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賽事] 天生就會跑 作者：喪屍舞（全書完）

第二十章 會有人在為你喝彩！

    「怎麼回事？！」溫同師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

    主席台很高，基本能夠俯瞰到整個操場的動靜，遠遠的，之間跑道上一個穿著長衣長褲的少年，步履如飛，在震天的喧鬧和加油聲中，超過了前面一個又一個選手。

    「這學生可以啊！」

    溫同師輕輕合了下手掌，體育比賽有時候就是這樣，尤其是初中高中生的比賽，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太多看頭，但偶爾有那麼幾個學生成績爆棚，相比較之下跑起來那叫一個好看。

    這種逆勢追趕的場面，更是能撩撥得人那沉寂已久的熱血都跟著激動了起來。

    再次進入彎道，這個時候，即便有前伸數的關係，現場所有人都已經能夠看清葉欽的明顯領先優勢。

    從第三道的位置，超過了外面的四五六七八五個道次，並且再以強大的速度保持能力，不斷地擴大了自己的優勢。

    到了最後彎道進直道的階段，最開始起跑落後了數米遠的葉欽，已經和其他道次的選手拉開了有十幾米的差距。

    男子400米項目，對於這個階段的很多高中生來說，其難跑的程度甚至超過了1000米、1500米這樣的項目。

    因為中長跑項目，大家都知道要留力，不能豁出去跑。

    而400米，他劃分的是短跑項目，很多人的意識裡，根本沒有想著前半程應該要適當保留。

    從起步開始就全速狂奔的學生，到了這個時候，氣喘如風箱，肌肉已經痠痛得不成樣子，每抬一步腳都感覺似綁了十幾斤的沙袋一樣。

    旁邊觀看比賽的所有人都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正在比賽的選手們速度瞬間飛快地降了下來。

    尤其是200米左右進入第二個彎道後，幾乎所有人的速度都呈現斷崖般的下滑。

    唯一隻有葉欽。

    大概是因為對比的關係，葉欽的速度雖然也慢了下來，但比起其他選手，他的速度依舊很快。

    最後一個彎道進入直道，現在的氣氛已經愈加熱烈了起來。

    在前面的距離，因為有前伸數的關係，大家雖然看得出葉欽趕了上來，領先了，但還沒有特別清晰的概念。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再不懂的人也看得出來，葉欽的優勢太明顯了。

    進入直道後的葉欽幾乎領先了第二名七八米遠，而且，這個距離還在擴大。

    呼——

    呼——

    呼吸越來越急促，葉欽只感覺自己的肺像是要炸開，嗓子更像是干裂開了一樣。

    周圍的喧囂似乎突然變成了在另一個世界上，眼前的景物在變慢，身體動作變得不再那麼輕盈，每邁出一步似乎都變得越加費力，胳膊的擺臂也變得沉重起來。

    其他的選手在哪裡他此時已經全然沒有了概念，視野之中只有遙遙在前方的終點線。

    「葉欽，加油！」

    「葉欽，你要贏了！」

    耳邊好像又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意識似乎有些不那麼清晰的葉欽在這一瞬間，驟然驚醒過來一般，使勁地眨了眨眼睛。

    「還沒到最後啊！還要再衝……」

    葉欽再次低了下頭，上下顎的牙關緊緊咬在了一起，拼了命的逼迫著沉重的身體再次沖了起來！

    一步，兩步，三步……

    遠處的主席台上，幾位校領導摸索著下巴，看著這突然熱鬧的一幕，微微頷首，這場校運會看來氣氛還是很不錯的，不像前幾年那樣死氣沉沉。

    而坐在終點線邊上，坐在一個小馬紮上負責計時的體育老師嚴凝，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竟然還能沖得動？！」嚴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子400米短跑項目，可以說是最不好跑也是最吃力的項目之一，不但要求絕對速度，還對速度耐力也有強大的要求。

    那種最後階段體能和速度下滑，身體缺氧疲憊的痛苦，比起跑1000米跑1500米都更加來得嚴重。

    而且像一千米這樣的距離，一般人即便跑得快，也會適當的做體能分配，留待最後一段距離衝刺，而400米則很少有這樣的可能。基本上起跑速度可以稍微壓一點，但絕對不可能保留太多，而且到了最後的100米50米，基本就是身體極限，很少有人可以再衝的起來。

    400米終點線兩側，聚集的學生喧鬧呼喊聲越大。

    看電視裡的比賽和自己在現場甚至近距離切身看到，永遠是兩回事，那種似乎置身其中的參與感，永遠能夠讓人血脈僨張，激情四溢。

    剛才一般的比賽，大家都已經喊得聲嘶力竭，這會賽場上葉欽上演的這一幕，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有些原來在操場中間的沒留意跑道情況的，被這巨大的喧鬧聲一震，一個個目光都跟著那跑道上飛奔的人影一起不斷地轉動著。

    滴答！

    嚴凝在葉欽衝過終點線的瞬間按下了手裡的秒錶，抬起一看，頓時被這個成績給嚇住了！

    「52秒78！」

    男子400米國家二級運動員手記時標準時53秒整，而葉欽，這個成績已經大大超過了。

    而秀水二中的男子400米紀錄，嚴凝在今天運動會開始前還特別看了一眼，是1996年一個高二學生保持的56秒32，這一下子被葉欽提升了3秒多，看著真有些讓人目瞪口呆。

    這一刻嚴凝真的感覺葉欽似乎身上發著光一樣。

    「這小子的天賦，這小子的天賦……」

    開始那一次100米測試，11秒63的成績，已經讓她十分震驚了，但畢竟不算特別誇張，在他這個年齡能夠百米跑出二級水平的學生還是不少的，更不用說體校和專業隊，這個年紀畢竟是正在出成績都時候。

    100米那一次沒過二級的手記水平，但在400米項目上，則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在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前提下，能夠跑出這樣的成績，真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得到這個少年人身體裡蘊藏的潛力。

    100米和400米都能夠達到二級水平，那麼幾乎不用想，200米肯定也可以達到。

    這樣的天賦，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潛力在哪一方面，但至少目前為止，她接觸到的人裡面算是非常罕見的。

    「真的有些伊東浩司的意思了。」

    嚴凝心裡感嘆道，儘管比起同齡的伊東浩司，葉欽的水平還差距明顯，但伊東浩司那是從小就在訓練，而葉欽，宛如璞玉。

    即便未曾雕琢，偶露一角，也有華彩！

    ……

    「葉欽！」

    「葉欽！」

    在葉欽衝過終點線的瞬間，身邊幾乎瞬間就擠壓了好多人過來，有男有女，有些他熟悉的有些不熟悉的，但大部分都是他班級裡的同學。

    而周圍也不乏其他班級的學生和老師，一個個對他投以驚嘆的目光。

    方才400米跑道上，葉欽那幾乎碾壓式的優勢是在太令人震撼了。

    成績出來後同一組裡成績最好的第二名男生是1分02秒，比葉欽慢了差不多十秒。最後的直道終點線衝刺，這個領先的距離也是在五十米以上。

    「葉欽，我靠，你特麼怎麼可以跑這麼快！」

    人群之中，於浩扭動著粗壯的身體，衝到葉欽面前，臉上激動得難以形容，聲音更是大得讓所有人的聽得見，「你破紀錄了，校運會400米紀錄被你打破了！」

    四周的驚呼聲跟著再次響起。

    嘩啦啦的掌聲和歡呼聲響起。

    打破校運會記錄不稀奇，但方才賽場的表現，實在由不得人不讚嘆，短短五十米幾秒的時間，葉欽用他的表現俘虜了幾乎在場所有人的內心。

    葉欽大口大口吐著粗氣，臉色微微有些發青，他感覺到很疲憊，旁邊的於浩激動地伸出手想要攙扶他，但葉欽甩了甩手，並沒有讓對方攙扶。

    站在人群中間，似乎在這一刻，他又如同以前一樣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

    他聽得到自己心臟砰砰狂跳的身影，聽得到自己劇烈的喘息聲，這一刻他還能夠感覺到內心激動得如同海浪大潮澎湃激昂的聲音。

    那進入高中之後，束縛在身上的自卑，敏感，壓力，現實裡總總壓在他身上的擔子，似乎在這一刻都被他拚命的奔跑給掙破開……

    他隱約聽到了內心那個聲音似乎在說話，在吶喊……

    葉欽！

    當你轉過黑暗的街角，感受前路暗淡的時候；

    當你感受世界上所有門都在你面前關閉的時候；

    當你感覺所有人都拿著指定的門票，唯有你獨自在旁邊等待的時候；

    當你隱約看到的希望卻等待的只是失望的時候；

    你就想想你參加的這場運動會吧，想想那些扯著嗓子呼喊你名字的聲音……

    只要你不停下腳步，就一定會有人在為你喝彩！

第二十一章 經驗不足

    下午，秀水二中操場內，氣氛依舊熱鬧。

    「靠，葉欽，你上午跑得真的是太猛了，太誇張了！校運會紀錄被你破了，我估計就是縣中學運動會的紀錄也被你破了。」

    大操場旁邊的一段高一一班學生聚集的休息區，葉欽坐在凳子上休息，他的同桌孫宇光湊了過來，連連怪叫道。

    「還……好吧！」葉欽淡淡地笑了笑，輕輕擦了下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可能是天太熱的緣故，到了下午他就感覺一直在冒汗。

    從上午比完了男子400米預賽，到中午食堂吃飯和回宿舍休息，葉欽突然感覺似乎無論走到哪裡，都好像會有人注意到他。

    尤其剛回到操場後，班裡好幾個男生女生都跑過來，跟他說話、打招呼，都像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班級裡有這麼一個人一樣。

