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戲法羅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8-7-23 08:47:2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127478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7:25
第九十章 我兒子

  中考和高考是學生時代兩次最重要的考試,誠然,學校決定不了一個人的一生,考試也決定不了一個人的命運,但它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應出一個人的未來。

  對任何一個學生來說,中考和高考都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機會,一次可以讓自己蛻變的機會。

  是機會,就要把握,就要去努力拚搏。

  雖然社會上有不少逆襲的例子,但那些逆襲之人也是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的。

  付出和回報永遠不可能完全等同,但它必然是成正比的。你現在不努力,以後想要獲得成就,就要比別人努力千百倍。

  再者說了,你連讀書都不肯努力,社會上的事情更難更苦,你還會更努力?與許多事情比起來,讀書真的是最簡單的了,也是性價比最高的。

  中考結束了。

  大家也都可以好好輕鬆一下了,但羅四兩卻輕鬆不起來,因為他還要練功。

  又是夏天,又是最苦的夏日。

  羅四兩每天出的汗都能把衣服給浸透了,他的鍛鍊強度很大,但是這孩子是真能吃苦,一直沒喊沒叫。

  成效自然也是顯著的,羅四兩的手彩又進步了不少,而且盧光耀除了他那五套傳奇手彩之外,還把一些傳統的手彩節目都教給了他。

  羅文昌也在看,按照行規,師父在教學的時候,旁人是不能看的,不然會被認為是在偷活兒的。

  但是羅文昌畢竟是羅四兩的爺爺,而且盧光耀自己也沒說什麼,也就讓他在邊上看看了,反正都是普通手彩,又不是什麼秘籍。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羅四兩是只顧著自己學習,沒想那麼多。

  而羅文昌則是看的牙花子直哆嗦,這些手彩他大部分都會,但是他變的跟盧光耀變得還不一樣。

  盧光耀變得比他變得要賞心悅目多了,觀賞性要強許多倍,這不是手法境界上的差距,而是他的每套手彩都經過改良了,比老傳統的要強多了。

  而且他還要羅四兩練刀片,練接縫衣針,漫天的縫衣針落下來,要羅四兩去夾那其中的五根染紅了的針。

  羅四兩稍稍不慎,手就會被扎破流血。羅文昌都看的心疼死了,連連叫停教學,誰家練功是這麼練的?

  可盧光耀卻美其名曰這是讓羅四兩練膽,練功不練膽,終究一場空。兩個老頭為這事沒少吵架,互相看誰都不順眼。

  這也更加堅定了盧光耀要把羅四兩拐走的想法。

  今天練功,羅文昌又來了。

  “難道這就是單義堂的傳承?”羅文昌目光深沉,當年他的父親沒能正式加入單義堂,後來還一直引以為憾。

  那時候的羅文昌還有些不以為然,可是現在一看,真是讓人心驚啊。

  羅文昌不禁又回想起了當初,那時候的單義堂真可謂是人才濟濟啊,全天下最好的藝人都彙集在了這裡,這裡就是江湖人的聖地。

  可是後來又是怎麼覆滅的呢?

  羅文昌往盧光耀身上瞥了幾眼,他問過盧光耀這個問題,盧光耀卻一直不肯回答他。

  這也讓羅文昌更加好奇了。

  ……

  正在羅四兩努力學藝的時候,中考榜單也終於出來了,全縣放榜,每個中學前面都貼了大大的榜單。

  羅四兩奪得第一,全縣狀元。

  城關中學的老師都開心死了,狀元是他們的了,尤其是羅四兩的班主任高慧娟更是被多次被邀請講講相關的教學經驗。

  現在學校的競爭就是看升學率,考上重點的有幾個,考上中專的有幾個,尖子生有多少。

  拿下一個狀元,可是一件極為長臉的事情。

  當然更讓他們有意外之喜的是,全縣第五的學生也是他們學校的,這人叫許壯。成績公佈之後,城關中學的老師和校領導都懵了,紛紛相互詢問,這許壯是誰?

  平時也沒有聽過尖子生裡面有這號人物啊,怎麼突然間就這麼厲害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這會兒倒是一鳴驚人了。

  只是高慧娟一臉古怪,別人不知道許壯,她是清楚的,她就是許壯的班主任啊。不是這學生不顯山不露水,只是他的成績太差了,每次都是倒數,別的老師哪裡會認識他啊?

  這許壯怎麼可能會考的這麼好?

  高慧娟看了看排名第一的羅四兩,又看了看排名第五的許壯,滿臉狐疑,她是知道的,這兩個學生的關係很好,羅四兩這個學生很孤僻,在學校裡面也就只有這一個朋友,難不成……

  “高老師,這是你的學生吧?”校領導問話了。

  “啊?啊啊,對對。”高慧娟馬上回國神來,在這種時候,她自然也不會說掃興的話了,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的學生嘛,她道:“許壯這個學生我知道,平時成績一般,這回可能是超常發揮了吧。嗯,你們應該也知道的,去年老師組織給困難學生捐款,就是給他弄得,他家裡很困難,還有一個常年生病的奶奶。”

  “哦。”大家這才想起來,原來是這個學生啊。

  “那這個學生的事蹟一定要好好宣傳一下,作為典型宣傳。”校領導當即就拍板了。

  高慧娟在微微一愣之後,也答應了。

  ……

  林小桃的成績也出來了,她排在全縣五百多名,也算不錯了,考個重點是沒問題了,也能上中專,這就隨她自己選了。

  林小桃見著羅四兩考了狀元之後,氣的牙根有些癢癢的,她知道羅四兩成績好,但也沒想到他能考那麼好。

  再等看到大胖考了第五名之後,她就驚呆了,不是驚呆於大胖的成績,而是驚呆於羅四兩的手段。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到底是怎麼弄的?

  羅四兩的形象頓時就在林小桃的心目中高大了起來。

  ……

  榜單成績出來之後,大胖在吳州市裡做農民工的父親立刻請假趕回來了,大胖跟他說了成績,但他不信啊,這就趕緊回來看了。

  等在城關中學放的榜單上看到自己兒子名字的時候,這個粗壯黝黑的沒有多少文化的中年男子竟蹲在地上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眼淚怎麼樣都止不住,也怎麼樣都擦不完。

  大胖也在一旁放聲大哭。

  旁人很難理解這對父子的心情,沒有他們這樣家庭境遇的,是不會理解他們的真實感受和對未來的那僅有一絲曙光的期許。

  而大胖幸運地抓到了這一絲曙光。

  大胖的父親領著大胖回家,他粗糙的大手一直撫摸著大胖的腦袋,久久不願鬆開。

  大胖的父親還拿出了身上僅有的一百塊錢,買了好多酒菜和肉回去,請家裡親戚朋友好好吃了一頓飯。

  大胖的父親逢人就說:“這是我兒子,對,我兒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7:26
第九十一章 誰幹的?

  盧家。

  羅四兩在練功,這會兒練的不是什麼驚險的手彩,而是在用一根長長的鵝毛探喉嚨。

  這是在練立子行四大基本功劍丹豆環中的劍,口吞寶劍,也叫抿青子。

  這不是戲法,而是硬功夫。練這套功夫,最先要用鵝毛從嘴裡伸進去掃喉嚨眼。

  正常人的口腔內部是很敏感的,手指稍微伸進去一點就會噁心乾嘔,用鵝毛就是為了疲憊你的敏感度。

  等你幹嘔到不能再嘔的時候,口腔和喉嚨也就習慣了,不那麼敏感了,當然了,這個過程是很痛苦的。

  等把這一關熬過去之後,就要用到大蔥了,就是那種炒菜的大蔥,從人嘴裡伸進去,通過喉嚨一直插到胃裡。

  等把大蔥練熟了之後,才可以試著練口吞寶劍。

  但這套硬功夫的危險性極高,死在這上面的藝人可不在少數。這套硬功夫對藝人的身體傷害也很大,所以新中國成立之後就不演了。

  只是現在又有不少藝人迷上了這套老手藝,又開始重新挖掘整理,還推陳出新了,就像冀省的李獻義先生就能同時口吞六把寶劍,可謂是奇人。

  ……

  劍丹豆環的丹指的是口吞鐵球,行話叫暗滾子,練這套硬功夫,是要從口吞麵糰開始的。把麵糰弄好,烤硬了,然後往下吞,這樣就算卡不住掉到肚子裡面也不會出事。

  等麵糰練熟了之後,再練膠皮球,鐵皮球,最後才練實心鐵球,同樣是極難的,而且危險性很高。

  藝人不易啊。

  ……

  羅四兩才被鵝毛探了一會兒,整張臉就變青了,他都已經乾嘔得不行了。

  這是身體反應,他的超憶症可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羅四兩擺著手,身子都要虛脫了:“不行了,不行了,吃不消了,吃不消了。”

  盧光耀臉上露笑:“呵呵,這就不行了?”

