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戲法羅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8-7-23 08:47:2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127473


【作者概要】:唐四方,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老榮、老柴、老渣、老月、老合,此五老謂之五花。
  金、皮、彩、掛、評、團、調、柳,謂之八門。
  五花八門謂之江湖。
  寫一個真實存在卻並不為人熟知的江湖;寫幾個真實存在卻並不為人熟知的行當;寫幾種真實存在卻並不為人熟知的手藝。
  寫幾位真實存在卻並不為人熟知的手藝人;寫幾件真實存在卻並不為人所熟知的事情。
  吳州戲法羅、湖南鬼馬張、江東快手劉、西南傅家、北方穆派、華北韓家門、京城單義堂……
  徐徐揭開一副真實存在的江湖彩門畫卷。
  
【其他作品】:《相聲大師》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5-15 14:52 編輯

請注意!18年六月份排版問題是論壇問題請發現的先私信我!刪了就不好改了!!五天一更新,等不及的可以私信我詢問幫更。章節有錯誤,麻煩在錯誤章節下扣分提示或者私信都行,我會及時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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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5
楔子-單義堂滿門被滅

  1940年,秋。

  北平的秋總是比別的地方來的更早一些,秋風如薄刀,雖不重創於人,但那綿綿的鋒銳寒意總在不經意間侵透人的皮膚。

  菜市口。

  一個很著名的斬首示眾場所。

  清朝滅亡之後,死刑裡面也就廢除了斬首示眾這一條,原本熱鬧的菜市口也很是冷清了一番。

  只是今日,這菜市口卻是熱鬧非常。

  日軍憲兵隊持槍在菜市口中心區,把以前經常砍頭的地方給圈了出來,留出中間一塊空地。

  空地之上跪著數百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男人,儘管他們跪著,儘管他們傷的無力站立,但他們的目光卻依然充滿了不屈和傲然。

  圍觀者甚多,菜市口都被圍滿了,日軍的憲兵隊是拿著槍才讓這些圍觀群眾跟犯人保持著安全距離。

  眾人看著跪著的那些人,議論紛紛。

  “他們犯什麼事了?”

  “天吶,單義堂滿門都要被抄斬,他們幹嘛了?”

  “他們到底得罪誰了?”

  “他們不是跟憲兵隊的關係挺不錯的麼,不還經常過去做堂會嗎?”

  “所以這就是漢奸的下場,鬼子有人性嗎?給鬼子做堂會,死了這叫活該。”

  “就是,誰讓他們沒骨氣,要去做漢奸,要跟鬼子混在一起,這幫漢奸就該死,呸。”

  ……

  說什麼的都有。

  今日天氣陰沉,秋風一直在凜冽地刮著,天氣很陰,這冷風颳得人心中發毛。

  一輛卡車緩緩駛來,車上被壓下一人。

  單義堂幫主何義天,江湖人稱義薄雲天,但自從他常給鬼子做堂會之後,這個名號他也就不再享有了,因為不配。

  何義天身材並不高大,但一雙虎目卻充斥著桀驁之色,黑褐色血污已經把他的容貌給掩蓋了,他身上的囚服破爛帶血,雙腿顫顫而抖。

  他是被鬼子一人一隻手托著過來的,沒人看清楚他的容貌,但在場的這上千人卻都同時感受到了這個男人身上那股子衝天的傲氣。

  何義天被拖到最前,他顫著雙腿,卻依舊昂然而站,作為即將被處死的階下囚,他的目光卻仍睥睨一切。

  日軍數次壓他跪下,可數次不成,這個已經被他們打垮的身體裡面彷彿還蘊藏著無窮的名字叫做不屈的力量。

  日軍欲打斷何義天的膝蓋,逼他跪下,但憲兵隊長抬手制止了他們,他讓何義天站在當場。

  何義天目視前方,越過日軍,看向了那些圍觀的群眾。曾經有不少人罵過何義天是漢奸,也曾經有不少人幸災樂禍於單義堂的遭遇,可在此刻竟無一人敢與何義天的目光對視。

  何義天環視一圈,面露不屑。而後其慢慢轉身,望著單義堂數百兄弟,他一個一個看過去,眾人也與他對視。

  “怕嗎?”何義天問。

  眾人不答,只是看他。

  “呵……”何義天嘴角露笑,傲然地看著所有人,他高聲呼喝:“誰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單義堂今日數百兄弟,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哈哈哈……”何義天猖狂地笑著,歇斯底里,如瘋如魔:“哈哈……死得其所,快哉壯哉……”