    「你這下午完全可以再破一次啊。」孫宇光興奮地喊道。

    似乎因為上午葉欽有在孫宇光跑100米時給他加油，孫宇光也同樣在葉欽跑400的時候一直在旁邊疾呼，同桌兩人原本有些淡漠的關係，突然熱絡了起來。

    「你上午起跑不是沒跑好嘛，我覺得你決賽的時候可以再破個紀錄！」

    孫宇光手搭在葉欽的肩膀，他之前聽人說葉欽體育好能扣籃，還有於浩說葉欽贏過兩個體育生，不說將信將疑什麼的，但總歸他是都沒有見識過，沒有什麼概念。

    他這個同桌開學快一個月了，每天都是安安靜靜，抱著書本，看著其實就不太像那些他印象裡體育好的人。

    可結果上午看到葉欽在400米預賽裡精彩絕倫的表現，拉開了第二名第三名超過了五十米的距離，他是真的服氣了。

    「再破一下紀錄啊？」葉欽似乎思考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我下午試試！」

    上午的400米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跑出這個成績，雖然一直覺得自己體育不錯，但沒有具體的同學對照參考，和時間計時，他心裡的概念也不算特別清晰。

    而且上午的起跑，說實話他覺得真的太爛了，差點摔倒，如果下午再認真一點，應該可以成績再好點。

    「對嘛，你肯定可以的。當時就應該100米和200米的，這樣這三個項目我們班肯定都是第一。」

    孫宇光想著葉欽上午的驚豔表現，雖然他也進入了100米的決賽，但真要拿第一絕對沒那麼容易，心中有些感嘆，要是當時知道這樣，就把一二百米讓給葉欽跑。自己和其他幾個男生報名了一二百米，於浩雖然沒說，但他們也知道肯定擠佔了葉欽的名額。

    這個時候的少年人還沒有太複雜的想法，雖然個人能夠比賽出個風頭也不錯，但要是班級能多一個第一，到時候算總分的時候多加點分數，很多人還是有這樣的集體榮譽感。

    「沒事，你們去比賽也一樣的。」葉欽笑了笑，也沒在意這個，參加比賽畢竟只是一個集體活動，他也沒想著因為自己實力強而對其他搶著報名的同學有什麼意見。

    「我頂多拿個第三名，時間差不多了，我準備去比賽了。」

    孫宇光搖了搖頭，他平常愛打打球，體育在班裡算是不錯的，但隔壁三班和四班，有兩個男生預賽的成績都比他好，他也沒有太多信心。

    「加油！說不定你就拿個第一回來了呢！」葉欽伸手輕輕捶了下孫宇光的肩膀，朝他鼓勵道。

    孫宇光看著葉欽的動作以及和平常迥異的神色，微微愣神。

    他以前就老覺得葉欽有些死氣沉沉的，一點活力沒有，現在再看葉欽，似乎眉眼之間都舒展開了一樣，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子他也說不清楚的感覺。

    「那你在終點線等著看吧！」孫宇光面上掛起了笑容，和葉欽揮了揮手，轉身朝100米跑道的起跑線跑去。

    「加油加油！」

    葉欽朝著對方的背影大喊了一聲，跟著站了起來。

    從校運會開始，尤其是跑完400米聽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給他加油以後，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那自從進入高中，認識到某些落差而逐漸封閉起來的內心，漸漸的又打開了！

    ……

    從14點40開始，秀水二中的跑道上一直都人滿為患。

    先是高一年段的男女100米決賽，之後是高二年段男女100米決賽。

    孫宇光是一班唯一參加高一年段100米決賽的選手，成績果然也和他自己之前說的差不多，最後只拿了一個第三名。

    再後面又是200米的決賽，等到這兩個項目結束，才輪到葉欽的400米決賽。

    到葉欽參加男子400米決賽的時候，同班同學和許多上午看了他預賽表現的學生都圍了過來，甚至包括他的班主任章驍龍都出現在了跑道旁邊，衝他揮了揮手。

    上午葉欽打破了秀水二中男子400米的校運會記錄，幾乎現場看到的人都無不感到熱血沸騰。

    很多人大概在現實生活裡看比賽，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強弱懸殊差異，那種從最後一位追趕上去，直接跑道了第一位的速度感，實在是太能夠感染人。

    男子400米決賽開始之後，葉欽從起跑開始就很注意調整重心，沒有讓自己再次出現起跑就差點摔倒的事情發生。

    兩邊的加油歡呼聲很熱烈，似乎都在等待著他能夠再度打破400米紀錄一樣。

    葉欽內心對這個想法也很強烈，那種被人關注和矚目的感覺，實在太爽了！

    他想跑，想贏，想被其他人看到！

    從起跑之後，他就幾乎豁了出去，跑得很猛很用力。

    幾乎只跑了八十米，第一個彎道還沒跑完，在相對距離上，他就領先了！

    一百五十米，在第一個直道階段，他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超越了最外道的選手。

    操場內，看到葉欽領先之後，更是歡呼聲連連。

    二百五十米彎道加速……葉欽幾乎一騎絕塵，遠遠的領先其他人。

    葉欽這一趟的表現，比上午還要精彩！。

    而此時，站在終點線附近，負責計時的嚴凝，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從葉欽一起跑，她的目光就一直跟隨在對方身上，雖然有些位置因為人群遮擋看不真切，但大概的判斷還是有的。

    跑太猛了！

    嚴凝輕輕搖了搖頭，到底是沒有經過訓練，不知道合理分配速度和體能。

    葉欽100米的速度他測試過，11秒63的成績在秀水二中絕對是個中翹楚，而按照她的目測來看，葉欽前面的100米幾乎是全力在跑。

    在400米項目，這樣一開始最大速度全力奔跑，就算是最頂級的運動員也不敢如此。

    400米項目不比100米和200米，這是短跑項目裡距離最長的。

    誠然起跑加速是要夠快，前半程不能落後太多，但基本還是需要有適當保留，否則很快身體就進入無氧狀態，後半程是沒辦法跑得動的，身體肌肉缺氧到那個程度，會迅速陷入了疲憊期。

    果然，跑道上的歡呼依舊熱烈，但到了最後一百米的時候，葉欽的速度明顯的慢了下來。

    賽場上葉欽臉色似乎因為跑得太用力而有些猙獰發青，每一步跨出都需要他耗費大量的體能。

    雙腳如同他以前下水田幫人插秧時的感覺，每一步都要從泥水裡拔出來，笨拙而沉重。喘的每一口氣似乎都可以在肺裡燒起來一樣，嗓子乾燥疼痛，連一點口水都沒有。

    終點線越來越近，不過幾十米的距離，葉欽卻覺得前所未有的長。

    他這個時候已經意識到自己跑得太急太狠了，從起跑開始應該適當留點力！

    上午那一趟他沒有這種感覺，從起跑開始一直只慢慢追趕其他選手，可下午他實在太想拿個第一，想如同上午一樣被人歡呼稱讚，想再打破一次校運會記錄。

    但身體到了這個時候似乎就進入了極限。

    前半程跑得太快，似乎一下子就將身體的力量給榨乾了，到了現在想要沖卻怎麼都沖不起來。

    他只是，本能慣性地朝終點線在跑。

    再想提速，身體卻完全不再聽他的！

    好在他前面領先的優勢實在太大，這個時候其他班的選手雖然有追上了一點，但大部分的高中生，即便前半程的速度略有保留，到了最後一百米基本也到了極限狀態。

    跑起來都是跌跌撞撞，更不用說追趕葉欽。

    滴答！

    終點線前，嚴凝按下了手裡的秒錶。

    55秒07！

    高一一班的學生卻是一下子歡騰了起來。

    葉欽雖然沒有打破上午的紀錄，但還是第一，這是高一一班男子項目第一個冠軍。

    而葉欽是他們的功臣。

    終點線附近的位置，葉欽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肌肉的酸澀和長時間無氧的體能消耗，讓他這一刻微微有點暈眩。

    「葉欽，你沒事吧？要不要到旁邊休息一會！」

    一直等在這邊的孫宇光看到葉欽衝過終點線，臉色微微發青，趕忙跑了上去想要扶他。

    「不……用……不用！」

    葉欽氣喘如牛，依舊搖了搖頭，跑過終點線後雙腳都有些不聽使喚了，但他和預賽時一樣，還是強撐著直起身，在跑道上緩步走著。

    累！好累！

    大概沒有合理分配好體能，他跑到後面也感受到了那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本來他是想再打破紀錄的，結果，反而發揮得比上午差得多了。

    在操場跑道外找了一個角落，葉欽一屁股坐了下來，胸腹劇烈起伏。

    「你開頭留點體力就好了！」

    孫宇光蹲在葉欽面前，看著葉欽氣喘如牛，忍不住說道。

    他全程都看在眼裡，以葉欽的水平贏比賽實在是他輕鬆，但他也看出來，葉欽前面真的是跑得太快了！

    葉欽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400米真心不太容易跑，到了最後的幾十米，每一步都感覺是需要使盡生平所有力氣一樣。

    他的經驗還是不足，如果開始適當調整，這一趟決賽按理說應該會跑出更好的成績。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欽剛剛感覺氣息有些均勻下來，身體恢復了幾分力量。大操場內時不時響起的祝賀廣播和音樂聲突然弱了下去，出現了一聲通知。

    「高一（1）班的葉欽同學，請馬上到1500米起跑線參加比賽……」

    廣播一連播了三遍。

    開始葉欽還沒注意到，直到了第二遍的時，他才陡然想起了，他還有一個一千五百米要跑。

    旁邊聽清了廣播的孫宇光也一下愣住了，無比驚訝地大叫了起來，「不是吧，葉欽，你竟然還有個1500米？！」

第二十二章 想放棄

    校運會的1500米長跑是預決賽一起，只跑一場，當葉欽來到終點線附近的時候，來自各個班級加起來十二三個學生都已經等在了起跑線前。

    「葉欽，你能跑嗎？我以為你剛不想跑直接溜了呢」

    1500米的起跑線區域，高一一班的體育委員於浩一看到葉欽出現，就趕緊溜到了他身邊小聲地問道。

    「跑跑看吧！」

    葉欽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他其實也不太想跑1500米了，但廣播都已經通知喊了他的名字，他不可能不出現。