  羅四兩臉上泛著青色:“不行了不行了,再吐下去我可能會死。你就算讓我去練抓繡花針,我也不練這個,受不了。”

  盧光耀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敢讓你再練繡花針,再讓你練下去,你爺爺非跟我拚命不可。”

  羅四兩緩了兩口氣,想喝口水,可是又噁心地太厲害了,什麼東西不敢往嘴裡灌。

  抿青子要是讓那些胖子去練,一準能減肥,而且都是瘦的不要不要的。

  羅四兩不解問道:“師父,幹嘛讓我練接針啊,還讓我練刀片功,我怎麼看著像是老榮行的手段?”

  “去。”盧光耀沒好氣罵道:“什麼老榮不老榮的,你要是拿我教你的本事去做壞事,我非抽死你不可。”

  羅四兩縮了縮肩膀,道:“我怎麼可能去做壞事呢。”

  盧光耀道:“手藝人安身立命靠的是手藝,本事再怎麼學都不為過,你竟然已經拜了我為師,未來你會擔負很多,單義堂的榮辱也都系在你身上。”

  “唉……”盧光耀嘆了一聲,目光沉重:“以後很苦,但你只能負重前行。”

  羅四兩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師父,我會努力的。”

  盧光耀欣慰地笑了:“等你把我的手彩都學了,再把你們羅家的落活兒學了,師父就帶你去湘西找鬼馬張學彩法門手藝,去江東找唐家學絲法門的手藝,等你把咱們彩門所有手藝都學全了,那……那師父也就滿意了。”

  盧光耀目光深遠。

  羅四兩又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什麼。

  也就在這時,羅文昌闖了進來,眉毛都快倒立起來了。

  羅四兩和盧光耀兩人頓時就好心虛,當時就想跑。

  “盧老鬼,你給我站住。”羅文昌狂吼道。

  盧光耀肩膀微微一縮,然後立刻裝作氣定神閒道:“幹嘛?”

  “你說干什麼?”羅文昌衝到盧光耀面前,兩隻眼睛露出擇人而噬的目光,他惡狠狠道:“你讓我孫子考到吳州市裡去,你想幹什麼?”

  盧光耀頓時就露出吃驚的神情,整個人都懵了,他驚訝道:“什麼,吳州市?不是縣一中嗎,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看到盧光耀如此錯愕的神情,羅文昌反倒是愣住了。

  羅四兩當時就想罵人了,這老貨裝的也太像了吧,有這演技,幹嘛不演電影去?

  羅文昌疑惑地扭過了頭,盯上了羅四兩。

  羅四兩當時就好慌慌,我的媽,這次要完蛋。

  “羅四兩。”羅文昌是從牙齒縫裡面蹦出來的這幾個字。

  曾經有位哲人說過,當你的爺爺爹媽叫你全名的時候,那估計就是你要挨收拾的時候了。

  羅四兩當時臉就綠了,好冤吶,明明是自己師父讓自己幹的,憑什麼讓自己一個人背黑鍋啊?

  羅四兩當時就想說出真相來,可是卻瞧見了盧光耀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羅四兩心中頓時一緊。

  盧光耀跟他爺爺可不一樣,他爺爺是出了名的正直,一事歸一事,一人歸一人,他不會把這件事牽扯到別的上面去。

  而盧光耀不一樣啊,這就是個老流氓,如果今天把他給出賣了,那以後他不定要怎麼收拾自己呢。

  羅四兩話都到嘴邊了,愣是被他收了回來,他硬著頭皮,迅速思索了一下,然後立刻也做出了一副詫異之極的神情:“您不知道嗎?”

  盧光耀一見羅四兩的神情,他是白眼狂翻,得,論到裝死的功夫,羅四兩是真得到他的真傳了。

  盧光耀頓覺蛋疼。

  羅文昌見了自己孫子如此神情,他心中也不禁犯了嘀咕,難道這裡面還有別的內情?

  “你說說,怎麼回事?”羅文昌皺著眉頭,緊緊盯著羅四兩的眼睛,他可不信自己孫子能騙的了自己。

  羅四兩臉上保持著錯愕無比的神情,腦子卻在急速轉動著。

  “說啊。”羅文昌又是一聲大喝。

  盧光耀齜牙咧嘴的,他是怕羅四兩扛不住啊。

  可羅四兩顯然比他想像的要優秀,只見羅四兩茫然地轉了兩下頭,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對羅文昌道:“您不知道嗎?我外公說只要我考到全縣第一,就把我弄到市一中去讀書,他說您是知道的,您也是同意的,難道您不知道?”

  羅文昌愣住了。

  羅四兩又道:“外公怎麼這樣啊,也不跟您說,要不您去打電話跟他說說?”

  盧光耀豁然扭頭看羅四兩,神色愕然,這小子怎麼出昏招,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誰知羅文昌聽了這話之後,臉上閃過一陣晦明晦暗之色,最後竟是擺了擺手,一臉鐵青地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7:26
第九十二章 平凡和不平凡

  羅四兩的外公和羅文昌自然是親家關係了,兩人一個是市一中的老校長,是教育界的;一個是原中華雜技團的團長,是文藝界的,也都是體面人,算是門當戶對。

  兩家孩子的結合,其實也挺好的,大家也都挺滿意的。只是可惜,後來羅四兩的父親意外去世,而羅四兩的母親也因為過度憂思而發生了意外。

  雖說這事怪不了羅家吧,可對羅四兩的外公來說,他心裡始終有個坎,好好的姑娘嫁到你們家,結果還讓他白發人送黑髮人,這叫什麼事情啊?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羅四兩的外公再也沒有登過羅家一次門,就連過年做客也不來,平時也就是羅四兩的小姨會過來看看罷了。

  對羅文昌來說,他心裡也挺不是滋味的,也覺得挺對不起他們家的,很是愧疚。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羅文昌也不敢去質問自己親家。

  換做別人早上門罵街去了,可羅文昌畢竟太過耿直了啊,孩子外公給孩子安排了更好的學校,那他還能說什麼?外公管外孫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羅文昌也只當是羅四兩的外公不想跟他多來往,就自己幫羅四兩找了更好的學校。

  可是羅四兩的外公他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啊。

  羅四兩已經拜盧光耀為師了,羅文昌對盧光耀不放心啊,他是怕盧光耀把羅四兩給帶壞了,他得盯著啊。

  為此,他的羅家科班還特意開到了江縣裡面,就是為了盯著盧光耀和羅四兩,不然開到大城市裡面不是更好。

  可是等他科班都弄得差不多了,結果完蛋了,羅四兩居然要去市裡讀書了,這一記回馬槍都把他給打懵了。

  羅文昌都要崩潰了。

  ……

  君子欺之以方啊。

  羅文昌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盧光耀則是個真小人,羅四兩在盧光耀的影響下也變成一個小人了,現在騙起他爺爺來是越來越拿手了。

  這孫子是個真孫子啊。

  錄取通知書寄到了,學校也都確定了,就連學生檔案也都移過去了。

  羅文昌算是認命了,其實如果他肯豁出去找關係調動一下的話,那還是能夠更改的,畢竟他也是廳級幹部啊,跟市領導一個級別呢。

  只是以羅文昌這種性格,他是絕不肯去做這種走關係的事情罷了。

  罷了罷了,只能是讓羅四兩去市裡讀書了,希望他外公能多看著他一點吧。

  在送羅四兩去市裡上學的時候,羅文昌有些悵然,羅四兩從小到大都在他身邊長大,現在突然就這麼離開了,羅文昌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衝著羅四兩揮了揮手,隨意喊了一句:“走吧,走了。”

  他便走了。

  開往市裡的車也走了。

  羅四兩心中也有些失落,看著爺爺那花白的頭髮,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

  這一刻,羅四兩突然想起了龍應台寫的一句話,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就是你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漸行漸遠吶。

  羅四兩泛起了苦澀。

  盧光耀看著羅四兩那張稚嫩的臉龐,他也露出了感慨之意。

  車走了,人走了。

  帶著一路山水,半點眷念,還有道不完的牽掛走了,走了,走了,都走了。

  那便都走吧。

  ……

  林小桃考進了縣一中,可她並未在縣一中裡找到羅四兩,她本來還想著突然出現在羅四兩面前,好嚇他一跳。可惜,這個惡作劇終究沒能實現。

  林小桃也是在後來才知道原來羅四兩已經考到市一中去了,林小桃也不由泛起了苦笑,她本來以為自己考到縣一中是離羅四兩更近了,可現在才發現自己離他越來越遠了。

  也是,像羅四兩成績這麼好的人,又豈是一個江縣能裝下的?

