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諸天我為帝 作者:興霸天 (連載中)

 
mk2258 2018-5-18 21:21: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0 107489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8 15:58
第二十七章 勾踐機緣

  「越女麼……」

  顧承帶著龍葵,一路遊山玩水,向越國而去。

  金書中的越女劍阿青,被譽為第一高手,劍法堪比天人,其原型就是越女。

  越有處女,劍法天成,居於山林,授以士兵,助勾踐滅吳,越王稱當世莫勝越女之劍。

  越女劍法不僅被傳得神乎其神,其中還有許多頗富神話色彩的記敘。

  比如越女在去見勾踐的途中,遇到一位老者名袁公,兩人切磋,老者不敵,飛上樹,變為白猿,遂別去。

  這對後世的文學創作影響頗深,蜀山劍俠傳裡,李英瓊的大弟子也是一頭白猿。

  其實再傳得神乎其神,歷史上越國能滅吳,真正的原因不在於劍術高下。

  吳越的差距,無論是軍事實力,還是國力對比,都是天差地別,正常情況下,一百個越女教導,全民皆兵,越國也打不過吳國。

  但范蠡夠陰,勾踐夠狠,西施的美人計不說,勾踐的忍辱負重,可不是歷史課本那樣簡單,獻上王后,嘗糞卜疾,施盡一切手段,取悅夫差。

  眼見勾踐頭冒綠光,嘴裡吃屎,吳王夫差這才相信,膨脹後南征北戰,不斷消耗國力,結果越國趁著夫差率領精兵北上會盟,僅留老弱和太子時,突然出兵。

  一如西周滅商,趁虛而入,夫差也和紂王落得相似的下場,國強而滅。

  勾踐功成後鳥盡弓藏,功勞最大的兩位謀臣,範蠡溜了,文種被殺,這位梟雄得周元王誥封為伯長,也就是諸侯之長,成為春秋最後一位霸主。

  當然,歷史歸歷史,仙武世界的越女,那對於越國就重要了,就連顧承都對此行有期待。

  而此時的夫差還在與兄弟爭鋒,勾踐已被立為太子,越王是他的父親允常,是個野心勃勃的無賴,明明國力弱小,卻不斷向吳國挑釁。

  顧承和龍葵一路走來,就見戰火處處,吳軍派出三萬兵馬,就將越軍打得不要不要的,估計又要納貢投降了。

  越王允常就是這樣,每次挑釁,失敗後納頭便拜,送財富送女人消災,過幾年好了傷疤忘了疼,再挑釁,再被打敗,如此迴圈。

  「王兄,我們姜國以後不會也……」

  此前吳國只是小衝突,此刻龍葵看得下方的滿目瘡痍,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我們的努力,正是為了避免這種慘禍的發生。」

  顧承帶龍葵出來,要的就是讓她真正認識這個世界。

  這種大爭之世,籠中鳥式的逃避是最要不得的。

  唯有直面危險,做出選擇,才是正途。

  「我明白了。」

  龍葵抿住嘴,愣神了半響,目光不再逃避,開始看向戰場,尤其觀察吳國的士兵軍容。

  顧承則循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劍意,向著越國王都不斷逼近。

  會稽。

  比起姜國氣派不了多少的宮城中,越王允常雙腿盤坐,正聽著群臣討論這次該賠償什麼。

  「大王,這幾年織文、玄纖等物逐年下降,產量越來越少,我國實在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啊!」

  大夫曳庸主管財政,此時頭都愁禿了,奉上帳簿,哀聲拜下。

  「起來!起來!」

  越王允常抬了抬手。

  「請王上體恤吾民,不要再戰了!」

  大夫曳庸連連叩首,不肯起身。

  「你當寡人想戰麼!」

  越王允常沉默片刻,猛然暴怒,呵斥道:「我國東邊臨海,南方乃莽莽叢林,蠻夷部落,西邊就是楚國疆界,唯有北向吳國,才能打開通行天下的道路,不打仗,只有坐著等死!」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聲回蕩在殿內,眾臣噤若寒蟬,唯獨立於身側的一位少年道:「父王英明!」

  此人皮膚黝黑,脖子細長,眉毛稀疏,正是剛剛及冠的勾踐,附和道:「吳王闔閭篡位,國內動盪不休,又興建都城,勞民傷財,實乃最佳的機會!」

  「王兒知我!」

  允常咧嘴,大手一揮:「去聯絡慶忌,寡人願意支持他複國,來議結盟!」

  眾臣面面相覷。

  慶忌怎麼可能結盟?

  越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吳國對這個近鄰不勝其煩,上下都極為仇視。

  如果慶忌敢向越國尋求幫助,在國內的名聲馬上就臭掉,更別提慶忌的性格,更不會向弱者妥協。

  「王兒去挑些女子,代替織文玄纖,償于吳國!」

  允常又看向勾踐,交托「重任」。

  「是!」

  勾踐毫不遲疑地應下,直到出了大殿,臉色才變得陰沉。

  他其實也不同意向吳開戰,途自耗損國力,但他清楚允常的脾氣,糟老頭子倔得很,誰勸都沒用。

  與其被父王所厭惡,失了太子之位,還不如默默忍耐,等到繼任後再謀大事。

  出了王宮,勾踐帶著侍從,向著女閭而去。

  越女天下白,越國女子的美貌,天下皆知,女閭的生意也是最好,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鶯鶯燕燕,脂粉飄香,為國庫收入貢獻了許多。

  靠妓院來支撐國家,無疑十分恥辱,但勾踐面色如常,親自監督。

  倒是他的侍從,面色頗有些難看,對老鴇呵斥道:「挑選三十位姿容秀美,伶俐懂事的舞伎,三日後送到府上,不得有誤!」

  「是!是!」

  那老鴇知道這是宮裡的人物,哪裡敢有違抗,連連點頭應下。

  進獻給吳國的美女,都是這種久經風塵的舞伎,入了宮後學習禮儀,再以秘法偽裝處子之身,籍此迷惑吳國達官貴人。

  正因為如此,越國敗了那麼多次,才沒有被滅。

  只是這種手段,終究是飲鴆止渴,哪一日吳國不耐煩了,大軍壓境,越國如何抵擋?

  勾踐目光閃動,心頭正煩躁,一曲塤樂,悠然響起。

  他輕咦一聲,不由地側耳傾聽。

  樂有八音,金、石、土、革、絲、木、匏、竹,塤獨佔土音,正五聲,調六律,剛柔必中,早在殷商時期就是主樂器。

  此時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本不適合塤樂,可那幽幽細細的一縷音色,古樸渾厚,低沉滄桑,卻是清晰地直入心底,穿透靈魂。

  「是誰?」

  勾踐來到窗邊,往街對面看去,就見吹塤的是位身材纖細,面容清秀的女子,正在街頭賣藝,只是來往匆匆,無人駐足聆聽。

  更令勾踐驚訝的是,這女子雙眼毫無神采,竟是個盲人。

  「市井多奇人啊!」

  勾踐微微一歎,突然萌生上前見見的想法。

  但他畢竟是一國太子,身份尊貴,就在稍稍遲疑之際,一對男女出現在盲女面前。

  不知說了什麼,那盲女停下吹塤,隨之離去。

  勾踐怔住,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自己錯過了一場至關重要的機緣。
本帖最後由 danchou888 於 2019-6-28 16:01 編輯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8 16:01
第二十八章 爭奪無塵

  「王兄,她就是越女麼?跟我想得有些不同……」

  跟著盲女來到王城邊緣的一座小院中,龍葵掩住嘴,滿是詫異。

  這處小院十分乾淨,左牆角一隻雞籠,養了幾隻老母雞,正在院中散步,右邊挖了一口水井,牆根下植了一棵棗樹,滿樹棗兒,壓彎了枝頭,一壟三間的房子,中間堂屋門開著。

  一切就是尋常百姓家的模樣。

  這與龍葵想像得大相徑庭。

  能夠教導出袁公的越女,不該是美人如玉,劍氣如虹,不食人間煙火的麼?

  怎麼是個平平無奇的女子?