    在某些地方，少年人的敏感的自尊和驕傲讓他即便覺得自己可能會受不了，但也不願意提前打退堂鼓。

    未戰先怯，被人笑話，葉欽總會覺得有些丟臉。

    「那趕緊，就差你了。」於浩見葉欽這樣說，他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帶著葉欽，快步走進場中，一邊走一邊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道，「你自己悠著點吧，覺得能跑就跑。」

    葉欽點了點頭，負責發令的一名老師大概確認了一下他的身份，也沒有什麼瑣碎的其他程序，核對下班級名字信息就讓葉欽直接上了起跑線。

    中長跑採用的起跑方式相對於400米以內的短跑，採用的是蹲踞式起跑，中長跑的站立式明顯要隨意得多。八條跑道的起跑線前，十二位參賽選手一字排開，葉欽因為到得晚，直接被擠在了最外側的跑道上的位置。

    一聲槍響，男子1500米的比賽正式開始！

    起跑線前十幾個身影同時魚躍而出，因為是一千五百米的長跑，大家起跑的速度都不算特別快，除了有一個男生似乎是比較擅長長跑，又或者是第一次跑這樣的長距離，還不太懂得控制速度，在比賽開始之後，第一時間搶佔到了第一位，開始領跑起其他人。

    葉欽是在外道的位置，起跑之後，他沒有第一時間從外道並到內道去，而是放慢了腳步，隨大流地跑了一段距離，開始覺得身體還可以承受，但跑了不到半圈，他覺得呼吸越來越緊促，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落下，鑽入到了眼睛裡。

    這個時候十二名選手也沒有開始時並排跑的情況，自然而然的前後拉成了一個一二十米遠的隊列。

    在跑了半圈200米以後，葉欽就不知不覺落到了隊尾的位置，400米的決賽和1500米的預決賽間隔的時間太近，他似乎感覺就是剛剛起喘勻就再次上場了。

    在正式的比賽裡跑一千五百米，他也是第一次。以往有過很多次跑的長距離，那還是有段時間自行車被小叔騎走了，他從鎮上跑著回家，一路背著書包跑一段歇一段。

    再然後就是初中中考的時候，開始有傳言說可能會考一千米，然後體育課上測試過幾次。

    噼噼啪啪的腳步聲和跑道兩側的加油歡呼聲響起，大概是長距離的比賽，剛開始的呼聲也沒有其他時候那麼響亮。

    葉欽疲憊地邁動著腳步，眼睛一直盯著跑在倒數第二的一個好像是七班的男生背影，就算很辛苦，但他也堅持跟著對方的節奏在跑。

    「葉欽是不是太累了？」

    於浩目光緊緊盯著跑道上的葉欽，從半圈之後他就發現葉欽臉色越來越白，汗出如漿。

    「你這不廢話嗎？剛跑完四百就跑一千五，誰受得了？！」孫宇光毫不客氣地懟了一句，頗有些指責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說給葉欽報了400米也就算了，1500米是怎麼回事？」

    「我當時又不知道一千五和四百的比賽離得這麼近。」於浩感覺自己有些冤，當時的報名表上沒有各個項目的具體比賽時間，他也不知道兩個項目離得這麼近。

    「那你幹嘛不給葉欽報100米？你不說葉欽100米贏了高二的兩個體育生？」

    「那不是因為一二百米被你們幾個報了，人那麼多……」

    「算了算了，懶得跟你扯。」

    孫宇光也知道於浩說的是事實，也不想再說這個，起身往正在跑道上艱難跑動著的葉欽方向走去，「我去給葉欽加加油。」

    而此時場中，第一圈400米已經過去，葉欽覺得自己的呼吸越發急促，嗓子干疼，腳步重得像綁了鉛塊，身體完全是一種慣性在跑。

    但即便如此，葉欽也發現了一個問題。

    他一直跟著倒數第二位的那個男生似乎體能很差，僅僅是第一圈跑完，對方的速度就越來越慢，奔跑動作都已經變形了。兩個胳膊甩開，像個張著翅膀的老母雞似的。

    「不能跟著他了！」

    葉欽抬起頭看了眼，這一組比賽裡目前跑第一的選手已經領先他們有三四十米遠，但好像所有人的速度都開始漸漸降了下去。

    在進入第二圈的直道階段，葉欽依舊保持著方才固有的節奏跑動，在倒數第二位男生掉下去之後，自然而然的頂替了對方的位置。

    又是幾十米以後，葉欽又再次超過了倒數第三位，開始跟著前面的人跑動著。

    校運會報名參加一千五百米長跑的，除了個別同學會稍微擅長一些，大部分人報名參加都是被慫恿著參與，或者和葉欽一樣，沒有太大所謂，對於跑一千五百米的概念都不是很清晰。

    僅僅是第二圈，很多人就開始漸漸支撐不住。

    五百米、六百米、七百米……

    操場的跑道上，漸漸的隊伍拉開的距離越來越大，最開始跑在前面的選手速度似乎已經慢下來，落後到了第三的位置，取而代之的則是從起跑之後一直在中間位置的兩個男生超了上去。

    八百米，第二圈跑完，開始第三圈。

    葉欽依舊是先跟著身前的人在跑，跑著跑著，好像對方突然慢了下去，他又自然而然的取代了別人的位置。

    慢慢的葉欽已經不太記得自己超過了幾個人，他只知道自己的視線似乎開始有些模糊，身體的酸脹和疲憊感達到了頂峰，呼吸雜亂而急促，呼哧呼哧如同鐵匠鋪裡吹風的風箱。

    每跑一步都是巨大的痛苦。

    除了身體的慣性移動，腦海裡更是有的各種模糊的念頭翻湧。

    「跑不動了！」

    「我是腦抽了才答應於浩來跑這個一千五……」

    「要不停下來緩口氣，接著再繼續跑？」

    「算了，就這樣吧，我都打破了校運會400米紀錄了，一千五百米就這樣應該也可以了吧！」

    「剛才早知道就棄賽不跑了……」

    「我現在放棄不會被人笑話了吧，大家應該會理解的，我才剛跑完400米，跑不動一千五是很正常的……要是我沒跑400米，肯定一千五能跑好……」

第二十三章 暈倒

    身體達到極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那種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越發難受，腦海裡各種讓他停下來的念頭也越來越多。

    但儘管是有這樣一對亂七八糟的念頭在想著，葉欽的身體依舊保持著前進的狀態。

    放棄的想法在冒出，但同樣他心底還有那麼一個十分強烈執著的聲音。

    「堅持，再堅持一下！」

    「別人能做到的，我也一定可以！」

    「不能停，這樣很丟臉的！」

    「既然開始跑了，就要跑完，不然剛才就不要上場！」

    「不能放棄，爬也要爬到終點。」

    葉欽不知道別人此時是什麼情況，但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就是兩個小人在打架，勸他放棄的各種理由和藉口都給他一個又一個想好了，在循循善誘，讓他停下來。

    不讓他放棄的同樣在一遍又一遍地鼓勵著，讓他不要停下腳步。

    這樣的長距離跑，身體進入了極端疲憊的狀態，一旦停下來，幾乎很難再有體力和精神重新開始跑。

    「葉欽，加油！」

    「葉欽，追上去追上去！」

    「葉欽，加速加速！」

    陡然間，葉欽耳邊忽然有很多聲音在響起。

    葉欽迷迷糊糊地瞥了一眼，跑道邊似乎又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在給他加油。

    但他幾乎認不出一個人，所有的場景似乎都是被剝離開了一樣。

    他們為什麼突然喊的這麼大聲？！

    葉欽迷糊的意識裡沒太能夠理解，忽然，葉欽感覺到自己身邊的跑道外，有一個人影突然跟著他一起在跑，一邊跑還一邊衝他大喊：「葉欽，最後半圈了，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你就要拿第一了！」

    「嗯？」

    似乎突然被旁邊的聲音給驚醒了一樣。

    葉欽低垂下了的眼皮緩緩再次睜開開頭，似乎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超過了大部分人，而他最後跟著跑的，只剩下了一個男生。

    不知道是因為旁邊人的喊話讓葉欽突然打起了精神，還是身體跑過了極限，進入到了新的階段，葉欽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了點力氣。

    已經被十幾名高一新生長跑拖得有些沉悶的操場內，突然，又如同開水般沸騰了起來。

    葉欽感覺自己似乎在加速，腳步好像在變快，變得輕飄，但眼前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跑道兩邊的人似乎都在亂晃。

    終點線到了吧？

    好像天黑了？

    嘩——

    一陣陣巨大的歡呼聲響起，接著又是一陣驚叫聲。

    ……

    「嚴老師來了，嚴老師來了。」

    「行了，你們先別圍在一塊，讓出點空間來。」

    鬧哄哄的說話聲中，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

    昏昏沉沉之中，葉欽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嘴邊些溫熱的感覺，有人似乎用勺子在撬開自己的嘴，一股香甜的液體通過通過嘴唇流進了口腔，乾燥得要冒火的喉嚨一瞬間得到了滋養。

    如同久旱逢甘露，又像是離開了水很久的魚兒，突然躍如溪流之中，得以暢快的呼吸。

    「咳咳——」

    突然間，葉欽驟然就覺得一口水噎住了呼吸，猛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有人伸手在他背上輕輕地拍著。

    而隨著咳嗽聲，葉欽模糊的意識也漸漸恢復了過來。

    「醒了醒了！」

    人群之中有人欣喜地喊道。

    葉欽咳嗽了兩聲，睜開眼，覺得四周光線明亮，有些刺眼的暈眩敢。接著裡裡外外看清了周圍的情況，他躺在操場邊的一棵榕樹下，周圍站了不少男生女生，而面前的那位則是他的體育老師嚴凝。