  也許還能再見,也許再也不見了。

  林小桃在新的校園裡也迅速認識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老師,有了新的同學,也有了新的社交圈。

  但她時常也會想起以前給老師打羅四兩小報告的日子,每每想起,她都會忍俊不禁,那真是個純真卻又較真的歲月啊。

  想完之後,她又會想到中考那兩天羅四兩做的出奇舉動,她對羅四兩充滿了好奇,不止是對羅四兩這個人,更是對他的整個人生。

  ……

  時間都在過。

  城關中學的高慧娟老師也還在繼續著她的教學,帶著一屆又一屆的畢業生,把他們引進初中校園,又把他們送進高中生活。

  高慧娟也由最初的傷感不捨到後來的悵然若失,老師的職業注定了她的生活和情感就是如此。

  城南的刀疤還在蹲在街頭設賭局,後來漸漸弄大了,倒是沒有羅四兩這樣的妖孽來砸場子,而是被警察給端了,刀疤也因為賭博罪給弄到牢裡去了。

  張司機還在跑長途,他又重新找了一個老婆,是紡織廠的一個下崗女工,跟張司機差不多年紀,也是二婚,但是沒孩子。

  兩人結合在一起了,張司機的老婆很勤勞能幹,不僅把家裡操持得很好,還經常幫張司機一起跑長途運貨。

  不過也沒跑多久,她就不能去了,因為她懷孕了。她也給張司機生了一個兒子,安心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張司機在外面打拚賺錢。

  兩人都是懂的惜福的人,日子過的也挺好。就像當初方鐵口給張司機的箴言說的那樣,只待前路行,莫求無良緣。

  張司機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句話,他還記得當初方鐵口跟他說救了被拐兒童是會有福報的,不僅能護佑自己還能蔭蔽後人。果不其然吶,自己兒子不就出來了嘛,張家也有後人了。

  於是,張司機更把方鐵口奉為了神人。

  ……

  羅文昌的羅家科班也正式開班教學了,以羅文昌的號召力,立子行的學員們可謂是趨之若鶩,甚至一些成了名的演員都想過來進修。

  羅文昌選了一些好苗子,也開始忙碌起來了。

  還有大胖,大胖去了中專,是大胖父親送他去的,大胖的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到了中專,這不敢碰,那不敢摸,跟到聖地似得,最後也只是紅著臉留下一句“要好好學習”,然後就走了。

  大胖的命運終究不跟他一樣了,這也是他作為父親最為開心和欣慰的地方。

  大胖也確實很爭氣,在中專裡面好好學習,畢業了之後分配到了江縣縣城裡的小學當了一名體育老師。

  大胖做老師非常認真負責,雖然他只是小學的體育老師,可每年都有好多畢了業的學生特意去看他,大胖也經常被評為最受學生喜愛的老師還有十佳教師。

  大胖在後來也娶了同學校的一位老師為妻,兩人過上了平凡且和諧的日子。

  ……

  而羅四兩也終於到了市裡,揭開了他不平凡的一生的序幕。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7:26
第九十三章 去湘西

  “什麼?要在你外公家裡待一個月?學校複習高三的功課?那好吧,你在外公家裡要聽話,好好學習,明年就要高考了,要收收心,要考個好學校。”羅文昌不厭其煩地叮囑道。

  羅四兩在電話那頭也滿口答應:“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我成績您還不知道嗎,考個清華北大肯定是沒問題的。”

  羅文昌都聽得笑出來了:“行了,別瞎吹了,學習要穩紮穩打,可不能浮躁,等你把基礎打好了,考試才能有把握,別老好高騖遠的,你能考個重點大學就可以了,還清華北大。”

  羅四兩大大咧咧道:“沒事,您就瞧好吧。行了,不說了,外公叫我呢,我掛電話了啊,爺爺再見。”

  羅四兩放下電話,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一臉悻悻然,騙人的工作是真不好幹吶,尤其是騙自己最親近的人。

  這兒剛騙一個,還得再來一個。

  羅四兩搖搖頭,又拿起了電話,撥了一串號碼出去:“喂,外公啊,對對,我爺爺讓我回家去,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我爺爺那個人,他就那麼固執啊。”

  “您放心,不耽誤學習,嗨,我成績您還不知道嗎,哪次考試掉出前十了?這次全市統考,我還拿第一呢。沒事,我準能上北大,不吹牛。踏實踏實,踏實著呢,我會好好學的,不貪玩,您放心。好好,再見啊。”

  羅四兩把電話撂下,搓了搓臉龐,苦笑了兩聲。

  羅四兩現在身體正處在發育期,嘴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黑色絨毛,身子也竄高了不少,都快有一米八了,整個人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羅四兩這兩年是真學壞了不少,把他外公還有爺爺騙的團團轉啊,不過他的成績也確實足夠好,不然兩邊的老人肯定是不會放鬆的。

  暑假了,羅四兩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出了校門。

  他下半年就高三了,明年就高考了,學校裡面也有組織高考複習,也有學生在課外找輔導老師的。

  所有人都很忙,所有人都在為高考努力著。像羅四兩這麼浪的,還真的沒有。

  羅四兩出了校門去市裡南邊的老居民區找盧光耀了,自從羅四兩來高中讀書,盧光耀也就跟著過來了。

  這兩年羅四兩的手彩功夫可沒有半點放下,而且還精進不少,他現在的手彩已經進入大成的境界了,這就夠開宗立派了,跟那些大門大派的當家人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

  羅四兩這孩子現在是了不得了。

  而且經過盧光耀的調教,羅四兩人也越來越鬼了,不僅把自己外公和爺爺騙的團團轉,還把學校裡面的老師領導都給騙懵了。

  別看羅四兩在高中裡面上了兩年學,但他連一半的時間都沒有在校園裡面,每天都跟著盧光耀在外面亂跑。

  他外公和他爺爺一點都不知道,學校裡面的老師都還盡力維護他,期末了居然還評了個市裡的三好學生。

  你說講理不講理?

  羅四兩都快成精了。

  ……

  “師父,師父。”羅四兩推開門,一邊張望著,一邊喊著。

  “人呢?”羅四兩把書包放下。

  “這兒呢。”盧光耀端著一條魚過來,對羅四兩說道:“坐下吧,今天給你燉魚吃。”

  “好嘞。”羅四兩開心地答應。

  盧光耀點燃了煤餅爐子,坐了油鍋,把魚放進去兩面煎了一下,然後加水加豆腐進去燉了起來。

  羅四兩在一旁苦著臉道:“師父,這次我可是把我爺爺和外公都給騙了,我心裡可是慌得很啊。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可死定了。”

  盧光耀嘴角露笑,罵道:“別裝死了,你騙他們又不是一回兩回了,要死早死了。再說了,我教你這麼多本事,你要是連兩個老頭子都糊弄不過去,你趁早一頭去撞死吧。”

  羅四兩撓撓頭,嘿嘿一笑。

  盧光耀扭過頭斜瞥他一眼,冷哼一聲,就去旁邊洗手了。

  羅四兩看著盧光耀的雙手,心中微嘆,自己師父已經70歲了,這兩年他的身體機能退化得很快,雙手也保持不住之前那般神鬼莫測的水準了。

  “唉……師父是真的老了。”羅四兩目光沉重。

  盧光耀洗好手過來。

  羅四兩問道:“師父,暑假咱們要幹嘛,還是跟著您學藝嗎?”

