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我的鄰居是皇帝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成)

 
mk2258 2018-4-1 19:45: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2 211849
mk2258 發表於 2018-8-1 15:28
第168章冠軍侯的錦囊





    儲君,到了這時候,還捨不得儲君!

    父皇,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兒子?

    李弘冀赤著腳,在中軍帳發瘋似的走來走去,一絲不苟的衣衫散亂了,乾淨白嫩的腳底沾滿了泥土,再加上披頭散發,讓任何人看,都不敢相信,他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弘冀太子!

    日積月累的不滿,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既然別人不給,那就自取!

    以我李弘冀的才能,無人能及,龍椅除了我,沒有人能坐!朝堂上下,根本沒人是自己的對手。

    唯一的絆腳石就是大周,儘管李弘冀狂妄,但是他也清楚,大周上下,鐵板一塊。

    郭威寬宏大度,任人唯賢。

    說來諷刺,郭威能為了江山社稷,毫不猶豫把儲君位置給了義子柴榮,相比之下,他是李璟的親兒子,居然拿不到儲位,人和人相比,差距怎麼就那麼大捏!

    更讓李弘冀抓狂的還有那個冠軍侯葉華!

    這小子比自己還年輕許多,卻彷彿橫空出世,所向睥睨。無論是打仗,還是用計,都陰險可怕。

    葉華的驕兵之計已經起了作用,李弘冀當時就頓兵半日,想要看李景達的笑話,只是有細作密報消息,李弘冀才慌忙揮軍攻打楚州。

    驕傲的李弘冀自認他輸了葉華半招。

    除了這對厲害的君臣之外,還有那麼多的文臣武將,大周人才濟濟,非比尋常。如果他們鐵了心插一腳,想要奪取皇位,那是困難重重……李弘冀在帳篷裡思索了一夜,他只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議和!

    唯有議和,讓後周罷兵,他才能從容奪權。

    這個念頭冒出來,就像是野草瘋長,再也沒法清除。

    一定要議和,議和,必須議和!

    李弘冀思索之後,立刻提筆,寫了一封文采飛揚的奏摺。

    在奏摺當中,李弘冀極力渲染,說他處境如何艱難,軍械糧草不濟,兵無鬥志,將無戰心,大周人馬氣勢洶洶,從中原不斷調集民夫糧餉,勢必要奪取江南。

    身為大唐皇子,他理應為了江山社稷,流乾最後一滴血。

    只是請父皇能念及祖宗基業,萬千生靈,是否暫時求和息兵,等養精蓄銳之後,再和大周決戰。

    他還建議,讓大唐向契丹稱臣,送一批豐厚的禮品,換取契丹出兵,這樣一來,就能牽扯住大周的精力。

    總而言之,這是一封情真意切的奏疏,充滿了憂國憂民,處處都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

    李璟接到之後,反复看了幾遍,忍不住欣喜道:“皇兒果然長大了,不再是一勇之夫,好,太好了!就按照皇兒所說的辦!”

    李璟想了想,依舊讓翰林學士徐鉉去求見郭威,商量議和事宜。

    徐鉉接到旨意之後,他反复看了三遍,簡直不敢置信!

    志在中原,一心要掃清**的大皇子,怎麼會如何怯懦?

    向大周求和,向契丹稱臣?

    這,這是大唐未來皇帝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我們輔佐大唐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統一天下,做個名垂青史的賢臣……打敗仗不可怕,漢王劉邦還幾次敗給項羽呢!

    江南富庶,人丁眾多,只要給一點時間,就能恢復元氣。

    可問題是,心氣沒了,志向也沒了,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殿下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徐鉉有些遲疑,可韓熙載卻洞若觀火,他聽說之後,愕然半晌,哀嘆了一句:“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然後就閉上了嘴巴,再也不開口了。

    許多人見大殿下受到陛下賞識,韓熙載又力荐李弘冀,替他說了關鍵的話,就把韓熙載當成了李弘冀的心腹,百般巴結。

    可韓熙載一律不見,甚至乾脆來個閉門謝客,稱病不出。

    南唐朝廷,波譎雲詭,徐鉉就在這種情況之下,來到了楚州,求見郭威。

    負責的官吏把他帶到了城中館驛休息,然後就沒了消息。

    每天都有人來送飲水和食物,四周全都是大周的士兵把守,徐鉉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罪犯,完全失去了自由。

    士可殺不可辱,大周簡直沒有半點禮數可言。

    上次去開封就遇到了一堆瘋子,這次攜著大勝之威,保證更加過分,徐鉉是有準備的,只是不管如何,也不能不見人啊?

    “先熬著吧,反正著急的是他不是我們!”

    葉華很無賴道。

    自從李弘冀退兵,楚州轉危為安之後,郭威就把這里當成了進軍東南的橋頭堡。

    從運河源源不斷,輸送物資,有修築城池用的水泥,有冠軍坊的陌刀和馬刀,甚至還有來自西北的軍馬和馱馬。

    把城池加高加厚,增加甕城,在四周設立糧倉。

    有了水泥,大周就走向了基建狂魔之路。

    把城牆一口氣加高到3丈5,在上面設置女牆,垛口,增加城樓,安排床子弩……一切的努力,都是讓楚州變成真正的固若金湯。

    水泥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夠防潮。

    用水泥建造的糧倉,能夠儲存好幾年而不會變質,最重要的是價格低廉,可以大規模推廣。

    光是在楚州城內,就建了八處屯糧倉庫。

    有了糧食,還要有飲水,又下令挖掘水井,每一個坊市都要保證三口水井……打造一座軍事要塞,不是小工程,即便有水泥這件利器,也需要花費半年以上,支出百萬貫。

    面對巨額的開銷,難得政事堂沒有意見,反而是積極支持,甚至還詢問,如果不夠,可以追加!

    以三萬破十萬,光是軍費開支,糧草民夫就省了一大塊,吝嗇的相公們不介意在別的地方補償一些。

    而且把楚州經營好,等於給日後進軍江南節省精力,怎麼算都不虧,所以每個人都欣欣然大開綠燈。

    葉華很喜歡楚州的感覺,不過他很快就要回京城了。

    當然,到了京城,他也閒不下來,還有冠軍作坊要擴建,他的藍圖都設計好了,那會是一個比楚州還要堅固一百倍的龐大建築群。

    想到了即將回家,葉華就忍不住想起了那句詩: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雖然沒有經歷百戰,也沒有十年那麼漫長,但是葉華確實體會到了什麼是生離死別,他的驃騎衛損失不小,其他人馬的損失同樣很大。

    而相比之下,付出了最慘重犧牲的則是留守楚州的楊業!

    他再一次受傷了,還躺在病房裡。

    葉華不得不硬著頭皮,去給他檢查傷勢。

    “楊兄,那個你臉上的傷口還好,只差一點就傷到了眼睛,不過就是你這張臉算是毀了。好在你娶了媳婦,嫂子不會在意吧?”

    楊業擠出一個笑容,艱難點頭,語氣中難得帶著溫柔。

    “她不會那麼膚淺的,我信心十足!”

    “那就好,那就好!”

    葉華又道:“陛下準備把歸義軍編入禁軍序列,從此享受和驃騎衛同樣的待遇,如何?”

    楊業連忙口稱拜謝天恩。

    “這都是你們應得的,是弟兄們拿命拼出來的!”葉華髮自肺腑道。

    沒錯,楊業以3000人馬,對抗南唐水陸三萬多大軍。

    前後鏖戰近5天,一共有1200多名士兵陣亡,還有一千多人受傷,換句話說,能夠完好無損的,幾乎沒有!

    過去有人還不服楊業。

    覺得他不過是麟州來的土包子,沒什麼了不起,可是當他們進入楚州的那一剎那,全都心服口服,五體投地。

    軍中敬英雄好漢,楊業靠著自己的戰績,讓所有人閉嘴!

    “冠軍侯,我能撐下來,還多虧了侯爺的錦囊妙計。”楊業憨厚道:“侯爺的信可是起了定海神針的作用,我現在行動不便,信就放在衣服裡,侯爺請自取。”

    “信?”

    葉華終於想起來,他倒是給楊業留了一封信,只是那封信和打仗沒什麼關係啊?葉華懵了,他發現信封的火漆還在,根本沒打開,又怎麼能幫到楊業?

    “楊兄,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用的這封信嗎?”葉華百思不解。
mk2258 發表於 2018-8-1 15:28
第169章兩隻狐狸的雙簧





    提到了這封信,楊業很興奮,他告訴葉華,每當戰鬥到最困難的時候,他就會告訴手下士兵,冠軍侯的書信在,能拯救大家的錦囊妙計就在裡面。

    冠軍侯說了,要到最緊要的關頭,才能看信中的內容。

    陛下大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冒然把救命的絕招用了,以後該怎麼辦?

    大家還能不能堅持一下,實在撐不住,再把密信打開……士兵們思索著,既然是救命的絕招,當然要最後關頭用。

    反正還能堅持,何必浪費了。

    至於絕招管不管用,大傢伙從來沒有懷疑過。

    畢竟楊業的部下,有太多都是從麟州來的,他們已經把冠軍侯當成了姜子牙諸葛亮一般的人物,神機妙算,無所不能。

    侯爺留下的辦法,一定能行!

    一天,一天,他們足足堅持了5天的時間!

    血水染紅了城頭,屍體堆滿了壕溝。三千將士,折損大半,楊業身受重傷,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楊業咧嘴苦笑,他顫抖著手,抓起密信,要在大家的面前撕開……可就在此時,南唐兵退了,大周人馬回援,楚州轉危為安,大家死裡逃生。

    楊業昏了過去,大夫給他治傷,卻發現他的手攥得緊緊的,無論如何,也掰不開。

    如今書信終於回到了葉華的手裡。

    葉華仔細看了看,然後突然低聲道:“楊兄,你,你是不是偷偷看過了?”

    楊業吸了口氣,臉上的肉抽動兩下,很不自然,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茫然道:“侯爺,末將的確看了……以侯爺的才智,尚且想不到起死回生的妙法嗎?”

    葉華點了點頭,“人力有限,可也人定勝天!葉華沒有神機妙算,創造不了奇蹟,但是,但是……楊兄你做到了,你和三千將士做到了!”

    楊業很動容,的確,他們做到了,面對十倍於己的強兵,他們奮死力戰,寧可鮮血流乾,半步不退,他們死傷慘重,幾乎全軍覆沒!

    可最終他們贏了,世上沒有神仙,可只要大家把心勁放在一起,擰成一股繩,就能做到神仙也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楊業落寞了。

    “我,我想殺回麟州,重新回到老家。那些跟著我的族人,恐怕沒有多少能看到了,他們會戰死,會病死,會受傷,會殘疾……”楊業的喉嚨彷彿被堵上了,他說不下去。

    沉默,可怕的沉默。

    楊業的眼角流下了淚水,“我,我要殺回去,死再多的人,也值得!”他抬起頭,看著葉華,有些像學生望著老師,渴望得到答案。

    “侯爺,對嗎?”

    葉華同樣很不好受,他頓了頓,“楊兄,我不知道怎麼才算死的有價值。我只能說,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用千萬條生命,去光復燕雲。哪怕屍積如山,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因為失去了燕雲的庇護,蠻夷的鐵騎隨時可能踐踏中原,那時候死的就不只是千萬人了,或許幾千萬都不止!”