    「醒了就沒事了。」嚴凝微笑著看了眼葉欽，將手裡的碗遞給了其他，「下次別逞強了。」

    「老師，我怎麼了？」葉欽意識漸漸清晰起來。

    「你贏了。」嚴凝還沒有說話，葉欽就聽到身後有個聲音響起，「葉欽，你一千五百米最後也贏了。」

    「我剛贏了？」葉欽這時候才意識到，他是躺在地上，身後還有個人扶著他，是他的同桌孫宇光。

    清醒過來，葉欽只感覺身體肌肉酸脹得厲害，人還有幾分暈乎乎的，最主要的還是想睏倦，想睡覺。聽到孫宇光說自己最後贏了，他還覺得有些恍惚不真切的感覺。

    「贏了，我在跑道邊上喊你加速衝刺的時候，你就突然沖了起來，速度好快。」孫宇光扶著葉欽坐好，神色興奮地在他耳邊大叫著。

    「你真是太牛了，一直堅持衝過了終點線才暈倒。」

    「啊？我暈倒了？」

    葉欽稍稍動了下身體，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他從小到大身體就很好，還是第一次出現暈倒這樣的事情，腦子裡的記憶好像就是最後衝過終點線的時候，突然眼前黑了一下。

    「放心，沒什麼事。」嚴凝在旁邊似乎看出了葉欽的想法，和聲道：「你就是血糖有些低。」

    運動性昏厥有很多種，比較常見的主要就是低血糖和中暑引起的，另外還有一些血管減壓性和重力性休克性暈倒的情況。

    而葉欽這種情況，嚴凝看得清楚。

    她此刻的內心，真的是又驚嘆，又心疼。

    驚嘆的是，最後一千五百米這個她看好的高一新生，完成的成績十分不賴。要知道他跑完400米可沒多久，接著進行這樣的中場距離跑，可以說葉欽的身體素質遠遠超過的她的想像。

    而心疼則是她腦海裡沒來由的就想起國慶節時看到葉欽幫人秋收打稻穀的場景。

    下午跑400米決賽的時候，她看出了一些端倪，葉欽前半程跑得太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可能還是他在國慶那幾天是高強度的勞動，沒有體能儲備。

    能再跑完個一千五百米已經是不容易，更何況，還贏了。

    這一組一千五百米葉欽最後的奪冠成績是4分39秒，雖然沒有他400米那麼驚豔，但對於這個年紀的高中生，也算是一個十分不錯的成績。

    嚴凝已經激動了起來，其實不只是她，在場今天看到葉欽比賽的其他幾個體育老師，看著葉欽都表現都在一旁嘖嘖稱奇。

    無論從起跑動作，還是體能的分配，葉欽明顯完全不懂。

    跑400米決賽的時候，前面跑太狠，而跑1500米的時候，則一直都是吊在別人身後，跟著其他人節奏在跑。

    可即便是這樣，在這個賽場裡，他和其他高一學生的差距也一目瞭然。

第二十四章 還願意繼續比賽麼？

    下午17點。

    秀水二中的校運會宣告結束。

    高一一班和二班這個排名截取了秀水縣300-400名中考生的重點班，最後的總積分排在了高一八個班級第四和第八。

    相比起二班，一班男生有葉欽的兩個第一名和孫宇光的100米第三名以及於浩鉛球的第五名，女生這邊也在跳高和800米拿了個第四和第六。

    集體項目的4×100米接力賽，一班男生是第五名，女生是倒數。本來如果有葉欽加入接力賽，男生組的排名還會再向前挪個幾位，但他暈倒後醒過來，沒有人再讓他參賽。

    主席台上，先是高一年段段長宣佈了文化班各班級的總分排名，然後前三名的班長上台領取了代表集體榮譽的獎狀，接著輪到了參賽的學生。

    獎金是沒有的，除了一張表彰獎狀之外，提供的獎品從羽毛球拍、乒乓球拍，到背包，水壺，甚至洗髮水和洗衣粉都有。這些東西其實質量都很一般，有些東西拿到手上都有些毛刺。

    葉欽拿到手的是一個羽毛球拍和一個背包，第一名的獎品都是羽毛球拍，算是所有的獎品裡最貴的。葉欽拿其中一個羽毛球拍跟人換了個二等獎的背包，相對實用一些，他剛好用得上。至於羽毛球拍，葉欽也沒佔著，他不怎麼玩，直接給了班裡，大家想打的時候自己取。

    「葉欽，你等一下。」

    頒獎儀式結束，各班級在大操場解散後，嚴凝找到了正準備離開操場，去食堂吃飯的葉欽。

    「有事嗎，嚴老師？」

    葉欽有些疑惑地看著嚴凝，除了上次嚴凝有問過他是不是願意當體育生，其他的接觸其實並不多。上體育的時候，也沒有說特別怎麼樣另眼相看。

    倒是他下午暈倒了，後來從其他人嘴裡才知道，當時是嚴凝老師給準備了葡萄糖水，雖然不過是一個微小的舉動，但葉欽內心還是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你是要去吃飯吧？」嚴凝看了眼葉欽，說得很直率道，「走，我跟你一起，我找你聊聊。」

    「哇，嚴老師，你要請葉欽吃飯？我能不能去啊？」和葉欽關係突然好了起來的孫宇光跳了出來，他性格本身比較開朗，只是之前老是覺得和葉欽玩不到一起去。

    「那就一起吧。」嚴凝笑了笑，開始倒沒想著說請吃飯什麼的，不過孫宇光這麼講她也不在意，又看了旁邊一眼，「於浩，你呢？」

    「啊，什麼？」在幾人旁邊故作若無其事的於浩，先是驚訝了一下，接著揉了揉微卷的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嚴凝，又看了看葉欽，「那個，老師，我就不去了吧？」

    他把葉欽坑了一把，400米跑完又跑1500米，還直接暈倒了，他現在見著葉欽都有些不太自在。

    葉欽倒沒有說什麼，不至於真的比賽結束下場揍人家一頓，畢竟比賽是他自己的，上了賽道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想一直要跑到完，不願意隨意敷衍。

    旁邊的孫宇光反而撇了撇嘴，「裝什麼裝啊，誰還不知道你，趕緊的，一起走吧！」

    「可以可以。」於浩也是個厚臉皮的，看這情況也放開了，直接過來和葉欽勾肩搭背起來，「我是真不知道400米和1500米離得這麼近。」

    說著又轉過頭和嚴凝說道，「嚴老師，等會吃飯我請我請。」

    嚴凝抿嘴笑了笑，看著少年人嘻嘻哈哈，多少有些羨慕。想想以前在專業隊的時候，也是這麼一群人嬉鬧開玩笑，只不過那時候的競爭氛圍明顯要比學生這個群體強得多。

    說是請客吃飯，但也不是高大上的場所，只是學校門口的一家小館子，吃飯的也多是秀水二中的學生。

    從坐下來後，孫宇光和於浩兩人就一直在忙著找老闆點菜，葉欽這個時候則有些猜到了嚴凝找他是為了什麼事。

    還沒等嚴凝開口，就先說道：「嚴老師，你是要和我說體育生的事？」

    出乎葉欽的預料，嚴凝搖了搖頭，「不是說體育生的事，我是想問你，你還願意參加比賽嗎？」

    「參加比賽？」葉欽有點茫然，校運會剛結束，哪又來了比賽。

    「嗯，省裡和市裡的比賽。你現在是高一，剛好有時間，我希望你能多參加一些比賽看看，說不定還能被專業隊看上呢。」嚴凝跟著說道。

    「專業隊？」葉欽一時間沒太聽懂這個詞。

    「就是省裡和市裡的田徑隊。」嚴凝解釋了一句。

    「田徑隊？」葉欽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是驚訝了起來。

    很多學校在初中高中都有校田徑隊，校籃球隊什麼的，但秀水二中基本上都沒有這方面的條件，嚴凝和葉欽說的田徑隊也指的是省裡和市裡的。

    「老師，去了專業隊，那是不是就是運動員了。」旁邊已經點完了幾個葷素小炒的於浩聽到後也湊了過來，開口問道。

    「進入專業隊，一般就是職業運動員了。」嚴凝點了點頭，「當然也會有中途退役，上學，轉行其他的。」

    「老師，那是要試訓測試的吧？」孫宇光聽到這個後，也跟著開口問道。

    國內運動員體系如果不是專門有瞭解過，一般人其實也不熟悉，更不要說剛進入高中的高中生了。孫宇光也是看籃球足球，有什麼俱樂部試訓之類的，才這麼問。

    「測試肯定是要的，要看成績，還要看潛力。試訓什麼的那是另外一回事。」嚴凝說著，笑了笑，「繞得有點遠遠，那些是後話了，你們現在也稍微年齡大了點。」

    說著看了眼葉欽，嚴凝繼續道，「十二月份市裡有全市的中學生運動會，我們學校現在也沒選出多少人，這個算是學校榮譽吧，為校爭光。」

    「我……」葉欽張了張嘴，聽到是市裡的中學生運動會，突然有些猶豫了。

    如果是校運會之前，他可能依舊抱著好好讀書，完全不想體育這回事，但剛剛比賽完，精神還沒有從那個亢奮的勁頭脫離出來，一時間他自己也有點也說不準。

    那種奔跑的感覺，比賽的感覺，被人歡呼關注呼喊名字的感覺，真的想想都讓人很是迷戀。

    「還想什麼？當然去呀！」

    看到葉欽猶豫，孫宇光有些著急了，說著又轉頭朝嚴凝問了一句，「老師，去市裡比賽有獎金嗎？」

    「獎金？」嚴凝稍稍愣了下，接著點了點頭。「嗯，應該有的。」

    「你看，葉欽，那你還等什麼。」孫宇光跟著叫道，又指了指自己和正去給幾人盛飯的於浩，「我們倆就是想去，嚴老師也不要啊！」

    「你們啊？」嚴凝看了看兩人，似乎回憶了一下兩人的表現，搖了搖頭「你們還差一些。」

    孫宇光和於浩兩人在同齡人當中還是算不錯的，但是即便是高一年段的項目也不算是最拔尖，明顯要去參加市中學生運動會要差了不少。

    「葉欽，你看？」孫宇光攤了攤手，似乎有些洩氣。

    「不過……」嚴凝頓了頓，臉上有了笑意，「給我當個助教倒是可以的。」

    「真的嗎？！」孫宇光一下就要蹦了起來，「嚴老師，放心，我們絕對可以的，對吧，於浩？」

    說著指了指葉欽，「比如，這位葉同學，我一定替您好好操練他。」

    「走開，走開。」

    葉欽掰開了孫宇光的手，臉上卻有些糾結之色，如果是嚴凝直接說讓他準備體育生什麼的，他這會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但如果只是去市裡比賽，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猶豫了一會才開口道：「嚴老師，那訓練會不會很影響學習啊？」