  盧光耀臉上露出了欣慰之意,他說:“我已經沒什麼能教你的了,我會的你也都會了,接下去就是水磨工夫了,至於能不能突破大成境界,把手法練到絕對完美,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羅四兩點了點頭。

  “四兩……”盧光耀突然又叫了一聲。

  羅四兩抬頭看他。

  盧光耀卻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

  羅四兩面露疑惑。

  盧光耀岔開話題道:“這次師父會帶你去湘西,找鬼馬張學習彩法門的手藝,到了那邊你要謙虛有禮,可不能亂來。爭取讓他們多教你一點,我跟他們還是有一點交情的。”

  羅四兩訝異道:“啊,您在立子行居然還有朋友?”

  盧光耀沒好氣罵道:“上一邊玩去。”

  羅四兩還不肯罷休:“不是,您真有朋友啊?這事可不能糊弄啊,我以後出去了,總得知道對方是敵是友吧?”

  盧光耀微微一嘆,臉色也黯淡了幾分,沉聲說了一句:“老鬼馬張曾是單義堂的人。”

  說到單義堂,羅四兩也一時無言了,盧光耀每次提到單義堂的時候,神情都會凝重無比,還有難掩的失落。

  所以羅四兩也一直不敢多問,生怕觸及到盧光耀的傷處。

  “唉……”盧光耀微微一嘆,走了出去,站在大門外面看著對面的小河怔怔出神。

  羅四兩心裡頭也挺不是滋味的。

  過了半晌,盧光耀才重新收拾了心情,走了進來,把魚端了進來,爺倆吃晚飯。

  只是這頓晚飯吃的沒滋沒味的。

  飯後,盧光耀道:“收拾一下東西,我買了去湘省的火車票了,明天就出發去湘西吧。”

  “嗯。”羅四兩點點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7:26
第九十四章 遇見老榮

  上火車,去湘省。

  這年頭的火車大都是綠皮火車,哐哧哐哧,開的巨慢,估摸著要小兩天才能到沙市。

  盧光耀和羅四兩兩個人要了硬座,這種老式火車是這樣的,硬座車廂人是最多的,因為不止有坐票還有站票。

  舒服肯定是不舒服的,連腳都伸不直,又怎麼會舒服?但是這裡有一點好的就是硬座車廂匯聚了天南海北的人,人世間的百味都能在這裡找到。

  羅四兩不是第一次坐火車了,他在高中也沒怎麼在學校呆著,都是跟著盧光耀天南海北地跑。

  這也確實增長他許多見識和閱歷,他跟那些整日待在教室讀書的學生真不一樣,羅四兩雖說年紀不大,但已經成長為老油條了。

  現在這趟列車就很熱鬧。

  列車坐得很滿,這節車廂已經沒有空座了,不僅如此,座位旁邊還站滿了人,連地上都是人,再加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可謂是擁擠異常。

  就是這樣,也不改乘務員的賺錢的熱情。

  乘務員拿著各種物品在車廂裡面推銷,各顯其能,熱鬧是真熱鬧。盧光耀曾經說過這種綠皮的硬座車廂其實就是一個小江湖。

  你看,這節車廂前排就有幾個人在打牌。羅四兩看的真切,其實這就是老月設的賭局,四個人一場牌局,兩個人是老月,旁邊還有幾個圍觀的,其中也有老月的敲托。

  十賭九騙,在外面賭錢就別想著贏了。

  賭博,這是盧光耀嚴厲禁止羅四兩干的事情,這件事情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的。

  但說來好笑,廚拱行的後棚買賣其實靠的就是設局當老月騙錢。廚拱行是賣戲法的,他們賣的最賺錢的一種就是賣符法門的戲法。

  符法門都是騙人的,這玩意兒沒真的。

  他們會做一張符篆,然後往窯裡跨點兒,施展後棚買賣的手段,告訴你這符篆是經過高人開光的,逢賭必贏,幾天就能把本撈回來,而且以後吃喝不愁。

  你要是不信,他現在就能帶你去賭錢。但其實那賭局就是他們設置的,人家廚拱行的人還兼著老月的職呢。

  等把你糊弄夠了,這符篆也就高價賣出去了。

  當然了,真有那一等一的高手,他是真隨你去賭場,施展他那高超的手段贏錢的。

  只不過一般人都不會這麼幹,畢竟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萬一失手了,被人發現出老千,那樂子可就大了。

  那麼符篆賣出去之後,人家發現沒用,醒了攢兒了,過來找麻煩怎麼辦?

  廚拱行人還有招兒,他們那張符篆是經過特殊製作的,他們會告訴點兒,放在家中叩拜七日之後,靠近燭火觀看。

  若是上天准予你財運,上面會顯示一個准字,若是不准,符篆就會自動燒燬。而那張符篆是他們加了磷的,靠近火,溫度稍微一高就能自燃。

  你玩的過這幫騙子啊?

  所以說江湖事千千萬,想要不吃虧上當,就要謹記一點,那就是別貪小便宜,凡事走正規,記住這一點了,那就沒什麼事了。

  但是人吶,總是想著走捷徑的多啊。

  ……

  羅四兩隻是稍微瞥了瞥那伙老月,然後就把目光重新收了回來。

  盧光耀見到羅四兩如此表現,心中也是微微欣喜,他是很怕羅四兩去賭博的,賭博是一條不歸路,別看羅四兩的手法已經到大成境界了,但是就連當年處在巔峰的盧光耀都不敢涉入其中,就更不要說別的了。

  盧光耀見的太多了,賭就是一把刮骨的鋼刀,沉迷其中,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說別人,就說他的爺爺老快手盧,當年那也是立子行的一號大人物,而來就是因為抽大煙、酗酒和嗜賭才毀了快手盧家族,甚至讓快手盧成為了整個立子行的反面教材,變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所以別看盧光耀在江湖肆意闖蕩,但他從來不做出格的事情,而且對自己要求很嚴。

  同樣,他也不希望羅四兩行差踏錯。

  ……

  羅四兩看完了那幫老月,又把目光投到車廂裡其他地方,在兩個手提粗布口袋的中年人身上停留了下來。

  羅四兩眉頭微微一皺。

  盧光耀瞧他一眼,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羅四兩隻是看出這兩人的行為有點怪異,但是盧光耀卻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兩人是老榮。他闖蕩江湖太多年了,對江湖上這些行當也太瞭解了。

  羅四兩在不久之後也看出端倪來了,他沒有盧光耀那麼老辣的目光,但是他有一眼記事的能力,他出來這兩人手指裡面夾著東西。

  是刀片,飛鷹刀片。

  飛鷹刀片是放在老式刮鬍刀裡面刮鬍子用的,但是這玩意兒卻變成了老榮們的常用之物。

  老榮們通常會把刀片一分為二,把棱角磨好了,藏在袖子裡或者口袋裡,等要做活兒了,才把刀片夾在手指縫中。

  確定好點兒之後,一個人引開點兒的注意,另外一個人就開始割包或者割口袋,把人家彩物盜走了。

  而且羅四兩還發現這兩人的食指和中指的頭部有過損傷,因為老榮偷東西用的最多的就是這兩根手指。

  但是食指和中指是不一樣長的,所以以前的老賊會把兩指併攏在桌子上不斷戳,把兩根手指戳成等長的,這樣方便夾東西。

  但是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啊,一回兩回還可以,再到後來大家看見兩根手指一樣長的,就上去揍了。

  所以這法子沒怎麼流行開來就湮滅了。

  老百姓是最痛恨小偷的,真正殺人放火,許多人一輩子都碰不上,但是小偷卻是比較常見的。所以以前老百姓一抓到小偷,第一時間就是砸他的手指,這是他吃飯的傢伙,砸了他就干不了這行了。

  所以在大街上看見那些斷了手指的人,若是斷了食指、中指的,那八成他以前就是個老榮。

  但如果看見斷了小拇指的,那這傢伙八成是個賭徒。賭徒出千惹惱了賭場的人是會被切掉小拇指的,或者欠下賭場的高利貸啊,或者準備切指戒賭啊。

  反正種種吧。

  ……

  今天羅四兩在這一節車廂就看到了老月和老榮,真是巧了。

  羅四兩看著盧光耀,嘴上比出一個形狀:“榮?”