  顧承卻不覺得這越女平常。

  勾踐離得遠,看不真切,以為他是跟越女說了什麼,實際上當顧承來到越女面前,只是靜靜聆聽了片刻塤音,越女就自行停下,前方帶路。

  至始至終,雙方不言不語,卻有種心意相通之感。

  此時回到家,越女卻又捧起塤,繼續吹了起來。

  遠離鬧市,古老的塤曲似大地吟唱,與輕風融為一體,在這靜謐的小院中,令人產生一種遠離塵囂,至純至美的精神境界。

  龍葵很快沉浸其中,顧承的目光卻亮了起來。

  因為這塤聲,在常人聽來是感人肺腑的樂曲,落入劍客耳中,卻是聲聲清亮的劍吟。

  如此造詣,已是歎為觀止,更讓顧承感到驚豔的是,那劍意天然去雕飾,趨至清氣至極。

  她整個人仿佛與無塵一樣,都是一柄先天之劍,不含絲毫後天雜糅。

  只可惜,劍意到了,**凡胎卻承受不住神劍之威。

  那對毫無神采的眼睛,正是此因。

  「天生劍種,也是造化!」

  顧承眼神一閃,口中忽然發出輕吟之聲。

  這聲音恍若九天龍吟,又仿佛是令九儀為之臣服的無上神劍。

  劍氣龍吟入耳,換成越女渾身一顫。

  她細細聆聽,瞳孔陡然有了光澤,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終化作凝如實質的劍氣滔滔。

  錚!

  一柄飛劍從屋內自發飛出,懸於越女身前,倏然間展開一套劍法。

  龍葵剛剛出了塤音,又沉迷於劍中。

  這套劍法確實有如此魅力,忽如長虹經天,銀河倒傾,忽如光陰漫捲,無痕無跡。

  袁公之前的禦劍之術已經堪稱高明,與之一比,就如螢火之於皓月,伍子胥所謂的殺伐之道,在此等劍術面前,更是走不出十合。

  「人鑄劍心,劍養兵魂,熔煉昇華,心劍合一,方能禦劍飛天,斬敵於千里之外!」

  顧承微微點頭。

  這就是劍仙之道。

  仙武世界的禦劍之術,是以神禦劍,念動劍起,圓轉自如,不拘泥於人體動作。

  試想飛劍翻飛,挑抹刺擊,隨心所欲,在起步階段,就已勝過人間劍術不知凡幾。

  而如凡俗劍道的人劍合一,更是劍仙禦劍的基礎功夫。

  凡人的極限,只是仙人的起點,可不就是如此真實?

  突然,漫天劍光一斂,越女由動而靜,那飛劍橫於她的胸前,嗡嗡顫動。

  「多謝先生指點!」

  她回味片刻,盈盈拜下。

  達者為先,是以先生稱呼。

  而換做常人,失明後驟然重見光明,難免狂喜失態,但她此時眉宇間由衷的歡喜,卻是出自於劍法的完善。

  極于劍,方能有此成就。

  顧承端詳著越女身前的飛劍。

  通體黑色,渾然無跡,威嚴自生,它不走殺戮霸道,但那劍身上的神紋韻味,就象一隻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眼睛,注視著萬物蒼生。

  「以五金之英,太陽之精,鑄成此劍,出之有神,服之有威,神韻內斂,是為湛瀘!」

  顧承頷首道:「不過此劍走仁道,仁者無敵,與你的劍道不合……」

  「此劍是歐冶子大師所鑄,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乃王道之劍,我不配之,僅暫用!」

  越女露出渴望,直言不諱地道:「我所求的是一柄神劍,卻無力執掌,引為憾事!」

  「不用妄自菲薄!」

  顧承道:「你的眼睛本為劍氣所刺,如今重見光明,已是初步駕馭劍氣的表現。」

  「神器擇主,我不再奢求。」

  越女有自知之明,搖了搖頭道:「何況那裡紛爭太多,我不喜歡!」

  「紛爭太多?」

  顧承目光一閃:「詳細說說!」

  「請進!」

  越女邀請,入了屋內,主次坐下,越女靈動的眼睛露出一絲追憶,雙袖展開。

  唰!

  一幕奇景出現在眼前,這是純粹由劍氣生成的景象,卻是越女所經歷的真實還原。

  只見雲卷雲舒的天穹之上,隱隱有山嶽輪廓現出,其內流泉飛瀑,傾瀉無涯,奇花異卉,長開不謝。

  如此仙靈之地,本是清修之所,但在越女的記憶力,竟被道道光輝淹沒,十數位氣息龐大的身影上天入地,放手大戰。

  圍繞的,正是那浮空山腰處斜斜插著的一柄劍器。

  雖然沒入土石中,但那劍身若一泓清氣,纖塵不染,與之一比,日月山川,草木江河,都要黯然失色,正是天地間第一柄劍器——無塵!

  「蜀山麼?」

  顧承的注意力,則在那被眾人當作戰場的浮空山巒之上。

  無塵落入人界,卻未墜入凡塵,而是以清氣懸於天穹。

  它與神樹息息相關,得靈力輻射,神樹的根系也如垂天之雲,探入人界,又輻聚周邊土石,逐漸擴大,形成一座座懸空之山。

  這便是蜀山。

  當然,現在的蜀山,還沒有仙劍派,更別提所謂的蜀山盟,只是一處類似於主世界東海三仙島的福地,無塵才是爭奪的目標。

  他們相鬥之際,不斷試圖接近無塵,可每每入萬丈之內,就被無形中逸散出來的劍氣,割得遍體鱗傷。

  但即便血灑長空,也無人放棄,想盡一切秘法取劍。

  「這些人為何如此?」

  顧承發問道。

  越女乃天生劍種,都被劍氣入體,以致雙目失明,在她之下的,更不可能掌握無塵。

  而這些人前仆後繼,竟是不要性命般,必然有更加誘人的利益驅使。

  果不其然,越女答道:「誰掌神劍,便可會諸侯,朝天子,為天下霸主!」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8 16:03
第二十九章 范蠡文種

  「天下霸主!怪不得……」

  霸,即諸侯之長,其職名為會諸侯、朝天子,實為挾天子以令諸侯。

  春秋時期,周王室勢力衰微,權威不再,無法控制天下諸侯,強大的列國開啟戰爭,東征西討,合縱連橫,偏偏周天子無能為力,還得捏著鼻子策封最為強大的勝利者。

  有此榮耀的不止五位,所以春秋五霸有不同的版本和爭論,不過隨著齊桓晉文,秦穆楚莊的逝去,各國興盛衰亡,再無一個強國稱霸天下的局面,無數野心之輩也蠢蠢欲動起來。

  無塵本就是神劍之威,仗之足以天下無敵,再罩上了這層光環,自然引人爭得頭破血流。

  顧承問道:「此山現在何處?」

  「不知。」

  越女搖了搖頭:「那浮空之山漂泊不定,我能登上,是它三年前正經過越國上空,先生要尋,恐要出海。」

  「不急!」

  顧承笑笑。

  那就是還在天上瞎轉悠呢!

  蜀山后來一直懸於四川境內,又有劍仙流傳,凡人羡慕他們出入青冥,橫飛山川,好不逍遙,名聲才大盛。

  這出天穹上的好戲,讓他們慢慢演著,不著急。

  「你願意與我一同行走天下麼?」

  蜀山是意外收穫,顧承此來的目標是越女,天生劍種,不虛此行,直接發出邀請。

  「願追隨先生!」

  越女未經遲疑,起身持劍一禮,開始收拾行囊。

  「越女,能教我劍法和吹塤麼?」

  龍葵先是嘟起小嘴,和王兄一起多好,怎麼多出了一位,不過思及之前那驚為天人的塤曲和劍法,她又滿是嚮往。

  「好!」

  越女淡淡一笑,有種漠然的味道。

  這倒不是區別對待,而是她對於劍道之外的事情,都是如此。

  顧承若非有在她之上的劍道修為,即便用其他的辦法,醫好了眼睛,都不可能得到追隨。

  「太好了!」

  龍葵撫掌一笑,握住玉腰弓,又有些喪氣:「可我用的是弓,從頭練劍,是不是遲了?」

  「武道萬千,殊途同歸,不用拘泥於武器。」

  越女默然,她並不關心龍葵學得會學不會,顧承則摸摸妹妹的頭,一點玉腰弓,信手揮灑,以弓弦施展出一套劍法來。

  越女眼前一亮。

  因為這分明是她的劍法,被顧承稍加修改,竟然以弓術施展了出來。

  龍葵亦覺得新奇不已,玉腰弓原本必須手持,此刻竟懸於她的後側,自行做出種種玄奧絕倫的彎弓動作,箭矢亦是靈氣化作,千變萬化,防不慎防。

  禦弓術!

