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末世圖騰 作者:輝煌戰狼(已完成)

 
梅爾斯 2018-6-1 16:37:4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6 263989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08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十八節 無賴

  當銀城世界進入冬季的時候,五號沙漠卻依然如故。這裡沒有四季之分,只有一成不變的紅戈壁灘。子夜時分,風沙堡的大街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抬頭望去,五顔六色的霓虹燈掛滿了屋頂,如星辰般閃爍著。

  此刻,在大街的一角,一名身材火爆的女郎正拎著一個鑲金的小皮包,踏著紅的高跟鞋,從一棟小樓中走了下來。只見她左右觀望了一會,然後就搖搖擺擺地走向了大街對面的酒吧。

  通過這些天的活動,希瑞斯•希羅斯終於通過一位在風沙堡稅務局工作的遠房表弟,聯繫上了一名風沙堡礦業委員會的監督專員。聽她反映完情況後,對方就約她到附近的大朗姆酒吧見面,以商談後續的事宜。

  希瑞斯的這位遠方表弟,原本不願意幫這個忙,因為希羅斯家是出了名的貧窮。雖然他們是全沙城最大的領地貴族,但經濟上卻一直是入不敷出,過著相對貧寒的生活。而造成這一切的,是因為希羅斯家的歷代家主十分守舊,堅持著古代貴族的軍事傳統,不願意發展商業。

  一個既沒有錢又古板的窮親戚,肯定不受歡迎的。希瑞斯的這位遠房表弟之所以願意幫這個忙,完全是看在價值五金幣的禮物的份上。

  幾分鐘後,希瑞斯在大朗姆酒吧裡見到了遠房表弟介紹的那位礦業監督專員。那是個肚滿腸肥的中年男子,渾身都長滿了贅肉,坐在那裡,就像個塞在座椅上的肉球。

  見到希瑞斯後,專員就立即雙眼放光地站了起來,一邊瞄著她飽滿的胸部,一邊向她伸出了布滿黑毛的大手。

  「我是風沙堡礦業委員會的監督專員何新,美麗的小姐,很高興能認識你。」中年男子自我介紹道。

  「你好~~」希瑞斯大大方方地握上了胖專員的手。儘管她很不情願,但為了辦好事情,就只能犧牲一點色相了。

  「歡迎來到風沙堡,雖然這裡破落了點,氣候也不怎麼樣,但這裡可是個發財的好地方啊。」何新握著希瑞斯的手,緩緩說道,那胖臉上堆滿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是啊~」希瑞斯然然一笑,趁著對方楞神之際,不動聲地抽回了手。

  「坐坐坐……」何新回過神來,連忙招呼道。

  「何專員,上次向您反映的那個事情……」坐下後,希瑞斯略有所指地說道。

  「哦,你說的那個事情啊……」何新頓了頓,打起了官腔,「目前還在處理中,需要呈報委員會,然後等那群老頭子開會討論,才能做出最後的仲裁。」

  「要多久才有結果呢?」希瑞斯開門見山地問道。

  「這個啊……」何新沉吟了一會,說道,「要看具體情況,你要知道,那群老頭子的應酬很多,難得能聚在一起開個會。」

  「那就請大哥多多幫忙了。」說著,希瑞斯將一袋金幣放在桌面上,緩緩推了過去。

  「這……恐怕有點難度……」何新看了眼錢袋,慢慢地推了回去。

  「大哥,還需要多少,開個價唄~」希瑞斯眨了眨眼睛,低聲問道。

  「妹子,我何新能來這裡,是想交個朋友……」他停頓了一會,目光停留在希瑞斯的胸部上,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是朋友,談錢傷感情啊。」

  「那您的意思是……」希瑞斯略顯遲疑地問道。

  「我沒什麼意思,行就一醉方休,不行就拍拍屁股走人。」何新轉過頭,望著窗外旅館的霓虹燈,暗示道。

  「您確定,您真能吃得下嗎?」希瑞斯目光一凝,語帶威脅地說道,「就不怕撐壞了肚子?」

  「吃不吃得下,我不知道……」何新看了希瑞斯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只知道,風沙堡警備處的維克探長是我姐夫。」

  「好厲害呀~~」希瑞斯露齒一笑,頓時紅唇如火,皓齒生輝,看得何新整個人都呆滯了。接著,她緩緩站了起來,身體微微前傾,露出了一抹驚人的鴻溝,同時收好錢袋,慢悠悠地說道,「您說的事情,我會考慮的。」

  「好,那我就靜候佳音了。」何新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滿臉笑容地說道。

  數分鐘後,希瑞斯回到了拉夫麵包店二樓的辦公室。看著蹲在門口抽煙的奎恩,她忽然氣不打一處來,朝他大聲吼道:「給老娘打盆水來!」

  「幹嘛呢?」奎恩被嚇了一跳,手一抖,煙頭就掉在了地上,隨後他轉過頭,呆呆地問道。

  「洗手,不行嗎!」希瑞斯瞪圓眼睛問道。

  「行行行,這就去……」奎恩連忙站起來,到側面的洗手間打水去了。

  幾個小時後,海格和趙文可來到辦公室,問起了礦點的事情。希瑞斯就將她和監督專員何新的交涉情況告訴了兩人。

  「找人把他殺了。」海格握緊拳頭,砸了下桌面,然後沉聲說道。

  「別衝動,就算換個專員,結果也是一樣的,這是風沙堡的潛規則,我們沒法改變這點。」趙文可說道。

  「那該怎麼辦?」海格皺著眉頭問道。

  「為什麼是我們去投訴他們,而不是他們投訴我們?」趙文可忽然問道。

  「嗯?」海格疑惑道。

  「據我所知,人類控制區的邊緣地帶有不少魔族的遊蕩者。」趙文可提示道。

  「這……」海格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趙文可的意思。無論是哪個組織想請求風沙堡的官方主持公道,都要付出住夠的代價。既然對方不按規矩來,他們也可以這樣做。

  就在衆人商量事情的時候,深水監獄鳴響了二十四聲禮炮。這是銀城世界迎接貴賓的最高禮遇,只有聖殿教皇親臨,或是元帥凱旋歸來,亦或是世界議會的年度會議召開,才有這樣的排場。

  綿長的禮炮聲中,一架通體流金的超大型飛行器在晨曦中緩緩飛來,懸停在古堡的上空。隨後,數架小型懸浮艇從後艙飛了出來,依次降落在古堡頂部的停機坪上。

  此刻,典獄長穿著黑禮服,打著領結,帶著三位聖階老者以及深水監獄的高層和儀仗隊,在停機坪上排成兩列,恭候貴賓的到來。

  肅靜之中,一條英姿颯爽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她銀髮飄飄,穿著一身光華四溢的騎士胸甲,腰間掛著金花紋的連鞘長劍,那如雪的白衣,似火的披肩,金光燦燦的十字刺綉,宛如神話中走來的神祗。

  當她出現之時,只聽見「刷拉」的一聲齊響,所有人都屈膝行禮。雖然她還未入主聖殿,正式登基為教皇,但銀城世界已經認可了她的地位,各處都以最高禮儀接待她。

  「恭迎聖殿公主!」在典獄長的帶領下,衆人齊聲喊道。

  「願聖光與你們同在。」尤歌•隆巴爾頷首回禮,大聲說道。

  而此時,在下層的牢房中,聽見禮炮聲的鐵渣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發了一小會呆,然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正如他所料般,二十來分鐘後,他就被獄警帶了出去,來到審訊室中。

  獄警離開後,諾大的房間裡就剩下兩個人。她背對著他,雙手置於腰後,仰頭望著審訊室上方的小窗,久久沒有說話。

  許久不見,看著那熟悉的身影,恍如隔世。

  「你還好嗎?」他想開口問候,卻又被堵在了胸口。直到這時,他才明白過來,他根本沒法恨她,即便她一槍擊碎了他的心。

  「騙女人的東西,是你們諾爾塞斯的傳統嗎?」沉靜之中,她忽然回過頭,盯著他的眼睛問道。那目光咄咄逼人,又恨意綿綿。

  「呃……」面對她的質問,鐵渣竟然無言以對。

  「別告訴我,你們先祖的榮光,就是靠欺騙一名涉世未深的少女,然後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伸出了白晰的手,說道,「把雷錘還給我,我們的恩怨就此勾銷。」

  「是你們搶走了我們的聖物。」鐵渣據理力爭地說道。

  「沒錯,那是我們通過戰爭贏得的戰利品,如果你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搶回去,而不是靠什麼陰謀詭計,裝巧賣乖……」說到最後一句時,尤歌故意拉長了聲音,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呃……」鐵渣再次無言以對。

  「穿草裙吃生肉的野蠻人,睡覺愛打呼嚕的臭蟲,快把東西還給我!」尤歌翻身一躍,跳上長桌,然後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他,居高臨下地宣布道。那微紅的臉龐,嗔怒的表情,竟然平添了幾分嬌蠻可愛。

  「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鐵渣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可那又怎麼樣?和我有關係嗎?能當飯吃嗎?」

  「無恥!壞蛋!」尤歌咬著牙,氣急敗壞地駡道。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鐵渣忽然咧嘴一笑,說道。

  「鏘!」

  一聲清脆的嗡鳴,尤歌拔劍出鞘,向下指著他,沉聲威脅道:「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交出雷錘,我就放你離開。」

  看著明晃晃的劍鋒,鐵渣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從踏入火爐鎮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09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十九節 決絕

  「我知道你不怕死。」不知過了多久,尤歌收起長劍,轉身跳下桌子,幽幽地說道。她記得家族的獻裡記載著這麼一句話:「他們或許愚鈍、落後、固執,但從不缺乏真正的勇氣。千萬不要試圖說服他們,因為那是絕不可能的。我們所能做的,僅僅是在地圖上將他們抹去。」

  這是參與過泣血之戰的先祖留下的筆記,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她喜歡他的勇敢,欣賞他的執著,可當這一切出現在她的對立面時,卻讓她感到了無比的絕望。

  作為一名隆巴爾,她瞭解家族的宿敵,作為一名女人,她瞭解自己喜歡的人。

  正因為勇敢,才不會屈服,正因為執著,才無法被說服。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抹去他的存在。除此之外,似乎別無選擇。

  想到這裡,她把心一橫,面露凶光,咬著牙問道:「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你嗎?」

  「你會不會殺我,其實並不重要……」鐵渣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說道,「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沒有妥協。」

  「是啊,沒有妥協……」她低著頭,略有所思地重複道。

  沉默了許久,她忽然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問道:「人類的敵人是什麼?」那聲音宛如空谷幽蘭,既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知道。」顯然,這個問題對鐵渣來說,實在太高深了。

  「千年以來,蜂蟻蟲群從未停止過對我們的侵擾,而魔族,從未放棄過入侵我們的念頭」她轉過身,注視著他,眼中星河流轉,彷彿要將他的靈魂吸進去。

  「深空之中,還有許多未知的敵人,正在暗中窺覬我們的世界。」

  「你知道嗎?黎明遠征軍的第七軍和第九軍,都在無光位面和深空異族作戰。」說到這裡,尤歌加重了語氣,沉聲說道,「假如沒有我們聖殿,這個世界早就毀滅了。」

  「我們用看得更遠,而不是糾結以前的恩怨。」她總結道。

  鐵渣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我們可以逐步提升蟲化者的地位,讓遵守世界公約的一部分擁有和地面人同等的權利。」

  「忘掉過去,和我一起守護這個世界,好嗎?」她請求道。

  面對這個誘人的提議,他真的很想點頭,可到了最後,卻變成了無奈的搖頭。他要聖火輝煌,她能給嗎?他要衆生平等,她能給嗎?他要兩萬九千五百一十位英靈獲得安息,她能給嗎?