    這麼問，嚴凝倒是不太好說了，畢竟體育訓練肯定是要佔時間的。而且從她的所見所聞來看，明顯葉欽對於體育方面的意願並不算特別強，還是很傳統的想要讀書考大學的想法。

    這一點她也理解，畢竟這對於學生甚至家長來說，都是從小一直灌輸的價值觀。現實裡說起搞體育的，也多半會被認為不務正業的居多。

    只是葉欽的天賦實在很出眾，有他參賽的話，冠軍不敢說，但名次肯定是能拿的，她實在不想葉欽錯過機會，這也是她帶隊的成績。

    想到這裡，嚴凝斟酌了一下，才慢慢開口道：「半小時怎麼樣？你每天傍晚第三節課後來練半小時，我們看看效果。」

    「半個小時啊……」葉欽心裡盤算了一陣，似乎感覺這個好像影響也不是那麼大。

    「那……」葉欽動了動嘴皮，眼神閃爍，語氣有些吞吐。

    「什麼？」

    「老師，能說說獎金麼？」

第二十五章 訓練開始

    砰砰砰！

    秀水二中校長辦公室，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

    溫同師放下手裡的文件，抬頭看了眼走進房間的嚴凝，向來不苟言笑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溫校，你找我？」嚴凝進門後看著坐在辦公桌後方的溫同師，略有些疑惑地問道。

    剛上完第三節體育課，嚴凝正準備集合一下她挑選出來準備參加市裡中學生運動會的隊員們，經過操場的教導主任就和她打了個招呼，說校長找她。

    「小嚴，你來了。請坐。」溫同師很客氣地招呼嚴凝在旁邊的沙發坐下。

    「是這樣的，上次校運會以後，學校準備換個塑膠跑道。」溫同師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笑著說道，「你以前是專業運動員出身，對於塑膠跑道這方面不知道瞭解得多不多，我就想到時候我們選商家時，你也能幫忙看看材質，我們這是窮鄉僻壤的小學校，這種虧吃不起。」

    「溫校，這個我也瞭解不多。」嚴凝有些為難，讓她說說跑道的軟硬程度她倒能談上一二，畢竟專業訓練和比賽跑過各種跑道，多少是能夠判斷的，但質量和材質方面她是真不太瞭解。

    不過學校採購到劣質產品這種事情，一直沒有少過，就說這次校運會的一些獎品，基本上錢沒少花，質量卻差了一大截。至於說塑膠跑道，這更算得上是大件了。

    「沒事沒事。」溫同師擺了擺手，「我也就讓你稍微看看，你再怎麼也比我們專業不是？」

    「那我回頭看看吧。」見溫同師這般說法，嚴凝也沒法拒絕。

    雖然覺得溫同師有些想當然，會跑步的不一定就懂跑道不是？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就像後世很多人眼裡，只要挨上個計算機的專業就懂修電腦一樣。

    更何況，溫同師這位校長的能力和人品還是挺讓嚴凝欽佩的。

    溫同師馬上就五十了，兩鬢微白。他是從鄉鎮的小學校長，然後成為鄉鎮中學校長，最開始是秀水縣最偏最窮的幾個鄉，然後到情況稍微好一點的鎮，一步一個腳印，到現在被升到了秀水二中來當校長的。

    九十年代的鄉鎮中學有多混亂，嚴凝是那時候過來的，自然知道。而溫同師基本上每到一地任校長，都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那所學校的校風校紀。

    甚至因為溫同師不留情面地開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學生，還被學生和家長報復過。

    秀水二中在他之前，風評之差是全縣有目共睹的。而溫同師上任之後，短短幾年時間，已經大為扭轉了在全縣人眼裡的印象。

    正事說完，嚴凝也就準備告辭離開，操場上學生還在等著她，剛站起身突然想起了一事，開口道：「對了，溫校，有件事我想向您提個申請，看看您能不能通過？」

    「嗯？申請？」溫同師稍稍驚奇了下，接著笑了笑，「你說說。」

    「這不是我們隊裡馬上要參加市裡的中學運動會嘛……」嚴凝語氣似帶著幾分拘謹，「我想著是不是能給隊員們補點營養費。」

    「營養費？」溫同師眉頭稍微蹙起，似乎涉及到錢的時候，這位頗為幹練的校長就有些敏感了起來。

    「嗯，溫校，你也知道我們的學生家境都不太好，長期訓練的話，消耗過大，他們也都在長身體的時候……」

    嚴凝的聲音稍稍低了幾分，那天和葉欽孫宇光幾人說起市中學生運動會獎金的問題，其實她也不是那麼確定。想來應該是有的，但如果能多爭取一些好處，她自然還是要爭取的。

    像現在她選出來的幾個準備市裡中學生運動會的隊員，如葉欽這樣的，他從對方衣著和國慶假期見到葉欽給人打臨工，大概也能推測出他的家境恐怕不太好，其實不要說葉欽，此時秀水二中家庭存在一定困難的學生並不少見。

    「這是應有之意，學生們為的是我們二中爭光。」溫同師思考了一陣，才鄭重地點了點頭，接著笑道，「怎麼，嚴老師對這次的比賽有信心？哦，對了，那天校運會有個引起全場歡呼的男生，他就跑得非常好。」

    「葉欽，那男生叫葉欽。」嚴凝知道溫同師指的是何人，說出了葉欽的名字。

    「嗯，行。小嚴，那你放手去試試看，這次市裡的中學運動會，爭取啊，給我們拿一個好名次回來。」溫同師笑了笑，從桌上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

    傍晚第三節下課，正是一天放學的時間，秀水二中教學樓內外也迎來了短暫的清冷時間。

    今天是葉欽答應嚴凝進入訓練的第一天，葉欽整理完了上課複習的內容，剛一到操場，遠遠的就看到了衝自己招手的孫宇光和於浩兩人。

    操場上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十幾個其他班級年段的男女生，正在操場上做著各種訓練。

    主要是高二的學生，像兩個體育生劉一禎和李建超等人都在。高一的除了葉欽之外，只有兩個是在校運會時，在個人項目上拿了冠軍的女生。他們三個就是嚴凝選出來的高一年段可以參加縣中學生運動會僅有的三人，其他的都是高二年段的。

    在青少年時代，相差一兩歲的含義十分巨大。初三和高一，高一和高二，看著就差一個年級一歲，但是受身體發育和訓練時間的影響，成績可能會有著極大的落差。當然，除了少數特別突出的尖子是例外。至於說高三，葉欽也知道好像有人也要參賽，只是高三的時間緊，不一定會時時參加訓練。

    這次準備市裡中學生運動會的主力，除了他們三個高一新生外，還是以高二高三的體育生為主。現在高二年段的體育生，有不少都還沒有拿到二級證書。

    而國家二級運動員證書，並不是說你成績達標了就能有的，而是需要比較正規的測試或者符合等級標準規定的正式比賽中跑出達標成績才可以。

    《運動員技術等級稱號申請表》裡大項小項，比賽名稱，比賽時間，比賽地點，比賽成績，都是審核的重要標準。

    而團體項目的話則需要在地(市)或相當於省轄市的比賽，以及在各省、市、自治區系統舉辦的正式比賽中，獲得團體賽前3名的運動員(申請的運動員必須在比賽中出場次數達50%，或出場次數達到三分之一，其中獲勝場次達到50%，或在關鍵場次出場比賽為該隊獲勝作出貢獻的)，獲得各單項比賽前8名的運動員。

    而這次的南秀市中學生運動會，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機會。

    很多人的成績都是在二級標準線前後浮動，萬一比賽的時候刺激爆發一下，成績就合格了。

    「嚴老師還沒來嗎？」葉欽有些意外在操場沒有看到嚴凝。

    「去校長辦公室了。」於浩手裡拿著個記錄板，看到葉欽出現後，笑著衝他指了指跑道，「葉欽，你可來晚了，趕緊先熱身吧。一圈，四百米。去吧！」

    「不夠，怎麼也得兩圈八百米才行。」另一邊孫宇光同樣嬉皮笑臉地喊了一聲。

    那天嚴凝隨口說了一句可以協助他之後，兩人真就有些死皮賴臉地跟著一起來，站在人群裡不時還洋洋自得地喊著，自己是助理教練。

    「兩位領導，要不要也運動一下。」葉欽笑了笑，低頭把涼鞋脫了，赤腳開在跑道上扭了扭腰胯。

    「我們就不必了。」孫宇光笑著連忙擺了擺手，看著葉欽赤腳走上了跑道，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幹嘛光腳啊？」

    「我忘記換鞋了。」葉欽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腳丫，「光著腳跑更舒服。」

    看著葉欽赤腳奔跑的背影，站在一旁的於浩突然開口說道：「葉欽好像就一雙回力運動鞋吧，他是怕太磨鞋了。」

    「可這樣，萬一踩到玻璃片……」孫宇光眉頭皺了皺。

    大家關係近，混熟悉了，漸漸發現了葉欽的家庭背景不是那麼好。

    他們知道葉欽還有雙回力運動鞋，但平常只是偶爾穿下，如果要訓練的話，他大概是不太捨得穿的。

    兩圈四百米的小跑熱身結束，等葉欽再次回來時，已經看到嚴凝的身影出現在了操場上。

    先是指導了一下幾個跳高和跳遠的女生，然後就開始朝葉欽所在的方向走去。

    「葉欽，你過來。」

    嚴凝帶著葉欽走到了跑道上，指了指擺在跑道起跑線位置的幾個起跑器，「首先，你要學會的就是怎麼使用起跑器……」

    話剛說到這裡，嚴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看到了葉欽沾染了煤渣粉變得黑漆漆的雙腳。

