒂絲的神色表現上看,她對修科雖未至情根深種的程度,但頗有好感是一定的了。

    方邃搖搖頭,暗感可惜。

    這倒不是說他對坎蒂絲生出好逑之心,而是覺得修科雖然生的面貌俊偉,劍術驚人,但心術不正,若有女子對他傾心,定非良配。

    修科此人內心險詐,卻又極善隱藏,將自己不光彩的一面,在坎蒂絲面前收斂的很好。

    就像剛才他突然出手攻擊方邃,但一聽到坎蒂絲的嬌喝,立即收手。

    表面上看,修科出手攻襲方邃,倒像是他為了救援同伴情急下所為,任何人也說不出一句指責他的言語。

    實際上若非坎蒂絲到來,方邃可以斷定,先前修科不會輕易罷休,必將展開連綿殺勢,務求擊敗擊傷他方邃才會停手。

    這時坎蒂絲黑髮飛揚,轉而看向方邃,喜滋滋的讚道:“你真了不起呢!才數日不見,就修行出死亡冥力,這等修行速度可是少見。”

    又看向被方邃以冥力擊倒在地,已經昏死過去的隨從,打量後驚異道:

    “呵!你的冥力很特別,竟能侵蝕人的血肉?這等詭異攻擊力,以往只在幾位主祭司身上看過類似威能,但好像也和你的能力有些差別的樣子。”

    坎蒂絲對方邃露出欣然讚賞之意,令一側的修科眼內厲色連閃。

    他也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一隻手被腐蝕的有如木乃伊般乾癟的隨從,皺了皺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坎蒂絲的話,讓方邃自己也吃了一驚。原來亡靈死書的黑闇冥力,並非都具備腐蝕血肉的能力,如此一來,可有些過於惹人注目了。

    想起大祭司高深莫測的面容,方邃心頭微緊,不動聲色的對坎蒂絲道:

    “祭祀院的亡靈死書,每個人所得所見都不同,我修行的冥力為何出現這等變化,自己也不知原因,要叫蒂絲小姐失望了。”

    方邃話落,轉向早先爭搶著進入舞姬樓內,此時聽到動靜,又從樓內重新出來,聚在納塞身後的佐伊等人道:“既然這裡的事情結束,我們繼續去樓內看看。”

    一眾人互視一眼,默默點頭,正準備踏足舞姬樓。

    突然聽見潘洛斯陰冷驕狂的聲音,阻止道:“慢著,今日的舞姬樓,沒經過我同意,連一條狗也不得入內。”

    納塞等人愕了一愕,面上同時泛起屈辱神色。佐伊年少氣盛,滿臉通紅的道:“這舞姬樓明明在正常納客,別人都可以進入,我們為什麼不能進。”

    潘洛斯一夥人人面現冷笑,同聲哂道:“黑摩你給我出來。”

    人群中聞聲走出一個早就躲在一側旁觀了許久,眉目精明,但有些市儈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一身裝扮頗為華麗,面上掛著幾分皮笑肉不笑的神色,指上帶了數個金芒閃閃的飾品。他原本生的並不矮,但慣性的腰脊微彎,因此顯得矮小了不少。

    整個這些特質綜合在一起,使得這男子一出現,方邃就知道,此人必是善於見風使舵,利益至上的典型。

    這人正是黑摩,也是這聖城舞姬樓的老闆。

    他被潘洛斯一夥指名叫出來,不用吩咐已明白潘洛斯的意思,快步走至納塞等人眼前,道:

    “眼前情況納大人親眼所見,請不要難為小人。嘿嘿,這個·····這個·······本樓今晚確是被洛斯少爺出重金包下,由他說了算,誰進誰出,一任洛斯少爺決定。”

    他說話時面向納塞等人,滿臉坦誠,還對方邃做出個無奈的眼神。

    幾句話說的照顧周全,儘可能的不得罪人,確有幾分精明商人的圓滑手段。

    潘洛斯方面響起連聲哄笑,人人趾高氣昂。

    先前他們被方邃折了面子,損傷慘重。這時幾人利用黑摩,禁止方邃等人進入舞姬樓,都感到自己一方重新佔據上風,故而各個面帶得色。

    方邃對這些二世祖的笑聲,並不放在心上,轉頭對潘洛斯笑道:

    “既然這裡你說了算,我們走就是,不過我這幾日空閒頗多,明日後日都來,洛斯少爺若是不想我們進去,需要日日對這裡嚴加看守,出重金包下才好?”