  顧承觸類旁通,舉一反三,落在越女眼中,又有了感悟,竟是停下動作,開始旁若無人地比劃劍術,。

  正巧外面轟隆一聲雷鳴,老母雞咯咯地跑回窩中,三人也不急著走,就此住下。

  卻說越女院子的斜對面,也是一戶人家,一位面容俊秀,氣質儒雅的年輕男子正在打理半畝方圓的靈田。

  在眾多作物中,公卿貴族所享用的靈米是最難種植,對於各種環境的要求極高,出售卻足以換得大量錢財。

  而但凡王都,都是越接近王宮,靈氣越充沛,此處則是接近郊外,只能純粹引動靈力,澆灌靈田了。

  嘩啦啦!

  忙活了半天,大雨如瀑,傾瀉而下,男子趕忙撐起雙臂,形成一層靈氣光罩,護住靈田。

  好不容易等光罩穩定下來,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剛剛回屋,外面響起腳步聲,一位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

  儒雅男子目光一亮,問道:「少伯,如何了?」

  高大男子年紀與他相仿,目光明亮,鼻如懸膽,頜下微須,眉宇間卻略有愁容,聞言搖了搖頭,歎氣道:「允常非雄主,子禽,你我需再作打算!」

  少伯是范蠡的字,子禽是文種的字,這兩位年輕人,正是剛剛離開楚國,投奔越國的范蠡文種。

  有人將範蠡和文種入越輔佐勾踐,看成是楚王的策略,扶持越國,覆滅野心勃勃的吳國,其實是想多了。

  範蠡和文種是不滿楚國非貴族不得高升的政治,才會投奔他國,等到他們去了越國後五年,吳國才攻破了楚國王都。

  楚王倘若能未卜先知,提前佈局,以楚國的國力,也不會慘敗于吳了。

  這個時代,人才外流是很尋常的事情,范蠡與文種,一同來到越國,其實也是想要一展所學,青史留名。

  可惜越王允常對於這兩個楚人根本不感興趣,範蠡數次想要暢談天下大勢,治國方略,都吃了閉門羹。

  兩個滿腹才華的年輕人對視,都是苦笑一聲,坐了下來。

  「你我本就藉藉無名,若連區區越國都無法得到重用,入了他國亦是無用。」

  文種決心堅定:「靈米收成已有指望,度日不成問題,越王允常雖不是雄主,但太子勾踐卻非常人可比,等他繼位,必有良機!」

  「好!那我們就靜候時機!」

  范蠡亦是性格堅毅之人,聞言重重點頭。

  早在出走楚國時,兩人就權衡利弊,最終覺得東南之地的吳越兩國,發展前途最大。

  然而吳王闔閭已有伍子胥為相,又屢屢對楚國露出進逼之勢,他們不欲相幫那復仇心切的貴族子弟,所以才來了越國。

  可惜兩人不知道,這個時機,一等就是二十多年。

  直到越國大敗,勾踐要入質于吳為奴時,他們才真正得到重用,開始力挽狂瀾。

  年輕人總是喜歡暢想未來,滿懷憧憬,哪怕日子再苦再累,想著想著,心緒亦是澎湃起伏,跌宕不已。

  就在這時,一曲塤樂悠然響起。

  兩人精神一振,側耳傾聽。

  「她從未這麼開心過,卻是要遠行了?」

  不多時,文種悠然一歎,聽出了越女的心境變化。

  「可惜可惜!」

  兩人都是知音的雅士,街邊偶然聽到塤曲,立刻陶醉其中,特意選做越女鄰居。

  此時越女即將遠行,再也無福聽那一曲天籟,範蠡歎惋,突然揚眉道:「我們上門拜會,以作告別如何?」

  「走!」

  文種目光一亮,從牆上取下瑤琴,兩人踩著雨後泥濘的地面,來到越女院前,大大方方,敲了敲門。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8 16:04
第三十章 相國之才

  咚咚咚!

  咚咚咚!

  沒人開門。

  范蠡文種等了等,有點尷尬。

  不過思及越女一人居住,雖是光天化日,不是熟人不應門,倒也正常。

  兩人是謙謙君子,此來本為知音相送,倒不是一定要見面,文種颯然一笑,退後幾步,徐徐坐下,橫琴膝上,範蠡的袖中,則滑出一根洞簫。

  琴聲叮咚悠揚,簫音委婉曲折,如風入松,如泉落澗,幽雅賞心。

  現在伯牙子期尚未出生,自然也無著名的高山流水,但知音難覓,是自古由來的難題。

  待得琴簫塤曲,完美融洽,渾然一體,屋內的越女眼中都露出詫異之色,一曲吹完,有意猶未盡之感。

  「浩浩白水,男兒意氣,壯志未酬,難得逍遙!」

  顧承眉頭一揚:「兩位請進!」

  話音落下,院門開啟,一股輕風環繞身軀,將范蠡文種帶了進來。

  「咦?她的眼睛!」

  文種先是看向越女,迎著她晶瑩透亮的雙眸,微微一怔,範蠡心中也驚訝,然後齊刷刷看向顧承和龍葵。

  毫無疑問,越女的眼睛能夠複明,是拜這兩位所賜。

  他們是哪國的貴族子弟?

  顧承的氣質早已返璞歸真,看不出什麼,龍葵的貴氣卻是一眼可知。

  兩人目光微動,拱手道:「范蠡、文種,見過公子!」

  顧承微微一笑。

  這倒是意外的驚喜,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欣賞越女塤曲的,都是頂尖人物。

  範蠡和文種的組合,有些類似張良和蕭何,前者擅謀略,後者擅內政。

  他們才是越國後來崛起的關鍵。

  對於姜國來說,人才從來不會嫌少。

  四大小世界的文武,尚在學習和磨合階段,而仙武原住民,自然有其優勢。

  既然遇到的,不如打包帶走,反正他們都是人到中年,才得到重用,就因為出身不好,憑白蹉跎幾十年,何等可惜?

  眾人坐下,話題打開,漸漸談到了天下大勢。

  「七十年前,楚國大夫申公巫臣,怨恨大將子反,先逃至晉國,再由晉使吳,教給吳國用兵之術和車戰之法,令吳楚交惡!」

  文種冷笑:「其心險惡!」

  顧承道:「依閣下之見,吳國能否勝楚?」

  「不能!」

  文種斷然道:「吳國人口有限,底蘊不足,連年交戰,國力耗損,今吳王僚被刺,公子光篡位,又任伍子胥為相,必再生兵戈,敗亡之日不遠矣!」

  當今天下,衡量一個國家強大與否的重要標準,就是人口的多寡。

  人口眾多,才能保證作物種植、服役納賦,保證農工商學各個方面有可用之人,保證臨戰時有充足的兵源。

  反過來,國家安定,百姓富足,嬰兒出生的才多,成長得才快。

  以吳國現有人口,即便家家富足,也難以與楚國相比,偏偏連年開戰,以蛇吞象,勉強吃下也得噎死。

  顧承又問道:「那如何改進?」

  文種侃侃而談:「管子有言,一年樹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若要人才濟濟,須得廣開府學與私學,向民眾教授四術六藝、王官之學,術藝普遍,方出才智之士,如此不動刀戈,休養生息,壯大國力,數十年光景有成,才是興兵之際。」

  四術六藝,王官之學,就是諸子之學的起源。

  諸子之學皆源於官學,儒家出於司徒之官,道家出於史官,陰陽家出於羲和之官,法家出於理官,名家出於禮官,墨家出於清廟之官,縱橫家出於行人之官,雜家出於議官,農家出於農稷之官,小說家出於稗官。

  諸子百字淵源流長,各有所出,那些名士也是繼承了前人學說,並發揚光大。

  並非在春秋戰國幾百年之內,從無到有,突然創造出無數高深學術。

  都是厚積薄發。

  至於府學與私學,前者是官府所辦,這個世界得倉頡創字以來,軒轅聖皇對於習字十分重視,代代相傳,民眾大多都能識字。

  當然,識字不代表文化水準普遍高,所以私學還是很重要的。

  最為著名的私學先生,自然是孔子,但他並不是開辦私學的第一人,如今民間私塾在各國具有了很大規模,所以文種把它也列入其中。

  「不然!」

  文種談論吳國的不足後,範蠡卻接著道:「伍子胥建姑蘇,開邗溝,十年之內,可蓄大勢,興水戰!」

  這話講到了重點。

  吳國最大的優勢在什麼?