  盧光耀微微頷首,低聲道:“吃飛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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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老榮行

  老榮行也叫小綹門,指的是小偷這一行,老榮和小綹都是他們的稱謂,也有人把他們稱之為鑷子把。

  老榮是五花八門的江湖行當中的五花之一,老榮行分五個買賣,分別是輪子錢、朋友錢、黑錢、白錢和高買。

  輪子錢指得是在交通工具上行竊,像羅四兩遇見的這夥人老榮就是在火車上行竊的,他們是吃飛輪的。當然,也還有在輪船上、汽車上行竊的。

  朋友錢指的是偷半熟臉的朋友,這不是真的朋友,而是曾經見過的,聊過的,或者是根本沒見過的。

  那群小偷都是厚臉皮自來熟,你目光在人家臉上稍微多停留一會兒,人家小偷就滿臉堆笑過來攀關係了,說是在哪兒跟你見過跟你聊過。一步步打消你的戒心,然後下手偷東西。

  黑錢指的是在晚上出活兒,去偷東西,白天不做活兒;白錢指的是白天出活兒,晚上不做活兒。

  高買指的是專門去偷銀行、珠寶店、金鋪、綢緞行等商家的小偷,這屬於高級小偷,賺的都是大錢,技術一般也是比較過硬的。

  老榮這行在舊社會時期是非常有秩序的,他們不是散兵作戰,是有組織的。每個碼頭或者區域都有瓢把子,每省每市都還有總瓢把子,這些人也就是所謂的賊王。

  在舊社會時期,老榮做活兒把東西偷來,不是說立馬轉手就給賣了換錢的。他們是要把東西交給瓢把子的,讓瓢把子保管三天。

  在這三天時間裡面,如果有人托關係找上門來了,那說明你偷到有錢有勢的人家頭上了,那就趕緊把東西還給人家,省的惹來麻煩。

  但若是三天都沒消息,那就說明被偷的人沒有什麼背景和勢力,或者說人家對被偷的東西根本不上心。

  那這時候就可以把東西賣了,大家按照比例分錢,用行話說這叫“挑了啃杵(賣了換錢),均杵頭兒(按人頭比例分錢)”。

  舊社會時期各行各業都有規矩,每個地方都有當地的江湖人在做買賣,一般是不允許外人隨便進入的。

  就像老榮行,每個地方都有當地的賊門,也有瓢把子。外地的老榮想過來做活兒,得先跟當地同行打招呼,這叫做拜相。在沿海或者河邊地域,他們把這種形式叫做拜碼頭。

  不止是老榮行,其他傳統行當也一樣,包括彩門的立子行,各行各業都很保守,都得守著規矩。

  外地同行過來,送上拜帖,送上拜金或者擺桌吃飯,這叫行客拜坐客,你若是同意讓人家在此做買賣,就把拜金收下或者去吃人家的飯。事後,人家過來了,你還得給人家提供必要的幫助。

  你若是不同意人家在這裡做買賣,那人家送上的東西你就不能要了,不僅如此,你還得給人家盤纏,把人家送走。

  這也是規矩。

  當然如果有那種不守規矩的,偷偷摸摸過來做活兒的。像彩門、相聲門等比較文明的行當,就會把你的今天賺的錢拿走,把你吃飯的傢伙拿走,再把你趕走就好了。

  像老榮行這種相對比較暴力的行當,那恐怕是要動武了。當然也有那些瓢把子害怕把人家打壞了,自己惹上官司,他就會請老柴出馬,把這些外地來的老榮給抓走。

  按照江湖老規矩來說,江湖爭鬥是不能把官府的人牽扯進來的,但是庚子年以後,江湖亂道,各種規矩也都守不住了,也就亂起來了。

  舊社會時期的警察之所以能成為江湖五花之一的老柴,一則是因為他們要懂江湖事和江湖手段,這樣才能辦案;二則是因為他們跟江湖牽扯很深,他們也算是江湖中人。

  舊社會時期,各省的賊王跟老柴牽扯很深,整個舊社會中國也就只有北平的老柴沒有牽扯進去。

  還有那些做小偷的老榮,也有偷偷去當警察的,或者去當大頭兵的,有了官方身份再去做活兒,穿著制服出來,旁人就不會對他們有太多警惕,而且就算是被抓了現行,別人也奈何不了他們。

  所以說舊社會時期那叫一個亂吶,也難怪羅文昌那麼厭惡江湖了。

  老榮這行是一條不歸路,上了賊船就沒有下來的可能了,多數小偷一生都處在偷了、花了、被抓了、釋放了、再去偷、再去花、再被抓的惡性循環當中。

  別去指望他們會學好,能學好的只有一時鬼迷心竅偷了錢的那些人。那些學了老榮本事的,真正跳上板的老榮,他們是靠著偷竊吃飯的,你就別指望他們能改邪歸正了。

  你就算給他們介紹工作,他們也是不可能去做的。他們還跟你說,工作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他們寧願去監獄,他們還說那裡的人說話很好聽呢。

  所以千萬別行差踏錯,老榮這行從來沒有徒弟主動拜師父,都是師父主動去找徒弟的。他們找的全都是那些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人家不讀書了,年紀還小也沒工作。

  整天游手好閒,好吃懶做,家裡給他安排的活計也不肯去做,整天就知道花錢和貪玩。

  這種人是最容易被老榮看上的,然後他們就被拐帶走了,然後就走上了一條永遠回不了頭的路。

  ……

  火車上,兩個老榮在把點兒,他們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羅四兩剝著香蕉吃,眼睛還時不時看向兩人。老榮靠的是手頭上的功夫,他靠的也是手上功夫,他倒是想見識見識這兩個老榮的手活兒怎麼樣。

  等羅四兩一根香蕉吃完了,那兩個老榮終於確定點兒了,他們的點兒是一個中年婦女,婦女懷中抱著一個書包,緊緊抱著,不肯鬆開,一瞧就知道里面有貴重物品。

  “哎,大姐,你要不要坐會兒啊,我看你挺累的。”一個老榮說話了,想讓那婦女坐下來休息一下。

  那婦女明顯有很強的警備心理,她推辭道:“不了,你坐吧,我站著就行了。”

  那老榮還在勸:“沒事,還遠著呢,您坐吧,我站一會兒鬆快鬆快筋骨,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那婦女依然婉拒。

  此時,另外一名小偷挪到了婦女身邊,他是用背部對著婦女的,但是身上的麻布背包卻在背後擋住了自己的右臂,他的右手從麻布背包底下鑽了過去,從身後伸向婦女。

  羅四兩看的眼睛一亮,低聲道:“蘇秦背劍,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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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於黑傳人?

  老榮做活兒也是分季節的,夏天時候,老榮是最少的,因為夏天大家穿的很少,老榮做活兒之後,不太好藏東西,容易讓人瞧出來。

  但是這一條對那些技術很高的老賊是不成立的,現在在火車上的這兩位就是水平很高的老賊。

  蘇秦背劍,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出來的。

  一聽到蘇秦背劍四個字,盧光耀眉頭微微一挑,轉過腦袋,朝那兩人看去,疑惑道:“蘇秦背劍,莫非是於黑的傳人?”

  羅四兩一愣:“津門於黑?”

  盧光耀微微頷首。

  於黑在老榮行也算得上是一位人物,在舊社會,他是一名相當出名的賊王,江湖人稱津門於黑。

  他是專吃飛輪的,常年都在火車上行竊,但他盜亦有道,他只偷大戶,從來不去偷那些貧困之人。

  而且他技術很好,每次出手都能偷個成百上千,在舊社會時期,這可是一筆巨款啊。

  他最擅長的手法就是蘇秦背劍,人家老榮做活兒都考靠近點兒的右邊才偷偷動手。而於黑則是背對人家就能把活兒給做了,這水平可不簡單吶。

  這裡面還有一個小故事,有一次於黑做火車去滬市,路途中有個老榮不認識他,就準備偷他的東西。

  於黑一眼就瞧出來了,但是他什麼都沒說,還是用兩隻手攤開報紙在認真閱讀著。那老榮甚是欣喜,靠近了於黑大偷特偷。

  可是等他到站下車之後,一看才發現,他不僅把從於黑那裡偷到東西給弄丟了,而且自己之前偷到的東西也都沒了,換句話說他身上就沒值錢的東西了。

  那老榮這才臉色大變,意識到自己遇上高人了,後來回去一打聽才知道自己遇上了津門於黑。他自己以為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人家東西,哪裡知道人家用蘇秦背劍早把他給扒乾淨了。

  都怪自己打眼,惹到了這種人頭上,那老榮趕緊準備了厚禮,立馬跑到滬市向於黑賠禮道歉了。

  於黑此人重義輕財,他偷來的錢大多都散出去了,自己花的不多。同行遇了難了,沒錢了,來找他,他也都會接濟人家,所以於黑的名聲一直很好。

  ……

  羅四兩和盧光耀也不曾想到他們居然會在火車又見到了蘇秦背劍,莫非這兩人真是津門於黑的傳人?