    “歷代的史學家,對漢武帝窮兵黷武,多有批評,殊不知沒有武帝的斷然反擊,沒有幾十年的持續戰爭,沒有千百萬人的犧牲,華夏道統或許早就淪喪了!那些人都是受益於武帝的雄才大略,卻反過頭痛罵武帝,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他們才是一群可憐的寄生蟲!”

    為了實現偉大的目標,犧牲永遠是不可避免的,目標越偉大,犧牲就越多……就像是煉鐵的高爐,想要出更多的好鐵,就要投入更多的原料,耗費更多的心血,這是沒法改變的規律……楊業努力去理解,可他終究沒有一副鐵石心腸。

    不止是他,就連葉華也沒有,所以他眼前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當好冠軍侯上面,稚嫩的肩膀,還扛不起更多的責任。

    從楊業的病房出來,葉華把那一封密信燒掉了,除了他和楊業之外,沒有人知道上面真的寫了什麼……軍中還在流傳冠軍侯算無遺策的段子,甚至有越來越神奇的趨勢。

    葉華的字典裡,已經不存在羞愧兩個字了。

    他只要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比如眼下,徐鉉跑來和談,郭威和魏仁浦商量之後,就把光榮的任務交給了葉華。

    “那個徐鉉能言善辯,老夫可沒本事招架,所以還請冠軍侯出馬,老夫提前恭祝冠軍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葉華狠狠鄙視了魏仁浦一番。

    你老傢伙有什麼說不過的,南唐都成了敗軍之將,徐鉉的嘴再厲害,不過是死鴨子嘴硬,還能怎麼樣?

    純粹是不想幹臟活!

    你不想,老子就逼著你去幹!

    葉華二話沒說,直接去找了徐鉉。

    老徐被晾了好些日子,終於有人來了,哪怕來的是蠻不講理的葉華,他也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老朽見過冠軍侯!”

    葉華沒搭理他,直接繞過他,找了個位置,一屁股坐下。

    徐鉉略顯尷尬,賠笑了兩聲。

    “自從上次見識了侯爺的酒量,老朽也學著多喝一些,這次老朽捨命陪君子,侯爺喝多少,老朽就喝多少!絕不皺眉頭!”

    想喝酒?

    還捨命陪君子?

    對不起了,沒興趣!

    葉華翹著二郎腿,笑呵呵道:“我聽說徐學士博聞強記,過目不忘,是江南第一才子?”

    徐鉉謙遜一笑,“侯爺過譽了,江南人傑地靈,的確有許多才子,老朽算不上什麼的!”

    啪!

    葉華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翻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完美上演了變臉大戲。

    “你算不上什麼,還把你派過來?是不是李璟瞧不起大周?”

    面對這麼蠻不講理的質問,徐鉉瞠目結舌,老夫不過是謙虛一下,給國家掙點面子,你小子會聽不懂嗎?

    你這是存心找彆扭!

    葉華心裡冷笑,沒錯,就是要找彆扭!

    “徐學士,我上次提過六條,你應該還記得,要想和談,就以那六條談,少一條都不成!”葉華說完,一甩袖子,轉身就走,根本不給徐鉉討價還價的空間。

    徐鉉是傻眼了,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山大王,這可怎麼辦啊?

    葉華的那六條,實在是太過蠻橫無理,徐鉉還記得清清楚楚。

    第一條就是去帝號,向大周稱臣,光是這一項,就讓南唐無法接受。他們立國比大周還早,而且以大唐正統延續自居,如何能去帝號,俯首稱臣?

    不行,絕對不行!

    至於第二條,是割讓江北土地,這就更不行了,誰不想國家越來越壯大,哪能把土地讓出去?

    還有什麼賠款啊,派駐欽差,裁減兵馬,甚至讓六皇子充當優伶!

    欺人太甚!

    一條都不能答應!

    可不答應又能怎麼辦?

    繼續打下去嗎?就連最能打的大殿下都退縮了,其他人能比大殿下還強?打又打不了,和又沒法和!

    徐鉉這麼大的才子,一夜之間,滿嘴都是水泡,嘴唇像是癩蛤蟆皮似的,恐怖而又可憐。

    “唉,真是造孽啊!”

    魏仁浦親自來看望,還給徐鉉帶來了去火的藥。

    徐鉉望著黑乎乎的藥湯,一點喝的心思都沒有。

    “魏相公,你要是有砒霜,給我一瓶,我,我不活著了!”

    魏仁浦連忙勸說,“徐學士是江南名士,天下皆知,不給別人面子,怎麼能不給徐學士的面子!萬事好說,好說!”

    徐鉉翻了翻眼皮,“當真?”

    “真的!”魏仁浦咽了一口吐沫,認真回答道。

    “要不要去帝號?”

    “可以不必,我們以南北朝相稱!”

    聽完這話,徐鉉彷彿被打了一針強心劑。

    “那割地呢?”

    “這個嗎……朝廷的意思是有我大周將士鮮血的地方,是決計不能退讓的!”

    徐鉉想了想,也就是說,海州,楚州,鹽城這些地方要讓出去,而其他的地方,依舊是大唐所有。

    貌似也可以接受。

    “那別的呢?”

    “這個……關鍵的地方大周讓了,你們也該讓一點,有來有往,才好談生意。”

    “請問魏相公,要讓什麼?”

    “漕糧!”魏仁浦乾脆道:“每年江南要提供300萬石漕糧,要恢復疏通運河,准許商人往來,還有,要進貢100萬匹絹,5萬兩黃金,50萬兩白銀——這是大周的底限,如何?”

    徐鉉臉色凝重,他來的時候,李璟交代過了,可以讓一些錢糧,但是不能超過100萬,畢竟南唐的家底兒也不富裕。

    面對魏仁浦的獅子大開口,徐鉉很為難。

    “魏相公,天子有愛民之心,不管南北,皆是炎黃後裔,如此盤剝敲詐,形同敲骨吸髓,只會傷了江南民心,把大周當成蠻夷一般,此事恐怕不是聖天子樂見的吧?”

    魏仁浦認真思索了半晌,“那個徐學士,老夫再去跟陛下商談。看看能不能減少一二?”

    “那就拜託了!”

    徐鉉送魏仁浦出館驛,哪知道剛出來門,就有一群士兵從遠處衝了過來,他們破口大罵!老子辛辛苦苦打敗了南唐,姓魏的跑去和談,簡直丟了大周的人!

    “無恥老匹夫,去死吧!”

    士兵越罵越生氣,有人揮手,將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狠狠摔在了魏仁浦的臉上,把五官都糊住了,別提多狼狽!
mk2258 發表於 2018-8-1 15:28
第170章芝麻醬和紅糖





    魏相公被不明物體襲擊,堂堂宰相重臣,被一夥亂兵給打了,豈是尋常!

    那些士兵嚇得一哄而散,魏仁浦的隨從保護著他,狼狽回了住處。手下人趕緊準備清水,給魏仁浦洗漱,還有人急吼吼去請大夫,替魏相公檢查身體,生怕他受了什麼傷。

    老魏懶洋洋擺手,“算了,這點東西賞你們了!”

    魏仁浦用手把臉上的東西刮下來,放在茶盤裡,示意幾個隨從吃了。

    這幾個人都嚇傻了,黑乎乎,黏糊糊,那麼噁心的玩意能吃嗎?

    魏相公啊,你不是被氣瘋了吧?

    見他們都不肯動手,老魏自己抓起一塊,扔到嘴裡,嚐了嘗。

    太甜!

    放這麼多紅糖幹什麼?

    不知道上了年紀的人不能吃糖嗎?

    下面人見魏相公吃的高興,出於好奇,湊到了近前,用手指沾了沾,送到嘴裡,瞬間一股甜香在嘴裡融化開!

    他們感動要哭了,簡直比過年時候吃的灶糖還甜呢!

    這是什麼做的啊?

    第一個嘗試了螃蟹的小子伸手就抓,不停往嘴裡塞,剩下的幾個也湊過來,見的確能吃,忍不住大口吞嚥,一個個腮幫子鼓得和倉鼠似的。

    等到連盤子都舔乾淨了,他們又注意到了魏仁浦的臉上,貌似還剩下一點,這幾個傢伙居然伸手去抓!

    老魏氣得拍桌子。

    “混賬東西,蹬鼻子上臉!還不准備洗澡水去!”

    下人這才扭頭往外跑,可嘴裡還都是甜蜜的好味道。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人扔魏相公,我們可不能錯過!

    對了,魏相公的袍子上面好像還有,一會兒去找找,刮下來,藏起來,等沒人的時候吃!

    要說是什麼好東西啊,讓他們如此回味?

    就是一點芝麻醬,和了紅糖和蜂蜜,粘稠稀乎,摔在臉上,和便便的效果差不多。而外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比如那幾個襲擊魏仁浦的士兵就被抓起來,塞進了大牢,準備治罪。

    一幫極力反對議和的將領,包括冠軍侯葉華都被郭威叫去,臭罵了一頓。魏相公一連三日,稱病不出。

    最後還是郭威親自去探望,魏仁浦才勉強出來視事。

    他第一項要求,就是授予全權,讓他當欽差,擔負和南唐議和大臣,在哪裡摔倒,就在那裡爬起。

    魏仁浦來了軸勁兒,郭威當然不會拒絕,皇帝陛下甚至放出風聲,魏相公忠心耿耿,他都是為了朝廷好,誰敢給魏相公添亂,立刻治罪。

    壓制住了驕兵悍將,魏仁浦抽空讓人把徐鉉叫過來。

    當天遇襲的時候,徐鉉站在館驛的門裡,不能出來,距離魏仁浦還有兩三丈,加上他讀書讀壞了眼睛,根本看不清。

    還以為魏仁浦挨了便便呢!

    徐鉉忍不住咋舌,都是大周驕兵悍將,真是名不虛傳!

    “魏相公受委屈了,老朽代表江南百姓,拜謝先生高義!”說著,徐鉉恭恭敬敬,給魏仁浦一拜再拜,恭敬無以復加。

    魏仁浦嘆口氣,“徐學士,讓你見笑了。”老魏把臉色一沉,“陛下降旨,讓本相負責議和,我們還是盡快敲定條件,不然又有人要鬧事了。”

    徐鉉五官抽搐,彷彿一個狗不理包子,張了半天嘴,“談,談吧!”

    ……

    三天光景,魏仁浦和徐鉉確定了雙方和議。

    南唐割讓楚州、海州、泰州給大周,大周承諾,在三地的駐軍不會超過一萬人。

    南唐賠償大周軍費100萬兩白銀,絹帛100萬匹。

    南唐出動民夫,貫通大運河,由雙方共同派出官員,管理貿易事宜。大周在楚州設立市舶司,專門負責和江南的貿易,雙方准許商人自由往來,不得阻撓商貨通行……林林總總,魏仁浦和徐鉉訂立了11條和議。

    “徐學士,這11條,是老夫拼著命答應的,還指不定有多少人罵我呢!尤其是冠軍侯葉華,他肯定要找我的麻煩……總而言之,老夫希望你們盡快答應,如果再拖延下去,兵連禍結,無休無止,可不是百姓之福!”

    魏仁浦說完,唉聲嘆氣,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弓著背,整個人顯得老了許多,讓人著實心疼。

    徐鉉看著魏仁浦,又看了看和議文本……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是該感謝老魏盡心竭力,還是該怨恨大周下手凶狠?

    不明白,不明白啊!