  不是百年不到的戰車之術,而是江河水戰。

  就跟後世三國時期同名的東吳一樣,陸戰普通,水戰無敵,曹魏盛極之時,都在赤壁折戟沉沙,吳國想要稱雄於世,唯有開發水軍。

  而開邗溝,可使長江與淮水貫通,河渠一旦修好,吳國的水軍就不只是在江南活動,能夠通過運河進入到准河流域,水上隆隆的戰鼓聲,很快就要響徹大地。

  文種搖頭:「伍子胥報仇心切,已是放棄邗溝,專建姑蘇,他那復仇之火,會將吳國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範蠡笑道:「伍子胥亦有自知之明,他七薦孫武,出山練兵,正是為了找一條約束自己的韁繩,不使戰車失控……」

  文種又駁斥,兩人各抒己見,從大勢到小節,分析得頭頭是道,鞭辟入裡,許多細節佐證,絕非空口白話。

  顧承頷首。

  這二位都可任相國。

  這個年代的相國,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具體負責的內容非常繁雜。

  從國家方針,到世俗生活,再到農田水利,再到教育普及,無不在其治理之列。

  范蠡文種在楚國本就當過下大夫,有底層經驗,又天賦超卓,高瞻遠矚,可謂王佐之才。

  但兩人屬於底層人物,哪怕滿腹才華,也得不到施展,難求通天之路。

  各國的君王公卿,根本不會浪費時間,聽兩個小人物指點江山,除非他們闖出名聲。

  可如果得不到上層重用,又怎麼能在這英雄豪傑輩出的世上嶄露頭角?

  這是個閉環。

  所以正常情況下,只有在一國山窮水盡的地步,兩人才能得到重用,他們心中早就憋著一口氣,這場關於吳國盛衰之辨,亦是一展所學。

  眼見他們如孔雀開屏,爭相鬥豔,顧承笑吟吟地聽完:「我非吳越之人,兩位大才,可願入我國都,一展所學?」

  範蠡面色如常,品了口清茶,文種心頭一跳,期盼地道:「不知公子來自哪國?」

  顧承微笑:「姜國。」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8 18:53
第三十一章 統統帶走

  「姜國!」

  文種臉頰微微一抽,他的城府顯然還沒有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地步,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越已經是小國,但至少臨海偏居,還有發展前途,姜國疆域更小,幾乎是諸侯列國中墊底的存在,且四周都有強國環繞。

  早知是小小姜國的王族,何必表現半天,簡直白費力氣。

  範蠡目光一閃,卻在觀察顧承的表情,見他對文種的失望沒有絲毫不悅之色,才發問道:「公子邀請我等,自是為壯大姜國,然姜國的人口不到越國的一半,兵力更是不足五萬,無力進取各國,計將安出?」

  此世是仙武,人族壽數漫長,如晉、齊、楚都有百萬兵力,次一級的宋、魯、鄭、秦則有五十萬常備軍力,相比起來,姜國整個國家的人口都不及這個數。

  正如之前所言,這是硬傷,無論怎樣發展,人口不達標,整個國家的國力就上不去,甚至打了勝仗,都不足以吃下對方的疆域。

  而且一旦姜**隊連連勝利,展現獠牙,必然遭各方壓制打擊。

  你這數萬兵馬,對上人家數十萬大軍,又是四方合圍,沒有地利可守,拿什麼去贏?

  唯有大幅度擴軍!

  想要擴軍,這就又回到了人口問題。

  在范蠡看來,姜國的處境,無疑和他們一樣,陷入了閉環中。

  兔死狐悲是沒有的,他們寧願在越國蹉跎,爭取渺茫的機會,也不願意入毫無希望的姜國。

  不過既然這位王族提出了招攬,範蠡也想聽一聽,區區彈丸小國,有什麼崛起的辦法。

  顧承微微一笑:「如今的姜國,很富有。」

  直白的說,就是我有錢。

  這不是虛言。

  行商不比強國,主要限制就是本錢和管道,這點姜國都不缺,在魯國自顧不暇之際,已經完全打開了商路,財源滾滾,日進鬥金。

  所以顧承現在的情況就是,我對錢不感興趣,但是我很有錢。

  範蠡歎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此非福也!」

  有錢有什麼用?

  軍隊打過來,滅了你的國家,都是別人的。

  顧承道:「有錢,就可以買糧。」

  文種忍不住道:「公子之意,是讓姜國百姓人人有靈糧吃,籍此強身健體,然後以區區數萬之軍,橫掃四方?」

  這個世界的糧食,分為靈糧和雜糧。

  文種在院中種的就是靈糧,常人服用都能強壯筋骨,益壽延年,貴族世子配合錘煉之法,更可改變根骨,變得神力無窮,馮虛禦風。

  這種靈糧的原形,是昔日地皇神農坐化時,所留的五穀。

  但神農創造獸族,五穀對應獸族的體質,人族並不能直接拿來食用,是用五穀之種進行培育,整個過程對環境要求極為嚴格,每一步都要一絲不苟,容不得半點差錯。

  文種院中雖是區區半畝靈田,但價值已經不菲,足夠他和範蠡日常開銷,甚至四處遊說,找尋晉升的階梯。

  有鑑於此,靈糧一向有價無市,尋常國家的公卿貴族,都無法頓頓靈糧,想要大規模購買,非得攀上晉齊楚三國的路子不成。

  姜國再是富有,也只是相對小國而言,想要以靈糧興國,簡直是笑話。

  然而顧承搖了搖頭:「不買靈糧,只收雜糧。」

  文種怔住。

  雜糧又稱凡食,基本就是給老百姓糊口,全為填飽肚子。

  姜國既然富有,為什麼要收雜糧呢?

  迎著不解的眼神,顧承微笑:「貴極反賤,賤極反貴!」

  文種皺起眉頭,不知其意,範蠡細細品味,卻大是讚歎:「此至理名言也!」

  物極必反,淺顯易懂,但話雖如此,又有幾人能洞察其中的玄機,掌握合適的火候呢?

  范蠡對於商道有與生俱來的天賦,已是明白:「陳、楊、蔡、徐,姜國周邊的四個國家,近年來都在征戰,因戰事誤了農耕,往年尚有餘糧,看不出什麼困境,但如果這些糧食被公子收走,必然造成糧荒,尋常低賤的雜糧,也成了寶貴之物。」

  他目光熠熠:「到那時,姜國若能開倉放糧,不僅可得善名,更能吸引各國難民主動投入,不費一兵一卒,不占一城一地,便能解決最大的難題。」

  文種一點就透,眼睛也是一亮。

  諸侯列國的慣性思維,想要增加人口,要麼就是通過戰爭,掠奪其他國家的土地,那些土地上生活的百姓,自然也就新的人口,要麼則通過開荒賜田,招賢納士,吸引列國移民。

  現在姜國走上第三條路,不請自來。

  趁著諸侯列國紛爭不休,通過大肆購入雜糧,來吸引難民。

  各國都有吃不飽肚子的難民吧?

  對於那些強盛國家而言,這些難民都是累贅,可對於姜國而言,則是寶貴的財富。

  仙武世界都是地廣人稀,尋常的土地利用率不高,姜國再小,容納數十萬人口也是沒有問題。

  待得徐徐侵襲,慢慢消化,再擴軍雄起,此消彼長之下,恐怕真能在四國環繞之間,殺出一條血路!

  文種細想,忍不住連連點頭,範蠡品茶,看似面色如常,身體卻緊繃起來。

  禍從口出。

  他剛剛一時忘形,道破天機,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得時無怠,時不再來!」

  顧承似笑非笑地看了範蠡一眼,揮手道:「我們還會在此處停留一夜,請!」

  清風拂過,范蠡文種只覺得身體一輕,就這麼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耳邊塤音繚繚,他們面色陰晴不定,半響之後,文種來到自己的半畝靈田面前,突然開始取種。

  此舉無疑是下定決心。

  範蠡看著天穹烏雲散盡,也展顏一笑。

  賤極反貴,雜糧難民,只是大局中的一環。

  能構思出如此強國之法的雄主,那裡還會有怎樣的精彩?