  眾人皆被何義天的氣勢所攝。

  圍觀群眾更是心中大震。

  單義堂數百兄弟皆被何義天所鼓動,所有人也大聲狂笑起來,豪氣干雲。

  金堂堂主趙三卦大笑出聲,放聲吼道:“今日我魂歸黃泉,但我以三卦斷你鬼子國日後必將生靈塗炭。”

  皮堂堂主孫無藥,看著憲兵隊長冷笑喊道:“小鬼子,是不是感覺最近夜夜驚醒,虛汗連連。爺爺告訴你,你活不久了。我孫無藥說你沒治,你就只能等死,小鬼子,爺爺在黃泉等你。”

  彩堂堂主馮千變,亦是大笑道:“古有殺孩不死,砍頭不亡,亦有七聖秘法,分屍也能重活。小鬼子你們最好把老子碎屍萬段,不然老子遲早復活,再來找你們算賬。”

  金、皮、彩、掛、評、團、調、柳,八堂堂主皆大罵鬼子,渾然不懼刀槍威脅,一個個桀驁之極。

  單義堂白紙扇方成遠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他臉上勾勒出點點笑意,他沒有別人那般桀驁,他有的只是自豪、驕傲和滿足。

  單義堂眾人越動越厲害,所有人都想站起來,他們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能跪著活。

  圍觀的群眾皆是心中一驚,他們在單義堂數百好漢身上看到了錚錚鐵骨和衝天的不屈傲氣。

  這樣的人,難道真是貪慕虛榮的漢奸?

  見犯人要暴動,憲兵隊長頓時大怒,立刻下令槍斃。

  “砰砰砰……”槍聲響成一片。

  血腥味被秋風裹帶著刮進每個人的胸腔之中,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人群中有一個半大小子死死摀住自己嘴巴,他整張臉猙獰地厲害,眼淚滾滾而下。

  今日,京城單義堂被滅滿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5
第一章 羅四兩

  1993年,江縣,城關中學。

  “鈴……”

  老式的彈簧鐵皮鈴在電流的刺激下發出刺耳的聲音,雖說聲音有些刺耳,可對這些初中學生來說,卻是悅耳極了,因為他們終於放學了。

  說的更加準確一些,今天是週五,他們放假了。

  鈴聲剛剛結束,這些半大的野小子們便如同脫韁的野狗一般瘋衝出來,操場上頓時揚起塵土一片。

  這年頭可沒幾個學校有錢弄橡膠跑道,現在小學初中普遍都是黃泥操場,也就是一塊踩的很嚴實的黃泥空地,操場邊上還有生命力頑強的雜草生長著呢。

  這種黃泥實地,晴天的時候塵土飛揚,雨天的時候一腳泥漿一腳水,別提多埋汰了。

  整個江縣也就只有縣一中弄了一個好操場,但也不是橡膠的,就是從外面弄了幾車煤渣填了一下,下雨天是不至於一腳泥漿了,可晴天走路腳上卻會沾上黑黑的煤灰,但在江縣這樣的小縣城,這就已經是頂級配置了。

  城關中學放假了,初中生們全都蜂擁而出。

  在這群學生中,有一胖一瘦兩個身影顯得毫不起眼,但是那個瘦子身上穿的衣服卻是有些扎眼,因為他穿了一件嶄新的牛仔服。

  改革開放已經十來年了,但改革的春風卻還僅僅只是稍稍吹進了這座北方的小縣城而已。

  就現在來說,牛仔服這種服裝只有南邊幾個改革重鎮比較普遍,再往北面去就不多了,要有也是價錢很高的那種。

  就他身上這件衣服,江縣可沒見到有幾個人穿過。前段時間,有那開著小車一個地兒一個地兒流動賣衣服的,他們就有賣這樣的牛仔服,人家開口要四百多一件呢。

  呵,這年頭縣裡的幹部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二百出頭,人家不吃不喝也得攢兩個月才能買得起這一件,誰捨得啊?