  「鐵渣•諾爾塞斯,你還不明白嗎?你和那些所謂的火種,對聖殿來說,對世界議會來說,都只是群渺小的螞蟻,黎明遠征軍的五大軍團中,隨便拉出一支隊伍來,都能將你們碾成碎片。」

  「更何況,我們還有聖殿十字軍。」

  「全世界百分六十的聖階强者都在堅石堡壘裡,你們拿什麼來抗衡?」

  「不要再做夢了,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們的聖火早已經成為了過去。」

  「遠東的蛇族,不也接受了改變嗎?」說完,尤歌就垂下眼簾,等候他的回答。

  「其實……」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鐵渣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是個很簡單的人,沒讀過多少書,懂得的東西也不多。」

  「我只知道,鐵老頭曾經告訴過我,每個人都用有自己的尊嚴,沒有誰天生就比誰高貴。」

  「雖然我自認為不是什麼好人,但我也不壞,只要別人不主動攻擊我,我也不會去攻擊別人。」

  「可是,就因為我天生是個蟲化者,所以哪裡都不敢去,天天藏在陰影中,生怕別人發現自己的身份。」

  「難道這是我的錯嗎?難道我能決定自己的出生嗎?難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一種錯誤嗎?」他接二連三地問道。

  「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也沒有絕對的平等,這就是政治。」尤歌說道。

  「世界就這麼大,資源就這麼多,永遠都只能分配給一小部分精英。」

  「而相應的,這部分精英也要承擔起守衛這個世界的責任。」

  「就算是軍團,不也分戰鬥人員和後勤人員嗎?」

  「大貴族、領地貴族、小貴族、平民、地面人,各司其職,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難道不對嗎?」尤歌問道。

  「好……」鐵渣點了下頭,說道,「那就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滄海細葉桑的果實能中和沙梨毒素的消息被刻意隱瞞了?為什麼北荒和南部墓園的荒原裡不大面積地種植滄海細葉桑?」

  「唔……」這個問題,明顯把睿智的聖殿公主問住了。她思考了好一會,野蠻地說道:「這就是政治。」

  「你們所謂的政治,就是利用自己的優勢,去壓制別人的發展,從而達到長久統治的目的。」鐵渣總結道。說穿了,就是西部大陸、中部大陸和黃金大三角的土地能種植作物。因此,他們不希望北荒中部和南部地區,以及南部墓園在糧食方面擁有自給自足的能力。

  「這就是政治。」尤歌再次强調道,這是銀城大貴族們的核心利益,她不可能做出讓步,哪怕是最細微的改變都不行。

  「所以……」鐵渣攤開雙手,認真地說道,「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那就請你去死!」尤歌臉色一寒,沉聲威脅道。

  「願聖火輝煌。」鐵渣平靜地抬起頭,迎上了她的目光。

  兩人對視了一會,尤歌緩緩地抽出長劍,「唰」的一聲,劈開了桌子,接著割下一片衣袖,用力地摔在他的臉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割袍斷義,劃地絕交,正是北方遺民的典故。

  臨離開前,尤歌向送行的典獄長吩咐道:「把他丟到最底層去。」

  「啊?最底層?」典獄長連忙問道。

  「是的,最底層。」尤歌重複了一遍。

  典獄長頓時冷汗直冒,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您上次發來的郵件……」他不得不詳細問清楚,因為送到最底層的人,通常就等於死了。

  「作廢。」尤歌略顯煩躁地說道。

  典獄長立即躬身回應道:「如您所願,我的公主。」

  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餐後,鐵渣被獄警帶到了古堡中間的空地上。

  「好好享受,也許……這是你最後一次看見陽光了。」獄警帶著些許同情,說了句奇怪的話。

  隨後,他拖著沉重的鐐銬,來到了空地的一角,和棒槌等人閑聊了起來。

  「什麼,他說你是最後一次放風!」聽了鐵渣的話,棒槌吃驚地問道。

  「大概是這個意思。」鐵渣回答。

  「天啊,他的意思該不會是……」說到一半,棒槌就下意識地吸了口涼氣,然後和其他兩名壯漢對視了一眼。

  「怎麼了?」鐵渣問道。

  這時,棒槌似乎想起了什麼,急促地問道:「昨天我們看見了聖殿公主的旗艦,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就是她?」

  「嗯。」鐵渣點了下頭。

  「唉……」棒槌嘆了口氣,說道,「兄弟,你要自求多福了。」

  與此同時,在他們數千公里外,黑翼城一座豪華的府邸裡,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情緒激動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是說,公主要把他送進最底層的水牢?」昆廷•莫德萊頓一臉驚喜地問道。

  「是的,主上。」一名消瘦黑衣男子說道。

  「太好了……」昆廷低吟道。

  「主上,要不要把他……」黑衣男子做了個割脖子的手勢。

  「不用,我要看著他慢慢腐爛,變成一副白骨。」說完,昆廷就哈哈大笑起來。數百年來,從未有人離開過有「深水地獄」之稱的底層牢房,那裡就是死亡的代名詞。

  「主上,我們的人沒法進入水牢。」黑衣男子提醒道。獄警們是不會進入底層的,因為那裡氣味太難聞了,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下去的。

  「沒關係,給他們多點錢,每隔一段時間拍幾張照片回來就行了。」昆廷說道。

  「恐怕給錢也……」黑衣男子遲疑道,可他話音未落之際,主人就一腳踹了過來。

  「廢物!要你還有什麼用?」昆廷面露猙獰,咆哮道。

  「主上,我……我……」黑衣男子慌忙爬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解釋著。

  「來人啊!」昆廷大聲吼道,很快就有幾名身著動力甲的守衛小跑過來。

  「把他拖下去剝皮餵狗!」昆廷指著黑衣男子,命令道。守衛立即上前揪起黑衣男子,將其手腕反扣,迅速控制起來。

  「主……主上……饒命啊……我……我知錯了……」黑衣男子驚恐萬狀地掙扎著,嘶聲力竭,苦苦地哀求著。

  傍晚時分,鐵渣被獄警帶到餐廳裡,吃了頓豐盛的晚餐。有牛排,有蔬果,還有遠東的米飯。

  八點一刻,他在數名獄警的押送下,沿著蜿蜒直下的石梯,來到了一個地下深井旁。透過手電筒的光束,可以看見四周擺放著許多銹跡斑斑的鐵籠。接著,幾名壯碩的獄警走上前,賣力地轉動起井邊的絞盤。

  「嘩啦啦……」

  伴隨著一陣鐵煉的滑動聲,一個鐵籠從上方緩緩降了下來。

  「進去。」說著,兩名獄警一左一右地將鐵渣推進了籠子裡,並示意另外幾名獄警繼續轉動絞盤。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鐵籠緩緩下沉,數分鐘後,「哐當」的一聲,停在了一個平臺上。鐵渣出來後,籠子就緩緩升了上去。

  「祝你好運。」上方傳來了深遠的回聲。

  沒過多久,四周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隱隱約約的水流聲。這裡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光亮,空氣很潮濕,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他眯了眯眼睛,抬起雙手,用力地互敲了一下。

  只聽見「鐺」的一聲巨響,手腕的鐐銬撞擊在一起,頓時星火四濺,映紅了周圍的石壁。

  借助這點微光,可以看見腳下是個很小的平臺,前方有一片圓形區域,到處都水汪汪的,看不到盡頭。

  「鐺!」

  他向前走了幾步,離開平臺,淌著齊腰的水走了一段,然後再敲了一下。剎那的火光中,他看見四周的石壁上鑿開了一排半人高的孔洞,離水面大約有一米半的高度。不難看出,那是供囚犯居住的地方。

  過了一會,他走到一處石壁的下方,爬上了上去,鑽進了空洞中。

  「鐺!」

  為了看清洞內的情況,他再次敲了下鐐銬,隨即皺起了眉頭。只見那深度不到三米的孔洞中,赫然躺著一具浮腫的屍體。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11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節 忘卻

  鐵渣上前摸索了一下,是個年輕的男性,死亡有一段時間了,拉動的時候,周身都散發出一股惡臭。忍著噁心的氣味,將屍體拋出去後,他就靠著洞壁坐了下來。

  深邃的黑暗中,他逐漸明白過來,為什麼那名獄警會對他說那樣的話。這裡深處地底,潮濕而黑暗,沒有一絲陽光能透進來。在這樣的環境中,囚犯很容易忘記時間的流淌,慢慢變成一具糜爛的屍體。

  「會死在這裡嗎?」他第一次産生了疑惑,或許用不了幾天,尤歌就會把他弄出去。心裡這樣想著,理智卻告訴他,這次不同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已經下定決心,要遺忘他了。

  「叮咚……」死寂之中,只有細微的水滴聲遠遠傳來,回蕩在這空曠的地下世界裡。

  很長第一段時間後,不知哪裡響起了一聲吆喝。

  「臭蟲們,吃飯了。」

  「撲通!」「撲通!」「撲通!」

  接著,是十餘聲物件落水的聲音。鐵渣頓時睜開眼睛,「刷拉」的一下,張開膜翅,朝聲源飛了過去。

  「嗡嗡嗡……」

  幾秒鐘後,他鼓動著翅膀,飛臨落水點附近。「鐺」的一下,互擊鐐銬,並借助轉瞬的火光,看清了下方的情況。只見那墨綠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個個半透明的塑料封裝袋。

  他撈起其中兩個,飛回了孔洞中。沒過多久,四周響起了稀疏的劃水聲,看來這裡還有其他囚犯。

  打開袋子的軟膠封條,摸索了一會,裡面裝著四樣東西,一塊黑麵包,一瓶五百毫升左右的水,小半截蠟燭和一根火柴。鐵渣在肩膀處劃拉了一下,用最後一塊乾燥的地方蹭著了火柴。

  剎那間的火光頓時映紅了整個世界,他點上蠟燭,小心翼翼地置於濕漉漉的地面。小小的火苗,終於帶來了些許的暖意。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隨著蠟燭的燃起,四面八方傳來了一陣陣劃水聲。片刻之後,一個皮膚蒼白,身材乾癟,衣服像破布的老頭出現在洞口。他渾身濕漉漉的,捲曲的頭髮又長又髒,呈現灰白,一縷縷地粘在臉上。

  「嘿嘿,朋友,借個火唄。」老頭露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說道。那牙齒又黃又黑,只剩幾顆了。

  鐵渣作了個請的手勢,老頭立即爬了進來,在蠟燭邊坐了下來。

  「真舒服。」老頭注視著微弱的火苗,感嘆道。那一臉陶醉的表情,像是看見了世間最美的女子。

  過了一會,又有一名膚蒼白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年輕男子來到洞口,詢問能否進來。得到鐵渣的同意後,他們就圍著蠟燭坐了下來。

  透過依稀火光,可以看見中年男子和年輕男子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潰爛,有些地方還流著黃白的膿液,看得人頭皮發麻。坐下後,四人都沒說話,只是取出水和黑麵包,仔細地吃了起來。

  黑麵包又乾又硬,口感十分粗糙,必須喝水才能下咽。

  「每天都是這些東西嗎?」吃完麵包後,鐵渣問道。

  三人不約而同地點了下頭。這時,小半截的蠟燭快燒到盡頭了,老頭連忙取出自己的蠟燭,點燃後壓在原來的白蠟上。每半截蠟燭,能燃燒十五分鐘左右。

  「你們來多久了?」鐵渣左右看了眼,問道。

  「不知道……」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道。而年輕男子似乎沒有聽見,目光顯得有些呆滯。

  「時間太長了,不記得了。」老頭乾乾一笑,說道。

  「我叫鐵渣,你們怎麼稱呼?」鐵渣又問道。

  「沙鹽•布魯諾。」老頭回答。

  「叫我老五好了,名字在這裡沒意義。」中年男子嘆了口氣,說道。

  年輕男子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麻木地注視著火苗,眼中空洞洞的,看不到任何生氣。

  「布魯諾?你是大貴族?」鐵渣疑惑道。據他所知,布魯諾是西部大陸的五大貴族之一,坐擁六號銀城「鐵蹄城」。

  「曾經是。」沙鹽說道。

  簡單地交流了幾句,他們就沒再交談,只是默默地注視著燭火發呆。數分鐘後,燭火快熄滅了,中年男子拿出半截蠟燭,續了上去。

  「你們說,我會死嗎?」忽然間,年輕男子低聲呢喃著,彷彿自言自語般。

  「既然來到這裡,就難逃一死。」沙鹽說道。

  「我不想死,不想死……」年輕男子面露驚恐地說道。

  「孩子,無論誰都會死,只是早晚而已。」沙鹽安慰道。

  「我還有夢想,我還有女人,她還在等著我回去,我不能死!」年輕男子慌亂地說道。彷彿被前者感染一般,中年男子的目光也黯淡下來。

  問世間,誰不愛惜生命,眷戀美好?