    徐鉉帶著一肚子問號回江南復命。

    而魏仁浦呢,他從徐鉉那裡回來,一路上大家就發現魏相公的腰板越來越直,胸膛挺得越來越高,臉上的愁云不翼而飛,神采飛揚好像娶了新媳婦,馬上要當新郎官,臉上的笑紋都咧開了。

    最後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傢伙都以為魏仁浦是發了什麼神經,好容易回到了住處,葉華笑容可掬,等在書房。他笑瞇瞇躬身站起,“魏相公老當益壯,一個頂倆,旗開得勝,了不起啊!”

    魏仁浦見到誰都有笑容,唯獨見到了葉華,就吹鬍子瞪眼起來。

    你小子太不厚道了,本來老夫是讓你去做惡人,可是你倒好,和徐鉉鬧翻了,把鍋扔給了老夫,讓老夫去挨罵挨打,你小子,太不尊老愛幼了!

    葉華賞給魏仁浦一個大大的白眼,你個老貨,一肚子壞心眼,我要是被你牽著鼻子走,還不被賣了?

    “魏相公,其實我是為了你好!”

    見老魏無動於衷,葉華繼續道:“你想啊,眼下你是鴿派的代表,以後南唐想辦什麼事情,都會走魏相公的門路,到時候送錢的,送寶貝的,送美女的,你魏相公要什麼有什麼,多好的日子!”

    “我要那些東西幹什麼?”老魏啪啪拍桌子,都要把桌子拍散了,指著葉華的鼻子,“現在軍中都說魏仁浦是個軟骨頭,是個廢物,好容易打出來的戰果,讓老夫全都給毀了,有老夫這樣的奸賊,將士們還賣力打仗幹什麼?你瞧瞧,你瞧瞧啊,他們把老夫說成什麼了?”

    葉華挺高興的,你老貨就活該挨罵!

    “那個魏相公,你是文官,文武殊途,你怕什麼挨罵啊!陛下知道你,我也知道,你放心吧,暫時忍辱負重。等咱們把運河經營好了,每年千百萬貫往國庫送,到時候你魏相公絕對能超過范質和王溥,政事堂的那顆大印,遲早要歸你執掌,就算是補償吧!”

    魏相公不貪財,不好色,工於心計,一肚子壞主意,是頂難對付的人。不過他也有把柄,那就是政事堂的排名。

    明明是定策之臣,天子謀主,僅僅因為資歷淺薄,沒有考過進士,也沒有在朝中當過大官,更不熟悉典章制度,就被放在了三相的位置上。

    魏仁浦是真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范質長於法令,王溥精於文學,這兩位制定了一連串的規定,讓大周迅速走上正軌。

    就連三司使李谷都善於理財,被郭威當成了左膀右臂。

    你魏仁浦會什麼?只是會陰謀詭計而已,你這套打天下有用,但是治天下啊,還是要看我們的!

    魏仁浦一肚子怨氣,也沒地方撒。

    葉華笑嘻嘻蠱惑道:“魏相公,這也沒什麼,只要把淮南和運河經營好了,憑著這兩樣,給朝廷增加2000萬歲入,不成問題!”

    魏仁浦皺著眉頭,“葉華,眼前朝廷一年的歲入,全都加起來,也不過一千多萬,其中還有700萬石是糧食,你一張嘴就是兩個國庫,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哈哈哈,魏相公,你這個人啊,真是沒有經商頭腦,財富意識太差,太差了!”葉華給魏仁浦分析。

    把海州,鹽城,泰州等地劃給大周,這些都是沿海的寶地,每年能常幾百萬石食鹽。

    “我有一種曬鹽之法,不用鐵鍋,不用柴火,每年能增產千萬石上好的食鹽。這些鹽每年能帶來多少利潤?而且把鹽捏在手裡,就等於把南唐的命根子攥在了手裡,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還有運河,範相公疏通了汴水,只要南唐將運河打通,中原的商船就能直通兩淮,進長江,吳越,南漢,荊楚,大周和這些溝通商貨,互通有無,又能賺多少錢?我敢說,只要能運用好了,三年之內,中原就能恢復元氣,我大周就有本事集結幾十萬大軍,橫掃天下,一統環宇!”

    “魏相公一手促成此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朝中的諸公,還有誰敢不敬重魏相公,誰還敢說魏相公不懂治國……”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魏仁浦的老臉漲紅了,這世上就沒有忽悠不了的人,只有不努力的大忽悠……這不,葉華在試探了無數次之後,終於找准了魏仁浦的脈,老 夥已經不知不覺著了葉華的道兒。

    “冠軍侯,誠如是,老夫挨罵也就認了。”

    葉華咧嘴一笑,“也不是這麼簡單!”

    “什麼意思?”魏仁浦怒了,你小子敢騙我?

    “是這樣的貿易往來,對南唐也有好處,假如南唐賺得比我們多,那就是我們吃虧了,所以要想辦法。”

    “說明白了!”

    “就是如何瓦解、分化、離間南唐的君臣,讓貿易的利潤轉化不成戰鬥力。”葉華道:“這事情不太好辦,魏相公,你可有辦法?”

    魏仁浦突然哈哈大笑,“此事易如反掌,辦法是現成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8-1 15:28
第171章郭威要祭孔





    葉華每次算計一個人,都需要思考歷史,找到類似的成功經驗,然後根據情況,再費力氣推敲,最後才能拿出章程來。

    可對有些人來說,比如魏仁浦,就根本不用,他玩起這些手段,簡直跟喝涼水那麼容易。

    老魏向南唐提出了要求,既然要議和,就應該表示誠意,互相釋放俘虜。

    這點南唐求之不得,他們淨打敗仗,根本沒有抓幾個俘虜,反而是大周,手握著一兩萬人。為了表示上國的仁慈,老魏慫恿郭威,先放兩千人回去。

    魏仁浦的舉動,又招來了一頓臭罵,軍中的將士立了功,會得到田畝賞賜,誰家裡都缺農夫。

    年輕力壯的俘虜,給他們當奴隸,多好的選擇。

    你姓魏的居然給放了,就為了展示仁慈,試問,仁慈值幾個錢?

    你老傢伙就是崽儿賣爺田不心疼!

    這一次真有人準備了便便,要給魏仁浦來個狠的。

    以魏相公的狡詐,他乾脆就不出來了,或者躲到禦帳,陪著郭威下棋,或者研究軍務,還沒有人敢到皇帝面前撒野,所以魏相公高枕無憂,活得可滋潤了。

    事實再一次證明,一群武夫是鬥不過老魏的,想給人家難堪都做不到。

    沒法子,他們只能找武夫堆裡,腦筋最管用的人。

    “你們知道何輝嗎?”

    “知道!”趙匡胤很乾脆回答道:“就是那個洩露軍情給李弘冀的細作,不是已經給宰了嗎?”

    葉華點頭,“沒錯,上次我們抓到了李景達,用他傳遞消息,結果何輝不知是計,給李弘冀傳遞消息,讓魏相公抓了個正著,一下子揪出了十幾個人。”

    這事誰都知道。

    當時葉華在打敗了劉彥貞之後,準備回援楚州,他就把何輝的腦袋用石灰處理了,當成禮物送給李弘冀。

    結果李弘冀提前跑了。禮物就一直沒有送成,葉華還挺遺憾的,這麼好的打臉機會,居然給錯過了,真是可惡!

    葉華很想看到李弘冀氣急敗壞的樣子。

    不過按照老魏的辦法,保證李弘冀更加酸爽一萬倍!

    釋放俘虜的時候,很湊巧把何輝的幾個手下給“不經意”放回去了。放回俘虜,南唐一定審核身份,就會湊巧發現這些人,然後就會很湊巧,把李弘冀在大周的情報網暴露給南唐君臣。

    讓他們知道,這位大皇子是多麼陰沉內斂,用心險惡!

    李弘冀離著太子還有一步之遙,看似彈指之間,但只要沒有坐上寶座,那就等於天涯之遠!更何況就算當上了太子,又能怎麼樣?

    他還不是皇帝呢,想要大刀闊斧,為所欲為,對不起,等著吧!

    如果不想等了,那就把你老爹掀翻,學唐太宗來個玄武門之變。

    只是李弘冀的心性和眼界,想要比唐太宗,只怕給太宗皇帝提鞋都不配!

    “總而言之一句話,南唐往後會有很多好戲可看。我只能告訴你們,別以為什麼事情都是偶然的,這裡面的水深著呢!”

    葉華很認真告誡他們,“你們最好老老實實的,別去觸霉頭,小心吃大虧,沒人能救你們!”

    聽完這話,幾個傢伙都默默添了一句“除了葉華”。

    面對智商很高,套路很深的人,符昭信感到了苦惱,去找出了許久不看的孫子兵法,想要從中找到當“爺爺”的奧秘!

    高懷德回去默默練功,術業有專攻,他要練好高家槍。與其好高騖遠,還是先保證壓過楊業才是,他要捍衛高家槍的地位。

    至於趙匡胤,這丫的根本就沒心。

    他嘻嘻哈哈,回去之後,就跟一幫狐朋狗友賭錢,把賞賜的寶貝全都輸了個乾淨,然後回帳篷呼呼大睡。

    睡飽了,他去找葉華了。

    那個……做為好鄰居,人馬要凱旋回京,和久別的家人衝鋒,總要給點禮物吧!要給老人盡孝心,要給孩子添點吃喝玩具,要給媳婦首飾衣服……一句話,老弟,拉哥哥一把吧!

    葉華真想暴打趙匡胤一頓,你丫的是吃定我了!

    “錢可以給,東西也可以給。但是……”

    “我必須給你做事!”趙匡胤已經習慣了,“說吧,什麼事都行!”

    葉華翻了翻白眼,“我讓你穿女裝,行不?”

    趙匡胤二話不說,轉身就去找女裝了。

    葉華腦補了一下金剛芭比的形象,嚇得立刻拉住了趙匡胤,咱別丟人了行不!

    趙匡胤咧著嘴笑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我就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哪會真讓我穿!”

    遇到了這個無賴,葉華只能認倒霉。

    很快,趙匡胤就得到了一個新的職務,江南國禁軍都教頭。

    “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江南國是什麼玩意不?”

    “目前江南國有一個人,就是國主李景達,還有半個臣子,也可以算是欽差大臣,特派武官——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趙匡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會就是我吧?”

    “沒錯,一點都沒錯!”

    趙匡胤愣了,你們不是和南唐議和了嗎?怎麼還弄出個江南國,這是玩什麼鬼把戲啊?做人不能太無恥啊!

    葉華微微一笑,很不傾城!

    不無恥還怎麼做人!

    老魏和他是一明一暗,一文一武,一黑一白,比賽著唱雙簧。

    老魏坑了南唐一把,葉華也不甘示弱,他藉著魏仁浦釋放俘虜的事情,極力要求,任命李景達為江南國主,並且給他印信,准許他招兵買馬。

    換句話說,就是養一條狗,隨時準備咬人!

    面對造型別緻的李景達,趙匡胤只想問一句,你願意聽大周的話嗎?

    葉華砍了你的腳趾,剁了你的耳朵,你就不恨葉華?不想著報仇嗎?

    “不想,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子女,罪臣抗衡天兵,咎由自取,身上的傷痕只是提醒罪臣,要永遠忠於大周,絕不背叛,否則沒的就是腦袋,而不是一隻耳朵這麼簡單!”

    趙匡胤瞪大了牛眼,他只能說,這個“一隻耳”夠勁兒!