  由此可見,這瘦小子的家庭條件著實不錯。

  這瘦小子是誰呢,初二二班,羅四兩,一個有些奇怪的名字。

  “四兩哥,咱們真去啊?”一邊那胖子說話了,神色很是遲疑,一副畏畏縮縮害怕的樣子。

  這胖子說胖也不算很胖,就是比旁人壯了一些,臉大了一些而已。他身上穿的就沒有羅四兩那麼好了,他穿了一件打了好幾個補丁的中山裝。

  中山裝在這個年代已經過時了,現在的孩子們沒幾個願意穿這樣的衣服,更別說是打了好幾個補丁的。

  羅四兩的模樣甚是清秀,一雙靈動的眼睛看了胖子一眼,他說道:“沒事,大胖,你就按我說的做好了,一準兒沒問題。”

  “啊?”大胖站住了腳,臉上的五官都糾結到一塊去了:“可是……可是……萬一被老師知道了,我們……”

  羅四兩皺了皺眉頭,推了大胖一把,沒好氣道:“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快走,還想不想要錢了?”

  大胖無奈了,他幾乎是被羅四兩推著往前走的,這個老實胖子都快哭了。

  ……

  江縣,城南。

  這是一塊老居民區,房子也是造的亂七八糟的,還有幾座危房。聽說縣裡有老居民區改造的計畫,要把這一塊拆了重新造,但是這話都聽了好幾年了,也沒見有人來改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說是老居民區,但是路修的還是不錯的,全是水泥馬路,雖說有些破舊,但這就算不錯了。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炊煙有些刺鼻,因為燒的都是煤餅爐,煤餅裡面含硫物太多了。

  羅四兩拉著大胖在老居民區裡面繞了幾條道,來到了一棟老房子底下。

  這老房子底下聚著不少人,有年輕的,也有年紀稍長的,再看蹲著的那幾位,嘴上都叼著煙,面前都有幾張牌,他們正一點點抿著看。

  他們這是在賭錢,旁邊也還有好些人在看熱鬧。

  羅四兩拉著大胖來到了人群外面,大胖一見這陣勢,當時就嚇壞了,頭馬上就低下去了。

  羅四兩倒是膽大了許多,但是他也沒著急上前,只是靜靜看著那群圍觀的人。

  這一刻,他漆黑靈動的眸子陡然變得幽深起來了。

  稍稍看了一會兒,他又看了一眼賭博的那幾人,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數。

  他領著大胖走了過去,賭錢的那幾人剛剛一盤賭完,見著他們兩人過來,當時就有人沒好氣地出聲罵了。

  “去去去,小孩子過來看什麼,回家吃飯去。”

  羅四兩一聽這話,當時就笑了,他說:“耍錢還分小孩子和大人啊,不都是有錢就能玩的麼?”

  人群中設賭局的是個中年人,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從臉頰一直到右眼下眼皮,所以這人的右眼比左眼看起來小很多。

  這一塊耍錢的人都叫他刀疤。

  刀疤扭頭看著羅四兩,又看了看羅四兩身上穿著的牛仔服,他眉毛不禁稍稍挑了挑,問道:“你有錢嗎?”

  羅四兩從口袋裡面掏了一下,好大一把錢,足足有五六十塊,這就不少了,好些大人口袋裡面都沒這麼些錢呢。

  人群中有人低聲罵道:“這破孩子,保不齊是從家裡偷錢出來的。”

  刀疤接過話頭來說:“我們開張做買賣,按理說只要是有錢,就都能來玩。可你是個小孩子,實在不適合耍錢。但是不讓你玩呢,我又不像個生意人了,這樣,就讓你玩兩把。贏了輸了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回去別跟大人哭就好。”

  他話是說的漂亮,可誰都知道他是看上這孩子的錢了。不過誰都沒說什麼,幹他們這一行的,誰不貪錢?也是這小孩活該。

  羅四兩大大咧咧上前,說道:“放心,這都是我的壓歲錢,我自己能做主。”

  刀疤點頭,把地上的牌收拾了一下,問道:“那你想玩什麼啊?撲克會嗎?”