  「等我們贖夠了罪,就能上天堂。」沙鹽嘿嘿一笑,比劃著說道,「那裡有年輕漂亮的天使,穿著白紗織成的連衣裙,胸部有西瓜那麼大,還有喝不盡的美酒,享不盡的美食……」

  看著老頭沉醉的表情,鐵渣禁不住翻了下白眼。

  「真的嗎?」年輕人雙眼放光地問道。

  「那是當然……」老頭痴痴地說道,彷彿快要流出了口水。

  「我只想回家,看看自己的孩子。」中年男子惆悵地說道。

  說著說著,燭火變小了,年輕男子拿出小半截蠟燭,續上了光明。

  「天堂裡可以俯視人間,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看到兒女們幸福的生活。」沙鹽說道。

  「如果是這樣,我就滿足了……」中年男子低頭說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燭火逐漸燃盡,四周再次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沒過多久,四人就散了,各自回各自的孔洞。

  很長一段時間後,水流的聲音忽然變大了。再過了一會,下方的水位緩緩上升,逐漸漫入了孔洞。這裡的高度和海平面相等,漲潮之時,就會有大量海水灌進來。

  感覺到水位上升後,鐵渣張開節足,扣在石壁上,出了孔洞,爬到最高處。與此同時,四周傳來了一陣陣劃水聲,似乎有人在水中游弋。

  「鐺!」

  借助瞬間的火花,他看見下方漂浮著一具具蒼白的屍體,那浮腫糜爛的面孔,極為可怖。

  幾天後……

  鐵渣大致弄清楚了這裡的情況,這裡是個不規則的圓形空間,直徑約一百米左右,上頂呈拱形,最高處約六到七米,最矮處約兩到三米。退潮的時候,水位有半米高,漲潮的時候則有四、五米高。這裡關押著十幾名囚犯,不過幾天來,已經死了一個,就是那天一起聊天的年輕男子。

  每次發食物的時候,沙鹽•布魯諾都會到鐵渣的孔洞裡,一齊點蠟燭,然後說會話。

  漆黑、潮濕的環境中,時間過得既慢長,又飛快。不知不覺中,數天過去了……

  這天清晨,在大西洋城的城主府中,尤歌悠悠轉醒。吃完老管家伊凡送來的早餐,梳洗完畢,剛踏入指揮中心的她,就收到了數個位面傳來的軍情。

  其中幾個是加急的,需要立即處理。

  「黑瞳魔族的部隊大舉遷移,似乎有進一步的軍事行動。」

  「烈陽要塞遭到黃金蜂后海倫娜•塞拉西亞•碧璽部族的進攻,請求支援。」

  「黎明遠征軍第九軍第二大隊第六中隊,編號926師團遭遇不明襲擊,全軍覆沒,目前仍在調查中,下手的可能是紫瞳魔族的暗矛氏族,也可能是未知的深空物種。」

  一一處理完緊急軍情,她又拿出一張便箋,寫下了幾個字:「把他弄出來。」下面的落款是:「尤歌•隆巴爾。」

  片刻之後,傳信兵蹬上一艘「蜂鳥」飛行器,朝深水監獄飛去。數小時後,飛行器飛至深水監獄上空,盤旋了一圈,又飛走了。此刻,傳信兵站立於艙門前,將便箋撕成碎片,隨風散去。

  他之所以敢這麼膽大妄為,是因為他接受了當代教皇——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的親口命令。

  一周前,昆廷•莫德萊頓前往永恒之城的神賜之土,面見了教皇。

  「尊敬的教皇大人,公主殿下似乎遇到了一點麻煩。」昆廷躬身說道。雖然他和教皇同出一脈,但已經相隔了五代,血緣比較稀薄了,所以他不能和尤歌一樣,稱呼對方為外公。

  「請說,我的孩子。」教皇和藹地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接下來,昆廷就將最近發生的,關於鐵渣事情,加油添醋地向教皇彙報了。得知此事的後者震怒不已,於是就有了現在傳信兵撕毀便箋的一幕。

  之後又過了兩周,忙於政事的尤歌離開大西洋,返回黃金大三角參加周年慶典了。而鐵渣的事情,就這樣被擱置了。

  諸神禮贊節的前一天,沐雨鈴蘭收到了暗影部關於鐵渣的最新消息。

  「你說什麼?他一直被關在下面!」沐雨鈴蘭滿面寒霜地站了起來,失聲問道。

  「嗯。」沐雨琴心點頭答道。

  「難道公主……」沐雨鈴蘭呢喃著,頽然坐了下來。

  「姐姐,怎麼了?」看著她失落的神情,沐雨琴心緊張地問道。

  「讓我想想……」沐雨鈴蘭扶著額頭,揮了揮手,說道,「你先出去,我腦子很亂,想靜一會。」尤歌的行為,無異於宣判了鐵渣的死刑。然而,要從深水監獄救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12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一節 腐爛

  諸神禮贊節的早上,天空飄著細細的雪花,一隊滿載鮮花的馬車從祈雨神殿出發,沿著大塊麻石切成的街道漫步前行。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清脆馬蹄聲喚醒了沉睡中的城市,人們紛紛湧上大街,熙熙攘攘地擠在街道兩側,搖晃著白底銀十字架,並畫有雨雲的小旗幟。他們大聲歡呼著,慶祝這個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節日,迎接新年的到來。

  一輛由十二匹健壯的夏爾馬牽引的大型花車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那車身古樸敦厚,由北方冰原的千年榆木雕刻而成,其上刻滿了精美的花紋,蓋著黃金鑲邊的華貴毛毯,撒滿了嬌艶欲滴的花瓣。

  馬車站著一位唇紅齒白,容姿俏麗的女生。她帶著明媚動人的微笑,不時向街道兩旁的人群招手。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她那眉宇之間,沾染了一絲陰霾。

  沐雨琴心的心情十分糟糕,情人深陷囫圇、生死未卜,而自己又分身乏術,實在令她備受煎熬。此刻的她根本沒心思參與花車遊行,只是身為祈雨神殿的神官,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

  車隊走過一條條繁華熱鬧的商店街,停在了十三號銀城最中心的雨露廣場。

  海浪般歡呼聲中,巨大的帷幕緩緩張開,一年一度的禮贊節表演開始了。與此同時,十九聲禮炮鳴響,祈雨號旗艦帶領著數十架飛行器從低空飛過,撒下了一片片五顔六色的紙屑。夾在那細雪之中,漫天飄灑,宛如童話中的景象。

  緊接著,長號齊鳴,數千人的大型樂團奏響了樂章。頃刻間,歡快的音符回蕩於廣場的上空,人們逐漸安靜了下來。這時,長號再次鳴響,一個悠揚深遠的嗓音穿透了層層疊疊的交響樂,直沖雲霄。那輕快旋律頓時急轉直上,帶上了一層莊嚴肅穆。

  人們紛紛低下頭,雙手十指緊扣,置於胸前,虔誠地閉上了眼睛,低聲跟唱起來。

  霎時間,古老的歌謠如同一波又一波海浪般,越來越大,直到響徹了天地。彷彿在那雲端之上,諸神山巔的宮殿裡,神祗們正低聲頌唱著,世間的美麗和繁華。

  這正是諸神禮贊曲,聖母院的頌歌。

  在神官的帶領下,唱完聖歌,就是表演的時間了。熱烈的氣氛中,青春靚麗的美少女、英俊陽光的美少年、品貌端莊的淑女、歌聲嘹亮的中年男子、白髮蒼蒼的老婦、氣度不凡的老者紛紛登臺表演。

  歌舞表演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人們各自返回家中,全家人聚在一起,感恩諸神的饋贈,祈禱來年的富足。

  演出結束後,沐雨琴心換上粉色的晚禮服,離開雨露廣場,來到了十三號銀城的體育館,參加一年一度的禮贊節晚宴。

  今年的晚宴似乎有些不同,沐雨琴心剛踏進會場,就成了全場的焦點。城裡的年輕貴族們彷彿約好了一般,從她進門開始,就接連不斷地向她送花,表達傾慕之意。若是以往,祈雨祭祀和沐雨鈴蘭肯定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做。畢竟她是祈雨神殿的神官,侍奉雨神的修女,在正式返俗之前,是不能談婚論嫁的。

  她想私下向姐姐詢問,卻被年輕的貴族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找不到任何機會。

  她不知道的是,在沐雨鈴蘭的默許下,她已經是十三號銀城最炙手可熱的待嫁女子。她二十出頭就已經跨過五階大坎,成為六階的靈能者。在十三號銀城中,是續沐雨鈴蘭之後,天資最好的一個。同時,她又是當代祈雨祭祀的妹妹,祈雨神殿的神官,地位超然。再加上青春**的身材,甜美可人的容貌。綜合起來,已是世間罕見的女子。誰能娶回去,就是上天的眷顧。

  正所謂女大十八變,曾經那個跟在祈雨祭祀身後,光彩被沐雨鈴蘭掩蓋的小姑娘,已出落得豐潤標緻、亭亭玉立了,渾身更是透著一股快要爆炸 的青春氣息,宛如天生的尤物般,讓人不禁心弦顫動。

  沐雨琴心的美麗,不同於沐雨鈴蘭的冰冷絕艶,又不同於尤歌的精緻絕倫,也不同於碧青藍矛盾式的清純與妖嬈,更不同於莉娜的成熟嫵媚,而是一種精力旺盛,活力十足的美。彷彿跟她在一起,就能年輕好幾十年。

  此刻,坐於上席的科林•彭斯、莫頓•雷淩兩位老頭子,看著被年輕人擁簇的沐雨琴心,也恨不得自己能年輕個四、五十歲,下去跟他們同台競爭。而布蘭登•彼得看著眼前景象,不由得想起了當年那個身著白衣,宛如鏡湖般的女子。曾經的過往歷歷在目,令人唏噓不已。若是時光可以倒流,他寧肯不要這一身聖階之威,也要留住她,哪怕是一秒鐘也好。但她始終是消逝了,只留下了一絲殘存的記憶。在他內心的最深處,有個不曾告訴任何人的秘密。如果有一天,祈雨神殿遭逢大難,他一定會誓死守護,因為她的骨灰,就埋在那的後花園裡。

  就在沐雨琴心頭痛不已,三位老頭患得患失的時候,鐵渣正和沙鹽•布魯諾、棒槌圍著一根稍粗的蠟燭,吃著禮贊節的晚餐。

  一周前,棒槌被送了下來,原因是他的家族已經不再為他支付高額的監禁管理費,任由他自生自滅了。今天的晚餐除了乾硬的黑麵包,還多了一個大雞腿,幾塊鹵牛肉和一小瓶廉價的麥酒。

  之前自稱為「老五」的中年男子,現在已經全身潰爛,無法行動,躺在孔洞裡等死了。而奇怪的是,原本身體强健的鐵渣,皮膚也出現不同程度的潰爛。這種現象在棒槌身上尤為明顯,才七天不到,他的皮膚已經出現紅斑和膿包,很快就會大面積潰爛。還有就是,常年待在這裡,活得好好的沙鹽,也出現了不少紅斑。

  這些紅斑讓鐵渣想起了在南部墓園時候的輻射傷害。當體內的輻射毒素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紅斑。接著皮膚就會大面積的潰爛,然後脫落。

  可是,這裡哪來的輻射污染?

  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後,盤腿坐在對面的沙鹽彷彿恍然大悟般,用力地拍了下大腿,大聲說道:「我明白了!」

  「怎麼了?」鐵渣問道。

  「這群狗東西!」沙鹽駡道,隨後指著手裡的黑麵包,解釋了一番。根據他的推測,問題出在食物裡,這些水和麵包,都受到了輻射污染。

  「怪不得吃起來有股刺鼻的酸味。」說完,棒槌抬起手,將黑麵包狠狠地摔在地上,乾硬的麵包屑頓時散的到處都是。

  聽到這個推測的同時,鐵渣的心裡咯噔了一下。不難看出,這裡唯一值得他們下毒的人,就只有他了。而以他敏感的身份,似乎只有得到尤歌的命令,監獄方才會這麼幹。想到這裡,他心如死灰,暗暗地嘆了口氣。要他死,又何必這麼麻煩呢?當初那一槍轟來,只要不救他,他就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不吃這個,我們又能吃什麼呢?」沙鹽嘆息著,撿起地上的半塊黑麵包,塞回了棒槌手中,「就是死,也不能餓死,多狼狽啊。」

  棒槌先是一楞,隨即低頭思考了一會,最後認命般,拿起黑麵包,默不作聲地吃了起來。鐵渣閉了閉眼睛,也繼續吃了起來。

  「來,喝酒。」沙鹽舉起小酒瓶,說道,「祝我們新年愉快,以後上天堂,幹天使。」

  「好!」棒槌無奈地笑了笑,跟著舉起了小酒瓶。

  「乾杯!」鐵渣也舉起了小酒瓶。

  鐵血男兒,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都要死,何必死得窩囊。

  這些被輻射污染過的食物,正是在昆廷•莫德萊頓的指使下,由數名獄警共同完成的。而這次,三位聖階出奇的遲鈍,似乎都沒有覺察到異狀。當然,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是不會冒著得罪外孫女的風險參與其中的。他只需要不聞不問,昆廷就會把事情處理好。而到了東窗事發的那一天,他還能倒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反過來譴責昆廷的骯髒手段。

  總而言之,在必要的時候,昆廷就是可以犧牲掉的棋子。

  不過,昆廷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教皇不會承擔這個責任。但猛烈無比妒火早就燒盡了他的理智,他顧不得那麼多了。不殺鐵渣,他心火難滅,比死了還難受。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鐵渣每天都吃著被輻射污染過的黑麵包和水,身體越來越虛弱,大片大片的皮膚化膿、潰爛、脫落……