    趙大並不相信李景達真的會這麼想,他找到了葉華,葉華二話沒說,只是讓趙匡胤自己推演,看看李景達還有什麼選擇。

    趙大仔細盤算,回南唐?

    不可能了,丟失五萬人馬,又間接害死了皇甫暉,丟了楚州,南唐上下,已經沒有人會原諒李景達了。

    而且他身上有殘疾,就算回去了,也入不了祖墳,只能當一個孤魂野鬼。

    這一切都是大周所賜,都是葉華幹的。可他有資格怨恨葉華嗎?

    對不起,沒有!

    因為大周是他最後的一條路!

    相比起仇恨,李景達更在意活著!

    他還想要錦衣玉食,還想要當人上人,甚至想著讓所有人都變成一隻耳!

    他必須當好大周的狗,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當然了,等到李景達有了權力,有了兵,他或許會想得更多,但誰又會在乎呢!大周能扶持他,就能滅了他!

    趙匡胤的使命是訓練江南國的兵馬,他需要給江南國的兵馬注入大周的基因,讓他們老實聽話,做忠實可靠的狗。

    在葉華身邊,趙匡胤覺得很有趣,因為每一天都有突破下限的事情,讓他的三觀不斷崩塌重組。

    這些傢伙簡直就不是人!

    或者說,在他們的眼裡,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人,有些人就是工具就是鷹犬,利用之後,就隨時丟棄!

    原來這就是上位者的心態啊!

    趙匡胤大開眼界。

    南北議和,經過了三次國書往來,終於確定下來。

    郭威攜著大勝雄風,準備返回京城。

    就在皇帝陛下啟程的前一天,次相王溥從京城趕來,面見郭威,轉過天,郭威就下旨,不回京城,要去曲阜,拜謁孔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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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八佾舞於庭





    有唐以來,儒家式微,釋道橫行,天下混亂,欲江山一統,必先安定人心。而安定人心,則莫若祭奠孔夫子!

    王溥身為次相,掛著國史館大學士的銜,當朝諸公當中,除了馮道之外,就屬王溥的學問最好。

    咱馮太師一來年紀大了,二來又是那麼個尷尬的身份,他挑頭祭孔,只怕孔老夫子會從墳裡爬出來,所以只能讓王溥前來。

    向郭威陳說之後,郭老大立刻就點頭了。

    大軍在回京城之前,要先去曲阜,祭奠孔老夫子。

    郭威還是個行動派,提出之後,要求三日之內,就立刻動身。

    “我反對,老夫絕不答應!”

    魏仁浦態度之堅決,讓葉華都嚇了一跳。

    “那個魏相公,你也是讀書人,孔孟門徒,祭奠你們祖師爺,不是挺好的事情嗎?你應該與有榮焉才是啊!”

    魏仁浦悶著頭,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緩緩道:“老夫早年曾經醉心儒學,十年寒窗苦讀,楦堂為了供養我讀書,早起晚睡,織布不輟,結果把一雙眼睛熬瞎了。”

    葉華吃了一驚,沒想到老魏小時候還挺慘的,老娘為了讓他讀書,居然累瞎了眼睛。

    “然後你科舉失敗了?就因愛成恨?對吧?”

    魏仁浦氣惱道:“你怎麼知道我科舉失敗了?”

    “難道不是麼?你又不是進士出身的,我說的不對!”

    “哼!”魏仁浦哼了一聲,“你就是喜歡自作聰明!老夫從來沒有參加過科舉!”

    “啊?那為什麼?”

    魏仁浦惡狠狠道:“沒錢!趕考需要10貫錢,我爹把地賣了,讓我去考試,而我拿著錢去請大夫,給我娘治眼睛,為了這事,我爹狠狠打了我一頓,讓我在祖宗祠堂跪了三天。”

    “後來我去洛陽,成了一個小吏,再後來我到了聖人的霸府,一直到今天的位置……早年的孔孟之學,早就扔了,那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我這些年只看兩本書。”

    葉華撓了撓頭,“我猜猜啊,是不是一本《道德經》,一本《孫子兵法》 ?”

    這小子神了,魏仁浦驚到了,質問道:“葉華,你去老夫的臥房了不成?你怎麼知道我看的是什麼?”

    葉華不屑地看著天棚,他兩手抱膝,冷冷道:“什麼書有用,我還能不知道!”

    魏仁浦好奇道:“那你說說,為什麼是這兩本?”

    “老子的五千言,是無上智慧,看透了道德經,也就明白了怎麼看待世上萬類。作為一個人,首先要有智慧 ,接下來就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所以第二本要看的是兵法,對吧?”

    魏仁浦咂摸了一下,他雖然看了多年,也覺得這兩本書最有用,但是卻沒有像葉華這麼一針見血,他忍不住含笑。

    “說得好,這兩本一是道家,一是兵家,和儒家沒有什麼關係!老夫寧可去拜祭老子聖人,也不會去拜祭孔子!孔夫子一生碌碌無為,處處碰壁,學他,連家都治不好。還奢談什麼治國?”

    魏仁浦對儒家的厭惡,那是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

    而且他好容易打贏了南唐,正準備攜著大勝的威風,施展拳腳,爭取更上一層樓,王溥和范質就搞出了這麼一手。

    一下子就把老魏的功勞給抵消了。

    而且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王溥他們還有後手呢!

    魏仁浦已經得到了消息,范質給郭威上書,建議擴大科舉錄取人數,光攬天下賢才,還建議給晉王安排師傅,講授經學,啟宏聽聞……

    一連三招,招招都直指核心。

    葉華聽魏仁浦抱怨完之後,只剩下欽佩之情。

    朝中這幫傢伙,果然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魏相公,那個,陛下信任你,倚重你,如果覺得不合適,你去建議就是了,何必跟我抱怨,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少耍滑頭!”

    魏仁浦怒道:“你小子不會不清楚,這三件事,老夫擋得了嗎?”

    自從唐末以來,天下混亂,割據紛爭不休,武人紛紛掌權,征戰連年,百姓困苦不堪。用儒家的觀點來看,這就是禮樂崩壞,需要聖賢之道,來教化人心,讓天下由亂入治。

    哪個皇帝不求天下太平,不想社稷安寧?

    難怪郭威會迅速點頭。

    至於擴大科舉,網羅人才,也是郭威心心念念的事情,眼下朝中缺少文官,又有那麼多政務,交給軍頭只會出亂子,必須重用文官。

    再有,給柴榮找師傅,培養儲君,也是應有之意,郭威不但不會拒絕,還要主動挑選最合適的人……只是魏相公,好像不太合適啊!

    國人自古以來,重視師道,尊師重教。雖然君臣有別,但某些重臣一旦成為天子之師,就可以用師道來約束勸諫天子。

    話語的份量和尋常大臣,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老魏能當上三相,是靠著從龍之功,定策之力。

    假如柴榮登基,他的地位就要打折扣,假如再讓那幾個人搶在前面,成了儲君的師傅,未來的朝堂上,哪裡還有他的位置!

    雖然文官們表面上和和氣氣,溫文爾雅,但是真正涉及到利害之爭,絕對比武人來的凶狠險惡多了!

    兩者就好比學術辯論會和街頭打架鬥毆,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葉華,你要是能幫著老夫,把這事攪黃了,我,我欠你一個人情!”

    以魏仁浦的身份,說出我欠你人情,基本上就等於以後老夫會鼎力相助,咱們聯手吧!魏相公已經發出哀求了。

    天賜良機啊!

    葉華盯著地上的磚,彷彿要用目光穿透似的。

    “魏相公,你看了兩本書,其實我覺得你該再看一本!”

    “什麼意思?”魏仁浦怒道:“別打啞謎,老夫懶得費心思!”

    葉華很認真道:“除了道家和兵家之外,儒家也有價值,儒家告訴我們如何維護一個家庭,一個國家,在家中,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朝廷,要君賢臣忠,心懷蒼生。神州大地,如此龐大的疆域,眾多的百姓。自從漢唐以來,歷代都尊奉儒家,作為顯學,其中的道理魏相公不會不明白吧?”

    “嗯!”

    魏仁浦重重吐出胸膛裡的濁氣,臉色陰沉,他顯得很不滿意。

    道理好說,魏仁浦是真的瞧不上儒家的那一套。

    尤其是龍蛇起陸,天下歸一的時候,讓儒家大行其道,只會影響掃清**的速度。魏仁浦也不只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大局。

    “冠軍侯,老夫的身份,實在是不方便,你要是能聯絡將領,一起阻止此事,那就功德無量了。”

    “呵呵,陛下做決定的時候,根本沒有問我的意思,這種事情陛下也不會問我,說了還不如不說!”

    “唉!難不成朝堂要成為酸儒的天下嗎!”魏仁浦氣結,猛地一拍桌子,鬍子撅起老高,更上了年紀的山羊似的,來回亂動。

    葉華突然笑了,“那個魏相公,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魏仁浦眼睛放光,“計將安出?”

    “以儒治儒!”

    ……

    明天就是郭威動身的日子,葉華,驃騎衛,還要文物大臣都要陪同,次相王溥身為主祭,要負責全部流程,到時候該用什麼禮儀去祭奠孔夫子,全都是他說了算,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記入史冊,絲毫不能錯。

    好在王溥胸有成竹,早就有了腹案,穩如泰山,一點沒有忙亂的意思。

    “王相公,我以前讀過一句論語,叫'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這話當作何解釋?”

    王溥笑了,“難得冠軍侯好學,這八佾舞祭祀時的樂舞,按照周禮,天子八佾,諸侯六佾,卿大夫四佾,士二佾,每佾八人。季氏是魯國大夫,得有四佾,而竟用八佾於家廟,實為僭禮。夫子感嘆春秋禮壞樂崩,這就是一例!”

    “哦!”

    葉華恍然大悟,“夫子一生忠於大周,偏巧我朝國號也是大週,還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天數啊!”

    王溥似有所得,沉吟半晌,欣然撫掌,讚道:“冠軍侯解的妙,陛下提三尺寶劍,恢復漢人江山,北卻契丹,南服唐越,功莫大焉,正應該祭奠孔夫子,以顯示天子聖德,豈不美哉!”

    王溥翩然有度,說話好聽,講出來的道理,讓人不能不信服,哪怕魏仁浦也被弄得啞口無言,就看葉華這小子能說出什麼來!

    “王相公,八佾舞是天子之舞,夫子不屑……既然孔夫子連八佾舞都不用,讓天子親自去祭奠孔夫子,是不是違背了夫子之心啊?再有,我聽聞自古以來,天子有大功績,當去泰山封禪,把心懷告訴蒼天,這才是正辦!告訴孔夫子算什麼?難道他比老天爺還大?這個恐怕說不通吧?”

    聽完葉華的話,王溥突然陷入了沉默。而魏仁浦卻是心中歡呼,差點喊出來!

    行啊,葉華啊,你小子夠厲害!

    魏仁浦故意裝成關切,“王相公,既然夫子諷刺奸佞之徒濫用天子之禮,那怎麼好讓天子親自祭奠,不妥,實在是不妥!我看就算了吧!”

    開什麼玩笑,王溥立刻反駁道:“魏相公,當年漢高祖親自祭奠夫子,方有大漢400年江山,如今陛下大勝而歸,正好效仿漢高祖,怎麼能算了?”