  羅四兩道:“不太會,所以我怕被騙了,萬一有鬼呢,對吧。”

  說罷,羅四兩衝著刀疤一笑,露出一嘴好看的白牙。然後扭頭看著身後看熱鬧的那群人中的幾位,一、二、三……

  被羅四兩看到的那幾人,神情都不由得稍稍一僵。

  見到此景,刀疤的眉頭也不由得皺了起來,右眼也稍稍跳動了幾下,惹得臉上的刀疤都猙獰了起來。

  “那你想玩什麼?”刀疤問道。

  羅四兩說道:“我看前段時間,你們這兒有玩黃豆的,就是猜剩幾顆黃豆,我想玩這個。”

  刀疤點頭:“行,猜黃豆是吧,正好大家也能一起玩。”

  刀疤隨即把撲克收了起來,用一隻粉筆在地上畫了四個圈,裡面分別寫著0、1、2、3幾個數字。

  猜黃豆的規矩很簡單,就是莊家抓一把黃豆過來,用蓋子一蓋,然後用一個小棍來數黃豆,每次撥過去四顆,看看最後能剩幾顆。

  他們這些玩錢的人押最後能剩幾顆,押對的人獲得雙倍賠償,錯了的人錢就沒了。

  羅四兩就在刀疤面前蹲了下來,大胖也湊到羅四兩身邊來了。

  刀疤從旁邊的塑料袋裡面抓了一把黃豆出來,往有些坑窪的地面上一放,黃豆也沒到處亂滾,都在那一塊。

  羅四兩立刻用眼盯著黃豆,雙眼幽深。

  刀疤用手指了指黃豆,說道:“大家上眼,黃豆沒有問題吧,好了,蓋了啊。”

  從黃豆落在地上到蓋上不過三四秒時間而已,刀疤也不敢讓時間太長,萬一被人數清楚那就完了。

  “下注吧。”刀疤又催了一聲。

  “四兩哥。”大胖緊張地抓著羅四兩的衣服,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刀疤臉上的猙獰刀疤,心裡嚇得都不行了。

  羅四兩卻沒理會大胖,直接抓出三十塊錢放在了“3”號圈內,他賭最後還剩三顆黃豆。

  刀疤瞧了羅四兩一眼,然後催其他人下註:“行了,都下吧,快點兒,快點兒。”

  眾人紛紛下注。

  ……

  這時候,馬路沿邊的民居里面走出來一個約莫六十多歲乾瘦的頭髮花白的老人和一個大腹便便很油膩的中年男人。

  乾瘦老人露出猥瑣的笑容,對中年男人道:“你放心吧,用我這藥一準兒好使,咱不使虛的。”

  油膩的中年男人臉上堆滿了笑容,他對幹瘦老人,說道:“你可收了我五十塊錢,要是不好用,我可得找你來。”

  乾瘦老人說道:“您放心,我就住這兒。明天還是這地兒,不好使你過來揍我,行不?”

  油膩的中年男人笑了:“那行,那我走了。”

  說完,中年男人拍拍屁股走了。

  乾瘦老人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笑容依舊,然後轉身,背著手往耍錢的這條小巷子走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6
第二章 老月

  “好了,好了,買定離手,開了啊。”刀疤掀開了蓋子,用一根竹筷子撥黃豆,每次四顆。

  眾人都很緊張地盯著刀疤手邊的那堆黃豆,大胖更是緊張的都不能呼吸了,他用手緊緊抓著羅四兩的衣服,汗都下來了。

  羅四兩也在看著那堆黃豆,不過他卻顯得信心十足。

  隨著刀疤右手的竹筷子慢慢撥弄,那一堆黃豆越來越少,大家的心也都提到嗓子眼了。

  “啊,真是三顆。”那一堆黃豆撥的只剩十來顆的時候,在場終於有人看出來了,紛紛發出驚呼。

  “這孩子居然賭贏了!”