    言罷不理面色微變,怒哼一聲的潘洛斯,轉而看向黑摩,悠然道:

    “黑摩你如此會做生意,就祝你的舞姬樓生意興隆!咱們來日方長,有機會好生親近親近!”

    方邃這幾句話說得不溫不火,充滿譏諷意味,令黑摩面色微變,連道:“一定一定!”

    他口中連聲答應,目內卻有一絲怒意與輕蔑轉逝,恰被眯起眼睛,緊緊盯著他的方邃看見,暗忖道:“這黑摩原來心有所持,不怕我這祭祀院真徒身份的祭司,看來這舞姬樓是另有後台。”

    方邃再沒興趣多待,回身往外走去,納塞等人也與他一同離開。

    就在方邃一行走至舞姬樓大門,即將出去的時候,修科忽然隔空喊道:“我看方祭司你所發冥力與眾不同,威力莫大,一時手癢難耐,想和方祭司好生較量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隨同方邃向外走的納塞等人同時吃了一驚,人人猛打眼色,讓方邃拒絕這場比試。

    需知修科可是聲名顯赫的無敵劍手,歷經戰鬥無數,至今未曾一敗。

    現時又得到穆納薩庇護,更是無人能制,其人素來辣手無情,與他動手,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與久負盛名的修科相比,才踏入修行之門的方邃,注定負面居多,因此納塞等人認定方邃不是他對手,頻使眼色,讓他拒絕修科不安好心的挑戰。

    方邃在門旁定住腳步,卻未回頭,似乎處在思索之中。

    修科目芒灼灼,雄渾的聲音再起,輕佻道:

    “我知道方祭司今晚連戰三位‘高手’,必然已經非常疲累。你放心,我不是要你立即與我動手,咱們可以定在十數日後,屆時有一場穆納薩大人舉辦的盛宴,我們藉機一決雌雄,正可讓人看清楚方祭司的驚人本領,如何?”

    修科說話時蓄意強調高手二字,充滿諷刺意味,顯是在暗諷方邃只配和隨從之流動手,卻不敢應承他的挑戰。

    一側的潘洛斯等人更是恥笑連聲。

    在這等形式下,若是方邃選擇迴避修科的邀戰,那在這異常重視個人勇武的年代,將再難抬起頭來做人。

    四周忽然響起眾多旁觀者喝彩叫好的聲音,卻是修科說話的時候,蓄意外放氣勢,意態豪雄,手中闊劍發出陣陣輕吟,如有靈性,配上他俊偉的面容,筆挺的身姿,確是令人動容。

    便是在側旁觀不語的坎蒂絲,俏臉上也閃過一絲傾倒的神色,可見修科魅力之大,實在非同小可。

    修科話落,靜立未動的方邃,再次邁步向門外走去。

    眾人立時噓聲四起,認為方邃不敢應戰,急於離開此處,黑摩和潘洛斯等人更是轟然大笑。

    就在群情喧鬧之際,方邃平靜的聲音,蘊含著異樣的穿透力,悠然響起道:

    “修科你既然有此興致,方某怎會不從,我們就定在穆納薩大人舉辦的晚宴上一分勝負,但若是普通比試,實在讓人乏味,不若我們加些綵頭好了,就以失敗者需要立即滾出聖城,又或自絕當場為賭注如何?”

    全場驀地寂靜下來。

    這人是漠視生死,還是腦袋有問題。

    主動邀戰的修科,也露出個大感意外的表情,哪想到方邃沉狠至此,竟是要決生死。

    其實修科在得知方邃祭祀院真徒的身份後,已經放棄了當眾格殺方邃的意圖,想不到峰迴路轉,這時反是方邃主動提出敗者自絕的要求。

    修科當真是正中下懷,大笑應道:“難得方祭司有此膽量,修科自是欣然奉陪。希望你戰敗的一刻,不會後悔今日決定。”

    “彼此彼此!”方邃腳下不停,始終不曾回頭的身形,無聲沒入舞姬樓外的黑暗裡,納塞等人依次跟隨。

    注視方邃遠去的身影,坎蒂絲柔潤的嘴唇,彎出輕盈靈動的弧度。這外來男子身上,有種漠視生死,昂然不屈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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