    這兩位爭吵,提到了劉邦祭祀孔子,葉華突然道:“王相公,當初高祖劉邦,真的去祭祀過孔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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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前科累累的儒家





    郭威聽說漢高祖劉邦去祭奠過孔子,立刻來了興趣,劉邦斬蛇起義,建基立業,開創了大漢400年江山。

    郭威出身寒微,如果能達到漢高祖的程度,做夢都能笑醒了。

    因此郭威煞有介事,要求效仿漢高祖的禮儀,去拜祭孔子。

    皇帝提出了要求,大臣們當然要照做。

    身為朝中的學問大家,王溥當仁不讓,可是找來找去,也就只有《史記》的一句話。

    “高皇帝過魯,以太牢祠孔子。”

    太牢就是豬牛羊三牲祭品,規格極高,凸顯劉邦對孔老夫子的尊重之情。可這句話讓郭威有點傻眼了。

    劉邦路過魯地,去沒去曲阜?到沒有到孔廟,獻了祭品,有沒有祭文,對孔老夫子的後人,有沒有封賞,孔家後人有沒有答謝……

    郭威一連問了許多關鍵的問題,王溥那麼大的學問,居然也猶豫了,這些細節誰知道啊?

    這時候魏仁浦發話了,他提前下了功課,把史書找了一遍,然後對郭威道:“陛下,史記高祖本紀當中,並沒有記載祭祀孔子。”

    “什麼?”

    郭威大驚,史記成書於武帝朝,正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時候,假如劉邦真的去拜祭孔子,正好給了漢武帝獨尊儒術最好的支持,劉徹大可以說高祖皇帝都拜祭孔子,我尊儒術,是效法高祖。

    假如這樣的話,整個事情就簡單了。

    漢武帝大做文章,史書怎麼能不寫?

    可問題是高祖本紀居然沒有記載,只是在《孔子世家》裡面,寫了簡短的一句,連時間都沒有,實在是可疑!

    王溥不愧是學問大家,在短暫的遲疑之後,立刻道:“陛下,根據《漢書》的記載,此事發生在高祖12年的十一月,自淮南返回長安,路過魯地,特意祭奠孔夫子的。”

    郭威立刻讓人去找,《漢書》上果然有記載,貌似是真的。

    可魏仁浦又不慌不忙,擺出了證據。

    這次他拿的是《高祖本紀》的原文,這上面沒記載去祭奠孔子,那這段時間劉邦乾了什麼呢?

    “十二年,十月,高祖已擊布軍會甀,布走,令別將追之。”

    10月的時候。劉邦先擊敗了黥布,把他打得狼狽逃竄。

    高祖還歸,過沛,留。置酒沛宮,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擊筑,自為歌詩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令兒皆和習之。高祖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行下。謂沛父兄曰:“遊子悲故鄉。吾雖都關中,萬歲後吾魂魄猶樂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

    打了大勝仗的劉邦,回到了老家沛縣,留下了著名的大風歌,宴飲十餘日,劉邦擔心老家百姓負擔太重,要離開,父老百姓哭求,劉邦又留了3天。

    換句話說,劉邦在沛縣住了半個月到20天左右。

    期間拜沛侯劉濞為吳王。

    漢將別擊布軍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斬黥佈於鄱陽。

    樊噲別將兵定代,斬陳豨當城。

    做了這麼多大事,劉邦11月回歸長安。

    在於黥布征戰的時候,劉邦中了箭,在路上傷勢越來越嚴重,轉過年,又滅了燕王盧綰。還立下了著名的白馬之盟!

    劉邦的病越來越嚴重。呂后迎良醫,醫入見,高祖問醫,醫曰:“病可治。”

    可劉邦卻嫚罵一聲,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病,賜金五十斤罷之。

    而後幾個月劉邦就駕崩了。

    通讀高祖本紀之後,尤其是最後的兩年,郭威都感嘆良久,劉邦這個皇帝真不容易!

    從起兵抗秦開始,和項羽征戰,接著建立大漢朝,又馬不停蹄,一直到死,都在為了帝國奔波勞碌,剷除一切禍根。

    或許只有在沛縣的時候,面對家鄉父老,念誦大風歌的時候,才是劉邦唯一放鬆身心的時刻……一個月的時間,從魯地到長安,還帶著病體,除非劉邦會縮地成寸,不然絕不可能。

    郭威看完之後,已經確定,《孔子世家》上面的那句話,應該是假的,不是太史公作假,就是後人填上去的。

    很有可能是修《漢書》的時候,給天上的,所以才選了十一月,讓時間看起來通順,但還是經不起推敲。

    原來劉邦沒有去祭祀過孔子,想想也知道,如果劉邦祭祀孔子,把儒家看的那麼重,何來文景兩朝崇尚黃老之學,無為而治!

    何以漢武帝雄才大略,要尊奉儒家,還遭到那麼大的阻力?

    一言以蔽之,就是後世儒家士人,為了給臉上貼金,公然篡改歷史!

    這種事情並不新鮮,畢竟在手抄竹簡的時代,填上和減去幾個字,還是容易的,文化的話語權都在少數人手裡,只要他們能夠保持默契,就不會露餡,後人也只能將錯就錯。

    看著魏仁浦和王溥的辯論,葉華想起來後世流傳的道德經第14章,寫的是“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可是在出土的漢帛書《老子》中,寫的卻是“執今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謂道紀。”

    今和古,一字之差,卻讓老子的意思南轅北轍。

    眾所周知,儒家主張法先王,自然要用古之道,禦今之有,而法家強調法後王,則是要用今之道,治理眼下的問題。

    把老子的話改了一個字,就讓老子站在了儒家一邊,增加說服力,這就是儒家士人的本事!

    由於儒家“前科累累”,葉華寧願相信,劉邦根本瞧不起孔夫子,他老人家忙著在家鄉飲酒高歌,享受衣錦還鄉的愉快,才不會顛顛跑去,拜祭什麼孔夫子,還獻上了三牲祭品,做春秋大夢去吧!

    王溥被弄得很狼狽,他猶疑地盯著魏仁浦,心說姓魏的什麼時候漲了學問,居然能打自己措手不及?

    不像是他能做到的!

    王溥心裡不停畫問號,他左右看了看,發現了一直老神在在的葉華……不會是這小子出的主意吧?

    他倒是有些急智,可年紀不大,聽說學問也不怎麼樣,他如何找出的漏洞?

    王溥搖了搖頭,他也弄不清楚,是誰點播了魏仁浦,讓他開了竅。

    反正當下最緊要的事情,還是勸說陛下去祭祀孔夫子。

    “臣以為,縱然漢高祖未必去祭奠夫子,陛下也應該前往。夫子乃是天下讀書人的先師,從漢唐以來,就受到歷代禮遇。前朝明宗李嗣源,雖為胡人,也尊奉孔夫子,曾經斬殺亂孔的孔末,授予孔家遺孤孔仁玉為曲阜縣主簿。陛下此次駕臨曲阜,正好可以封賞孔家,收拾讀書人之心,一舉多得,臣懇請陛下,務必前往,不可遲疑。”

    王溥是個正人君子,難免說話有些棱角,按他的意思,郭威要是不去,只怕連李嗣源都不如了。

    這樣郭老大火炭一樣的心涼快了不少。

    “你們先下去吧,讓朕想想!”

    把魏仁浦和王溥打發走,葉華也要跟著去,郭威卻把他叫住了。

    “冠軍侯,你隨朕去走一走。”

    葉華只能跟著郭威去了後面花園。眼下正是二月,春風如剪,春寒料峭。郭威披著厚厚的狐裘,默默踱步。

    君臣兩個都不說話,差不多有一刻鐘,郭威才緩緩道:“你說,朕該不該去祭孔?”

    葉華的心思很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時祭孔會帶來什麼後果……不只是大周一朝,也不只是兩宋,甚至往後的一千年,都會因為這個決定而付出代價,有點還很沉重!

    就算憑著得罪無數人,也要把話說出來!

    “陛下創立大周,親自去拜祭孔子,豈不是說孔子比皇帝還要尊貴?”

    郭威沉吟了一下,哂笑道:“朕也不過是粗人,孔老夫子教化蒼生,功在千秋,朕去祭奠,也沒有什麼不妥!”

    “陛下!”葉華真的急了,“陛下一舉一動,關乎重大,有多少人會拿陛下的舉動做文章!”葉華湊近了郭威,低聲道: “陛下,天無二日,是孔夫子大,還是皇帝大?孔夫子雖然死了一千多年,可還有那麼多以孔孟門徒自居的讀書人,在他們的心裡,是祖師爺重要,還是皇帝重要!”

    這話可是夠誅心的,郭威的瞳孔瞬間收縮,屬於皇帝的威嚴爆發出來,他近乎咆哮質問:“葉華,你說該如何辦?”

    “尊孔不祭孔!”
mk2258 發表於 2018-8-1 15:28
第174章欽差





    葉華和魏仁浦提到要看三本書,其實也就是兼容三家之長,道家的智慧,兵家的戰力,那儒家能提供什麼?

    首先,作為一門綿延不衰的學問,儒家當然有可取之處。

    比如家庭觀念,比如道德約束,比如重視教育,比如重視整體,目光長遠,強調要立德立功立言,積極入世……

    這些觀點不光能用來修身,也能用來管理一些問題,尤其是底層的矛盾。

    眾所周知,農業社會的積累很少,歷朝歷代都強調輕徭薄賦,減輕百姓負擔,這樣一來,朝廷的官吏不足,縣以下需要百姓利用宗法約束,進行自我管理。

    宗族在後世看來,未必是個好東西。

    但是宗族的存在,的確減少了行政支出。

    古代維護龐大國土是個很困難的事情,稅收不高,花費不少。能節省一點,就代表可以掌控更多的土地,華夏九州,土地遼闊,就是這麼來的!

    而且儒家還有一個貢獻,那就是提供共同的文化心理,思想基因。

    有了這條臍帶,哪怕面對任何的亂世,都會有一大堆英雄豪傑出來,致力於一統天下,誰要是抱殘守缺,只會成為歷史的笑柄。

    儒家對於化解矛盾,約束人心,有著無與倫比的價值,可也正是如此,從儒家演化出三綱五常,存天理,滅人欲。

    結果就是把什麼都管住了,弄得社會死氣沉沉,失去了向上的鬥志,也沒了進取精神。

    葉華覺得時間還早,可以等到羽毛豐滿,再去和儒家硬懟。只是郭威被忽悠去祭孔,使得葉華不得不把日程大大提前。

    不過幸運的是從唐末以來,儒家就越來越衰敗,眼下士人集團比任何時候都虛弱,容易擺佈。

    假如放在幾十年後,有士兵敢往宰執臉上扔東西,二話沒有,直接打死,沒準還會牽連家人。

    眼下可不用擔心。

    就拿襲擊魏仁浦的那幾個士兵,關了些日子,直接就給放了,當然這是演戲,不過卻沒有任何官吏替魏仁浦抱不平,連老魏都沒覺得什麼。這年頭武夫驕縱,連皇帝都敢換,他一個三相又能如何?

    時間提前了,難度或許也降低了。

    葉華突然覺得有希望改造儒家,他一下子變得熱切起來。

    儒家好的東西絕對不能拋棄,但是,郭威身為天子,也絕不能去祭孔,更不能跑去跪拜磕頭。

    如果真的把孔子當成了大成至聖先師,隨便說一句話,就是微言大義,就是聖賢道理,那還怎麼區分哪些主張是對的,哪些主張是錯的!