  “嚯,一下子掙三十塊,我得給人家開工做一個多星期呢。”

  刀疤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下來了,他輸了,一下子就輸了三十塊,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羅四兩臉上露出了笑容。

  大胖的臉上更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啊!我贏了。”人群中也有人大聲驚呼,他跟羅四兩一樣壓了三顆,現在贏了。

  但是他投的只有兩塊錢,對方也就賠他兩塊錢而已,贏得不多。這年頭,大家掙的都不多,耍錢也不過是一塊兩塊的來,更多的是一毛五毛。

  “給錢吧,大哥。”羅四兩對刀疤說道。

  刀疤強笑著收起了面前的錢,然後把羅四兩壓的三十塊還給他,又從皮包裡面數出三十塊給他。

  羅四兩滿意地笑了,然後說:“來吧,繼續。”

  刀疤沉著臉,點點頭,又從袋子裡面抓出一把黃豆來,放在地上,說道:“來,瞧一眼,黃豆沒有問題啊。來,蓋上了。”

  又是老一套規矩。

  眾人都看羅四兩,這小子勢頭正勁啊。

  羅四兩數了五十塊錢壓在了二號上面。

  看到又是這種大額數目,眾人不自覺嘴角抽抽,這小孩子真是拿錢不當錢啊。

  “我也壓二號,我五塊。”剛剛贏錢的那位出手了,他得意道:“嘿嘿,這小孩現在的風頭很好,我得跟風啊。”

  賭場上是有這種說法的。

  眾人一聽,也紛紛隨賭,但是隨的不多,都是五毛一塊兩塊。

  這裡的動靜也惹得走到這條小巷子的乾瘦老頭的注意,他知道這地方有老月在設局,他也知道老月這行都是幾人一起作假的,平時他也沒在意,今天打眼一看,居然發現有兩個孩子在耍錢,他來興致了。

  “嘿,幹嘛呢?”乾瘦老頭問邊上一人。

  邊上那人也認識他,就道:“喲,老盧啊,我們玩錢呢,你要不也玩玩?這裡有個孩子很厲害,剛剛一局就贏了三十塊,我們現在都跟他風呢。”

  “哦?”那位叫做盧光耀的乾瘦老者好奇地看向場中,看見了模樣清秀的羅四兩。

  刀疤今天也是夠背的,他剛剛一局就把今天賺的錢都輸了,現在這孩子又壓了五十,還有那麼多人一起壓錢,他再要輸可就受不了了,但是要贏了那就翻了大本了。

  刀疤受傷的右眼又忍不住輕輕抖動了幾下,他臉上那道刀疤傷到右眼神經了,他現在心裡只要一有壞水兒,右眼皮就會忍不住地顫動。

  “好,買定離手啊,我要開了。”刀疤嘴裡催促著,右手卻不著痕跡地往上一局留下的黃豆堆那邊摸去,右手一按,再抬起來的時候小拇指已經微微曲了起來。

  只是他做的隱蔽,嘴裡又在催促大家下注,所以眾人都沒有發現他的動作。

  但人群中乾瘦老頭盧光耀的眼睛卻微微眯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此刻,羅四兩豁然抬頭盯著刀疤,刀疤也被羅四兩的反應弄的心中微驚,但做了多年老月的他,還不至於被一個眼神嚇到露怯。

  羅四兩神色變的有些凝重,他看了刀疤的右手一眼,眸子微動,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朗聲道:“各位大叔大爺,大家現在基本上都投兩顆,我們要贏那就是一起贏,要輸可就全輸了。所以大家可得盯著點,別讓有些不相干的黃豆掉進來啊。”

  一聽這話,刀疤臉都抽搐了,右手也忍不住顫了一下,他盯著羅四兩冷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四兩卻一點都不怕刀疤,他嬉皮笑臉道:“嘿嘿,隨便說說,別當真。玩錢嘛,大家開心就好。”

  刀疤心中鬱悶,本來打算做鬼的他,也不由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可沒辦法在這麼多雙眼睛下做鬼。

  人群中的盧光耀好奇地看著羅四兩,目露思索。

  刀疤沒好氣道:“行了,買定離手吧。開了啊。”

  刀疤拿出竹筷子數著,經過羅四兩的提醒,大傢伙兒的眼睛都瞪得亮亮的,生怕刀疤做鬼。

  刀疤都鬱悶死了。

  一下兩下,大家緊張不已,只有羅四兩氣定神閒,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

  盧光耀看著羅四兩的神情,心中的疑惑又添了幾分。

  “呀,真是兩顆啊。”又有人看出來了。

  “贏了贏了,這小孩神了啊。”

  刀疤的臉都黑了。

  但也沒轍,只能是賠錢。

  短短兩局,羅四兩就賺了八十塊。

  刀疤盯著羅四兩,強笑問道:“小孩,還玩嗎?”