  數天後,棒槌全身潰爛,內臟衰竭,喝水的時候,噴出了一大口膿血,就此辭世。鐵渣在處理屍體的時候,棒槌的手臂和小腿都脫落了,死狀極其凄慘。

  之後又過了十幾天,原本到了吃飯時候就會出現沙鹽•布魯諾也沒再過來了。他找了好幾天,都沒發現對方的屍體,估計是直接死在水裡了。

  朋友都死光了,鐵渣恢復了孤獨的生活。漸漸地,他感到越來越虛弱,手腳乏力。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幾個月,直到有一次,他在迷迷糊糊中醒過來,一抬手,卻感覺空蕩蕩的。他很快就明白過來,他的左手臂脫落了。

  無盡的黑暗中,他感覺渾身都像被火燒一股,彷彿强酸正在腐蝕著他的內臟、肌肉。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出去尋找食物和水,卻怎麼也挪不動身體。劇烈的掙扎中,他的右腿小腿脫落了,沒有流血,只有粘稠的膿液。

  「要死了嗎?」聲帶已經損壞,發不出聲音,他只能在腦海裡問自己。

  霎時間,一種難言的恐懼感湧上心頭,幾乎讓他窒息,失控地大喊大叫起來。這是源自本能的天性,任何生命都畏懼死亡,即便最堅强的人也不會例外。

  冰冷和灼熱四處蔓延,一會彷彿墮入了冰窟,一會彷彿掉進了熔岩,無論何時,都能感覺到痛苦。

  深不見底的絕望正侵蝕著他的靈魂,摧毀著他的意志。而在那內心的最深處,一簇小小的火苗正頑强地抵抗著,支撐著他最後的理智,保護他不陷入徹底的瘋狂。

  「我是蒼茫之劍,諾爾塞斯!」

  每當他在心中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能生一份抵禦痛苦和恐懼的勇氣。這是他的驕傲,他的榮耀,能讓他坦然面對死亡。只不過,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或許,那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會感到害怕的。他還清晰地記得,棒槌臨死前,嘶聲力竭地叫喚著母親。最後一刻的絕望和恐懼,寫滿了腫脹發白的臉色。

  而殘存的一點理智在告訴他,即便現在能出去也沒用了。他的身體已經受到永久性的創傷,不可能再恢復過來了。失去尖牙的狼,沒了利爪的鷹,已經沒有生存的意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

  或許,是時候休息了。

  此刻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她一面。

  就像棒槌快死的時候,會想起自己的母親,他快死的時候,就會想起她,那個曾經給他一切溫暖的女人。

  他下意識地摸索著,找到了掛在脖子上的蟲笛,放進嘴裡,輕輕地吹了起來。

  這是個無聲的笛子,只有一絲細微的聲響,卻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恍然間,他彷彿回到了鐵山鎮,在那寬大的沙發上和她竊竊私語,耳鬢廝磨。

  他忍不住設想,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他還會離開她嗎?

  至少在這一刻,他能任性地回答:「不!」

  他用盡最後生命,吹著蟲笛,幻想著奇跡的出現。

  沙海的旅人們總說,上蒼會眷顧那些堅持到最後的人,沙漠中的綠洲就在前方,總會在不經意間出現。

  然後,奇跡就真的出現了!

  忽然之間,一聲高亢的叱吒從遠方傳來,宛如春雷炸裂,九天龍吟,然後「轟」的一聲巨響,整個世界都搖晃了起來。

  霎時間,碎石分崩,海水沸騰,千絲萬縷的陽光射了進來。

  緊接著,一道氣勢恢宏的身影出現在那耀眼的光芒中,勢如破竹般沖了過來。眼前的一切,在她那摧枯拉朽的力量下,都像紙糊的一般,轟然破碎。雄渾磅礡的氣浪頓時卷席著整個地下空間,在耳邊呼嘯而過。下一個瞬間,她彷彿撕碎了虛空,直接出現他身前,將他那殘破的身軀擁入了懷中。

  與此同時,三道身影沖天而起,卻被她一聲爆喝,硬生生地止住了身形。

  「滾開!」驚天動地、排山倒海的怒叱聲遠遠傳去,彷彿天地之間唯一的聲音。

  三位聖階不約而同地退後了數公里,不敢觸其鋒芒。盛怒之下的龍化者,讓四周的空間都動蕩了起來,彷彿隨時都會破碎。

  下一刻,她周身氣浪翻湧,然後「洶」的一聲,分開海水,化作一顆深紅的流星,朝北方疾飛而去。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23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二節 搜尋

  兩個月前,諸神禮贊節的第二天,沐雨琴心急匆匆地來到鐵山鎮,闖入了老笛的家中。

  當時,老笛和他老婆正在吃午餐。看到家裡忽然闖進來個年輕漂亮、面帶焦慮的姑娘,他老婆還以為他在外面沾花惹草,被人找上門來,當場就一盆子菜扣在他的腦袋上。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老娘跟了你幾十年,什麼也沒得到,你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憤怒的婆娘指著她丈夫的鼻子,破口大駡道,「說,孩子幾個月大了!」

  「我……」滿臉菜湯的老笛剛想解釋,就被「啪!」的一巴掌,打得昏頭轉向。

  「我要打死你這個負心漢!打死你!」老笛的老婆一邊哭鬧著,一邊掄起粗壯的手臂,不依不饒地打著老笛,看得人瞠目結舌。

  「聽我解釋……」「解釋就是掩飾!」「她是鐵渣的……」「天哪,你還學鐵渣亂來,就知道你們在一起準沒好事。」

  「大娘,我是……」沐雨琴心剛想開口說明來意,就被老笛老婆打斷了。

  「妹子,不用怕,大娘給你做主,男人就沒一個是好東西,今天我非弄死這個老不死的。」失去理智的婆娘說道。

  一番吵鬧過後,被打得滿臉淤青的老笛終於說清楚了情況,並取得了老婆的信任,這才坐下來,泡上杯熱茶,向沐雨琴心問明瞭來意。

  「快救救他,他就要死了,姐姐說這個世界上只有莉娜•尤可麗絲能救他。」沐雨琴心焦急地說道,「我們可以提供一切錢和物資,拜託你了。」

  「這……」得知鐵渣的困境後,老笛皺起了眉頭,顯得有些猶豫不決。進入沙海尋找莉娜,絕不是錢和物資能解決的問題。他們沒有蟲笛,只能一步一個腳印地搜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進入沙海十分危險,特別是在冬季,根本沒有多少人願意去。

  「求求你,快想想辦法,我們不能失去他……」沐雨琴心情緒失控地哀求道。

  「請你放心,他也是我的兄弟,我會盡一切努力救他的。」老笛連忙安慰道。

  送走沐雨琴心後,老笛立即返回了鐵山鎮守備隊的駐地,連夜通知鎮上有頭有臉的人,明天早上到自治會樓前集會。他必須發動整個鐵山鎮的人,才有可能找到莉娜。所幸的是,現在是深冬時節,大部分人都待在家裡過冬,沒有出門遠行。

  次日清晨,老笛搬了張桌子,放在鐵老頭的塑像旁,站了上去。

  他環視了一眼,看著四周的人群,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朋友們,兄弟們,今天叫大家來,是有一件事情想求大家。」

  「大冬天的,一早就叫醒人,還讓不讓人活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每次叫我們兄弟,就準沒好事。」「是啊,肯定沒好事。」「一定是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不然求我們幹嘛?」「除了會忽悠,他還會幹什麼?」「我看他是越老越糊塗了。」話音剛落,下面就起哄了。

  「我們的好朋友,鐵山鎮的執行者,鐵老頭的兒子遇到了危險。因此,我需要徵集一批志願者,組織數個探險隊,前往沙海尋找大姐大,通知她去救人。」」說到這裡,老笛頓了頓,注視著前方的人群,大聲問道,「你們之中,有人願意去嗎?」

  下面一片鴉雀無聲,沒有人回答。

  「沒有人願意嗎?一個也沒有嗎?」老笛皺了皺眉頭,問道。

  依然沒有人回答。

  「自家的兄弟被人欺負了,卻一聲不吭,你們還是人嗎?」老笛見狀,氣急敗壞地駡道。說完,下面就哄鬧了起來,有人質疑,有人叫駡,甚至還有人翻舊賬。

  「喂,我說老笛,你準備給多少錢啊?要大夥現在進沙海替你找人,可不是錢那麼簡單的。」「大冬天的,純粹就是去送命,給多少錢也沒用。」「要送死你自己去,我們沒那工夫。」「老笛啊,我說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個時節進沙海,是去找人還是找死?」

  「一天到晚臭屁哄哄的傢伙,誰跟他是兄弟啊?」「對啊,那是你兄弟,你自己去就得了,幹嘛還叫上我們。」「大夥都散了,回去睡覺。」

  「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平日裡凶神惡煞,殺人如麻。」「我大哥就是他殺的,我們不報仇就不錯了,還去救他?神經病啊!」「我這條胳膊就是他弄斷的,還想我去救他?做夢!」

  看著鬧得最凶的幾個人,老笛深深地吸了口氣,大聲喊道:「你們說他不是好人,我同意,他確實殺不少人……」

  「可我問你們,他在鐵山鎮這麼多年,可曾有欺淩弱小!可曾有無故殺人!」

  「他作為執行者的期間,可曾有公報私仇,可曾有收過你們的保護費,可曾有過不公正!」

  「就在前年,他還不遠千里地派人回來,把那個作亂的警長殺了。」

  「他對你們,夠意思嗎?」

  霎時間,人們一片寂靜,只剩下呼吸的聲音。

  「回答我,夠意思嗎!」老笛紅著眼睛,高聲問道。

  沉默了許久,一個身材魁梧,頭髮花白的老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瘸一拐地來到桌前,站了上去。這人正是鐵山鎮最大的兩個地下組織之一,鬼角會的老大——鬼頭。

  「這個人,我很討厭……」鬼頭拍了拍鐵老頭塑像的腦袋,說道,「我的這條腿,就拜他所賜,被他硬生生打斷的……」

  說到這裡,鬼頭轉過身體,望著鐵老頭的塑像,那淩厲的目光中,竟透著難言的恨意。

  「但是……」過了好一會兒,他長嘆一聲,說道,「我不恨他……」

  「因為他是英雄……」

  「真正的英雄!」

  「英雄的後代,不該枉死……」

  「我們鬼頭會,願意出十五隊人馬,進入沙海尋找大姐大!」鬼頭大聲喊道,那聲音渾厚無比,遠遠傳去。

  接著,一名身材消瘦,眼睛很小,目光陰狠的年輕人越衆而出,站上了桌子。他正是黑牙會的老大——黑牙。

  「其實,我非常討厭那個人……」

  「四年多前,他殺了我的老大刀牙。」

  「兩年前,他的人在殺完警長後,還把我的辦公室砸了。」

  「所以……」

  「我覺得這個混蛋不用死在外面,用死我的手裡。」

  黑牙環視了一眼,冷冽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然後說道:「我們黑牙會,願意出二十隊人馬,進入沙海,傳遞消息!」

  「鐵老頭不該絕後!」「找大姐大,救小白臉。」「我也去!」「算上我一個!」「我們鐵山鎮商會,願意出三十隊。」「我們裡街協會出五隊。」「我們二手零件市場商會出十七隊!」「我們商店街出三隊。」

  頃刻之間,鐵山鎮的人們沸騰了起來,他們大聲呼喊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幾天過後,鐵山鎮精英盡出,組織了三百個沙海探險隊,共五千餘人,浩浩蕩蕩地從鎮上出發,挺進沙海,尋找大姐大。他們萬衆一心,只有一個目標,找到莉娜,然後告訴她:「鐵渣,有難了!」

  鐵山鎮的人們既不善良,也不老實,但他們崇尚真的英雄。只要撥動了他們的心弦,他們就是捨命來相助。

  一個多月後,其中一支探險隊終於在沙海的一處綠洲找到了莉娜。得到消息後,莉娜就立即動身,前往深水監獄。可抵達現場,她不知道鐵渣的具體位置,不敢貿然行動。因為這裡是龍之家族莫德萊頓的領地,若是不能迅速救援,就會被趕來的援軍阻止。

  她潛伏在島嶼的附近,沒過幾天,就聽見了蟲笛的聲音。救出鐵渣後,她就懷抱著殘破的身軀,飛回了鐵山鎮。

  在小診所裡,看著鐵渣嚴重腐壞的身軀,水仙醫禁不住地搖了搖頭,說了聲「抱歉」。

  而聞訊趕來的沐雨琴心,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也捂住了嘴巴,差點流出了眼淚。她送來了三支昂貴的生命之火,可注射進去,也只能讓他的臉色稍微好轉。此刻,他的體內彷彿有個無形的大洞,所有注射進去的藥物和養分都漏了出來,毫無作用。