第二十六章 不一樣的感受

    「你先等會。」

    嚴凝沒有繼續講解下去，讓葉欽站在跑道上，她反而轉頭朝著操場角落的體育室走去。

    體育室前面的一小塊空地上，幾個男生正翻找出了一些體育訓練器械進行訓練，秀水二中雖然條件不怎麼樣，沒有太多新器材，但簡單粗笨的槓鈴和啞鈴還是有的。

    嚴凝淡淡地掃了幾人一眼，直接進了體育室內，不多時，就從裡面翻找出了一雙六七成新的釘鞋，走回跑道前扔給了葉欽。

    「老師，我有鞋的，就今天洗了，還沒幹……」葉欽看著面前的釘鞋，連連擺了擺手。

    「穿上！」嚴凝盯著葉欽看了一眼，語氣清淡，卻帶著幾分鏗鏘的態度。

    「嚴老師，我打赤腳就好了，赤腳跑得快。」

    葉欽頭微微低了下去，少年人敏感的內心，似乎在這一刻感覺被人戳了一下。

    怎麼說呢，有點細微的感動，又有些感覺被人戳穿了傷口。

    「少廢話。」

    嚴凝的語氣卻一反常態的嚴厲，「你以為這是什麼？過家家呢？這是訓練！趕緊穿上，以後你也少不了要和釘鞋打交道。」

    葉欽看著嚴凝的表情，咧了咧嘴，沒敢再多話。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嚴凝的這一面，一時間內心還有那麼幾分惴惴。

    低頭將那雙釘鞋穿上，出乎預料，他開始以為那雙釘鞋看著應該會挺沉的，畢竟前腳掌上有一顆顆金屬鞋釘，結果意外的發現十分輕盈，只是稍微有些緊，葉欽廢了點勁才套了進去，但他可沒有再嫌棄什麼。

    嚴凝看著葉欽穿上釘鞋後，似乎覺得方才語氣有些過重，又柔和了下來，很是認真道：「葉欽，訓練就是訓練，這一點一定要端正態度。」

    說著又看了看葉欽已經穿好了的釘鞋，「回頭我會給你申請雙合適你腳尺碼的釘鞋用來比賽。走吧，我教你怎麼用起跑器。」

    她也看得出這雙釘鞋似乎小了些，不過體育室裡這雙釘鞋是最大碼的，是以前一個體育生留下來的，只能先湊合著。

    「使用助跑器起跑，最重要的是掌握好自己的重心。」嚴凝指了指助跑器，示意葉欽跟著她的節奏，「你現在先試試，俯身，蹲下，兩腳一前一後，全部都落在助跑器的面板上。手指，虎口，虎口朝向起跑線，掌握好一個寬度，不要太窄也不用太寬，你手臂和身體自然舒服的角度就可以。」

    隨著嚴凝的講解，葉欽開始認真低頭琢磨起自己在起跑器上的細節動作。

    助跑器之前也用了幾次，但基本這種東西都是模仿著其他人的動作，看著簡單，但真的要完全發揮作用，其實並不容易。

    有過校運會那次差點摔倒的經歷，他對於助跑器的使用聽得十分認真。

    這也和葉欽自己的性格有關係，他不會自視太高，只要是有用的東西，即便很簡單，他也願意聽人一點點掰開揉碎和他講解，並且牢記於心。

    「現在跑一下看看。」嚴凝看著葉欽蹲下做好了起跑動作，輕輕拍了拍手掌。。

    葉欽在起跑線前起身，雙腳猛然踩在起跑器上，又是一個趔趄，身體差點栽倒。

    回頭看了看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的嚴凝，葉欽頓時有些不知所以。

    「知道為什麼了？」嚴凝在葉欽回來以後問道。

    「繃得有點緊。」葉欽回憶了一下方才的動作。

    嚴凝點點頭，俯身蹲下，動手開始調整起起跑器。

    「一定要記住這點，在正式的比賽中，是有足夠的時間給選手調整助跑器的，記住一定要檢查調整，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對於百分秒千分秒都必須爭奪的短距離徑賽項目來說，起跑就代表了一切，沒有起跑，就什麼都沒有了。」

    「起跑就代表了一切？」

    葉欽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眼裡似乎有些疑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嚴凝看出了葉欽的疑問，接著說道，「你的中後半程的保持速度能力不錯，這點我看到了，你自己也能夠感覺得到。但正因為這樣，你更應該先把薄弱的地方補上，尤其是你的起跑。跑步是一項很簡單的運動，但其實無論長跑和短跑，都有著很多細微的技術在裡面。」

    「那嚴老師，市裡的中學生運動會我是什麼項目啊？」葉欽答應參加市中學運動會後，嚴凝還沒有和他確切說過讓他參與哪一個項目。

    「那你想跑什麼項目？」嚴凝笑著反問了一句。

    「當然是哪個獎金高選哪個了。」葉欽撓了撓頭，有些不太好意思。

    那天被孫宇光說起獎金後，他心裡多少有些想法，但具體的數字，嚴凝也沒多說，他後來也不太好意思再問。

    嚴凝頓時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哪個項目後面再說，那你現在多加把勁，比賽只要是拿了名次，獎金肯定會有的。好了，你再來試試！」

    將助跑器的位置再次後撤調整了一點，嚴凝示意葉欽再嘗試一次。

    「好，謝謝老師。」

    葉欽點了點頭，也沒再窮根究底，對於他來說，跑哪一個怎麼去跑，他都無所謂。

    這一次的起跑葉欽稍微調整了重心，再加上助跑器的雙腳往後挪了一點，再次起跑後明顯順暢了許多，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沒有了，反而雙腳能夠充分的蹬踏用力起來。

    葉欽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起跑加速要快了許多，雙腳快速踩在煤渣跑道上，簌簌簌簌的聲音不絕於耳。

    助跑器帶來的效果他能夠感受到，但跑出一點以後，他更多的關注焦點放在了釘鞋上。

    他之前從來沒有穿過釘鞋，並不知道穿上這東西跑步是什麼樣的感受。

    但現在，他終於有了很深刻的體會。

    對於一個沒有穿過釘鞋跑步的人，很難明白那種突然腳下每一步邁出去都有著充分的摩擦力讓身體更加穩固，可以更加充分的用力的感覺。

    他穿過的回力鞋解放鞋，因為好動的關係，基本上不用太長時間，鞋底的防滑紋就會被磨平，跑起來或者打鬧的時候，經常都會有些打滑。一屁股四仰八叉這情況葉欽經歷過很多次。

    而這雙釘鞋帶給葉欽的感受就是，無論他跑多快，多用力，雙腳始終穩穩當當，能夠充分的讓他用力的跑，無所顧忌。

    風聲似乎在耳邊呼嘯，步伐越來越輕，越來越快。

    葉欽感覺自己彷彿像是在飛了起來一樣，兩側跑道上的景物一晃即逝，再次抬頭，人已經跑出了直線的跑道，和之前的那次一樣，碰到了圍牆才停了下來。

    葉欽在原地輕輕跳了跳，鞋底前腳掌堅硬的釘子在軟泥地裡留下一個個細密的小孔，這種跑起來的速度感，讓他感覺自己似乎可以更快，更快一些……

第二十七章 項目選擇

    高一一班的後排座位上，孫宇光將頭埋進書本裡，手指卻在下方輕輕戳了下葉欽的手臂。

    「醒醒，老章在看你。」

    正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葉欽，驟然感覺到身邊的異動，猛然驚醒過來。剛想叫出聲，忽地抬頭看到了講台前章驍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頓時心中微微一顫。趕緊坐直了身體，擺出了認真聽課的樣子。

    講台上，章驍龍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倒沒有當著全班的面說什麼，而是再次拿起講義和粉筆，繼續在黑板上講解起習題。

    課程沒有中斷，前排方才順著章驍龍目光一起望向葉欽的目光，跟著也收了回去。

    葉欽無聲地出了一口氣，低下頭看了眼在旁邊低聲竊笑的孫宇光，壓低了聲音道：「幹嘛不早點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嘛，放心，剛剛開始上課。」孫宇光憋著笑低低地說了一聲。

    葉欽瞪了孫宇光一眼，沒敢在繼續說話，這是班主任的課，雖說章驍龍平日裡總是笑眯眯的，但不知為何就是很多學生都怕他。翻開書本，對照著黑板上的課程進度，開始認真聽課。

    他剛才是課間休息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之前就和孫宇光說好，讓他上課叫醒自己，結果這個不靠譜的同桌竟然故意不叫他。

    他這段時間總是感覺自己上課特別困，往往聽課聽著聽著不知怎麼的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下午第三節課結束，葉欽在教室內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課堂筆記，接著就和孫宇光於浩幾人去了學校的操場。

    從開始進入訓練以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葉欽每天下午第三節課後，都會準時出現在操場上。

    偶爾週末嚴凝有召集她組織的秀水二中體育代表隊進行加練，葉欽也會出現。

    這個時候是他訓練起來最沒有顧忌的時候，一個上午下午，或者一整天時間都可以，能夠在這段時間先把功課放一邊，訓練起來格外認真賣力。

    到操場後，葉欽先是系好了鞋帶，他穿的是雙星運動鞋，款式要比他那雙白色的回力好看一些。嚴凝說著是學校為了他能拿獎給買的，一雙運動鞋一雙比賽的釘鞋，具體內情葉欽也心知肚明。