  「最弱小的姜國麼?且去一試吧!」

  ……

  ……

  卻說勾踐回了府邸,一夜未眠,耳邊總是縈繞著那輕渺的塤音。

  第二日一早,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去拜訪。

  但當他來到院外,發現已是空空如也,連幾隻老母雞都被抱走。

  侍從去對面的院落詢問,那裡同樣人去樓空。

  勾踐默立片刻,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8 18:55
第三十二章 兵聖孫武

  「慶忌不死,實乃我吳國心腹大患!」

  伯嚭立於山頭,眺望著遠方的楚地,目現忌憚。

  這位未來的吳國宰輔,在歷史上可是大大的奸佞,害死了伍子胥,又被勾踐收買,直接導致吳國的滅亡。

  但年輕時期的伯嚭體健而威武,眉宇間滿是戰意與仇恨,和伍子胥頗為相似。

  他確實與伍子胥同病相憐,都是家族勢力過於龐大,危及了君權,被楚王滅了滿門。

  伍家先亡,伍子胥歷經艱辛,在吳國有了立足之地,伯嚭家破人亡後,也逃到吳國,得到伍子胥的保薦,有了兵權。

  不過現在他還不是在和楚軍交鋒,而是和公子掩余、公子燭庸交戰。

  這兩位與吳王僚一母同胞,也就是慶忌的親叔叔,在吳國久掌兵權,素有人望。

  吳王僚被刺時,慶忌當機立斷,率親兵突出重圍,他們則陷於軍中,乾脆投降了楚國。

  楚國也樂意接納,讓他們帶兵與新的吳王部下交鋒。

  如果慶忌死了,這兩人倒也翻不起風浪,可就在數日前,慶忌再度出現在吳國邊境時,雙方再做呼應,伯嚭大為忌憚,直接退兵,不敢再啟戰端。

  「將軍,伍相國到了軍前!」

  正在這時,一名親衛上前稟告。

  「走!」

  伯嚭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大營,披掛整齊,向轅門外迎去。

  吳國常年戰事不斷,軍容肅整,伯嚭出營,三軍已然集合完畢,軍陣嚴整,殺氣森然,透出不可撼動的強大氣勢,數位將領更是跟在他身後,只是距離較遠,顯然並不服伯嚭管束。

  不多時,迎面出現一支車隊,遙遙可見伍子胥立於戰車之上,一襲暗黑深衣,白髮如銀,目光躍過軍營,死死地看向遠方的楚國疆域,許久後才轉了過來,看向伯嚭,露出不滿。

  伯嚭不敢與其對視,卻又好奇,看了眼伍子胥身側的一位男子身上。

  因為這兩人,竟然並肩而立。

  伍子胥曾經在街頭,靠吹蕭乞食活命,但那是大丈夫忍辱負重,他內心的驕傲,伯嚭早在楚國時就很瞭解,如今更是相國之尊,什麼人能得如此看重?

  「相國請上座!」

  心中存了絲不妙的預感,眾人見禮。

  進了大帳,伍子胥在主帥案後坐下,大袖一拂,直接質問道:「伯嚭,戰事如何?」

  「相國恕罪!」

  伯嚭立刻半跪:「楚國地域寬廣,山川河流複雜,掩餘燭庸借之掩護,不正面迎戰,慶忌之軍神出鬼沒,難以探清虛實,楚人大軍又以大別山和穎水為屏障,對我軍虎視耽耽,末將實在不敢妄動……」

  此言合情合理,但伍子胥顯然不願接受,目光中寒光凜冽:「楚王昏饋,奸臣當道,只知爭權奪利,應變緩慢,我命你以雷霆之勢,迅而擊之,為何不從?」

  「請相國恕罪」

  伯嚭唯有再度重複,聲音裡滿是懇切。

  每位將領的用兵之法都有不同,他雖然也想為全家老小報仇雪恨,卻生性謹慎,再者剛剛在吳國立足,勝利撈不到多少功績,一旦打了敗仗,必然萬劫不復,豈會願意冒險?

  「你畏首畏尾,坐失軍機,無力領軍了!」

  伍子胥不管這些,看向身側的男子道:「長卿,你看我軍可否一戰勝之?」

  表字長卿的男子,迎著一位位面色有異的將領注視,開口道:「兵者,勇武之道,謀略之法,死生之地,無計不可用,無法不可施,伯嚭將軍重不敗,並無不對……」

  伯嚭一怔,就聽男子接著道:「然兵貴勝,不貴久,用兵之法,當以全國為上,破軍次之,上兵伐謀,將軍若能以逸待勞,以實擊虛,知己知彼,自可百戰不殆!」

  伯嚭身體一顫。

  這看似是為他說話,實際上他出於楚國,不正是知己知彼?

  守而不進,還是私心之故!

  他當然不會承認,冷聲道:「說易行難,叛軍得楚之助,避而不戰,我又能奈何?」

  男子指著地圖,劃出幾條行軍路線:「只需偽裝叛軍,攻此戰線,楚軍自危,必逼掩餘燭庸與我軍正面開戰,攻守逆轉,以逸待勞,豈有不勝之理?」

  眾將順著他的路線看去,思索片刻,頓時驚為天人。

  原本聽伍子胥之意,竟是要陣前換帥,心中難免不滿。

  伍子胥本就是外人,若不是助吳王篡位,哪裡能有此時的地位?

  他上位後竟還要安插親信,這是要將吳國的高層,全部換成別國人?

  然而此人一開口,就連自視甚高的伯嚭,都有種振聾發聵之感。

  不攻叛軍,而是直擊楚軍,令楚國逼迫叛軍,與吳軍交鋒。

  這種攻守之間的轉換,將一切都考慮得極致完美,更未有人從全域的戰略角度,對戰爭進行如此細微周到的分析。

  諸侯列國,戰事從未停下過,軍事確實是國之第一等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但用兵不貴久戰,貴速戰速決,謀略之道,可無所不用其極,不必顧忌法理,這就把兵摘了出去,獨立一家。

  而且接下來,此人還指出,戰爭沒有常勝之法,只有不敗之道。

  名將之所以能創下一個個戰爭奇跡,不是掌握了勝利法門,而是掌握了如何不去打敗仗的訣竅。

  常勝遇上不敗,不敗者勝。

  這完全顛覆了攻守之間的關係,以往將領都以攻為榮,以守為恥,但此刻就連復仇心切的伍子胥都不得不承認,上兵伐謀,按照男子之法,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成功。

  這份震撼僅僅只是開始。

  接下來,此人就形、勢、謀、天時地利、兵勇質素、資源供應、練兵策略、用兵賞罰等十二個方面,進行了全面的闡述。

  他顯然做足了功夫,所用的都是吳國的軍事實例,用作參考,眾將聽得暈乎乎的,一時間都覺得仿佛自己是外人,這位才是正宗的吳國人。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此戰當以慶忌頭顱,祭我軍威浩蕩!」

  最終鏗鏘有力的總結後,男子拱手一禮:

  「我名孫武,字長卿,願與諸位共事,輔佐大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9 13:25
第三十三章 兵家道境

  「殺!」

  戰馬狂嘯,血腥刺鼻,死者的慘號,悲呼成連天愁雲。

  而烽火硝煙,又化作沖天光柱,將雲層撕裂出道道裂口,久久不能癒合。

  天穹之上,一艘輕舟飄然而過。

  這是魯妙子設計的低配版青冥舟,不為戰爭所用,純為代步,作為姜國真正打開商路的關鍵。

  姜國原本名滿天下的是神紋刺繡,但那屬於原料,大多數公卿貴族都喜歡成品衣飾,肯收原料的,都是打著低買高賣的心思,從中謀利。

  所以擺脫了魯國的盤剝,自己打開商路後,姜國雖然飛速富裕起來,但還是處於商道的底層,賣的是手藝活,賺的是辛苦錢。

  可青冥舟一旦設計出來,一切就都不同了。

  仙武世界的大夫公卿乃至王侯出行,都有專用馬車。

  如之前魯國大夫展獲,乘坐的馬車就是八匹雛龍駒所拉,飛行天際,看似威風,實則高空罡風吹拂,必須得運氣抵擋,左右護禦,那感覺當真是冷暖自知。

  而青冥舟線條流暢,雙翼舒展,不僅美觀大氣,封閉的內艙又有靈鏡旋動,視野寬廣,端坐其中,俯瞰八方,那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極致享受。

  離開越國後,顧承向西而來,正是要讓楚國貴族們,大開眼界。

  天下三大超級強國中,以楚國最「離經叛道」。

  楚王曾有言,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諡,楚莊王更有問鼎中原之意,不尊周天子,所以晉國齊國不尊周禮,還要稍加掩飾,楚國則是明明白白,對新奇之物接受最快。

  一旦楚國上層追捧青冥舟,銷量打開,風靡列國,指日可待。

  而且商人身份更方面行走天下,否則在這大戰關頭,還真的不好拜訪。

  因為慶忌在陳國邊境的山谷內,練兵蟄伏了半年,再度殺了回來。

  除了軍容煥然的兩萬精兵,還有楊素、賀若弼、韓擒虎、史萬歲四將,各自率領的五千姜國精兵相助。

  吳國這邊還沒有大舉伐楚,所謂征討叛軍,也不過五萬兵力,若再算上慶忌兩位王叔的殘存軍隊,背靠楚國支持,天時地利人和,雙方的硬實力並沒有太大的差距。

  如此交鋒,將帥之能,就佔據了絕對的比例。

  公子慶忌,勇冠三軍,有勇有謀,堪比後世霸王項羽。

  隋朝四大名將,在將星閃耀的年代大浪淘沙,更有世界交流,見聞廣博。

  如此陣容,對敵百世兵家之師孫武!