  當沐雨琴心再次取來三支生命之火,要幫他注射的時候,卻被他阻止了。生命之火是最高級別的戰略物資,用在他身上,已經有些浪費了。

  在得知鐵渣的狀況後,沐雨鈴蘭冷靜地說了一句:「只有蟲化者才瞭解蟲化者。」隨後就派出了祈雨號,想將鐵渣送往中部大陸,找海格查看病情。可莉娜卻像只護崽的母雞,除了水仙醫和沐雨琴心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最後,在老笛的反復勸說下,她才勉强同意,抱著鐵渣坐上了祈雨號。接著,她在沐雨琴心的陪同下,來到了流沙鎮,並通過位面大門,進入了風沙堡。

  數小時後,海格見到了奄奄一息的鐵渣。

  「還有神智嗎?」海格臉色凝重地注視著鐵渣,問道。

  鐵渣虛弱地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就好……」海格鬆了口氣,說道,「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活回來。」

  鐵渣卻搖了搖頭,與其勉强活著,還不如死了。

  「別灰心,老瞎眼有辦法的。」說完,海格一招手,帶著衆人直奔老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24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三節 送行

  「該不是把他變成渾身冷冰冰的改造人?那還不如直接埋了。」半路上,沐雨琴心看著前方海格的背影,小聲嘀咕道。

  「嗯。」莉娜竟然表示了贊同。

  聽到兩女的對話,當事人忍不住翻了下白眼。

  「咦?」忽然之間,莉娜像是記起了什麼事情,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隨後轉過頭,面朝沐雨琴心,冷著臉,沉聲問道,「你不是那個穿黃衣服的小妞嗎?」直到這時,她才記起沐雨琴心的身份。這幾年來,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所以腦子有些遲鈍。

  「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想來害他嗎!」莉娜眼睛一眯,氣勢徒然暴漲,刮起了一陣狂風。走在最前方的海格忽然感受到一股狂暴的力量,頓時停下了腳步,轉頭望了過來。只見莉娜的周身蒸騰著半透明的水汽,彷彿空間都扭曲了。

  「大姐,我變節了……」沐雨琴心反應迅速地說道。

  「哦?」莉娜疑惑道。

  「我們是自己人了~~」沐雨琴心乖巧地說道。

  莉娜哼了一聲,駡道:「小妖精。」

  「嗯。」沐雨琴心順從地應道。做了沐雨鈴蘭數年的妹妹,什麼時候該囂張,什麼時候該讓步,她拿捏得非常準確。

  「真會裝。」莉娜又哼了一聲,說道。

  「一切都聽大姐的。」沐雨琴心甜甜地說道。

  過了這個小插曲,海格帶著兩女和鐵渣,很快就到了老街的占卜屋。

  「這是怎麼回事?手腳都沒了,臟器也快衰竭了。」摸索了一番,老瞎眼問道。

  「可能是深度輻射中毒。」海格回答。

  「你的意思是……」老瞎眼略有所指地說道。

  「嗯。」海格重重地點了下頭。

  「好……」老瞎眼嘆息道。

  「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莉娜不高興地說道。

  「嗯嗯~~」沐雨琴心也跟著附和道。

  「等會就知道了。」海格說道。

  「如果你們想把我家寶貝變成改造人,我可不同意。」莉娜目光一凝,堅決地說道。

  「不……不是……」眼看她要發怒了,海格連忙否認道。

  「若是敢騙我,我就……」莉娜拉長聲音,威脅道。

  「嗯嗯~~」沐雨琴心繼續附和道。

  「不敢不敢。」海格和老瞎眼異口同聲地說道。

  幾分鐘後,老瞎眼帶著衆人走進裡屋,打開衣櫃中的暗門,下到了冷庫。接著,他打開最裡面的抽屜,抱出了一具男子的屍體,然後放進解凍小屋,並啓動了加熱器。

  再過幾分鐘,老瞎眼面向海格,低聲說道:「差不多了,可以讓他進去了。」

  「等等……讓我……讓我再看他一眼……」海格顫聲說道,不知不覺中,他的眼圈已經紅了。

  「去,不要太久了。」老瞎眼說道。

  隨後,海格走進小屋,在屍體旁盤腿坐了下來。悄然無聲間,他看著那熟悉的臉龐,熱淚滾滾而下。

  「大哥,我來看你了。」他的聲音很小,彷彿害怕驚醒了沉睡中的人。

  「我們都過得很好,爺爺還在世,老三生了很多孩子,老六和老八都很有出息。」

  「老五也找回來了,他繼承了雷錘,成為了我們的戰歌薩滿,統領聖狼重甲護衛團……」

  他對著屍體喃喃低語,說了許多話。數分鐘後,他站了起來,鄭重地說道:「大哥,老五殘廢了,需要你的能力,請你安息。」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老五,裡面的屍體擁有史詩級的蟲化能力結繭重生。」海格注視著鐵渣的眼睛,說道,「你進去吸收了,就能恢復過來。」

  鐵渣點了下頭,莉娜隨即抱著他走進了小屋。此時,他的視力受損嚴重,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金屬圓盤上躺著一具男性的屍體。

  關上門後,莉娜將鐵渣放在了屍體旁。

  「寶貝,姐姐就在這裡陪你。」她在他耳邊柔聲說道。

  鐵渣朝她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只要她在,他就安全了。隨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右手放在了屍體的胸口上。片刻之後,密密麻麻的,宛如髮絲般的細小血管從他手腕中伸了出來,鑽進屍體的胸膛,在血肉中游走……

  史詩級和傳奇級的蟲化能力都具備「傳承」屬性,能覆蓋基礎級和稀有級的蟲化能力,使之單項傳遞,不會混雜其它能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量的信息湧入了鐵渣的基因鏈中,數以億萬計的禁錮正在被解開,然後複製、重組、融合。期間,他出現了生命衰竭的徵兆,莉娜連螟他注射了一支生命之火,這才穩住了情況。

  大約半小時後,毛細血管逐漸縮回了體內,而屍體也被侵蝕得面目全非。獲得能力的鐵渣很快就睡去了。與此同時,他的體表噴出一縷縷白絲,逐漸將他包裹了起來,結成了一個繭狀物。

  許久過後,當小屋的門再次開啓時,海格沖了進去,只看了眼結成蟲繭的鐵渣,就抱起血肉模糊的屍體,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占卜小屋,抬眼望去,只見老街的兩側站滿了人。他們都是聽到老瞎眼的消息,前來為渡鴉送行的人。多年前,渡鴉為了新生的蟲化者不被强行注射杰克,奮起反抗,最後身中數槍,黯然辭世。

  海格就這樣抱著兄弟的屍體,在老舊狹窄的街道上一步步地前行著。路過的時候,佇立兩側的人們紛紛伸手輕撫渡鴉的身體。

  傍晚時分,海格在人們的幫助下,將渡鴉葬在了老街的墓園裡。那天晚上,老街的所有商店都關門了,攤販也停止了生意。人們靜靜地站在街道的兩側,用他們的沉默,向英雄表達了最高的敬意。

  海格走後,莉娜抱起蟲繭,和沐雨琴心一起離開了。

  返回北荒的當天,莉娜就帶著鐵渣飛走了,連招呼都沒打一聲,氣得沐雨琴心直跺腳,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兩天前,莉娜劫獄帶走鐵渣後,由於事關重大,又涉及龍化者,三位聖階和典獄長立即封鎖一切消息,然後直接向教皇彙報了情況。得知狀況後,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知道事情已經不可能再瞞著尤歌了,就讓典獄長直接向她彙報情況,並暗示典獄長,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昆廷。

  尤歌得知鐵渣被關在下層,身體高度腐爛,被龍化者莉娜救走後,剛想追查此事,就發現那天的傳令兵在軍營中服藥自殺。其後的數天裡,伊娃•格林親自率隊調查,發現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昆廷•莫德萊頓。

  在此期間,整座深藍監獄的人員都被隔離審查,一點消息都沒透出去。

  二月的一天,昆廷收到了一封來自大西洋城的邀請函。聖殿公主尤歌•隆巴爾將在三天後,於大西洋城的府邸舉辦一場假面舞會,邀請他前來參加。

  而這時,昆廷還不知道深水監獄中的變化。他收買的獄警們傳來消息,說一切都順利。但實際上,這些獄警大部分都被抓了起來,在伊娃的監督下向他傳遞假消息。

  不過昆廷做賊心虛,謹慎地詢問了其他年輕權貴,卻發現所有人都受到了邀請。第二天,他興致勃勃地換上新衣服,坐上旗艦,前往大西洋城面見美麗的公主。

  半路上,他不由得做起了美夢。在那夢中,帶著面具的他和尤歌在水晶砌成的大廳裡翩翩起舞。當曲終之時,尤歌摘下了面具,然後他們一吻定情。

  然而,快到大西洋城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一直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的聖殿公主,為什麼會忽然舉辦舞會,而且還是相當曖昧的假面舞會。

  想到這裡,他幡然醒悟,事情已經敗露了,尤歌是要騙他過去。他隨即要求旗艦繼續前行,自己卻坐上備用的小型飛行器,迅速逃離。

  不出所料般,他的旗艦剛靠近大西洋城,尤歌的黃金戰列艦就探出了雲層,艦上的三十六座電磁炮同時開火,一擊就將昆廷的旗艦打得半殘。逃出三百海哩後,終於被擊毀。

  自此之後,昆廷很長一段時間都沒離開過黑翼城,而他第二順位繼承人的位置,也被家族挪到了第五位。由於尤歌不可能率軍打過去,再加上教皇從中斡旋,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而經過這件事情後,昆廷愈發地恨鐵渣了。不過,在他得到的最新消息裡,鐵渣已經全身腐壞,不可能再復原了。對他來說,這也算是一點慰藉了。

  兩個月後,冰雪消融,野草冒出了頭,樹木長出了嫩芽。冬去春來,大地煥發著勃勃生機。

  五號沙漠的建設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十三號銀城的風暴要塞進入了收尾階段,而赤峰要塞也完成一半,再有幾個月時間,就能投入使用了。

  這段時間裡,沐雨琴心每天都在應付大批的追求者,而牧千鶴也不得不返回遠東,接受族裡相親的安排。

  就在衆人忙裡忙外的時候,無盡沙海的一個綠洲中,卻是悠閑愜意。冰雪正緩緩消融,湖水清澈見底,四處綠意朦朧,宛如一處世外仙境。

  而綠洲之外,又是另一番景象。黃沙翻滾,宛如海浪。在那沙塵之中,一條條巨大的沙蟲正相互交錯,遊弋其中。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28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四節 饑餓

  鐵渣做了個很長的夢,彷彿從小到大都經歷了一遍。他夢見鐵老頭帶他去抓沙鼠,將散彈殼做成的小炸彈塞進鼠洞裡,然後用自製的引線點燃。「嘭」的一聲悶響,沙鼠就搖搖晃晃地跑了出來。他夢見和科贊到森林裡採集冰晶漿果,然後用大木桶和融化的雪水釀酒。

  他又夢見和小雨玩捉迷藏,他藏在倒扣的油罐裡,透過生銹的小孔,看著她傻乎乎地到處轉悠。他還夢見和年幼老牛搶垃圾,老牛每次都晚一步,然後一臉怒氣地看著他。

  接著,他又夢見和莉娜下棋。莉娜每次都會耍賴,要不就趁他不注意,偷換被他吃掉的棋子,要不就威脅他,說贏了她會怎麼怎麼樣。他還夢見在沙海的晚上,尤歌指著天上的星星,說那是人馬座,那個侍女座。他看來看去,怎麼都覺得不像。

  後來,他又夢見和沐雨琴心對練古武,沐雨琴心擅長用腿,只見她旋身扭腰,一腳甩了過來,那勁道十足,擋得他手臂發麻。可兩人打著打著,就打到了床上。他還夢見暑假的時候,他和秦可兒、牧千鶴、伊娃在後花園裡打牌。秦可兒一輸就嘟著嘴,一副欠了她不少錢的樣子,而牧千鶴總是呆呆的,顯得很無辜,伊娃則是一副正正經經的樣子,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朦朦朧朧之中,他漸漸蘇醒了過來。四周是模模糊糊的光影,不知身在何處。他就像個宿醉中醒來的人,記憶産生了斷片,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的思維變得很遲鈍,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記起自己是誰。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逐漸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可手腳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動彈不得。他嘗試著收緊肌肉,卻提不起一點力氣,身體彷彿被灌了鉛,變得沉重無比。