    對孔老夫子保持尊敬也就夠了,千萬不能真的跪下去。

    “朕祭拜孔子,是為了收天下士子之心,招攬賢才,為國所用。”郭威袒露心胸,中原戰亂不斷,你方唱罷我登場,荒廢了教化,諸如韓熙載一般的大才都去了南方避難,弄得朝廷無人可用。

    郭威的意思也是想千金買馬骨,用祭孔顯示他尊重讀書人,吸引賢才回歸。

    郭老大的想法很好,只是葉華有些不以為然。

    “陛下,朝廷需要人才,還是要以自己培養為先,用著也順手,讀了一肚子聖賢書的孔孟門徒,未必能當好朝廷的官。”

    郭威氣哼哼道:“這麼淺顯的道理朕會不懂嗎?只是你讓朕怎麼培養人才?讀書識字,不還是要念詩詞歌賦,微言大義這些東西嗎?”

    葉華突然想到,對啊,古代是沒有官方教材的,而儒家的東西由淺入深,種類豐富,內容看起來也積極向上。

    什麼論語啊,尚書啊,孝經啊,都勉強適合教化人心。

    試想一下,假如讓一大堆學生,圍起來讀心經,金剛經,那又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需要編撰一套教材!

    葉華有了思路。

    只要能編出一套廣為接受的教材,學生需要學習,老師需要講授,潛移默化之間,就把話語權拿了回來。

    至於儒家的經典,看著好就用,不好就扔在一邊,聖人的微言大義就變成了課外讀物,重要性下來了,儒家一統天下的局面也就打破了。

    而且編撰教材,還能引入其他諸子百家的內容,增加動手能力,改變文人手無縛雞之力的窘境……葉華越想越高興,鬥志一下子到了頂點。

    他沒有想到,改變儒家一統江山,居然這麼簡單!

    等到葉華把想法說了,郭威可沒有他那麼樂觀。

    向葉華說的那樣,編撰通俗全面的教材,不但需要多種學問,還要能深入淺出,讓小孩子也能聽明白,看得懂。

    許多鴻儒能寫出深刻的文章,但不通俗。而能寫出通俗文章的,又不夠深刻……總而言之吧,想完成編撰教材的大事業,沒有幾百人是不行的。

    養這些人,需要話多少錢?

    幾乎等於增加了一個國史館的規模,朝廷可不寬裕。

    而教材編撰出來,又能怎麼樣?

    有沒有人買,上哪去弄那麼多學生,還有教材能不能真的適合學生使用……問題一籮筐,花費又那麼驚人。

    如果沒有穩妥的辦法,郭威寧願意去拜祭孔子,反正這套東西都用來一千多年,大周拿來繼續用,或許也不會太糟糕!

    葉華可不想讓郭老大打退堂鼓,他立刻道:“陛下,編教材的事情,我願意牽頭,再請馮太師和魏相公幫忙,半年之內,一定能拿出成品。至於教學嗎?就從臣家裡著手吧!”

    葉華道:“臣手下有800驃騎衛,還有6000戶食邑,另外鋼鐵和水泥的作坊,都有不少工匠,他們的家裡也有小孩子。就用這些人驗證教材的效果,出了紕漏就進行修改,有了效果,再逐步頒行天下。”

    郭威沉吟道:“教化大事,馬虎不得,葉卿,你當真有把握?”

    葉華不願意立軍令狀,但是一想到如果任由儒家成為顯學,徹底掌握輿論,一切的讀書人都成了孔孟門徒,甚至發展出理學那個怪胎……葉華就萬萬不能接受!

    “陛下,這事情臣應下了!”

    郭威沉吟道:“既然如此,朕就讓王相公代勞,去曲阜拜祭孔夫子,至於以後要怎麼辦,再從長計議。”

    身為九五至尊,誰不想一言九鼎,說一不二,尊奉孔子,拜在孔子腳下,就等於向文臣低頭了。以後那些讀書人就會拿著孔夫子的話,來教訓皇帝,指手畫腳,所謂蹬鼻子上臉,就是說他們!

    郭威對於祭孔的興趣全然沒有了,他就想返回開封,還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呢!

    就在郭威準備離開的前夜,突然接到了一份劄子,是登州知府送來的,內容也尋常,只是訴說登州治理水災的情況,只是在最後一頁,附了一張血書!

    這個血書是一名小吏所寫,在後面有幾十個人的畫押,全都是血色的。

    他們彈劾曲阜主簿孔仁玉,說他搶占民田,豢養打手,殺了數十名百姓,還弄得曲阜上千人淪為流民,罪孽深重,天地不容,懇請聖人體恤曲阜的百姓,還給大家一個公道。

    曲阜的小吏,借助登州知府的劄子給皇帝送血書,狀告孔聖人的後代,這個案子貌似不小啊?

    郭威立刻召集幾個人過來。

    讓大家都看完之後,詢問意見。

    葉華幾乎沒有猶豫,孔家後人甚麼德行他最清楚,這只能算是小兒科。只是王溥斷然道:“陛下,孔仁玉年幼蒙難,人品敦厚,為官清廉,地方多有讚譽,說他罪行累累,老臣以為恐怕是……有人誣陷!”

    王溥不信聖人後裔能幹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八成是有人不想讓陛下去拜祭孔夫子,才弄出了這麼一手,別讓老夫查出來,只要查出來就沒完!

    葉華和王溥對上了,該聽誰的?

    郭威想了想,乾脆讓他們兩個當欽差,去曲阜查案子,務必把真相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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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清廉的孔家





    又是一年春好處,葉華和王溥去曲阜辦差。

    這是郭威登基的第三個年頭,再有半年多,葉華就虛歲16了,在鄉下,16歲的男孩子還不成親,家裡的爹媽都會很著急的,到處去托媒人,趕快說上一房媳婦,如果過了20歲還找不到媳婦,就只能找腦筋不好的,身上有殘疾的,或者是寡婦,全家人都抬不起頭。

    王溥決定向郭威建議,要求對拖延不成親的家庭,進行懲罰。

    16歲以上的男子不成親,家裡交1石稻穀,女孩不成親,罰一匹布!

    王溥覺得這個辦法很好,能夠讓人口快速增長。

    有了人,就有了稅收,就有了士兵……

    “我絕對支持。”葉華笑呵呵道:“不過從我個人來講,我情願先交幾石稻穀!”

    王溥老臉拉得很長,不悅道:“冠軍侯,你是多少人心中的英雄,表率,應當多娶親,多生子,多子多福,給你們葉家開枝散葉才是。”

    葉華不以為然,“王相公,你要是真想增加人口,就不該鼓勵我多娶親,你應該希望我娶的越少越好,最好只娶一個!”

    “怎麼會?”王溥板著臉道:“娶的多才能生的多!”

    “那別人呢?所有人都這麼想呢?”葉華道:“天下間的男女數量差不多,有人娶的多,自然有人娶不上老婆。一家子孫遍地,卻多了好多光棍,這叫增加人口,還是減少人口?你說啊?”

    “我!”

    王溥被問得啞口無言,他仔細想了想,貌似還真是這個道理,自己怎麼就沒有想過呢?一個男人娶幾個妻妾,縱使多生幾個孩子,也是比不上一夫一妻,好幾家一起生的多……所以,要鼓勵生育人口,應該限制納妾,限制丫鬟奴僕,讓男女之間盡量湊成一對,才是正辦!

    “冠軍侯果然見解高明,老夫受教了。”

    葉華話鋒一轉,“王相公,世上的道理就是如此,比如要增加人口,應該是限制納妾,而非鼓勵納妾。要弘揚儒家,應該是約束士人,而非舉傾國之力養士,更不該對一座墳包拜了又拜,也不該對幾十代以後的人,給予那麼多的賞賜,那麼大得特權!你們這麼幹,都是在給儒家抹黑!”

    人口的事情,王溥很容易接受了,可說到孔家的事情,雖然邏輯是一樣的,但王溥就吹鬍子瞪眼了。

    “冠軍侯,重士人,敬聖賢,難道不對嗎?”

    “王相公!”葉華同樣提高了聲音,“什麼叫士人?士為知己者死!舍生取義,學富五車。向朝廷要好處,要優待之前,先拍著胸脯問問自己,夠不夠士人的標準?配不配當一個合格的士人!”

    “孔夫子早就說過,不語怪力亂神,他死了一千多年,學他的道理主張也就是了。還點點跑去拜墳頭,能有什麼用?孔夫子要是有靈,就違背了他自己的主張,要是不靈,拜了又什麼用?”

    葉華都講出了“孔夫子悖論”,王溥脖子漲得和腦袋一般粗,愣是找不出駁斥的言辭。

    葉華還不罷休,繼續道:“孔夫子也說過吧,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孔家傳到了現在,已經快50世了,你們還念念不忘,替孔家子孫爭取優待,我問你們,那個孔仁玉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是說孔末已經把孔家子孫都給殺光了嗎?孔仁玉是怎麼冒出來的,經得起推敲嗎?他身上真的有孔夫子的血脈?即便有血脈,又能如何?”

    “孔家後人,仗勢欺人,盤剝百姓,他們干那些為非作歹的事情,只會給孔夫子臉上抹黑,讓聖人蒙羞,你信不信,假如孔夫子真正活著,應該先用家法,處置了自己的後人!他要是下不去手,那就不配當萬世師表,就不配聖人先賢……”

    葉華像是連珠炮似的,懟得王溥瞠目結舌。

    過了好半天,王溥才說道:“那個,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是孟子說的,可不是孔子講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掰扯這些!”葉華氣得大吼,“既然孟子都說了,你認為他會違背孔夫子的意思?總而言之,你要是還不斷然下手,只知道袒護,夫子的名聲,就會被你們這些人給毀了!”

    從楚州到曲阜,這一路上,葉華和王溥只要談到孔家的事情,就會大吵特吵,最初王溥還能爭辯幾句,但是越到後面,就越是閉口不語。

    很多時候,只是葉華瘋狂吐槽,王溥只是默默聽著。

    距離曲阜只有不到20裡,王溥眯縫著眼睛,遙望著遠處灰濛蒙的一片,發出了一聲感嘆,他的心也像是氤氳的天氣一樣。

    “冠軍侯,假如孔家真的為非作歹,老夫不會袒護,他們給聖人蒙羞,老夫要斷然處置!”

    聽到王溥的表態,倒是讓葉華愣了一下。

    畢竟不是儒家理學一統江山的時代,人們對孔夫子心懷尊敬,卻也沒到碰不得,說不得的地步。

    事實上眼下的士林,就有很多人不信漢儒的那一套,主張還是很多樣的,只是沒有成氣候而已。

    葉華越發堅定了念頭,一定要搶在所有人之前,從根本上斷絕理學出現的可能!

    建立一個王朝,或許逃不過三百年的興衰變幻,但是一套成熟的學說,卻可以引領千年,這是個很值得投入的領域,光靠著一個人肯定做不來。

    等回京之後,看看能不能湊一群真正的讀書人,把這個工程做好,澤被千年!

    葉華在琢磨著,卻發現前面的路上,有一個中年人,牽著頭毛驢,正垂手侍立。

    見到欽差大隊,他緊走幾步,也沒有抬頭,只是躬身道:“下官曲阜主簿孔仁玉,恭迎欽差!”

    王溥看了看孤零零的孔仁玉,又看了看他身上破舊變色的官服,愣住了。

    “孔主簿,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縣衙之中,就沒有其他人?”