  羅四兩看盧光耀,盧光耀對著羅四兩微微搖頭。

  於黑當年重義輕財,在江湖道上廣交好友,就連單義堂跟他的關係都很不錯。於黑跟盧光耀的師父何義天也有不錯的交情,若這兩人真是於黑的傳人,那他還真是不好插手了。

  羅四兩聳了聳肩膀,也不再看那邊了,自己把香蕉皮收拾了之後,又掏出了一把瓜子啃了起來。

  再看那邊兩個老榮,施展蘇秦背劍的那位已經把錢財偷走了,他把錢財往麻布包裡面一放,轉身就離開了。

  另外那個老榮還在跟那婦女閒聊,後來見那婦女實在不肯坐下,他也就放棄了,就顧著自己吃東西了。

  又大約摸過了十來分鐘,前方站點都快要到站了。

  這時候,只聽得一聲尖叫。

  “啊……”

  全車廂的人都驚住了,就連那邊設賭局的老月也趕緊看來。

  只見那婦女臉色慘白,抱著自己書包,身子在微微發抖,書包底下被割出了一個大洞。

  完了,眾人一看就明白了,這是遭賊了啊。

  “我錢呢,我錢呢。”婦女慌亂極了,聲音都在發抖。

  羅四兩看了盧光耀一眼,臉上閃過不忍之色。

  盧光耀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說趕緊找乘警啊,你在這兒乾著急也沒用啊。”有人給她出主意了。

  羅四兩聞言一看,媽的,出主意的這位就是坐在座位上的那位老榮,這人真是夠夠的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婦女整個人都慌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帶著哭腔道:“警察呢,警察,我錢呢,我沒有……我就沒讓包離開過我,錢怎麼還是沒了。我男人還在醫院裡躺著呢,這是他救命的錢啊……這是我的命呀……”

  這話一出,車廂裡面的人都驚住了。

  就連羅四兩和盧光耀都是心中一驚,竟然是救命的錢被偷了。

  車廂裡的人頓時就義憤填膺起來了。

  “這該死的小偷,抓到非打死他不可。”

  “太過分了,這小偷是個畜生啊,連人家的救命錢都偷。”

  “就是就是。”

  ……

  “哎,我說這是人家救命的錢,你要是不小心偷了,就趕緊給人家還回去,偷偷扔到乘務室裡也行,託人交給乘警也行。你要真昧著良心收了這錢,晚上可別怕睡不著覺啊。”也有人給小偷提醒的。

  火車上好人還是挺多的。

  盧光耀和羅四兩都看向了坐著的那位老榮,可是那人卻是撇了撇嘴,顯然對此言不屑一顧。

  盧光耀和羅四兩皆是心中一沉。

  乘警也很快就來了,那婦女就像是見到救星似得,立馬抓住了乘警的衣服,哭著喊著求他幫忙把錢找回來。

  乘警一聽救命錢被偷了,他們也急了,立馬聯繫了火車上的乘務人員和其他乘警。

  他們也立馬就展開調查了,但一般火車上的東西被偷了,是很難找回來的。

  捉賊要拿髒,你在第一時間沒抓住對方,你再怎麼找?你總不可能把所有乘客的包裹都翻出來查找吧?

  乘務人員也開始檢查每位乘客的火車票了,乘警留了兩個在這裡詢問車廂裡的人有沒有看見什麼。

  其他的乘警則是去找熟臉去了,小偷只要曾經被抓到,被乘警認識,你再上火車,一旦出事情,人家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

  所以這種小偷用行話說叫做髒了盤了,一旦髒了盤了,他就不能在這裡待了,要換地方作案了。

  可小偷也不傻,在乘警那邊髒了盤,以後就不可能在吃飛輪錢的,他們這些乘警想找熟臉,恐怕是難了。

  而那位婦女已經癱倒在地上,神情恍惚,整個人都在喃喃自語,誰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誰都看見了她那不停往下流的眼淚。

  真是讓人看得於心不忍啊。

  “師父。”羅四兩皺眉喚了盧光耀一聲。

  盧光耀緊皺眉頭,神色凝重,他道:“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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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出手吧,少年

  盧光耀還在等,他在等這兩個老榮把救命錢還給人家。如果他們真是於黑的傳人,以於黑的性子,他是定然不能拿別人救命錢的。

  老榮這行雖然都是一些小偷,偷竊自然是違法犯罪的行為,這個沒什麼好爭論的,但是小偷裡面,也是有一些相對來說比較有操守的。

  他們有自己的準則,他們有三不偷之說,老弱婦孺不偷;急用救命不偷;一人不偷二次。

  像這種救命用的錢,稍微有點良知的小偷都是不會去偷的,哪怕是不小心拿了也是會給人家還回去的。

  拿這種錢是會損了陰德的,老派江湖人最忌諱的就是傷了攢子,損了陰德。

  江湖上這些行當,都有前棚和後棚買賣,那些真正的老江湖是很少做後棚買賣的,不是他們不會,而是不敢,因為他們見得太多了。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就像廚拱行在舊社會時期有一個厲害人物,叫孫寶善,此人擅長玩三仙歸洞,他用的紅豆比別人都大顆,誰都玩不了他那樣的紅豆。

  這也算是個人物了,平日裡做做前棚賣點小戲法賺點小錢,家裡日子也過的挺好的,到後來他就不滿足現狀了,就去學了後棚買賣。

  他在後棚翻鋼疊杵,大賺特賺,錢是賺了不少,但是也惹上了不少麻煩,經常被人拉著去打官司,他平點兒的手段也沒學好。

  後來在津市也沒法待了,名聲都臭了,只能遠走外地,可出去沒多久,就染上了重疾,後來竟然客死他鄉。

  他媳婦帶著兒子回到津市,他媳婦沒過竟然也染了重病去世,就剩下一個兒子孤苦伶仃。

  孫寶善當年的一些舊友就收留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可是這孩子卻是不聽話的很,誰都管不住他,一天到晚也不學好,各種惹事闖禍。等到十二三歲的時候,就獨自一人出去了,不知生死。

  好好的一個家庭就這樣毀了,這就是傷了攢子啊,所以盧光耀到現在都極少做後棚買賣,要做也只做那些惡人的,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

  金點行在舊社會時期也出了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大家都叫他劉五先生,這人精通金點十三簧,也通曉金點行前棚和後棚的買賣。

  還收了四個徒弟,大徒弟雲霞子於紫陽能耐最好,賺的錢最多,可惜後來瘋了,見誰都說他碰見神仙了;老三徒弟能耐也不錯,可惜後來老婆跟人家跑了,再後來到了魯省他老婆竟然墮入了娼窯裡面,成了窯姐兒了。