  他反復地嘗試著,力量慢慢地恢復了,先從脖子開始,然後是各處的肌肉。

  「撕拉……撕拉……撕拉……」他每動一下,四周就會響起棉絮撕裂的聲音。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力氣越來越大,最後雙手用力一撕,只聽見一聲裂響,橙紅的火光就照了進來。

  他本能地抬起手,遮住眼睛,過了好一會才適應光線。左右看去,他的四周包裹白的絲狀物。他記得自己失去了左手,連忙抬手一看,左手竟然還在。動了動右腳,也還在。他終於想起來了,他吸收了結繭重生的能力,恢復過來了。

  沒過多久,他掙脫了纏繞全身的絲狀物,從繭中爬了出來。映入眼簾的是個很小的石洞,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轉頭看去,不遠處的洞口正燒著一堆篝火,散發著溫暖的火光。

  他站了起來,嘗試著向前邁出一步,卻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然後就被絆倒了。腳掌傳來的觸感溫潤飽滿、彈性十足。

  低頭看去,是一條光滑的大腿,呈小麥色,在搖曳的火光中油光發亮。順著大腿向上看去,是肌肉線條優美的小腹,然後就是渾圓飽漲,碩大無比的胸部。

  再往上,是一張輪廓分明明媚動人的臉。這是個身材高大的女性,有將近兩米的身高,胳膊比鐵渣的粗了一圈,但比例卻非常協調,細腰豐臀,凹凸有致。此刻,她呼吸均勻,似乎正在熟睡之中,絲毫沒有因為鐵渣踩到她的小腹而轉醒過來。

  「她是誰?」鐵渣吃了一驚,努力地回想著。若是當事人此刻醒著,知道他把她忘了,肯定會大發雌威,當場就讓他吃點苦頭。

  片刻之後,他終於想起來了,躺在他眼前的,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莉娜•尤可麗絲,鐵山鎮的大姐大。

  接著,他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跨過莉娜的身體,踩著厚厚的毛毯,走出了小石洞。他先給篝火添了些樹枝,然後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現在是夜晚時分,能見度很低。地上是乾燥的沙子,身後是座小石山,目測有二、三十米高,而兩側是樹木,以灌木為主,還有些蕨類植物,前方是個湖泊。

  鐵渣在篝火前活動了一下身體,逐漸恢復過來後,他感到了極度的饑餓。像是個突然浮現的念頭,卻在轉瞬之間,變得强烈無比。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吃下一頭牛。

  四處搜尋了一下,沒發現食物,他又不敢走遠,畢竟他才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

  喝了些湖水,清甜可口,他感覺好多了。隨後回到小石洞裡,到處找吃的。這裡很小,總共就十來平方米,一眼就看完了。除了莉娜和厚厚的毛毯,還有他的蟲繭,就沒有任何東西了。

  這時,他想起有些昆蟲可以通過吃自己的繭來補充養分,就嘗試了一下。結果東西剛一入口,就被他吐了出來,不僅不能吃,還有股奇怪的酸味。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含有他體內排放出來的毒素。

  無奈之下,他只好嘗試喚醒莉娜,讓她弄點食物回來。可無論他怎麼叫,莉娜都沒反應。隨後,他想起輝煌神廟的古籍上有記載,龍化者一旦陷入沉眠,就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醒來。除非有不懷好意的生物靠近,而他在莉娜的潛意識裡,是絕對的安全,所以無論他怎麼擺弄,她都不會蘇醒。

  「姐姐,對不起了。」鐵渣默念著,然後一拳打在了莉娜的小腹上。

  「嘭!」的一聲悶響,他感到手腕都快斷了,可莉娜卻依然沉睡著,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重重的一拳,對她來說就像撓癢的一樣。他不禁嘆了口氣,面對頭人形龍,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無論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失望之際,他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仔細地嗅了嗅,他發現這股香味是從莉娜身上散發出來的。於是,他在莉娜身上摸索了好一會,卻沒發現什麼奶制品。她穿得很少,胸前隨意地綁著白的布條,身下是一條短裙,似乎也藏不了什麼東西。接著,他用盡全力地將她翻了個身,掀開下面的幾層毛毯,卻只有沙子,什麼都沒有。

  然而,淡淡的奶香味依然彌漫於空氣中,肯定有什麼奶制品藏在附近。抱著這樣的念頭,他細緻地檢查了洞內的每一個角落。最後,他終於發現,這股奶香味的源頭不在別處,就在莉娜的身上!

  接下來的事情,就和牽手差不多……

  半小時後,他吃飽喝足,也幹累了,就趴在莉娜的身上,沉沉地睡去。接下來的幾天裡,他睡醒了就吃,吃飽了就睡,而且還一邊吃一邊做運動,身體的各項機能,很快就完全恢復了。

  第五天的時候,莉娜到外面搶了個沙海商隊,弄回了些肉食。兩人就依偎在一起,坐在湖邊烤起了肉。

  期間,鐵渣向她說起了離開鐵山鎮後,遇到的人和事。他是怎麼渡過黑海的,怎麼爬過雪山的,又是怎麼去到世界盡頭,又到了學院,然後又去了南部墓園。他向她說起了科贊,說起了他的身世。一切的一切,除了和女人之間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她靜靜地聽著,彷彿時間都變慢了……

  這些年來,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對她來說,一切都恍如在昨天。可曾經的少年,卻長大了。性格沉穩了許多,目光中也少了份狂躁,多了份堅定。

  她從小就天賦異稟,力量遠超常人。最初的時候,父親以為她是蟲化者,就把她藏在了家中,從不見生人。可她卻誤以為,是因為私生女的緣故,父親恥於見人,才把她藏起來的。

  等到她十六歲那年,力量開始暴漲,父親翻閱了大量的資料,發現她是名罕見龍化者。於是就將她送到了鐵山鎮,藏身在那裡,遠離聖殿的耳目。當時,父親對她隱瞞了真相,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名龍化者,還以為自己被家族遺棄了。

  那年,她遇到了這名孤單而又倔强的少年,不知為什麼,竟然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

  鐵山鎮的日子枯燥而乏味,而逗弄這名少年,就成了她唯一的樂趣。他為人霸道,處事凶狠,渾身都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卻又心存善意,從不濫殺無辜。他寡言少語,面容冰冷,卻又知情識趣,滿腹壞水,既愛面子,又能適當地放下面子。這樣的人,欺負起來才樂趣無窮。

  若是在意他,他就會擺出一副臭屁哄哄的樣子,高傲得不得了。可是不理他,他又會粘上來,跟在屁股後面姐姐前姐姐後地叫。

  愛情就像兩個人的遊戲,只有你來我往,才是最好玩的。

  而隨著實力的增長,她在意的事情越來越少,記憶也越來越模糊。龍化者的生命漫長無比,幾乎不老不死,她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也失去了作為人類的嚮往,除了眼前的男子和睡覺,她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或許,多年以後,她就會慢慢回歸獸性,忘卻一切。

  可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好好看著他,不讓自己輕易遺忘。這份依戀,是她此生的隗寶,無可替代。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29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五節 悠閑

  數天後……

  上午時分,天空萬里無雲,和煦的陽光照在沙漠的綠洲裡,寬大的芭蕉葉正反射著油綠光澤,地上的砂礫爍爍生輝,一派悠閑寧靜的景象。綠洲的中間是個湖泊,湖水清澈見底。每逢春季,積雪融化,就會流進湖裡。而到了夏季,這裡就會逐漸乾枯,所以水中沒什麼生物,只有細細的軟沙。

  湖邊生長著一種名為「水瓶樹」的植物。它們的樹幹呈瓶狀,能儲蓄大量的水分。若是在樹幹上鑽個小孔,就會有清水流出。而水瓶樹的附近,還生長著一些低矮的灌木,能結出一串串紅的漿果。沙漠旅人將其稱之為「沙海迷幻果」,有一定的麻醉作用,吃多了會上癮。

  可惜這裡沒有動物,不然就是個離世隱居的天堂。說起這樣的地方,連綿遠山中有一處,就是滄狼軍團沉睡的地方。世界盡頭也算一處,那裡有無盡林海,動物和植物都有,還有溫泉,住起來十分舒適。

  這天上午,鐵渣睡醒後,就先到湖裡洗了個澡,然後咬著一把軍用匕首,爬上十餘米高的水瓶樹,割下了一段樹枝。接著,他將樹枝剝了皮,放在篝火旁烤了一陣子,然後用刀背的鋸齒鋸成一塊塊圓形的小木塊。隨後,他用刀尖在這些小木塊上刻了些歪歪扭扭的字。定眼看去,有兵、有馬、有車,這是他在莉娜的强烈要求下,自製的棋子。

  做好棋子後,他又烤了些肉。快到中午的時候,莉娜醒了過來。吃了些烤肉,她就纏著他要下棋。

  「棋盤還沒做好。」鐵渣說道。他手上沒有合適的工具,沒法砍下粗大的樹幹。

  「這還不簡單。」說完,莉娜就一躍而起,跳上了石頭山。接著,只見她以手為刀,「唰」的一下,直接削下了一塊花崗岩。

  「嘭!」沉重的石塊轟然落地,激起了一陣沙塵。待到看清情況,鐵渣不由得吸了口涼氣。那石塊的切面平整無比,就好似豆腐一般。莉娜的强悍,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即便拿著鋒耀,全力一劍下去,他也未必能做到這樣的效果。

  落地後,莉娜搬起大石塊,再削了一下,一張小石桌的雛形就出現了。接著,她掰來掰去,像剝柚子皮般,將石塊弄成了圓桌的形狀,再用指甲劃拉出棋盤的線條。

  就這樣,一個做工粗糙的石刻棋盤就做好了。

  「寶貝~快來陪姐姐下棋~~」莉娜朝他勾了勾手指。

  眼看無法推遲了,鐵渣只好說道:「要下棋可以,但必須遵守規則。」

  「什麼規則啊?」莉娜裝模作樣地問道。

  於是,鐵渣提出兩個要求,一是不准偷換被吃掉的棋子,二是不准威脅他不能贏。

  「好啊~~」莉娜笑意然然地說道。她的眼睛又細又長,每當笑起來的時候,就會彎成月牙兒的形狀,頓時媚態橫生,妖嬈無比。而她的眼珠子又黑又亮,散發著狡黠的光芒,總會讓人覺得她在輕視自己。

  「你發誓。」看著莉娜玩味的笑容,鐵渣認真地說道。

  「姐姐發誓,絕不偷換棋子,也絕不威脅我家寶貝。」莉娜舉起右手,說道。

  「若是違反誓言呢?」鐵渣警覺地提醒道。

  「若是有違此誓,就讓姐姐天天被你欺負~~」莉娜說道。

  「換一個……」鐵渣說道。

  「若是有違此誓,就讓姐姐被你玩弄致死~~」

  「那還不如第一個……」鐵渣翻了下白眼,說道。接著,莉娜又發了幾個誓,但內容都不能讓他滿意,最後他只好威脅道,「再亂發誓,我就不玩了。」

  「呀~我家寶貝脾氣真大~~」見他不高興了,莉娜連忙說道,「若是有違此誓,以後就不逼你下棋了。」

  約定好規則後,兩人就開始了棋局。鐵渣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腦子非常聰明,而且作風謹慎,下棋的時候很少犯錯。而莉娜的水平,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大姐,經常中鐵渣的圈套。

  不一會兒,鐵渣就把她殺得剩下一隻「兵」和「皇帝」。不過鐵渣也非常壞,沒急著贏,而是步步近逼,要把莉娜的「皇帝」逼到角落裡,然後派「兵」上來圍觀,再慢慢幹掉。

  到了這時候,即便莉娜棋藝不精,也看得出來他的惡意。只見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拿起最後的一隻「兵」,把鐵渣的所有棋子都吃了。