  此時以大別山中心,針對柏舉、英氏、下蔡一線,各軍展開激烈的廝殺。

  距離戰場越來越近,青冥舟開始晃動起來。

  仙武世界既然能上天入地,遨遊青冥,自然有禁空的概念。

  但凡重鎮重城,都有大陣護禦,飛舟飛車無法行於上空。

  大戰之際,軍氣血氣化作沖天之勢,更是飛鳥禁絕,萬獸退避。

  「公子!」

  眼見顧承一無所覺,直直地飛過去,文種範蠡不禁驚呼出聲。

  他們吃苦耐勞慣了,並沒有什麼享樂之感,反倒有點恐高,現在更是心驚肉跳。

  越女則是淡定無比,盤坐角落,自顧自地推演劍術。

  「有王兄在,放心吧!」

  龍葵則滿是新奇,看向下方的大戰,堅定心神,凝神細觀。

  發動進攻的是慶忌一方。

  但一馬當前,身先士卒的,卻不止是慶忌,還有史萬歲。

  一柄長刀握於手中,綻放出璀璨的光芒,史萬歲所到之處,哀號慘嘶,鮮血碎肉共一線,盔甲瞬間被塗抹成鮮紅。

  吳軍亦是百戰之師,但面對如此殺神降世,許多士兵仍舊被嚇得連連後退,望風而逃。

  慶忌更是勇不可當,齊頭並進,中路戰場,所向披靡。

  不光是一味的推進,兩側還有賀若弼麾下護持左右。

  那陣勢松垮,看似毫無章法,實則隨時變動,化整為零,聚零為整,彌補先鋒不足。

  與此同時,韓擒虎悄然行軍,轉進敵後,聲東擊西,奔忽來去,讓吳軍首尾不能兼顧。

  楊素則坐鎮中軍,麾下將士飆悍勇猛,冷血嗜殺,凝聚出滔天軍威,威壓而至。

  如此配合,別說伯嚭和吳軍眾將手足冰涼,就連伍子胥都驚呆了。

  慶忌消失僅僅半年,不僅兵力翻倍,麾下竟訓練招攬了如此多的精兵猛將?

  簡直不可思議!

  更是無法正面力敵!

  「來得好!」

  唯有孫武抿起嘴唇,眼神中不驚反喜,猛然揮手。

  「擋!」

  面對那奔騰漫捲狂湧的洪流,吳軍陣形一變,外圓內方,直直迎上。

  頓時間,平地生起一股巨大的風暴!

  令敵我雙方為之震撼的一幕發生了!

  吳軍擋下來了!

  那勇冠三軍的猛將,那勢不可擋的軍團,竟如陷入泥沼,困於其中,不得寸進。

  血氣攪動風雲,飛舟劇烈震顫,顧承反手下壓,范蠡文種已是顧不上害怕,看得目不轉睛,就連越女都暫離劍道,轉而觀戰。

  實在是孫武的統軍,簡直超越了兵法的界限,趨至大道的追求,足以引發共鳴。

  在絕對嚴格的軍事紀律,飽經洗禮的血火之魂推動下,吳軍兵戈交錯,戰陣相生,每一位士兵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成為了孫武身體的延伸。

  如臂指使,這在凡俗世界是根本無法達成的。

  統軍將領的能力再強,資訊傳遞的不對等,是制約軍隊戰力的最大阻礙,所以歷史上孫武治軍首重法,次重術,以法治軍,紀律森嚴,才能讓士兵最大程度地跟上將領的調度。

  可仙武世界的優勢,讓孫武得到了更加充分的發揮,正如主世界孫策的風林火山,此刻吳軍也趨至一種絕對完美的狀態——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動!」

  當慶忌和史萬歲硬生生被擋下,孫武長劍一指,鋒芒畢露,吳軍頓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雷火之勢。

  反擊!

  「兵家之聖,沒有讓我失望,孫子兵法尚未著成,就有如此威勢!」

  下方兵凶戰危,打得激烈絕倫,顧承目露異彩,識海中浮現出天樞十二卷。

  兵家之道,呼應光輝。

  顧承很清楚,人皇劍的本源參悟,與先天生靈飛蓬的時間積累,足以讓他在返回主世界後,晉入歸元至境。

  但他所求的,不僅是自身的突破,更是人族大境界的突破。

  天樞十二卷,助人族突破無雙境的阻礙,使得大批聖者出現,縮短了人界與天界的差距。

  但一日人族無法誕生混沌境的大能,人界與天界就不可能齊平。

  所以值此仙武春秋,推動諸子百家誕生,可令天樞十二卷突破巔峰。

  這場大爭之世,同樣也是……

  求道之路!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9 13:26
第三十四章 大成至聖

  嗚嗚!

  號角吹響,兩軍分開,各自後撤,鳴金收兵。

  吳國上下將領齊齊松了口氣,那撲面而來的巨大壓力,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慶忌得了他國之助,已成氣候!」

  伍子胥則擰起眉頭,大為煩惱。

  「此戰之後,他們也不容于楚國了……」

  孫武卻是意猶未盡,目光閃爍:「希望慶忌不忘父仇,再來交鋒!」

  表面上,他受伍子胥之邀,是為了輔佐吳王成就霸業,其實那只是為了凝聚士氣的官話。

  孫武看重的,是吳國的好戰,以此為舞臺,征戰四方,籍此完善理念。

  他要著一部兵書。

  兵書不同于普通文章,文章可以花團錦簇,人人稱好,兵書卻是用於實戰,最要不得紙上談兵。

  如何將千變萬化的軍事交鋒,以文字闡述出來,讓後世武將有所得有所悟,比起帶兵打勝仗,要難得太多了。

  唯有悟道,方能傳道。

  所以孫武期待著,與大隋四將再度交鋒。

  他不會失望的。

  下回來的,不止四將了。

  另一邊,慶忌歸營後,目露堅定,對楊素道:「願入貴國,以效全力!」

  短短的八個字,他就再不是吳國公子。

  如果說要離還是卑鄙的暗殺,伍子胥請出孫武,執掌吳軍,就是真正的實力。

  慶忌固然自負勇武,經過此戰,也知道若無楊素四將的相助,他必然慘敗身死。

  所以這一刻,慶忌下定了決心。

  投效他國。

  唯有如此,他才有復仇的機會。

  「將軍英明!」

  楊素改了稱呼,眾人的神情也變得親近起來:「太子殿下正在周遊列國,等回國都,我們同去拜見!」

  「不知國都在哪?」

  反正都入了夥,慶忌不再掩飾自己的好奇。

  他實在很想知道,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派出四將的,到底是哪個野心勃勃的強大國家。

  不會是晉齊楚,但該是頂尖的中等國家吧……

  楊素笑道:「現在的國都不重要,太子殿下有言,未來我姜國的國都,將定在天下之中!」

  「姜國?」

  慶忌呆住。

  「翻天覆地的變化早在醞釀,很快我們就能讓諸侯列國都為之顫慄!」

  賀若弼拍了拍他的肩膀,豪邁笑道:「且看好吧!」

  ……

  ……

  紀山之南,楚都郢城。

  這是天下一等一的雄城,繁華如畫,山河錦繡,城牆高達千丈,上面銘刻著無數玄奧的火紅神紋,形成炎神大陣。

  行人往來,川流不息,單單是城門稅,每年就是一大筆收入,依舊讓人趨之若鶩。

  這就是大國氣象。

  而城外三十裡之地,所有飛行車馬都必須落地,以示尊重,青冥舟也按落雲光,降了下去。

  「這是何物?」

  尚未下舟,外面就傳來議論聲,不少目光彙聚過來。

  能在此處的,都是世家貴族,有代步工具,原本以為橫行天際已足夠威風,沒想到還有青冥舟這等奇妙之物,當真大開眼界。

  眼見顧承一行走下,不少性急的貴族子弟都派侍從過來詢問。

  「此乃青冥舟,為我姜國特製……」

  顧承不語,龍葵和越女立於他身側,由得範蠡和文種上前介紹。

  這兩位本就是楚人,對於各大貴族世家有所瞭解,範蠡是商業奇才,文種又與他配合默契,兩位相國之才聯手推銷商品,那真是無往不利。

  侍從詢問,是自重身份,實際上每個人都側著耳朵聆聽,沒幾句話就說得人心癢癢的。

  不過問到是否出售時,範蠡卻搖起頭來。

  「莫不是耍弄我等?區區姜國,彈丸之地,如此放肆,休想離開楚地!」

  眾世家子弟不樂意了,有性格驕狂的,立刻就要上前威逼。

  然而就在這時,從郢城方向行來一輛馬車,公孫龍慢吞吞下來,與之同行的,還有一位白髮駝背的老者。

  眾人見了,頓時變色,直接散開。

  這老者不是楚國臣子,也非德高望重,而是一介家僕。

  令尹費無忌的心腹家僕!