  老四徒弟孫耀西,也是個比較有名氣的看相先生,可惜年僅二十出頭就染了重病,日日咳血,後來也英年早逝了。

  劉五先生就只有一個兒子,他兒子學的是戧盤相面的生意,可也沒做多久就開始學著抽大煙,染上了毒癮。再後來也不老老實實看相,反而經常去行竊,走上了老榮的道路。

  可憐劉五先生當年也算是個人物,到了老年之時竟然無人照料,連溫飽都難以為繼,再後來就匆匆逝去了。

  劉五先生這一脈只有二徒弟鄭耀庭平安度日,因為這人沒什麼本事,學藝也不精,平日裡也只能賺個溫飽錢,可也就是這人才是最得平安的。

  所以老江湖人都說多賺錢,多造孽,傷了攢子是沒有好下場的。

  方鐵口也曾經跟劉五先生的大徒弟雲霞子接觸過,他推測雲霞子可能是真遇上不世出的高人了。

  茫茫天地間,誰知道存在著多少奇人異士啊。

  所以要對這天地,永遠保持著敬畏之心。

  方鐵口到現在都沒去做過後棚買賣,就算是給別人看相,他也是給人解惑,幫人指路。他是怕傷了攢子,給自己積攢陰德呢。

  老榮也是一樣,他們遇上救命錢一般是不會拿的。但若是今天他們要拿了這救命錢,那不管他們是不是於黑的傳人,盧光耀都不可能不管的。

  畢竟這是一條人命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乘警那邊依然沒有半點消息。

  而癱坐在地上的那位婦女面如死灰,整個人都像是喪失了神智,都快痴傻了。

  廣播裡面報站點,前方就要到站點了。

  羅四兩看那個坐著的老榮還是沒有絲毫動靜,他甚至把頭扭向窗外,去欣賞窗外風景了。

  羅四兩眉頭大皺,扭頭看盧光耀,略略提高聲音道:“師父……”

  盧光耀面色凝重,前面就要到站點了,他們要是再不出手,等那兩個老榮逃下去,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而且看他們這樣子,根本就沒有歸還的想法啊,盧光耀心中也漸漸起了火氣,他看了看羅四兩,微微頷首:“去吧,小心點。”

  羅四兩興奮地點了點頭,起身出去,他低著個腦袋看路,慢慢悠悠往前走,他還看了一眼那位婦女的淒慘模樣,然後又看了看裝作若無其事的老榮。

  他從一旁繞過了那婦女,車廂雖然比較擁堵,但是這婦女周圍卻很明顯出現了一個真空區域,她就一個人孤零零癱坐在那裡。

  羅四兩往前,經過坐在那邊的老榮,沒有多做停留,也沒有多往他臉上多看一眼,就這樣徑直走了過去。

  羅四兩連續走了兩節車廂,還在路途中摸了一個灰色髒帽子戴在了自己腦袋上。

  終於,他在第三節車廂找到了先前那位老榮,那人是站票,他只是簡單站著,麻布背包放在前面,眼睛看向窗外。

  羅四兩沒有立刻向前,而是站在原地多待了一會兒,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才邁步向前。他在這時候才真正看清楚這位老榮的面貌,這人臉色粗黃,面容普通,身材也比較矮小,屬於扔在人群裡面毫不起眼的那種,只是他的一雙眼睛很大。

  這趟列車很擠,地上擺著的東西很多,羅四兩走的甚是艱難,還常常碰到絆倒。

  他搖搖晃晃艱難走到那位老榮身邊,可是左腳卻又不小心絆倒了別人放在地上的蛇皮口袋。

  “哎喲。”羅四兩驚呼一聲,身體已經失去了重心,直接撞到了那老榮身上。

  那老榮頓時警兆大升,幹他們這行的,別看站著坐著鬆鬆垮垮的,其實心都繃成一根弦了,稍微有點動靜就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就更別說這樣直接往身上撞的了。

  老榮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一隻手捂著包,另外一隻手攔住撞過來的羅四兩,待看清楚羅四兩的容貌,這老榮心頭不由一鬆,原來是個半大小子。

  羅四兩被人家遏制住了衝撞之勢,就停留在了對方的面前,羅四兩臉紅紅的,忙點頭哈腰,訕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沒站穩。”

  那老榮只是微微笑笑,然後搖了搖頭。

  羅四兩再度沖人家微微鞠躬,然後轉身就走了。

  那老榮看著羅四兩的背影,依舊警惕,直到羅四兩走出了這節車廂,他才微微鬆了口氣,可這一鬆氣,他竟是臉色瞬間大變。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7:27
第九十八章 當賣人情了

  任何一個經年老賊對重量都是十分敏感的,在以前,那些老賊只需要看你幾眼,就能大體推測出你身上攜帶了多少銀兩。

  現在沒人用銀兩了,都用紙幣了,所以也不容易看出來了。但是放在自己面前包裡的一沓錢沒了,若是那老榮還不能察覺出來,那他也就不會是一個合格的老賊了。

  那老榮立刻就發現不對勁了,他忙打開包裹一看,掀開底層褡褳,發現包裹底下破了一個洞,錢沒了。

  別看他的包裹是用粗布做的,看起來很舊的樣子,但其實他的背包是很有講究的,他背包底下是有暗包的,他會把偷來的錢或者首飾藏在這暗包裡面。這樣就算別人過來翻他的包,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

  可是今天他的包卻被別人從下面割開了,以往都是他割別人的包,沒想到這事兒今天竟然落在了他身上。

  終日做賊,居然被賊給偷了。

  那老榮眸子頓時就紅了,他就立馬追著羅四兩而去,他已經判斷出來剛才就是那個半大小子偷得他東西,除了這小子,沒別人了。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居然能有這般手段,今日真是打眼了。

  老榮速速追去,羅四兩走的很快,那老榮竟一時追不上了,但他好不容易追到了羅四兩,拿眼一瞧,他卻愣在了當場。

  因為羅四兩正在跟乘警走在一起,還有說有笑的。

  羅四兩也看見那老榮過來了,他還衝著那老榮咧嘴一笑。

  老榮氣的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他把手摸進了口袋,一摸才發現他的刀片少了一枚,他今日出門帶了兩枚,現在就剩一個了。

  那老榮臉色微微一變,狐疑地看了一眼羅四兩,心中暗自懷疑不會是眼前這小子把他兜裡面的刀片給拿走了吧,然後用他的刀片去割開他的背包?

  不可能吧?

  他才撞過來那一下而已,連自己的身子都沒貼上,就能一瞬間做了這麼多事情?

  老榮頓時便驚疑起來了。

  “對,就前面那節車廂有人說看見小偷了。”羅四兩引著乘警過去。

  那老榮本來還想截住羅四兩的,可是一聽羅四兩這話,他腳步一頓,就不敢再向前了,再向前那就是找死了。

  這老榮心中也不由暗罵羅四兩不講規矩。

  羅四兩和乘警在經過那人身邊的時候,羅四兩還衝他拋了個媚眼,露出誠懇的笑容。

  老榮氣的牙癢癢的。

  羅四兩領著乘警往原先那節車廂走去,那位老榮咬了咬牙之後,也快速跟了上去。

  羅四兩跟乘警描述場景,聽得後面那老榮是心驚肉跳的。

  “對,就前面有人說看見小偷偷東西的過程了,說小偷是兩個人,一個人吸引那大姐的注意,另外一個人伸手,他還說他看見小偷用刀片了呢。”

  乘警有些訝異:“看得這麼仔細,連刀片都看見了?”

  羅四兩微微一怔:“額……對,他是這麼說的,反正。”

  乘警點了點頭,說道:“那他還看的真仔細,這是個目擊證人啊,快走,去找到他,我今天非得把這兩個小偷給逮出來不可。”

  羅四兩帶著警察趕緊往前走。

  身後那個老榮幽怨地看著羅四兩,他是真不看透這小子要幹嘛啊,如果真的要揭露他們,直接跟乘警說就好了。如果不打算揭露他們,那說這一套話要幹嘛,純粹噁心人啊?

  其實他還真沒想錯,羅四兩還真是噁心他來著的。

  羅四兩帶著乘警來到了原先那個車廂,那老榮居然也沒跑,還一路跟著了他。

  乘警一來到這節車廂,坐在這節車廂裡的那個老榮頓時就提高了警惕,別看他的眼睛是望向窗外的,但其實他在利用玻璃的反光在觀察羅四兩和乘警呢。

  千萬別小看這種經年老賊的警惕心。

  兩人來到車廂,乘警問道:“你說的那個人呢?”

  羅四兩環視一圈,納悶道:“哎,剛剛還在這裡的,他剛剛還在說他看見了,我聽了就去找您了,他人呢。就在這兒啊,怎麼不見了?”