  「你幹嘛?」鐵渣黑著臉問道。

  「下棋啊~~」莉娜一臉無辜地說道。

  「有你這樣下棋的嗎?」鐵渣問道。

  「不就是這樣下的嗎?」莉娜繼續裝傻。

  「為什麼你的兵能一下就吃光我的車馬象?」鐵渣耐著性子問道。

  「因為……」莉娜指著棋盤上的兵說道,「這是我啊~~」

  「什麼?」鐵渣沒聽明白。

  「這個兵就是我呀~你看姐姐多厲害~~」莉娜指著自己胸口說道。

  「你……」一時間,鐵渣說不出話來。

  「姐姐一個人就能殺光他們,不信你找他們來試試。」莉娜理直氣壯地說道。

  「不玩了。」鐵渣很不爽地說道。

  「哎~姐姐下一盤就不上場了。」莉娜說道。

  第二盤和第一盤的形勢差不多,鐵渣很快就把莉娜所有棋子都吃了,然後將她的「皇帝」逼進了角落。

  然而,就在他要落子吃掉「皇帝」,取得最終勝利的時候,莉娜忽然用他的「馬」,吃掉了他的「皇帝」。

  「你幹嘛!」鐵渣氣急敗壞地叫道。

  「他變節了……」莉娜平靜地解釋道。

  「什麼?」鐵渣一臉呆滯。

  「對啊,就和那個叫沐雨琴心的小妞一樣,變節了。」莉娜理所當然地說道。

  「不玩了!」鐵渣摔下棋子,說道。

  「哼~姐姐不在的時候,就找別的女人玩。」說到這裡,莉娜停了停,目露凶光,沉聲威脅道,「我要殺了她。」

  「這……」鐵渣忍不住抓了抓頭髮,顯得異常無奈。

  於是,第三盤棋局開始了……

  莫名其妙地輸掉幾盤後,鐵渣說什麼也不肯再玩了,因為他覺得再玩下去,就會有心理陰影了。

  而莉娜則心情舒暢,提出要去找個沙海商隊弄些吃的。鐵渣原本不願意打劫商隊,但看著食物越來越少,也只能同意了。

  對於搶劫,鐵老頭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他認為,用武力搶奪他人的財物,是錯誤的。但如果為了生存,則該搶就搶!只要為了活命,就沒有對錯之分。不過,他也一直强調,即便快要餓死了,也不能吃同類的肉,這是他的底線。

  所以,在必要的時候,鐵渣也會做些小偷小摸,甚至强壤奪的事情。就比如當年在落雁鎮的時候,因為沒錢,他就偷過二手市場裡的壓縮餅乾。而之後,他還通過欺騙的手段,拿到了雷錘。

  然而,對於攔路打劫,鐵渣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於是,他找了些裝物資的麻袋,用小刀割開,然後穿上草繩,做成簡易的套頭布袍穿在身上。

  「嗯有股熏肉和大蒜的味道。」莉娜聞了聞鐵渣的新衣服,評價道。

  鐵渣沒說什麼,只是抬起頭,露出一雙雪亮眼睛,瞄了她一眼,顯得怨氣十足。

  「別生氣,姐姐錯了~~」莉娜連忙抱住他,低聲哄道。

  「怎麼去?」鐵渣沒理會她的膩歪,而是正正經經地問道。

  「來~帶你去見見我們家的金渣渣~~」莉娜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道。

  「金渣渣?」聽到這個奇怪的名字,鐵渣還來不及抗議,莉娜就搖搖擺擺地走向綠洲外了。

  穿過一片小樹林,再越過一片仙人掌群,前方豁然開朗,起伏的沙丘連綿不絕,一望無際。

  莉娜雙指放於唇邊,吹響了口哨。嘹亮的哨聲頓時響徹了沙海。驟然間,前方沙浪翻滾,緊接著,一道粗大無比的沙柱沖天而起。黃沙宛如暴雨般傾盆落下。頃刻間,在那彌漫於天際的沙塵中,一條巨大的身影蜿蜒而上,彷彿崛起而起的摩天大樓,讓人不禁感到自己的渺型無助。抬眼望去,上方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宛若夜空的星辰,璀璨奪目。

  一條遮天蓋日黃金沙蟲突然出現在眼前,鐵渣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雖然他知道自己處於絕對安全的環境,但也忍不住綳緊了肌肉,一副戒備的模樣。

  「金渣渣,過來。」莉娜朝它勾勾手指,黃金沙蟲立即趴伏在地上,舞動著千百支節足,緩緩爬了過來。由於它身軀過長,即便頭部遊走到莉娜的身旁,也過半的身軀還在沙中。

  黃金沙蟲的頭部和半輛長城後八輪大卡車差不多,上面嵌滿了如同五顔六色寶石的複眼,在陽光下反射著炫目耀眼的光澤,神秘而深邃。

  「來」莉娜朝它招了招手,然後指著鐵渣說道,「認識一下,這是我們家的寶貝。」

  「吱!」黃金沙蟲抬起頭,發出一聲刺耳嘶鳴,像是在抗議。

  「不聽話就殺了你!」莉娜目光一凝,沉聲說道。那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彷彿直接傳進了腦海中。

  「吱……」黃金沙蟲立即俯下身體,顯得溫順異常。只是那叫聲裡,帶著些許的委屈。

  「他才是你真正的主人,是他從黃金沙蟲吱吱羅那裡把帶走你的。」莉娜說道。

  「吱。」黃金沙蟲轉過頭,數十隻複眼一齊望著那名弱小的人類。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從鐵渣的腦海中響起。

  「吱吱羅……鐵渣……莉娜……金渣渣……主人……」

  恍然間,鐵渣回想起了數年前的,遇見吱吱羅的那一幕,隨即說道:「我不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朋友。」

  「鐵渣……金渣渣……朋友……」

  「嗯,朋友。」鐵渣點頭說道。

  「朋友……朋友……」

  腦海中響起了歡快的聲音。接著,名為金渣渣的黃金沙蟲低下頭,眨著複眼,彷彿在示意鐵渣爬上去。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8:30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六節 利益

  如果說第一次騎機車,讓鐵渣感受到了世界的遼闊,那麼第一次騎沙蟲,則讓他感受到了世界的渺小。

  佇立於沙海的最頂端,俯覽著腳下的芸芸衆生,前方是無邊無際的沙丘,後方是翻湧沸騰的沙浪。數以百計的沙蟲在淺沙中此伏彼起,蜿蜒前行,聲勢極為浩大,所到之處,黃沙滾滾,彌漫於天際。宛如巡游於大海的鋼鐵艦隊,衆生退避,所向披靡。

  在沙海中游弋了兩個小時,一隊沙海商販出現在前方。鐵渣伸手一指,沙蟲群頓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嘶鳴,朝商隊包圍了過去。商隊的駱駝最先感受到環境的變化,焦躁不安地踏著蹄子,仰頭嘶鳴。

  「天啊!」「是沙蟲群!」「快拿槍。」看著前方沸騰的沙海,商販們慌亂了起來。

  商隊首領卻鎮定無比,抬手示意衆人停止前行,並讓他們收好武器,不可輕舉妄動。他行走沙海多年,已經是第二次遇到這般景象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用又是那個神秘的女人,傳說中的沙海魅影。

  商販們的配合出乎鐵渣的意料,他原本以為還會遭到一點反抗,結果卻如此順利。

  看到黃金沙蟲,商隊領袖立即命令手下從駱駝上卸下幾袋事先裝好了肉乾和瓜果的大麻袋,畢恭畢敬地送了上去。那虔誠的模樣,彷彿是在供奉神明。

  鐵渣看了眼商隊首領,發現竟然是認識的,不僅以前做過生意,小時候還聽對方講過故事,當即就把頭罩拉得更低了。

  「沙神在上,這是剛從北方農場摘下的瓜果,還有不久前剛做好的稻草熏肉,請您收下,庇佑我們在沙海中的前行。」商隊首領說道。

  「嗯。」僞神鐵渣點了下頭。

  「感謝沙神的眷顧。」商隊首領以手撫胸,躬身說道。

  「嗯。」鐵渣應了一聲,然後扛起幾袋食物,跳上金渣渣的頭,離開了。

  「怎麼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數分鐘後,看著消失於地平線的沙蟲群,商隊領袖自言自語地說道。

  從此以後,在沙海商販們的傳聞中,除了原本的沙海魅影,又多了一個沙海魔神……

  半個月後,過著悠閑日子的鐵渣逐漸回想起還在外面努力的伙伴們,情緒變得低落起來。表面蠻橫,內心卻柔軟無比的莉娜很快就看出來了。溫暖的巢穴始終留不住翱翔九天的鷹。於是,她就對他說道:「無論你想去哪裡,想去幹什麼,姐姐都陪著你。」

  「真的?」鐵渣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

  「嗯。」莉娜認真地點了下頭。

  「好,那就……」鐵渣想了想,說道,「先去救我爺爺。」

  「在哪?」莉娜問道。

  「十三號銀城的狼牙監獄。」鐵渣說道。

  「好!」莉娜點頭應道。

  沒過多久,兩人換上了一身灰袍,戴上頭套,遮掩了真容。接著,莉娜抱起鐵渣,低喝一聲,頓時周身光華流轉,氣浪翻湧,隨即騰空而起,化作一顆深紅的流星,飛向了南方。

  在這個世界上,但凡聖階强者,都能做到羽化星沙,躍空飛行。他們不需要借助外物,就能漫步於天際。

  只是飛行的消耗極大,一天飛個幾百公里就會力竭,所以去遠的地方,他們還是要靠交通工具。但龍化者不同,就算一天飛個上千公里,也不會感到疲倦。不過,想要跨越上萬公里的海洋,還是要靠交通工具。除非有足夠的島嶼或中轉站供龍化者休息,或是化身真龍形態,靠翅膀飛行。而莉娜距離真龍形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上次前往深水監獄救人,還是搭乘祈雨神殿的雨澤號去的。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莉娜飛臨鐵山鎮。其後,在進入十三號銀城的領空時,防空警報驟然響起。

  「嗚……」

  數秒鐘內,綿長而尖銳警報聲響徹了整座浮空城。

  覺察到入侵者的目標直指狼牙監獄,十三號銀城的三位聖階當即騰空而起,搶先一步趕到了監獄前。

  「三個老傢伙,想找死嗎?」落地後,莉娜放下鐵渣,沉聲問道。

  「這裡是十三號銀城的重地,龍化者莉娜•尤可麗絲,請回。」平日裡威風八面,霸氣十足的布蘭登•彼得,今天卻氣勢全無,彷彿一位的年邁的長者,目光帶著些的許懇求,客氣地說道。

  但這並不奇怪,三年前,他們加上最强的祈雨祭祀也只能勉强保持不敗。如今,對方的氣息更强了,而他們卻更老了,一動手就只有被殺的份。

  「讓開。」莉娜不溫不火地說道,口氣卻不容置疑。

  「孩子,你還不是無敵的,別把事情做絕了。」布蘭登眉頭微微一皺,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再說最後一遍,讓開。」

  「否則……」

  「死!」莉娜眯起眼睛,沉聲說道。

  三位聖階對視了一眼,儘管都面帶懼意,卻誰也沒讓開。

  看著三位倔强的老頭,莉娜輕哼一聲,周身氣勢徒然暴漲。悄然無聲間,一層無形的能量波激蕩而出。莫頓和科林頓時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布蘭登見狀,當即一聲暴喝,全身衣袍都鼓了起來,四周的氣流急速流轉著,堪堪擋住了洶湧而來的靈能衝擊。

  眼看衝突一觸即發,一道湛藍的弧光自遠處飛來,落在兩方之間。

  來人氣質冰冷,姿容絕艶,手持連鞘長劍,挺身而立,正是沐雨鈴蘭。

  然而,此刻的她卻面朝鐵渣和莉娜,背對著三位老頭。

  「想硬闖,就踏過我的屍體。」沐雨鈴蘭淡淡地說道。

  莉娜看了鐵渣一眼,顯然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你幹什麼?」鐵渣盯著她古井無波的眼睛,不解地問道。

  「守護家園,維護十三號銀城的利益。」沐雨鈴蘭面無表情地說道。

  「讓開!」鐵渣瞪圓眼睛,咆哮道。

  「可以……」沐雨鈴蘭轉頭看了眼莉娜,平靜地說道,「讓你的女人殺了我,你就能過去了。」

  「別逼我!」鐵渣咬著牙,沉聲說道。他怎麼也沒想到,最大的障礙竟然是自己的女人。這種遭到背叛的感覺,讓他快要發狂了。

  「來。」沐雨鈴蘭舉起連鞘長劍,目光堅定地說道。

  「姐姐!鐵渣!」就在這時,沐雨琴心也趕到了。她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鐵渣身邊,然後用力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瘋了嗎!為什麼要阻止我?」鐵渣指著沐雨鈴蘭,向沐雨琴心問道。

  「別生氣,別著急……姐姐……姐姐有她的苦衷……」沐雨琴心小聲地說道。

  「你不是變節了嗎?」莉娜轉頭看向沐雨琴心,問道。

  「是啊~~」沐雨琴心向莉娜眨了眨眼睛,說道,「大姐大,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家再說。」

  「不行,我今天要帶走我爺爺,誰都沒法阻止。」鐵渣一臉凶狠,齜牙咧嘴地說道,十足一頭荒野惡狼。

  莉娜朝沐雨琴心聳了聳肩,說道:「小妹妹,我聽我家寶貝的。」

  「鐵渣!」突然之間,莫頓•雷淩一聲暴喝,蹬碎了水泥地板,朝鐵渣猛撲過來。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時間,他失去了理智,只想到眼前的人是殺害他孫兒的凶手。