  羅四兩看了一眼手中的錢,又看了眼身邊的大胖,說道:“再玩最後一盤。”

  “好。”刀疤面容有些僵硬。

  刀疤抓了一把黃豆,放在地上,道:“好了,蓋了啊。”

  這回僅僅放了一兩秒鐘,大家都沒看仔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羅四兩身上,看這個風頭最好的小孩子打算怎麼壓。

  羅四兩臉上的神情依舊輕鬆,他數出一百五十塊錢壓在了零號位上,他說:“這次一個不剩。”

  眾人紛紛跟他一起壓。

  “好,好。”刀疤冷冷地笑著,臉上的刀疤顯得猙獰可怕。

  盧光耀又看了羅四兩一眼,心中有明悟,但也有更多的迷惑。

  “開了。”刀疤掀開蓋子,用竹筷子數著。

  眾人緊張之極。

  “啊,又贏了。”眾人驚呼。

  “神了神了,賭神啊。”

  ……

  刀疤的臉已經黑成煤炭了,他一一找錢,看著羅四兩問道:“不玩了吧?”

  羅四兩把錢收好,說道:“不玩了不玩了。”

  旁邊群眾卻不樂意了:“別嘛,小賭神,再玩會兒吧。”

  “是啊,再玩兩把。”

  “對,就兩把。”

  羅四兩卻搖頭不已:“不玩了不玩了,適可而止吧,下次再說。再見再見。”

  羅四兩拉著大胖就走。

  刀疤也沒攔他,就對眾人說:“他不玩了就隨他吧,我們繼續。來,小賭神蹲過的風水位置還空著呢,想要的可得趕緊了。”

  眾人紛紛搶位。

  這邊的賭局又開始了。

  圍觀看熱鬧的人裡面有三個抽菸的年輕人,卻不想再看熱鬧了,他們抽著煙裝作漫不經心地離開了。

  但羅四兩卻認得這三個人的,他不敢玩撲克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三個人,這三個人跟刀疤是一夥兒的。

  羅四兩拉著大胖快步往外走,那三個年輕人在後面裝作漫不經心地跟著。

  盧光耀也跟了上去。

  ……

  還沒出巷子口呢,羅四兩就對大胖大聲嚷嚷道:“你幹嘛,這是我贏來的錢,你還想要啊?滾,五毛?一毛都不行。”

  嘴上是這麼喊著,但是羅四兩手上的動作卻不是這樣的。他們是背對著那三個年輕人的,羅四兩趁著他們沒看見,就趕緊把衣服裡面的錢抓出來給大胖了,然後用眼神示意了大胖一下。

  大胖有些遲疑。

  “滾。”羅四兩一腳踹在大胖的屁股上,罵道:“你別想要一分錢,有多遠滾多遠。”

  大胖臉都紅了,羅四兩怒瞪他一眼,大胖這才終於狠下心來,出了巷子口他就拚命往左邊跑。

  羅四兩還在後面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個屁啊。”

  說完,他往巷子口右邊一轉,撒腿就跑,跑的比兔子還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6
第三章 硬幣去哪兒了

  那三個抽著煙的年輕人終於慢慢悠悠走到巷子口了,可是左邊一看沒人,右邊一看也沒人。

  “操。”

  三人扔了菸頭,趕緊追了出去。

  再說羅四兩,他熟門熟路地拐過幾個彎,來到一個小過道里面,見著有個個頭比他略小的小孩,他便對小孩喝道:“你,過來。”

  那孩子嚇一跳:“啊?”

  羅四兩問道:“你家住哪兒?”