    孔仁玉道:“啟禀欽差,縣尊在一個月之前,突然暴病而亡,縣衙只有下官一人,還有一些衙役民夫。眼下春耕在即,家家戶戶都忙碌不已,下官唯恐耽誤農桑,故此讓他們回家耕種田地。倘若欽差有怪罪之處,下官願意一力承當!”

    聽孔仁玉的這番話,讓王溥大吃一驚,雖然王溥不相信孔家會胡來,但是歷代孔家子孫,的確是當地的一霸,王溥也不是一點不知道。

    所以一路之上,他已經被葉華說服了大半。可看到了孔仁玉,讓他又驚訝起來,忍不住看向了葉華。

    葉華仔細打量這個孔仁玉,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是假貨!

    “孔主簿,既然衙門的人都去耕田,你怎麼不去?我和王相公隨便看看就是了,用不著人陪的。”

    孔仁玉聽到這話,居然長出一口氣,露出欣然的笑容。

    “欽差如此體恤,下官真是感激不盡。下官還想著夜裡去耕田哩……”孔仁玉如釋重負,真的要牽著毛驢離開,轉了一半卻又轉回來,不好意思道:“欽差遠來,還是先去衙門休息,下官不急,不急的。”

    他嘴上說不急,但是走路比葉華和王溥快得多了,急吼吼趕到了曲阜縣衙。

    衙門破破爛爛,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擺設,就連外面的堂鼓都是壞的。

    孔仁玉把他們請到了二堂,他自己去燒水煮茶,弄得烏煙瘴氣,滿臉黑灰,好容易把水燒開了,孔仁玉很不好意思道:“讓欽差久等了,柴受潮了,不好燒!”

    他拿著那個粗瓷碗,給葉華和王溥倒水。

    葉華注意到了孔仁玉的手,皮膚粗糙,滿是老繭,一看就經常乾活,不是作假。葉華心裡頭的問號越來越多。

    “孔主簿,我大周的俸祿不算多,可以不少,你怎麼如此狼狽,莫不是在演戲?”

    孔仁玉憨厚一笑,渾不在意葉華的直接,而是長長嘆口氣。

    “下官幼年遭逢不幸,孔家的奴僕孔末,夥同匪人,殺死了孔家子孫無數,先父也喪命了。下官能苟活,全靠舅舅一家撫養。說句糙話,下官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明宗皇帝體恤,斬殺了孔末,讓下官當曲阜主簿,負責祭祀先人。下官將俸祿都給了舅舅家裡,給了那些窮學生,讓他們讀書識字,報效朝廷。”

    孔仁玉抬起頭,自傲道:“下官有手有腳,家裡還有土地,每年耕種收穫,吃自己種的糧食,心裡踏實!知恩圖報,下官不能給祖宗蒙羞,不能丟了孔家的臉!”

    他說了半晌,眼看鄰近中午,孔仁玉不好意思道:“兩位欽差,衙門簡陋,下官去買些熟菜,給,給欽差接風洗塵。”

    說著,他轉身到桌子下面,捧出一個壇子,從裡面拿出一串錢,咬著後槽牙數了200文,剩下的又小心翼翼放回去了,生怕被偷了。

    葉華看不下去,連忙道:“孔主簿,我們都帶著吃食,你不用費心了,還是去耕田吧,耽誤了農時一年的收成就沒了。”

    孔仁玉略顯尷尬,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頭離去,他到了衙門後面,換下官服,穿著短打,真的下地干活去了……

    他走了,只剩下王溥和葉華兩個。

    王溥愕然半晌,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穿戴,還有一雙白白嫩嫩的手,突然臊得慌。

    “唉,假如天下官吏都能如孔仁玉一般,三代之治不遠矣!”

    他感嘆之後,又質問葉華,“冠軍侯,你還有什麼好說?”

    葉華呵呵道:“我現在後脊背發涼,遇上表演藝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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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縣令之死





    孔仁'玉'清廉,勤勞,善良,老實,誠懇,安貧樂道,連欽差都不知道巴結,王溥覺得這就是聖賢的'門'風,不愧是孔家的苗裔。。。

    他覺得天下的官吏讀書人都應該來好好看看,用心學,假如能做到孔仁'玉'的一點皮'毛',就能齊家治國平天下了,這才是聖人後代的風采!

    了不起!

    可葉華卻對孔仁'玉'嗤之以鼻。

    “王相公,你能做到孔仁'玉'這樣嗎?”

    “不能!”

    “天下官吏,一萬個怕是也挑不出一個吧?”

    “那你也不能說沒有!”王溥爭辯道:“孔仁'玉'遭逢劫難,知道民間疾苦,繼承家業之後,治家嚴謹,以身作則。未嘗不可能,冠軍侯,你敢說從古至今,就沒有一個清官,好官嗎?”

    這話葉華當然不敢說,清官好官,當然有,比孔仁'玉'表演的還過的,也是有的。

    只不過眼前這傢伙,不可能!

    “王相公,你也提到了孔仁'玉'遭逢劫難,他遇到了什麼事情,你能說說嘛?”

    王溥皺著眉頭,做大悲狀,“從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後,歷代帝王不時封賜食邑、絹帛,免除徭役,優待孔子後裔。

    南朝劉宋元嘉十九年朝廷下令免除靠近孔林五戶百姓的徭役,充任孔林灑掃戶,負責打掃孔林的衛生,代代世襲。這五戶人家本都不姓孔,按著當時僕隨主姓的習俗改姓孔,其中有一戶因此名叫孔景。

    唐末戰'亂'不斷,孔子家族後裔的人數已為數不少,但因外任做官和躲避戰'亂',他們多流散在外,定居於曲阜的較少。又因為宦官'亂'政,藩鎮復起,戰'亂'不休,朝廷顧及不到孔家,優待也遠不如過往,孔夫子四十二世嫡長孫孔光嗣因此未能承襲文宣公的爵位,只是在唐天祐二年被任命為泗水縣縣令。

    等到朱溫滅唐之後,更加'混''亂'不堪,孔景的後裔孔末眼見天下大'亂',起了謀逆奪位的野心,遂夥同暴徒將生活在曲阜的闕里孔氏一一殺害,最後,孔末又到泗水殺了孔光嗣,奪其家產,取代其位,主孔子祀,儼然以孔子嫡裔自居。經此事件,曲阜的夫子後裔幾乎被殺盡。”

    王溥所講,就是著名的孔末'亂'孔。

    此事在後世也廣為流傳,曲阜百姓無人不知。

    孔仁'玉'當時剛滿九月,他爹就是被殺的孔光嗣,孔仁'玉'被其母親張氏抱回張羊村娘家,被張氏的雙親張溫和樂氏藏匿起來,倖免於難。孔仁'玉'在外公一家撫養下逐漸長大'成'人,他九歲便'精'、通六藝,姿貌雄偉,為人嚴謹,臨事果斷。

    等到唐明宗長興元年,長大'成'人的孔仁'玉'將孔末假冒嫡裔,竊取官爵之事告之於官府,唐明宗得知此事後,派人前往曲阜詳加調查,確認屬實,於是下令處死孔末,命孔仁'玉'任曲阜縣主薄,主孔子祀。

    正因為此事,孔仁'玉'被孔氏後人尊為中興祖,大加讚譽。只是有趣的是在孔仁'玉'的墓誌銘上,對此事隻字未提。

    是孔末'亂'孔不存在?還是孔仁'玉'有意淡化此事,就不好說了……

    王溥博聞強記,當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葉華笑呵 道:“王相公,我只問你一句,如果孔仁'玉'就像剛剛那副樣子,他鬥得過孔末嗎?能重新奪回家業嗎?”

    “啊!”

    王溥彷彿突然被扼住脖子的烏鴉,眼珠差點掉出來……葉華說得對啊,這樣的人,能逃得過孔末的魔爪?安然長到成年?還能跑去朝廷告狀,驚動了皇帝,最終扳倒了仇人,給家族報仇,拿回了家業?

    可信嗎?

    別忘了這可是最'混''亂'的時候,好人死的沒剩幾個呢,能'混'得好的,幾乎都是狐狸成'精'。

    光是這一件事,就足見孔仁'玉'不簡單!

    王溥也不是真的弱智,他只是想藉著尊奉孔子,收拾人心,提昇文官地位,對於孔家的事情,難免一廂情願,光往好處想,才險些'陰'溝裡翻船。

    等跳了出來,王溥越想越怕,假如剛才看到的全都是假象,那孔仁'玉'也太可怕了,這傢伙的心機該多深沉,演技該多'精'湛!

    “冠軍侯,你說那個寫血書的小吏,莫非講的是真的?”

    葉華嘆口氣,“王相公,孔仁'玉'說什麼來的?他說讓衙'門'裡的差役都回家耕田了!”

    “啊!”

    王溥大驚失'色',“莫非,莫非他要殺人滅口?不會吧?”

    “怎麼不會,回家耕田,勞累過度啊,被馬踩車撞,甚至路上遇到了歹人,都可能丟了命。反正連縣令都殺了,何況一個小吏!”

    “什麼!”

    王溥豁然站起,縣令,之前的縣令死在孔家手裡?

    這怎麼可能,孔仁'玉'恢復家業沒有多長時間,他怎麼能有這麼大的勢力,敢殺害朝廷命官,不可能,絕不可能!

    王溥堅決搖頭,葉華輕輕一笑,“王相公莫非忘了張家?”

    “張家……就是孔仁'玉'的舅舅家!”

    王溥豁然開朗,張家保護了孔仁'玉'多年,當時孔末已經竊據孔府,以夫子後裔自居,手裡那麼大的勢力,居然沒能斬草除根,還被張家給反殺了,他們有多大的力量,可想而知?

    光是孔仁'玉'沒什麼了不起,可如果加上了張家,這就讓人不寒而栗了。

    王溥在幾位相公當中,算是最老實厚道的,等他想清楚這些事情,忍不住冷汗淋漓,他突然衝著葉華深深一躬。

    “冠軍侯,老夫有眼無珠,險些鑄成大錯,如果陛下真的過來祭祀孔夫子,孔仁'玉'的地位勢必不可撼動,到時候他就是地方一霸,遺禍無窮,我,我愧對曲阜百姓啊!”

    葉華沒忍心繼續吐槽,可他並不相信,朝中諸公,那麼多有本事的人,能一點消息不知道?

    他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尊奉孔夫子,對他們有好處,至於曲阜百姓,就'交'給孔家禍害,又能怎麼樣?反正都禍害了一千年,也不差再多一千年!

    葉華甚至有點慶幸,這次來的是王溥,假如是范質,李谷,或者是馮太師,沒準這幫人就會想辦法把事情壓下去,一切以保護聖人苗裔為主,以他們的道統為主!也就是以他們的利益為主!

    好在,王溥還有良心!

    “冠軍侯,你看接下來該怎麼辦?”

    葉華想了想,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雖然是欽差,可也不能隨便胡來。這樣,王相公,你繼續替孔家說話,最好能騙到他們的信任。我呢,去找證據。”

    “嗯,冠軍侯準備從哪裡著手?”

    “就從死去的縣令著手!”

    王溥想了想,不由得眼前一亮,縣令可是朝廷命官,突然暴斃,欽差前去探視,情理之中。

    而從這個縣令著手,正好把孔家的事情全都給掀開!

    “好,我跟著冠軍侯一起去!”

    葉華又道:“讓孔仁'玉'也跟著,免得他疑心。”

    王溥笑了,葉華果然是有滴水不漏的本事,難怪範相公,馮太師都這麼看重他,真有過人之處啊!