  剎那間,三個人同時出手了。莉娜閃身而至,擋在了鐵渣的身前,而沐雨鈴蘭反身提腿,正要踹出去,布蘭登則及時抱住了莫頓,阻止了衝突的發生。

  「小雨,這裡就交給你了。」說完,布蘭登就在科林的配合下,抱著拼命掙扎的莫頓飛走了。剛才的衝突讓他明白過來,這四個人都是一夥的,真要打起來,吃虧的只能是他們三個老頭。但他相信,身為祈雨祭祀的沐雨鈴蘭,不會枉顧十三號銀城的利益。

  「你可以進去看你爺爺,但不能帶走他。」待到布蘭登等人飛遠後,沐雨鈴蘭面朝鐵渣,認真地說道。

  「為什麼?」鐵渣皺著眉頭問道。

  「你的女人不是無敵的……」沐雨鈴蘭說道,那語氣中的酸楚,任誰都能聽得出來。接著,她看了莉娜一眼,說道,「若不然,她為什麼要躲在沙海?」

  莉娜沒說話,只是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若是把他們逼急了,破罐子破摔,向聖殿告密,說你們諾爾塞斯家的源力者還在世上,你說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沐雨鈴蘭問道。

  鐵渣皺了皺眉頭,沒有回答。

  「警告他們,誰敢這樣做,就覆滅了他的家族。」莉娜說道。

  「且不說我是他們的祈雨祭祀,或許你可以輕易打敗他們,但若是他們全力逃遁,你有信心能抓得住嗎?」沐雨鈴蘭問道。

  莉娜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如果三隻老狐狸分開逃跑,她最多就只能抓住其中一個。

  「真冒失,也先不和我商量一下,我還能不幫你嗎?」沐雨鈴蘭咬了咬嘴唇,幽怨地說道。

  鐵渣咧嘴一笑,卻不知該說什麼。

  「兩位姐姐,別呆著呀~快進去看看老爺爺~~」沐雨琴心說道,「說不定,他還會請我們喝酒呢~~」沐雨琴心適時地裝起了小妹,嘴巴甜絲絲地說道。對這麼善解人意的小妞,鐵渣一時欣喜,伸手摟住了她的小腰,卻被她立即推開了。

  在兩個大姐頭眼皮底下膩歪,那是找死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16 09:02
卷十五 最後的守護者 第二十七節 春秋

  走進狼牙堡,典獄長迎了出來,親自為沐雨鈴蘭等人開門。

  走下一條條蜿蜒向下的石梯,穿過一道道冰冷的鐵門,鐵渣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一想到他的至親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一關二十年,他就悲憤不已。覺察到鐵渣情緒的變化,三女不敢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

  「哐當……」

  獄警打開了最後一道鐵柵欄門,典獄長帶著四人走了進去,穿過一條石砌的通道,來到一間拱形門的牢房前。隨後,他取下腰間的鑰匙,雙手遞給了沐雨鈴蘭,然後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等等……」沐雨鈴蘭正想上前敲門,卻被鐵渣阻止了。接著,鐵渣掀開布袍的頭套,全身上下整理了一番,然後才上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啊?」裡面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老爺爺,是我和姐姐。」沐雨琴心回應道。

  「哎喲,是小晴和小雨啊,來了來了。」裡面隨即傳來慈祥的聲音。

  沐雨鈴蘭上前打開了牢房的鎖,然後退了一步,等老人自己開門。

  「嘎吱……」隨著一聲輕響,一個高大粗壯的身影出現在門前。白髮蒼蒼,目光如炬,手帶鐐銬,腳纏鐵煉,體壯如牛,身若磐石。

  當這一老一少,四目相交的瞬間,時間都彷彿靜止了。雖然他們素未謀面,但來自血脈的共鳴,卻在心中激蕩著。

  灰岩仔細地看著眼前年輕的臉,生怕漏過一絲一毫的細節。時光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雪夜,他默默地,看著渡鴉和海格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世上最大的悲傷,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他親眼看著家族的覆滅,看著年幼的孫兒們無依無靠,四散逃亡。那種痛心和無力,卻不是語言能夠形容的。

  蒼茫之劍,這個充滿驕傲的,能讓銀城世界的統治者們也要為之變的稱號,是用多少諾爾塞斯的辛酸和血淚鋪就而成的。

  「你……你是……」許久過後,灰岩紅著眼圈,凝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顫聲問道。

  「我是鐵渣,諾爾塞斯。」鐵渣低聲說道。

  「你……你就是鐵渣!」灰岩激動地張開雙手,想要去擁抱眼前的至親,卻被鐵煉限制了行動。一雙爬滿皺紋的大手,就這樣停在鐵渣的身前,靠近不得,卻又放不下。

  看著灰岩身上的鐐銬,鐵渣的眼圈紅了。

  「劍!」他低聲吼道。

  霎時間,沐雨鈴蘭被他悲憤的情緒感染了,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劍遞了過去。

  「蒼啷!」

  一聲宛若龍吟的嗡鳴回蕩在通道之中,冷冽劍光頓時映得四周一片雪白。

  「使不得!這是我們的神器,天空的輓歌。」灰岩連忙阻止道。

  鐵渣隨即清醒過來,收劍回鞘,還給了沐雨鈴蘭,接著說道:「幫我爺爺解開鏈子。」

  「好。」沐雨鈴蘭點頭應道。

  「孩子,別著急,這是高密度合金做的,想要解開,還得花上點時間。」灰岩用力地抓著鐵渣的手臂,說道,「這事還得緩一緩,先進去喝一杯。」

  走進牢房,這裡大概二十平方米左右,收拾得乾淨整潔,牆角放著一張單人床和書櫃,書櫃前有張小圓桌子和兩張靠背椅。桌上放著各種酒瓶,有紅酒、麥酒、白蘭地,還有各種精緻的酒杯。

  「來,坐坐坐……」灰岩拿了張小板凳,在桌旁坐下,然後招呼道。

  然而,三女一動不動地站著,等鐵渣先坐。若是以往,沐雨鈴蘭和沐雨琴心肯定會坐靠背椅,心安理得地讓灰岩坐小板凳。可今天不同,鐵渣就在這裡,當著孫子的面讓爺爺做小板凳,她們實在不好意思。

  「坐啊。」看著她們有些拘束,鐵渣皺了皺眉頭,說道。

  「我坐地上就行了。」說完,莉娜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們也……」沐雨鈴蘭剛想開口,就被灰岩打斷了。

  「這怎麼行!快快快,都起來!」說著,灰岩做出攙扶的動作,卻沒有碰到她們。

  經過一番謙讓後,衆人終於坐定下來。沐雨鈴蘭和莉娜坐靠背椅,沐雨琴心站著,鐵渣坐在床上,灰岩則繼續坐他的小板凳。

  「這位是……」灰岩先給每個人倒了杯酒,然後慈祥地望著莉娜,問道。

  「灰岩爺爺,我叫莉娜•尤可麗絲,是沙城希羅斯家雷頓的女兒,在家中排行第六……」莉娜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道,接著又補充道,「我是鐵渣的未婚妻,您的孫媳婦。」

  她的這句話,立即就引來了沐雨鈴蘭充滿敵意的目光。

  灰岩是過來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們之間的關係,隨即哈哈一笑,說道:「好好好,都是自家人。」不過,他這個孫兒實在不簡單,不僅擺平了祈雨祭祀,還連龍化者都降服了。縱觀整個家族的歷史,沒有一個這麼厲害的。然而,若是他知道他這個孫子和聖殿公主之間還有糾纏不清的關係,不知會作何感想。

  過了剛才激憤的情緒,鐵渣開始後怕起來。莉娜和沐雨鈴蘭若是爭鬥起來,受苦的只能是他……

  接著,鐵渣就將海格的情況,以及得到雷錘,成為戰歌薩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灰岩說了。

  「你是怎麼找到雷錘的?」灰岩無意中問了一句。

  「呃……」鐵渣想了想,說道,「撿的。」

  話音剛落,沐雨鈴蘭和沐雨琴心就投來了鄙夷的目光。

  「大概……就是撿的……」鐵渣有些心虛地重複道。而這次,就連莉娜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運氣真好。」灰岩呵呵一笑,評價道。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即便不知道真相,也能看得出鐵渣言不由衷。

  鐵渣尷尬地笑了笑,沒繼續這個話題。要他在長輩面前坦誠是騙女人騙來的,他還真做不到。

  過了這個小插曲,鐵渣繼續說起了身邊的事情,以及未來的打算。

  五號沙漠的據點穩定下來後,他還要前往鏡海,開發幾處油田,還要尋找合適的機械動力甲生産廠商,進行深入合作。

  「去找春秋重工。」灰岩聽了他的計劃,沉思了片刻,說道。

  「春秋重工?」鐵渣和沐雨鈴蘭異口同聲地問道。而相較於鐵渣,沐雨鈴蘭知道的更多。春秋重工的總部位於中部大陸,是個高端機械定制商,最出名的作品是定制型的人形機甲「風林火山」,號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據說性能比哈雷工業定制型的人形機甲「黃金騎士」,以及RC公司定制型的「武藏」還略勝一籌。

  而定制型的機甲,一般都是由源力者駕駛的,威力極大,戰力和普通機甲不是一個層次的。若是打起來,就像初階靈能者對上聖階,彼此之間的差距不是用數量能彌補的。尤歌的機甲就是哈雷工業和RC公司聯手製作的「銀奇跡」,在模擬戰鬥中能隨意單挑一百架虎式機甲。若不是能源問題,她還能挑戰更多的數量。

  祈雨神殿有架「黃金騎士」,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駕駛員。雖然沐雨琴心也會開機甲,但她始終不是源力者,只能發揮出「黃金騎士」百分三十的威力。另外,她們還有架荒野重工定制型的非人形機甲「狼蛛」和長城公司定制型的人形機甲「龍吼」,都是由「僞源力者」駕駛的。

  僞源力者對機甲的操控能力大不如源力者,但也比普通人强得多。除了哈雷工業和RC公司,以及春秋重工外,其餘廠商生産的定制型機甲都是面向僞源力者的。

  由此可見,春秋重工的實力非同尋常,至少不比兩大高端機械生産商低。不過,據說他們的産量很低,只做精品,很少製作低端産品。

  「去看看那些老傢伙和他們的後代,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灰岩說道。

  「但如果他們忘記了,也請不要為難他們,因為這是他們應有的權利。」

  「嗯。」鐵渣鄭重地點了下頭。接著,他們又聊了些生活上的瑣碎事。快到下午四點的時候,鐵渣起身告辭,然後帶著三女離開了狼牙堡監獄,來到了祈雨神殿的偏廳中。隨後,在他的要求下,沐雨鈴蘭將十三號銀城四大執政家族的族長請到了神殿中,圍著會議廳的橢圓形長桌坐了下來。

  莫頓•雷淩一臉陰沉地看著鐵渣,而後者也沒什麼好臉色。

  「你們相互都受到了傷害,以前的恩怨,就暫且放下。」布蘭登•彼得打了個圓場。

  莫頓沒說什麼,只是望向了別處。

  「我的要求很簡單,我的爺爺灰岩•諾爾塞斯可以留在十三號銀城,繼續為你們服務,但他身上的枷鎖必須解開,然後給他一個客座長老的身份,讓他居住在祈雨神殿。」鐵渣開門見山地要求道。

  「這……」布蘭登沉吟著,望向了其他族長。

  莫頓繼續望著別處,沒有反應,而科林•彭斯面無表情,蔣曉則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很難嗎?」鐵渣問道。

  「你怎麼保證灰岩不會擅自離開?」科林問道。

  「這是來自諾爾塞斯的承諾。」鐵渣注視著科林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科林點了點頭,沒有繼續提問了。

  「老朋友,你有什麼看法?」布蘭登微微一笑,朝莫頓問道。

  「我沒有看法……」莫頓看了眼科林,又看了眼蔣曉,說道,「你們三個都同意了,還需要問我幹嘛?」

  「既然大夥都同意了,那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布蘭登說道。接著,他轉過頭,面朝鐵渣,慈祥地說道,「孩子,這些年來,我們一直都當灰岩是老朋友,從來沒有難為過他,而莫頓更是他的老同學,交情就更不用說了……」

  「哼!」這時,莫頓發出了一聲輕哼,不過什麼也沒說。

  「而且,你和小雨又是好朋友,以後都是自己人了,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說著,布蘭登意味深長地看了莉娜一眼。

  「反正……」莉娜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說道,「我聽我家寶貝的。」

  「你說是嗎?鐵渣朋友。」布蘭登轉頭望著鐵渣,說道。

  「嗯。」當事人點了下頭。

  會議結束後,灰岩就被接到了祈雨神殿,經過一番梳洗,又剪了頭髮,他精神抖擻地來到餐廳,和鐵渣等人共進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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