    但他這回沒有拒絕，倒不是說因為答應去比賽就坦然接受，而是為了訓練。

    有些東西，他默默的記在了心裡，現在他想著，至少這次市中學生運動會，是不能讓嚴老師失望的。

    在操場上，照例開始進行一些手腕、膝蓋、腳踝的關節的放鬆，然後就是熱身的小跑，400米-800米，不要求速度，只要身體熱起來就差不多。

    嚴凝針對於葉欽的訓練安排跟其他人也不一樣，不同於其他隊員不斷地加強各種體能、速度、耐力的訓練。

    嚴凝這段時間，更多的是將一些田徑的基礎知識和理論教給葉欽。

    從起跑的重要性，到彎道的過彎技巧，以及還有中場距離跑的體能分配的問題。

    很多淺顯的田徑知識，葉欽有一些可能在初中的時候有瞭解過，但這時候的鄉鎮中學，嚴凝也知道問題的所在，很難說有個系統全面的講解。

    初中的體育知識最詳細的一部分應該就是來自於中考體育時的幾個項目，這個直接和老師的效益掛鉤，用心程度也高。

    但即便如此，可能是條件限制，或者整體的氛圍不夠，中考即便有50米這樣的短跑測試，但也不會專門細緻地講解蹲踞式起跑。

    另外一些還有諸如彎道擺臂等小細節，嚴凝也發現葉欽都瞭解的很空泛，很多時候完全是憑藉本能和習慣在跑。這對於在比賽要出成績的話，任何一點細微的提高都會對選手後面的成績有所提升

    好在人類本身就是擅長奔跑的動物，只要開始跑起來，經常跑，時時跑，很多動作姿勢自然會漸漸順著本能順暢起來。

    而且嚴凝自己是徑賽項目出身，但卻是中長距離，很多短距離的訓練瞭解並不夠透徹。更多的時候只能是講解一些基礎的體育訓練常識，以她有瞭解過的傳統的訓練方式去練。

    至於說訓練的重要性，在低水平的運動會或者說業餘比賽中，天賦拔尖固然是十分出眾的，但這個時候還遠遠沒有與普通選手拉開差距。

    天花板的高度決定了一名選手或者說運動員最終能夠取得多高的成績，但是在早期，很多時候看的是生長發育程度，還有訓練強度，對身體的潛能的開發程度。這也是很多選手出道即巔峰，之後數年逐漸被身邊人超越的原因。

    在場邊，跑完了兩圈400米的熱身後，葉欽喘著粗氣走到了操場沙坑的位置找到嚴凝。

    他現在每天訓練的內容，都根據嚴凝的要求進行一步一步的完善提升。

    從第一天開始的起跑訓練，再然後就是起跑反應，還有過彎技巧，衝刺技巧，以及體能的分配等等。

    葉欽也是從這個時候才真的打開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有些東西，如果不去瞭解，人永遠不會知道里面會有這麼多知識。

    比如跑步的姿勢，他跑起來並不好看，主要是不知道怎麼擺臂，經常跑起來像是手臂沒有抬高一樣，但還有很多其他各種跑步的動作姿勢要點，前腳抬腿高度，後腳鞭撻蹬伸力度，是不是會坐著跑等等。

    沙坑旁邊，嚴凝正在指導幾個高二女生跳遠的細節，葉欽認出其中一個短髮的壯實女生，和他一樣是高一，校運會高一女子跳遠的冠軍，雖然沒有打破校運會紀錄，但已經十分接近，比起高二的女子組成績還要好。

    「跳遠是綜合考驗人跑跳能力的項目，它不止要求你要有不錯的彈跳力，還要有很強的跑動能力。裴秀芬，你剛才雖然跳是跳起來了，但衝刺的時候速度完全沒有起來，一定要跑起來，衝起來，懂了嗎？」

    短髮的壯實女生點了點頭，又轉頭走回衝刺道準備繼續練習。

    葉欽這個時候才有空和嚴凝說話，朝她問道：「嚴老師，我們今天練什麼呢？」

    之前葉欽的進度是每隔幾天熟悉一個技術要點，然後掌握之後學習下一個，而前兩天他學習的是400米項目的體能分配。

    如何控制自己大概以百分之九十的速度跑第一個100米，然後第二個100米的直道如何進行肌肉調整，二百五十米時候開始的彎道加速，以及最後階段的衝刺等等。

    這些東西都是需要長期練習，但對於現在的葉欽來說，就有點像在教師裡上課，每天似乎都能夠學到一個新的知識點。

    嚴凝看著葉欽，沒有像以往一樣繼續講解新的東西，反而笑著問了葉欽一個問題，「葉欽，差不多一個月了，你覺得自己最擅長哪一個項目或者說你喜歡哪個項目？100米、200米、400米，還是1500米？」

第二十八章 多來幾項也可以

    「嗯？」葉欽一時有些疑惑，撓了撓腦袋，「嚴老師，這是什麼意思啊？」

    他這一個多月的訓練，練得有些雜，有針對短距離的起跑練習，也有彎道的技術練習，還有關於體能分配和節奏跑法的問題。

    經常往往是嚴凝在指導完一些訓練技術之後，就直接把他扔到其他專項的隊伍裡進行素質訓練。

    有時候一二百米是和李建超劉一禎幾個高二的體育生在訓練和測試，而400米的中長距離，則會跟上幾個長跑的高二學生跑上幾圈。

    「市中學生運動會馬上就到了，我得給你確定一下報名的項目。」嚴凝頓了頓說道，「項目確定下來，接下來的一個月你開始針對性的訓練。」

    之前的一個月的時間，葉欽基本上都是在從嚴凝這邊學一些基礎的體育知識，對於他具體要參加市中學運動會沒給出明確的信息。

    葉欽腦海裡浮現起的是那天校運會跑400米時全場在歡呼他名字的場景，那是他進入高中以來，感覺最為開心的時候，除了奔跑和受歡呼之外，完全沒有外來的壓力在。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四百米吧，老師，你覺得怎麼樣？」

    「400米不錯，你拿獎的機會很大，不過這次市中學生運動會，我是想讓你多參加幾個呢。」嚴凝點頭笑了笑，說出了她的想法。

    「啊？！」葉欽心中微微一顫，有過了上次跑400米和1500米連在一起的經驗，葉欽聽到自己要參加四個項目頓時有些頭大。那跑道最後欲死欲仙的感覺真的是每每想起來都會覺得恐怖。

    嚴凝似乎看出了葉欽的想法，現在他多少也已經摸得準葉欽的路數，接著笑道：「這次市中學運動會時間是三天，所有的項目都有間隔開，不會兩場連著讓你接著跑的。而且……」

    「而且什麼？」葉欽看著嚴凝頓了下，跟著問道。

    「而且學校關於這次參賽同學的營養補助已經下來了，不是按人頭，而是看報名的項目來，你覺得呢？」嚴凝眼裡噙著笑意，看著葉欽問道。

    學校給補助的營養費給的數額並不多，但多少還是有一點，按以往這種補助差不多都是按照人頭來的，嚴凝在申報的時候耍了個小心思，因為秀水二中此次參賽的隊伍人數不多，很多學生都有兼項報名，按人頭的話，數額實在有些寒磣。按照參賽項目的話，算起來就要好一些。

    這也嚴凝能夠儘可能給爭取到的一點小福利，也不違反是原則，在體育系統裡，通行的慣例，也向來是按項目而不是按人頭。

    「按項目補助，那沒有沒有！」葉欽趕忙搖頭，他就是再蠢也知道這是嚴凝老師在關照他，跟著笑了笑，「老師，要不你看看再給我加個1500米或者3000米的長跑唄，跳遠也行，我多努力努力。」

    「去去，越來越起勁了是吧？」嚴凝笑罵了一聲，「趕緊訓練去，短距離衝刺還有500-600米的超距離跑，都跑幾趟。注意我跟你說的要點，跑的時候要用起來，養成習慣。」

    「好嘞！」葉欽興奮地點了點頭，轉頭直接朝跑道奔去，一遍還回頭喊了一聲，「謝謝，老師！」

    ……

    章驍龍站在教學樓門口，看著葉欽神色雀躍地在跑道上狂奔，輕輕地搖了搖頭，轉而朝嚴凝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嚴老師，你現在有空嗎？」

    嚴凝正看著葉欽奔跑出去的背影，抿嘴淺笑，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頓時聞聲轉頭望去，臉上有些疑惑之色，「章老師，你好，你是找我有事嗎？」

    「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章驍龍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旁邊，幾個正在訓練的學生已經注意到他的出現，尤其是孫宇光和於浩兩人，看到章驍龍之後，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遠遠的躲開。

    「行。」嚴凝有些莫名所以，但畢竟是同事，章驍龍也是老資格的教師，現在還是帶班的班主任，很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下來。

    兩人走到了教學樓腳下的走廊，章驍龍眉頭皺了皺，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慢慢開口道：「嚴老師為準備這次市裡的中學生運動會花了很多心思吧。」

    「還好吧！」嚴凝轉頭看了眼操場，臉上浮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您也知道，我雖然讀了兩年師範，但以前是運動員，除了這個，其他的教學任務也不懂。」

    「嚴老師這就謙虛了，你是專業運動員，當教練都是可以的，幾個學生肯定不在話下。」章驍龍跟著笑了笑。

    「章老師你太過獎了。」嚴凝沒把章驍龍的話放在心上，轉而問道：「不知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呢？」

    「哦，這個啊！」章驍龍語氣拖了拖，目光同樣投向了操場，在那裡，有個人影正在繞著操場飛奔。似乎打量了好幾眼，才收回了目光，頓了頓，接著說，「葉欽，他現在怎麼樣？」

    「很好啊！」嚴凝笑了起來，「他很有天賦，這次市裡的比賽，給他報了幾個項目，應該都能夠拿不錯的名次，怎麼了，章老師？」

    「是這麼個情況啊。葉欽呢，他進學校的時候，是全校第五名，學習態度也足夠認真，嗯，那個以後是比較有希望上本科線的。」章驍龍緩緩說道。

    「那是挺不錯的！」嚴凝想起第一次體育課時看到葉欽還帶著課堂筆記的場景，輕輕點點頭，接著突然又轉頭看向章驍龍，似乎品出了點話裡有其他意思。

    「葉欽最近有在課堂上睡覺了，這事情啊，以前還沒有遇到過呢。我對葉欽還是抱著比較大的期望的，只要能這麼保證下去，到了高三本科線是沒什麼問題，說不定能撈個二本也有可能。」章驍龍沒有去看嚴凝的眼神，而是自顧自地說道。