  伍子胥和伯嚭的家族在楚國都是根深蒂固,如何落得滿門盡滅的下場?

  功高蓋主是其一,伍家四代權臣,兵威之重危及王室,伯家則素有賢名,修橋補路,災年賑荒,深得黎民愛戴,威望高於楚王。

  但兩家無錯,總不能無故殺害,這時費無極的用處就出來了,他本是太子少師,卻不被太子喜愛,害怕太子登基後失去權力,使了個陰損至極的手段。

  秦楚兩國歷代聯姻,本來是輪到太子與秦國公主,他卻大肆渲染秦國公主美麗,楚王心動,跟日後唐玄宗和楊玉環一樣,強納兒媳,太子自然不滿,頗多怨言。

  費無忌不斷挑撥父子之間的關係,最終更污蔑太子與伍家要謀反,楚王大怒,太子逃亡他國,伍家全族被滅。

  伍家無辜,其實上下心知肚明,但誰叫你功高震主,楚王心急收權,這帝王權術又沒到家,選了一個最愚蠢的辦法,直接弄得朝野動盪。

  費無忌倒成了權力鬥爭的勝利者,登上令尹之位,也就是日後春申君的位置,門客家奴水漲船高,宰相門前七品官,誰敢得罪?

  顧承來楚之前,早就讓公孫龍四處活動,這位辯才無雙的名家之主,已成為費無忌的座上賓客,世家子畏懼而散,眾人上了馬車。

  老者目光其實也頻頻落向青冥舟,卻隻字不提,對於姜國更沒有小覷之意,一路熟稔地介紹沿途風景。

  入了郢城,穿過車水馬龍的寬闊街道,經過陣法數道探查,才進入內城。

  此處縈繞著濃郁的靈氣,鳥語花香,雖然由於手段粗糙,比不得仙武大漢的洞天福地,但比起姜國乃至吳越,已是不知強了多少。

  「火靈珠?」

  顧承更從空氣中感到熟悉的波動,想起吳國姑蘇的水靈珠,莞爾一笑。

  看來兩國還真有水火不容的緣分。

  不過相比起吳國還未充分運用的水靈珠,楚國以祝融為祖,主修火系,又有炎神大陣,底蘊可要強得太多了。

  遙遙可見一座宏偉的府邸聳立,正是費無忌的府邸,王城外靈氣最濃郁之處,卻有兵戈交擊聲傳來。

  眾人揚起眉頭,就見府邸之前,一位高大威猛的身影手持長劍,上下翻飛,正在與人交鋒。

  老者見了,頓時露出不喜之色,說出一句可令後世讀書人跳腳的話來:

  「陬邑孔丘,又在放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29 13:29
第三十五章 以德服人

  「這位就是大成至聖先師孔老夫子?」

  沒有寬衣博帶,拱手站立,慈祥虔靜的學者形象,這位高大威猛的男子,比起文靜儒雅的孫武更像個武將不說,仗劍在手,劍術更能令越女都為之側目。

  並非他的劍術有多高超,而是他的劍法中,蘊含著一種韻味。

  在仙武大漢,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就是六門強大的神通,各有擅長。

  顧承開天樞十二卷,將之容納,儒家弟子數目最多,畢竟大漢罷黜百家,獨尊儒道數百年,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改變。

  不過鑽研的人再多,難免止於技法,唯有達到大儒的境界,才能施展出幾分真諦。

  而想要恢復最初的追求,永遠不可能了。

  可現在孔丘劍中的道韻,卻是純粹至極,象徵著他的追求。

  儒家最初的理念,禮樂教化,王道治國,其根本就在一個「德」字。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由君王的個人之德,擴大到政治之德,統治者以自己合乎規範的行為,引導人民,達到化民成俗的目的。

  講白了,上行下效,統治者是仁德聖君,官員百姓受之教化,也都做君子,這天下自然太太平平。

  可能實現麼?

  自然不可能。

  但其中的很多思想,是值得學習的。

  其實諸子百家都是如此,各自的追求都太完美,都無法得到完全的實現,卻都流傳百世,影響著文明進程。

  「公子對孔丘感興趣?這位來楚之前,可是在齊國盤桓,憑著一番口才受齊君禮遇,更與齊相晏嬰結為良友,結果怎麼著?」

  眼見顧承的目光落在孔丘身上,細細打量,老者嗤笑一聲,不屑地道:「晏嬰親向齊君進言,說孔丘唯重禮法,不事生產,不重實務,與國與民,毫無益處,這孔丘便灰溜溜地離了齊,現在又來遊說大王……」

  老者很清楚,他是一介家奴,哪怕依仗費無忌淫威,權勢再高,也上不了檯面。

  可他抬出齊相晏嬰來,那可是一代賢相,都看不起孔丘,說明孔丘是真沒本事。

  說到晏嬰,也是楚人的老對手了,晏子使楚,因為身材矮小,楚王故意在城門旁開了個小洞,以作侮辱,卻被其巧妙地評之為使狗國者從狗門入,結果只能打開大門。

  另外還有南橘北枳,楚人雖然在智商上被完全壓制,卻很佩服他。

  對此顧承笑笑,不予評價。

  而此時交鋒也結束了。

  「孔師!」

  就見那與孔丘交手之人立於原地片刻,面色變化,在感悟著什麼,然後突然大禮拜下,竟然行了師禮。

  「這!」

  車內眾人一愣,打著打著怎麼拜師了?

  顧承則有些啼笑皆非。

  孔子的三千門徒,莫非是這麼來的?

  以「德」服人?

  孔丘收劍,將那人扶起,瞄了眼這裡,看到是費無忌的車馬,腰杆挺直,大踏步離去。

  果然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被孔丘鄙視了,好真實。

  目送孔丘離去後,眾人入了費無忌的府邸,開始等待。

  足足一個下午,費無忌才姍姍而來。

  「說!」

  他刀眉鳳眼,鼻如懸膽,頜下三縷微髯,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往主位上一坐,淡然的一個字,已是不怒自威。

  作為天下三大強國的令尹,宰相之尊,費無忌願意花費一盞茶的時間,來見一個墊底小國的王族,已是看在公孫龍的面子上。

  顧承五指張開,一艘微型的青冥舟光影出現,上下旋轉一圈,再內部放大,將細節展現得淋漓盡致。

  費無忌面無表情地看著,直到顧承下一句話出口,雙目才陡然亮起:「此物名青冥舟,可載十人,穿梭青冥,翱翔宇內,令尹可否代我姜國,在楚地出售此舟?」

  費無忌立刻問道:「作價幾何?」

  顧承道:「我姜國弱小,連年受陳楊兩國侵擾,欲以此舟,換取楚國勁弩!」

  楚弩是楚人引以為傲的犀利武器,最先起于楚國琴氏,以火靈為矢,雷靈為弦,爆發力之強,連晉齊強軍都為之退避。

  試想大明世界不過是高武,無雙城的無雙神弩,就在戰場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更別提仙武世界中能令同等大國忌憚的勁弩。