    王溥照著葉華的意思,派了四個軍士去請孔仁'玉',還特意囑咐,讓其中兩個人替孔仁'玉'耕田。

    過了一會兒,孔仁'玉'滿身泥土,汗水滿頭,氣喘吁籲道:“欽差有什麼吩咐?”

    王溥道:“我們是奉了聖人之命,一來祭祀夫子,二來考察民情。5天之後,才是吉日。眼下想去四處看看。”

    孔仁'玉'有些為難,試探道:”那個……欽差不會要看5天吧?那,那就耽誤種田了!”

    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肉'都跟著顫抖,彷彿真的把田地當成了命根子,一家人就指著種田吃飯呢!

    放在和葉華談話之前,王溥只會感動,覺得這個人實誠可靠。

    只是現在他光剩下噁心和膽寒!

    罷了,就讓老夫看看,你能演到什麼時候!

    “孔主簿,回頭老夫讓官兵幫你把田耕了,這總行了吧?”

    “那,那要給工錢啊!”孔仁'玉'瞪大眼睛道:“每個人一天總要10文錢吧!”

    “老夫出還不行嗎!”

    “可不能拿朝廷的錢啊?”

    王溥哈哈大笑,點指著孔仁'玉',“老夫是幫你,你還懷疑老夫貪墨!真是不識好人心!罷了,老夫從俸祿裡拿錢,總行了吧?”

    孔仁'玉'這回沒話說了,他尷尬笑了笑。

    葉華都看不下去了,太噁心!

    “孔主簿,你說前任縣令死了,我想去他家看看,上一炷香,問問有沒有什麼困難……你一個主簿過成這樣子,想必你們縣令也不會富裕吧?”

    提到了縣令,孔仁'玉'終於微微變'色'。

    王溥把臉一沉,故意怒道:“孔主簿,還有什麼不好說的,講!”

    孔仁'玉'咬了咬牙,“下官就說了,按理講縣尊暴斃,身為屬下,不該多說什麼。可,可有些話不能不說,他,他太過分了!”

    葉華看了王溥一眼,兩個人心領神會。

    孔仁'玉'到底是裝不下去,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就看他能說什麼吧!

    “縣尊在曲阜有4年多了,從前朝的時候,他就在了。前朝上奢下貪,搜刮民脂民膏,光是每一戶就要繳納一張牛皮的稅,老百姓拿不出來,就要抓去'抽'鞭子,站木籠,有好些人都被折磨死了。”

    “縣尊用搜刮的錢,買了一個江南的歌'女',他們吹拉彈唱,夜夜笙歌,又狂飲無度,就,就這麼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8-1 15:28
第177章奴家有苦衷





    孔仁玉一番說辭,告了縣令的黑狀,最後還故作大度道:“俗話說人死不結仇,縣尊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就不必追究了吧!”

    他說完之後,卻發現葉華臉色陰沉,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孔主簿,你既然是聖人後裔,自然知道少正卯吧?”

    孔仁玉連忙點頭,老祖宗的豐功偉績,豈能不知!

    少正卯是春秋時期魯國的大夫,官至少正,能言善辯,是當時的著名人物,被稱為“聞人”。

    少正卯和孔夫子都開辦私學,招收學生。少正卯多次把孔丘的學生都吸引過去聽講,孔夫子口乾舌燥,也沒人聽他的,老夫子的財路都給斷了,生計也沒了,能不氣嗎?

    終於讓孔夫子等到了報仇的機會,魯定公14年,孔丘任魯國大司寇,代理宰相,上任後7日就把少正卯以“君子之誅”殺死在兩觀的東觀之下,還曝屍3日,夠狠吧!

    後來孔夫子的學生問他,為什麼殺少正卯。

    孔夫子說少正卯是“心達而險、行闢而堅、言偽而辯、記醜而博、順非而澤”。

    擁有五種惡劣品性,有著惑眾造反的能力,這樣的危險人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人心!

    “少正卯惡行為現,僅僅因為心思險惡,能言善辯就被孔夫子殺了,縣令貪墨害民,縱然身死,也不能免去他的罪過。孔主簿,你可不能光當爛好人,把聖人的教訓都給忘了。如縣令一般的大奸大惡之徒,你該上書朝廷,請求嚴懲不貸,還曲阜百姓一個公道才是,別人不敢說,你還有什麼不敢說的!試問這天下,誰敢對聖人苗裔無禮?”

    葉華這些日子,用了不少孔夫子的言語事蹟,效果還都不錯。他已經總結出了經驗,那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儒治儒。

    反正孔老夫子說了那麼多,只需要選擇其中的一部分就成,葉華是越來越嫻熟。王溥尚且招架不住,更何況區區孔仁玉。

    他沒有法子,只能在前面帶路,在這一路上,孔仁玉的心裡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前些時候,郭威降旨要來祭奠夫子。

    後來又突然取消,還派了兩位欽差過來。

    他們要幹什麼?

    是祭祀夫子,還是另有所圖?

    急吼吼去看縣令一家,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孔仁玉想不通,也不好問得太多,讓葉華和王溥看出破綻。他只能忍著,將葉華帶到了縣令的住處。

    通常情況,縣令都要住在衙門的後院。

    曲阜的這位縣令居然住在了外面。

    三進的院子,整潔乾淨,裡面的擺設富麗堂皇,一看就花費不菲。在花廳,停著一具棺材。

    由於縣令是暴斃,接替的新官沒有來,他的族人也沒有趕來,故此沒法下葬,只能暫時放在家中。所幸天氣涼爽,不然花廳就沒法待了。

    欽差駕臨,有一位女子,二十出頭,清水臉,布衣荊裙,還戴著孝,對欽差飄飄萬福。

    “未亡人拜見二位欽差。”

    葉華看了看這個女子,淡淡道:“你是許縣令的什麼人?”

    女子頓了頓,“奴家是許縣令買來的……妾!”

    “買來的?”葉華追問道:“從哪裡買的?你以前是乾什麼的?”

    “回欽差大人,未亡人是江南人士,早年,早年學習彈唱,許縣令喜歡聽未亡人唱曲,就,就把未亡人留在了身邊。”

    女子眼圈泛紅,“不管別人怎麼說,許大人對我有天高地厚的恩德,我理應該陪著他最後一段,等他下葬之後,未亡人就會離去……”

    女子說的楚楚可憐,眼角滿是淚水,真是聞著傷心,聽者落淚。

    孔仁玉感嘆道:“縣尊能有一紅顏知己,怕是此生無憾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看葉華,心說人都死了,還看什麼?莫非瞧上了這個女人?

    這位冠軍侯年紀不大,可十分受寵,假如他真的有心,別說一個女人,就算十個八個也沒有問題,只是現在沒摸准葉華的脈,不好隨便出手。

    果然,孔仁玉沒有猜到葉華的下一步!

    只見葉華聽完,勃然大怒。

    “好一個許縣令!居然納妓為妻,敗壞官箴,簡直豈有此理!”葉華怒道:“王相公,這樣的人,就算死了,朝廷也不能視而不見吧?他才當了幾年的縣令,哪來這麼大的房子,還能買得起歌女,錢從哪裡來的,是不是民脂民膏?如果不查清楚了,怎麼給曲阜百姓一個交代?”

    葉華抱著肩膀,怒沖沖道:“王相公,你要是沒有態度,我只有請陛下降旨了!”

    王溥厭惡地瞪了葉華一眼,就你多事!

    “這樣吧,老夫會安排新任縣令徹查,如何?”

    “不成!”葉華還來了倔勁兒。

    “你們官官相護,誰知道能不能查!”葉華直接招呼自己手下,把宅子給封了,許縣令的家人,包括那個女子,全都給押到軍營去了。

    王溥氣得跺腳,“真是無禮,實在是無禮!”

    孔仁玉見王溥臉都青了,忍不住道:“王相公,冠軍侯如此胡來,你就沒有態度?”

    王溥怒滿胸膛,幾乎要爆發,可又忍住了,搖頭苦笑。

    “他是皇親,又立了那麼大的功勞,天子信任,老夫也是無可奈何……不過他是少年心性,當了一回欽差,就想著揪出幾個貪官,為民請命,好回去吹噓……先讓他折騰吧,反正真金不怕火煉,必要時老夫會出手的。”

    王溥打著哈氣走了,孔仁玉也傻眼了。

    這到底是什麼套路啊?

    葉華是真的想玩玩,還是另有所圖?

    王溥可不可靠啊?

    孔仁玉怎麼想也沒有對策,只能趕快回去找張家人商量,必須拿出個對策才行!

    ……

    葉華帶著許縣令的家丁傭人,到了軍營,安頓下來。外面都是他的人馬守衛,連一隻蒼蠅也進不來。

    又過了一天時間,葉華讓人把女子帶來。

    女子比昨日更加憔悴,她萬福之後,垂手站立。

    “未亡人不知哪裡得罪了欽差,竟然把我帶到軍營?莫非,莫非……”她抽抽搭搭,居然哭了起來。

    葉華淡淡一笑,“你想多了,我堂堂一個侯爺,還不會看上女騙子!”

    騙子!

    這個女人立刻變了顏色!

    “何出此言,小女子怎麼是騙子?”

    “你騙了許縣令!”葉華拿出了一份東西,居然是許縣令的手稿。原來在過去的一天,葉華把所有資料都翻了一遍,尤其是許縣令的書房,更是沒有放過。

    在一堆書的下面,葉華髮現了厚厚的一摞手稿。

    其中有一封信,是許縣令寫個友人的,他提到妻子去世近三年,他偶然遇到江南商人之女,才情過人,欲娶進家門,兩人喜好音律,琴瑟和諧,正是天作之合!

    許縣令找到了知音,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葉華卻發現了兩個問題,其一許縣令喜歡音律,其二,這個女子是商人之女,雖然不高貴,但也不是那麼下賤。

    “你為什麼要自貶身份,說是青樓女子?莫非你想栽贓,陷害許縣令?”

    女子的手一抖,臉色迅速變了,她連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我,我,我以前是怕老爺看不上我,才,才故意騙他的……”

    葉華朗聲大笑,“一位知縣大老爺,能輕易被一個青樓女子騙了?他身邊的人都是豬嗎?再說,你一個青樓女子,哪來的身份憑證,誰幫你做的假?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許縣令除非眼睛瞎了,要么就是有手眼通天的人,故意做的局,去陷害他!而你,就是誘餌!我說的對不對?對不對?”

    女子徹底目瞪口呆,那麼隱秘的事情,眼前的年輕人怎麼就給一語道破了?他,他怎麼知道的?

    女子拼命搖頭,淚水在眼圈裡轉。

    “呵呵,是孔仁玉告訴你的吧,只要不說,就能保住命!殺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是等閒,是要滅九族的!”

    女人更加惶恐,她辯解道:“沒有,沒有,奴家沒有殺人!老爺是喝酒死的!”

    “喝酒?你當我手下的人都是廢物嗎?他們已經驗過了屍體,許縣令的骨頭都是黑的!還不是你給他下的毒嗎?”

    “啊!”

    女子失聲驚呼,拼命搖頭,可眼中噙著的淚水卻不爭氣地流下來,她的臉煞白煞白的,比畫上的小鬼還要可怕,渾身都在顫抖……

    “許縣令有情,你卻無義,良心過得去嗎?”葉華幽幽問道。

    女子低著粉頸,輕輕囁嚅了一句,“奴家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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