    「章老師，你的意思是我這體育訓練耽誤了葉欽的學習？」

    「耽誤談不上，但多少還是有些影響的。葉欽的家庭條件我也瞭解過，窮文富武，他這家境想要走體育這條路怕是不那麼容易，老老實實讀書考大學應該是比較好的選擇。」

    章驍龍說得有些語重心長，他這段時間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但沒有直接找葉欽談，因為之前他也聽誰說過，嚴凝想讓葉欽轉體育生，葉欽拒絕了。

    那麼問題的根源看起來就很明顯了，年輕有活力的女體育老師肯定受學生歡迎。

    他帶過幾屆學生，成績在秀水縣的中學橫向對比都還算不錯。這一次是秀水二中的重點班，截取的是全縣300-400米的中考生，雖然說不能代表最後的高考成績，但相對而言算是學生資質最好的一屆，他一直想帶好這屆學生，到時候評職稱的時候能夠上個台階。

    而且他是葉欽的班主任，自認不敢說多稱職的好老師，但經過一些特殊的年代，多少還有點教學情懷。

    至於說體育這種東西，校運會葉欽的表現他也看在眼裡，但平常鍛鍊鍛鍊身體就好了嘛！

    「那章老師你的意思是？」嚴凝眉頭皺在了一起，這幾句話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位章老師對於體育的輕視。

    本身不管在初高中，體育老師這個群體和其他科目老師相比似乎就低了一頭，而在秀水這樣的小地方，無論是搞體育的體育生，還是畫畫唱歌的藝術生，其實都並不太受待見。而且練體育的男生衝動好鬥，不管是高中的體育生還是其他地方的體校生，在整體的風評上都不太好。

    「市中學運動會是為校爭光嘛，這個我不反對。」章驍龍說得很是認真，「但是，我希望嚴老師應該多為一些學生的將來著想。我們秀水二中啊，這幾年靠體育生高考加分的，可沒幾個。市中學運會之後啊，就應該回歸正途了。」

    嚴凝站在教學樓走廊下，一時默然無語。

    有心想反駁，但最後只是默然嘆了口氣。有些固有的觀念，哪怕是教師這個群體都會這樣認為，更遑論其他人。

    但同時，嚴凝心裡又隱隱有些不服，在秀水二中，甚至在很多高中，體育被看輕不是一次兩次，被人把課佔了也就算了，但章驍龍這話說的，讓嚴凝陡然就覺得有股氣憋在了心裡。

第二十九章 賽前看場地

    12月4日，雖然已經臨近冬季農曆「大雪」節氣，地處華南地區的南秀市氣溫依舊不低。

    「南秀市的市區可多坡了，好多房子都是建在山上的。」

    「一中的人昨天好像就來了，不知道其他學校的人什麼時候到的。」

    「等會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逛一下？」

    「你可別亂走，萬一走丟了呢……」

    「南秀市我來了多少次，怎麼可能會走丟。」

    靠在大巴車的窗戶上，葉欽看著蜿蜒回轉的國道公路和聳立在兩側連綿的丘陵山地，耳邊聽著車廂內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心裡也湧一是小雀躍，還有對即將抵達陌生城市的幾分期待和拘謹。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秀水縣，在進入高中之前，他就是到秀水縣城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更遑論離開秀水縣前往南秀市市區。

    大巴車在公路上行駛的速度不快，雖然秀水縣在行政級別上屬於南秀市，但因為地處三省交界，再加之「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自然地貌，百多公里的路程需要行駛三四個小時的時間。

    第七屆南秀市中學生運動會舉辦的地點是在南秀市一中，這次的縣中學運動會是由南秀市教育局和體育局共同舉辦，南秀市第一中學承辦。

    刨除了一部分只有初中部的鄉鎮中學，這次來自各個縣（市、區）及市直學校的完全中學和高級中學總共36支代表隊超過400名選手參賽。比賽為期三天，項目主要包括田徑和籃球為主。

    秀水二中的參賽隊伍人數最終是十八人，因為學校並沒有組織起籃球隊，參賽都是田徑項目。另外除了嚴凝這位領隊之外，還有一個姓王的體育老師和一個姓張的老師一起帶隊。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葉欽看著周圍林立的建築，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似乎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這個時間節點，南秀市的高樓也不多，但畢竟是一個地區市，基礎設施和一些地標性建築，相比較起秀水縣，依舊給外醒目，給某些還未踏入過城市的少年人帶來了一定的衝擊。

    秀水二中代表隊安排的住宿地點是離南秀市第一中學不遠的一家青年賓館，剛一下車，負責此次參加運動會帶隊的體育老師嚴凝就集合起隊伍。

    「賓館房間是兩人一間，等會你們跟著王老師找到自己的房間，不要弄錯了。然後等會統一在一樓大廳集合，去食堂吃飯。下午我們回去南秀一中看場地，我再強調一遍，沒有得到我的允許，禁止任何人單獨離隊，聽明白了沒有？」

    「知道了，嚴老師！」人群裡響起稀稀拉拉的回答聲。

    中午在青年賓館的食堂吃完飯，又回到酒店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秀水二中代表隊一行二十人就離開了賓館前往南秀一中。

    今天是週四，下午南秀一中已經給學生提前放假，但從到校門口開始，已經人潮攢動，來自各個縣區的其他中學的代表隊也出現在了南秀一中。

    遠遠的就能看到在南秀一中的校門口，碩大的「南秀市第七屆全市中學生運動會」的橫幅被拉起，還有歡迎各個縣區各個同學前來比賽的標語等等。

    進入南秀市一中的操場，此時不少跑道和沙坑周圍，都聚攏了三三兩兩的學生在那裡進行簡單的訓練，適應場地。

    這次的市中學生運動會規模不小，聽說還有市政府和市教育局等方面的領導過來，一些學校都想牟足勁漏一把臉。

    站在隊伍裡，李建超輕輕用肩膀碰了下葉欽，指著南秀一中的大操場，「葉欽，這跑道看起來不錯吧。」

    「這就是塑膠跑道！」

    葉欽還是第一次見到塑膠跑道，對於很多人司空見慣的東西，這個時候在他看來還格外新鮮。

    12月份的陽光，頗為溫暖和煦，灑在環繞整個操場的橘紅色的跑道，看著就給人一種格外齊整乾淨的感覺。

    葉欽先是站在跑道上輕輕地跳了跳，又俯身在跑道上用手指按了按。塑膠跑道看著和他想像中的略有差異，他原以為這種帶了塑膠兩個字的跑道可能會比較軟，人在上面跑動起來速度說不定會更慢，結果觸手之後，才發現堅硬結實，和水泥地似的。

    秀水一中有塑膠跑道，但葉欽進入秀水二中後，還沒有去一中看過，聽嚴凝偶然漏的口鳳，他們二中好像也很快要開始鋪設。那就真正好了，以後自己那雙白色回力球鞋也不用跑幾次就髒得不成樣子。

    「好了，你們等會先熱下身，後面可以換上釘鞋跑一跑。」

    嚴凝看著葉欽還有幾個學生的表現，笑著讓他們可以準備試著跑一跑。其實對於這次參賽的隊員，都不是專業運動員，賽前適應場地就是可有可無的事，只是她曾經的經歷，總是不可避免的讓她一切都按照流程來。

    「小嚴，你這次是帶學生過來比賽呢？」

    正在嚴凝指揮著隊員們開始熱身，突然一個遠處操場上走過來了一個人影。

    「聶教練，你怎麼來了？」

    嚴凝轉頭看清楚來人後，臉上驟然露出了喜色。

    走過來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略有些矮胖，穿著一件夾克衫，髮際線偏後，露出了一個亮堂堂的大腦門。

    「這次運動會市裡讓我們體校協助幫忙，我是來當裁判的，隨便呢，也看看有什麼好苗子。」

    聶方平滿臉堆笑，看著嚴凝頗有幾分唏噓之色，「當初聽說你回來當老師，我還想著邀請你去體校呢，結果後來的聽說你回了秀水，我才打消了這個主意。」

    「聶教練，我也沒想到呢。」嚴凝站在聶方平面前，神色略有些不那麼自然，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子，正是她曾經還在體校時候的教練，算是她體育方面的領路人，只是後來出了些變故，她在體校還沒呆半年，後來又去了專業隊，之後又因為傷病的緣故，聯繫漸漸減少。

    「怎麼樣，這次你帶隊來的學生裡面有沒有特別出色的？」聶方平站在場中，掃了眼不遠處幾個不時斜眼看他的學生，笑著問了起來。

    「聶教練，我帶的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即便有不錯的，你也不能把人帶回去吧。」嚴凝笑吟吟地說道。

    「哈哈，小嚴啊，你這性子跟以前比起來倒是開朗了許多。」聶方平笑了笑，也沒繼續接這個話茬，這點上嚴凝說得卻是沒錯。

    聶方平所屬的是南秀市體校，更多的主要還是從小學初中裡篩選苗子，到了高中這個階段，只有從體校轉出來讀高中的，從高中再進入體校的，這個就沒有了。

    就像以田徑項目為例，一個優秀的田徑運動員的培養時間基本要六七年，從初中小學開始，時間還算對得上，符合運動員的自然成長經歷。

    年齡在大一些的高中生，即便有天賦和潛力，進入體校時間的節點已經過去了。

    體校是一個相對比較封閉的群體，運動員的訓練相對純粹和符合教練員的關聯。到了高中這個階段，年齡相對已經較大，可塑性是一方面，好不好帶也是一方面，無論是體校還是學生自己，相互間都很少會再做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