  毫不誇張地講,裝配了這種勁弩的軍團,以百人之數結成軍陣,慶忌那樣的猛將,照面間都是必死。

  當然,此乃國之重器,費無忌固然心動,也不敢隨便應允:「你有多少飛舟?」

  顧承道:「三十艘!」

  費無忌微微搖頭:「太少!」

  顧承笑道:「物以稀為貴,若是此物隨處可見,也無法襯托出公卿貴族的地位了!」

  費無忌再問道:「你要多少楚弩?」

  顧承道:「不奢求,只要萬數!」

  費無忌點頭,區區萬數,以他的權勢不難辦到。

  而以一萬架勁弩,換取三十艘青冥舟,怎麼看都是大賺特賺,這也符合小國被大國盤剝的定位。

  「一言為定!」

  區區半盞茶的時間就有如此收穫,費無忌臉部線條變得柔和,對老者道:「好好款待幾位元貴客,老夫事務繁忙,先失陪了!」

  「請!」

  眾人起身相送,老者知道主人大悅,也是笑顏逐開,更加熱情,召開筵席。

  就在賓主盡歡之際,範蠡上前敬酒:「姜國收成不好,想要購入一些糧草,不知老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老者喝得半醺,卻是絲毫不糊塗,目光一凝:「靈糧?」

  範蠡道:「不,只是雜糧,百姓糊口所用!」

  老者哦了一聲,笑容再起,取了一枚權杖:「按市價來算,你們儘管去買!」

  範蠡拱手:「多謝!」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在推杯換盞中完成,而第一筆訂單下達後,消息傳回姜國,魯妙子馬上趕工,準備交接。

  這種雙方都認為賺大的生意,那真是雷厲風行,短短一個月,楚國的一萬勁弩就運入姜國,擺在了魯妙子的面前,開啟拆解仿製,而青冥舟更是開始風靡楚地。

  區區三十艘,被費無忌分成十批出售,每次只賣三艘,卻是一次比一次貴,賺得盆滿缽滿,偏偏越是稀少,越被世家子們搶破頭,乘著青冥舟招搖,名聲漸漸傳遍四方。

  范蠡文種趁機活動,做好鋪墊,方便日後打開商路。

  然而這一日,兩人剛剛出府,卻被攔住。

  不多時,龍葵跑了進來,氣鼓鼓地告狀:「王兄,那個孔丘正堵在門口說教!」

  顧承放下書卷,饒有興致地道:「他又要以德服人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6-30 23:01
第三十六章 孔丘同行

  錚!

  當顧承和龍葵來到府外,不出意外地發現,劍吟聲激蕩四方,孔丘正與越女交鋒。

  范蠡文種立於一旁,和一位身穿青袍士子服的男子正在交談。

  那男子膚色黎黑,臉型方正,眉毛粗黑,雙目有神,身材也是威猛高大,活脫脫的一副莽張飛模樣。

  眼見顧承走出,範蠡和文種介紹道:「公子,這位是仲由,字子路!」

  子路,孔門十哲之一,年輕時曾把孔丘揍了一頓的流氓,後來捨生取義的勇士。

  眾人聚在一塊交談,子路對於孔丘與人動手,已是一副習慣的模樣,卻對越女的劍術大加讚賞:「如此劍道,至真至純,不為外物所動,孔師此次要敗了!」

  顧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這聲音裡,怎麼有點幸災樂禍?

  其實子路也是被孔丘以德服人的。

  年輕時他好勇鬥狠,招搖過市,與孔丘產生衝突,一場大戰,被劍勢震撼,痛定思痛,拜入門下。

  這個仙武世界,單憑口舌之利,是無法打動他人的,想要展現出自己的追求,除了說教外,還要有更實際的行動。

  孔丘所遵循的禮,是其一。

  孔丘所施展的劍,也是其一。

  單憑劍招技法,他遠遜於越女,但其中的追求與執著,卻又讓他的劍勢中得到天地加持,煌煌赫赫,難以匹敵。

  「悟道麼?」

  顧承目光一亮。

  大秦世界他曾經分出一種悟道境界,結果能達到那個境界的,全部是與主世界有著密切關聯的存在,最為接近的要屬荀夫子,卻終究差了一籌。

  而現在的孔丘,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悟道級存在。

  倘若能實現他心目中的儒道天下,孔丘便可成聖,而不是被後人封聖。

  一字之差,天地之別。

  「可惜終究難以實現,這一戰倒是成全了越女!」

  顧承微微搖頭,越女眼中則閃過明悟之色,方才還激昂的劍氣陡然消散。

  並非消失,而是全部收于湛盧劍身之中。

  「多謝指點!」

  原本鋒芒畢露的劍意不在,那分化萬千的湛盧嗖然回到越女身前,趨至返璞歸真的她雙手倒持劍柄,向孔丘行了大禮。

  「此劍王道,不該用於擊劍小道……」

  孔丘張了張嘴,卻知道此戰是自己敗了,儒道無法感化越女的劍心,無奈只能將後面的話咽下去,向著這裡而來:「陬邑孔丘,公子可知,如今姜國已是危在旦夕?」

  顧承道:「願聞其詳!」

  孔丘面色鄭重,低聲道:「閣下制青冥舟,恐怕不曾想過,此物會被用來戰爭,等到天空成為列國廝殺的戰場,黎民蒼生無一倖免,姜國更是首當其衝!」

  顧承眉頭一揚。

  原以為孔丘指責的是青冥舟破壞了周禮,沒想到竟是從現實勸說。

  不是老生常談的懷璧其罪,而是一針見血,指出青冥舟對戰爭的作用。

  青冥舟在仙武大漢本就是戰略要器,這個世界是閹割版,但天下才智之輩何其多,現在被世家子用來享樂,用不了多久,必然有人想到此物的真正作用。

  當野心家將目光盯上青冥舟可能帶來的制空權,不僅姜國首當其衝,天下戰事升級,必然更加慘烈。

  孔丘不知姜國具體情況,預見到了那個可怕的未來,才急急前來勸說:「飛鳥天行,飛馬行空,皆天地之賜,青冥舟不可再制,請公子思量!」

  眼見這位昂藏九尺,鬍鬚如刺的大漢欲拱手拜下,顧承將之扶住:「孔先生大才,請入府詳談。」

  孔丘精神一振,入了堂內,眾人主次坐下,他馬上開始宣講那套人治思想。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如果天下人都能守德循禮,不知會減少多少戰亂糾爭,百姓安居樂業,太平盛世到來!

  顧承聆聽,時不時附和一兩句,范蠡文種在邊上職業假笑,一時間竟是從未有過的融洽。

  孔丘講著講著,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他向諸侯兜售政治主張,向來是被不屑一顧,有些君主禮遇,是敬重他的為人和淵博的學識,其他聽都不聽。

  現在出現了一位肯虛心納諫的太子,哪怕是最小的國家,但天可憐見,終於有了。

  開心啊!

  後世對孔丘尊崇至極,把他塑造成聖人完人,實際上孔丘就是一個正常人,他和春秋時代的許多布衣之士一樣,為了自己的理想和政治主張,奔走各國。

  沒有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不為維護已有的體制而服務,而是積極探索創造新的體制,參予到改變世界的洪流中來。

  這些探索者,都值得尊敬。

  顧承也不想孔丘的才華埋沒,已經有了定位。

  以孔丘的學識,當太史最合適不過。

  這是夏商周三代的史官和曆官之長,掌管學府教育、起草文書、策命卿大夫、記載史事、兼管典籍曆法祭祀等等。

  其實就跟後世宣揚正能量一樣,孔子的追求太過完美,實現不了,但不能因為人性貪婪邪惡的一面,就否認善良美好。

  對於國家而言,品德必然是要被宣揚的,如此才能減少紛爭,把戰亂和謀逆降低到極致。

  真正的儒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會像後世的腐儒,明明自己做不到,還要要求他人達成,扭曲本意,為自身謀利。

  於是乎,顧承發出邀請:「孔先生大才,可願來我姜國講學?」

  孔丘起身道:「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他其實不是拘泥不知變通的人,否則也不會去見齊君,完全按照君臣父子的說法,應該去朝周天子。

  孔丘知道自己的思想要得到實現,遵奉周天子是無用的,他希望能找到一個貫徹自己主張的君主,由君主來施行,達到天下大治,萬世太平。

  姜國雖然弱小,但如果能通過這個小國,來讓周遭的大國知道,儒道大德是可以實現的,那再好不過了。

  而孔丘同行,深入探討,天樞十二卷內,儒家之道的光輝耀起,與兵家之道,有爭鋒呼應之勢。

  帶著越女,范蠡,文種,孔丘,再回姜國土地,顧承仰首望去,浩蕩國威,引而不發。

  他微微一笑。

  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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