  羅四兩一指邊角,乘警也看了過來,那兩個老榮臉色立馬就變了。

  “沒有啊。”乘警皺起了眉頭。

  這邊的動靜也惹來車廂裡人的注意,就連那個癱在地上的中年婦女都抬起了頭。

  羅四兩盯著那邊皺眉往前走:“哎,是奇怪啊,他帽子還扔這兒呢。”

  羅四兩蹲下去撿帽子,剛一拎起帽子,啪嗒一聲,一沓百元大鈔掉在了地上,粗略一看有好幾千塊。

  “我天。”羅四兩驚訝地摀住了嘴。

  跟著羅四兩後面的那個黃臉大眼老榮忍不住嘴角抽搐,這孫子裝的還真像啊。

  乘警也看呆了。

  這節車廂裡的乘客們也紛紛發出驚呼聲。

  那位坐著的老榮豁然轉頭看來,他望向那位黃臉老榮,對方朝其微微搖頭,他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了。

  “錢。”癱坐著的那位婦女身子微微發抖了起來。

  “哎呀,肯定是小偷把錢給你還回來了。”

  “這次的小偷還行啊,沒有昧著良心拿人家救命錢。”

  “是啊,這才是盜亦有道呢。”

  ……

  乘客們議論紛紛。

  兩個老榮臉都黑了,雖說大家都在誇他們,可他們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臉色同樣難看的還有乘警,乘客們居然還開始表揚起小偷了,還有沒有正確的三觀了,還講理不講了?

  “大姐,你快來看看錢有沒有少。”羅四兩提醒那位婦女。

  乘警吐了一口氣,緩了緩心情,把錢拿過來,交到那婦女手裡,問道:“大姐,你看看這是不是你丟的錢?”

  那婦女眼淚都下來了,抱著錢哭道:“是我的……是我的……綁錢的紙條我寫名字了……是我的……謝謝謝謝。”

  說著,婦女就要給乘警和羅四兩磕頭,乘警趕緊去扶她。

  羅四兩撓撓頭,如釋負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那兩個老榮面色難看極了。

  婦女和羅四兩跟著乘警去做筆錄了,羅四兩做完之後回到座位上,盧光耀皺眉問他:“怎麼弄出這麼大動靜?”

  羅四兩微微搖頭:“點兒扎手,沒法不驚動他們,當賣他們人情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7:27
第九十九章 老榮行暗語

  其實羅四兩無意與他們結仇,他們會用蘇秦背劍,八成跟於黑有脫不開的關係既然如此,那羅四兩就不能不去顧及這份關係。

  把救命錢還給失主,這是做人的良心;不去揭發他們,還把還錢的功勞扣在他們頭上,這就是顧全於黑留下來的舊交情了。

  所以別看羅四兩年紀不大,但他做事還是妥當的,而且透出來一股子大氣。

  盧光耀聽了之後,微微頷首,也沒有多說什麼。

  那兩個老榮技不如人,被羅四兩給偷了,他們還能說什麼?再說羅四兩還替他們把善事做了,這是給他們積攢陰德呢,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師徒倆是這麼想的,可那邊那兩個老榮卻不是這麼想的。

  車廂的廁所裡,兩個老榮都擠在這裡面,他們在低聲說話。

  那個黃臉大眼睛的老榮壓低了聲音,儘管壓低了聲音,但是他的聲音還是挺細的,他道:“師哥,我忍不下這口氣。”

  另外那黑臉老榮苦笑道:“算了,我們這次是遇上高人了,當認栽吧。”

  黃臉老榮皺起了眉頭:“不行,我只是一時不慎,我可不信我會輸給他,他偷到我們頭上來了,這就是挑釁我們津門於家,我不可能不去應戰。”

  黑臉老榮無奈道:“你想多了,人家只是想把錢還給失主罷了,最後不還是把功勞都送給我們了嘛,人家沒有惡意。”

  黃臉老榮卻道:“一聲不吭就動手,這是守規矩嗎?還錢?我還需要他來動手?仗著自己有點能耐就不這麼不講規矩,他當他是誰啊,哪位隱居的老前輩啊?”

  黃臉老榮一想起羅四兩那張欠揍的笑臉,他就氣得牙根癢癢,他從出道到現在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呢。

  其實這也怪羅四兩太年輕了,他若是年紀大一些,也就沒這些事情了。因為老榮這行當是有一些老前輩看不慣年輕人肆意妄為,是會出手教訓的。

  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如果出手的是一個老前輩,他們倆還得上門感謝人家呢,因為人家幫你積攢陰德了,還把功勞都給你們了,你們還不該去感謝啊?

  但是壞就壞在了羅四兩是個半大小子,這黃臉老榮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哪裡能咽的下這口氣啊。

  說完,這黃臉老榮就出去了,黑臉老榮抓了抓生疼的腦袋,也只能跟著一起出去了。

  兩人走到了羅四兩那節車廂,那個婦女沒回來,她待在警務室了。

  兩人走到了羅四兩旁邊,黃臉老榮看著羅四兩。

  羅四兩也抬頭看他們,眉頭微皺。

  盧光耀也看了過來。

  黃臉老榮看著羅四兩,挑了挑眉毛,雙手搭在了一起,放在小腹前面,他右手的食指從左手小拇指劃到大拇指。

  這是一套暗語。

  江湖春點是江湖上各個行當通用的暗語,就好比是現在的普通話,但是各個行當還有屬於他們自己行當的暗語,就好比是現在的地方方言。

  老榮這行比較特殊,其他行當的暗語張嘴就說了,旁人聽不懂也不會多上心,像那幫說相聲變戲法的,在台上說兩句暗語,提醒徒弟趕緊向觀眾要錢,觀眾聽不懂那也就聽不懂了,人家不會管。

  但是老榮這行不一樣,老榮去趕集,待在某個大財主後面,用江湖春點調侃兒,說他怎麼怎麼有錢,他們一會兒要怎麼怎麼偷。

  身邊突然冒出來兩個說黑話的傢伙,他們就算聽不懂,也會對你起戒心了,那你還怎麼偷?

  所以老榮這行的暗語就漸漸演化成了肢體動作,剛剛黃臉老榮用右手食指從左手小拇指和摸到大拇指,意思是“過來”。

  因為人的小拇指是朝外的,大拇指是朝著自己的,從外到內這麼一摸,就是讓你跟他過來。

  老榮還有很多別的手勢暗語,這裡面的門道很深。同樣的,設賭局的老月也有他們的一套暗語,原因是一樣的,學問同樣很深。

  這兩個老榮認為羅四兩就是他們的同行,所以一上來就用老榮行的暗語了。

  羅四兩雖說不是老榮行的人,但他還真看得懂他們的暗語,這也是盧光耀教他的,盧光耀跟老榮行是有很深的淵源的。

  羅四兩看了看他們,又扭頭看盧光耀。

  兩個老榮也看向了盧光耀,眉頭皆是一皺,他們也沒想到這個小子背後居然還有個老傢伙,難不成真是這個老前輩看不慣他們,所以讓這小子出手了?

  兩人皆有些驚疑。

  盧光耀也嘆了一口氣,麻煩還是上門了,但既然他決定捲入進來,這樣的麻煩是沒辦法避免的。

  盧光耀對羅四兩微微點頭,說道:“去吧,小心一點。”

  羅四兩也慎重點頭。

  羅四兩起身。

  那兩個老榮都用右手小指敲了敲左手大拇指,古人以左為尊,左手大拇指更是貴中之貴。

  用小指敲大拇指,意思是小輩拜見前輩。

  見到這幕,盧光耀也放心了不少,至少對方還是個懂規矩的人,而且這套暗語真不是一般的老榮能來的,他們必然是有傳承的,他們叫羅四兩出去估計也是為了盤盤道吧。

  盧光耀十指交叉一握,表示拱手見禮。

  倆老榮互視一眼,神情微凝,但也沒多說什麼。

  倆老榮和羅四兩一起往外走,等到了前面廁所,黃臉老榮沖羅四兩努了努嘴,示意他走進去。

  羅四兩微笑搖頭,開玩笑,他怎麼可能進這裡面,他又不傻,萬一人家真有歹意,那他不完蛋了啊。

  兩人見羅四兩不肯進去,也沒有多說什麼,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他們都懂。

  那黑臉老榮微微一嘆,他是不想搞這麼多花頭,也不想跟眼前這小子有什麼交集,可惜這事兒由不得他,他邊上還有位不依不饒的呢。

  那黃臉老榮湊近了羅四兩,羅四兩竟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子很清新的味道。

  黃臉老榮壓低聲音道:“津門於家做活兒,敢問閣下是哪枝兒的?”

  羅四兩瞧他一眼,也貼近了回道:“滄州八極王榮耀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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