  那孩子有點被嚇到了,指了指旁邊這棟樓:“這兒,三樓。”

  羅四兩脫了自己衣服,讓這孩子趕緊穿上,他邊脫邊說:“我給你五塊錢,你去廣場的東頭的報刊亭,跟裡面的老頭說我晚點回去,我今晚在小姨家吃飯了。你穿我的衣服去,不然他不會信你的,快去快回。你去報信,我在這兒等你,只要你能在半個小時之內回來,我再給你五塊。記住別把我衣服弄丟了,我可知道你家住哪兒,快去。”

  說著,羅四兩把五塊錢塞到這小子衣服裡面,又催促道:“快去,跑著去。”

  金錢的力量是偉大的,這半大小子什麼時候見到過這麼多錢啊,這小子眼睛頓時就紅了,拿著錢,一個勁兒地往前衝,跑的比狗還快。

  羅四兩吐了一口氣,趕緊往旁邊另外一條小巷子裡鑽了過去。

  ……

  “砰。”那小孩跑出去沒多遠就被人攔下來了,攔他的正是干瘦老頭盧光耀。

  盧光耀眉頭皺著,看著這小孩子呵斥道:“你,幹嘛穿我孫子的衣服?”

  “啊?”這小子傻眼了。

  盧光耀怒眼一瞪,喝罵道:“是不是你偷的?”

  這小孩被嚇一跳,得,他也是倒霉的,才多大一會兒啊,他就被嚇兩回了。他趕緊解釋道:“不是不是,是一個人給我的,他讓去廣場東頭報刊亭報信,我……我……”

  盧光耀打斷道:“我知道,他就是讓你跟我報信,你不用去了,我過來尋他了。”

  小孩低下頭,神情低落,報不了信,他的收入直接損失一半啊。

  “行了,快把衣服脫下來還給我,這我們家的衣服。”盧光耀催促道。

  小孩不情不願地把衣服脫下來還給盧光耀,盧光耀揮手罵道:“趕緊走吧,再不走,我把我孫子給你的五塊錢都拿走,快走。”

  小孩子又被嚇一跳,趕緊跑了。

  盧光耀看了看手上的牛仔服,乾瘦黝黑的臉龐露出笑容,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小子去哪兒了。”

  “這邊找找,過來過來。”

  盧光耀稍稍抬頭看著巷子口,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雙手如穿花蝴蝶一般連連變動,幾個眨眼過去,那件牛仔服已經被他疊的整整齊齊的了,他右手拿著衣服往身後一揣。

  三個小年輕趕到。

  盧光耀伸出右手揉著左肩,他右手上的衣服已然不見,左手上也空空無物,他皺著眉頭,做出痛苦狀:“哎喲,哎喲,誰家倒霉孩子啊,趕著投胎啊,撞我這一下,痛死我了。”

  那三個小年輕趕緊過來問道:“老頭,有沒有見到一個穿牛仔衣服小孩子,差不多十三四歲的樣子?”

  盧光耀沒好氣道:“看到了啊,還撞我一下,痛死我了。”

  “他往哪兒去了?”

  盧光耀往旁邊一指,說道:“就往那邊跑了,這小子跑的可快了,一溜煙兒就不見人了,就這一會兒估計跑出去好遠了。我要是追到他,非找他家大人要醫藥費不可。”

  這三個年輕人可沒工夫聽盧光耀瞎嘮叨,幾人確定了方向,馬上就追出去了。

  等人家跑遠了,盧光耀臉上才露出壞笑,他背著手晃晃悠悠走到了一條小弄。

  這小弄沒什麼人,地上堆著好多雜物,有沙子,有磚頭,還有一個竹編的籮筐,這種籮筐一般農村用的比較多,裡面可以裝玉米粒啊,麥子啊,大谷之類的。籮筐也不高,六七十釐米左右,直徑也差不多就是六七十釐米的樣子。

  盧光耀看著竹籮筐,他都笑了,用腳踢了踢籮筐,說道:“嘿,嘿,爺們兒,下次換個舊一點的,這個這麼新,誰會放在這沙子磚瓦旁邊啊,弄髒了怎麼辦?”

  竹籮筐裡面依然沒有動靜。

  “喲,還死不出來是吧?”盧光耀笑了,用手提了籮筐起來,裡面果然有個人,正是羅四兩。

  羅四兩已經十三歲了,身高也有一米四多,比籮筐可高多了。他現在正以一個奇異的姿勢卷在裡面,歪頭縮腿,都把自己縮成一個球了,這樣一弄,他反倒是能非常完美地躲在籮筐裡面了。

  盧光耀看看羅四兩的姿勢,又看了看他扭曲起來的關節,眸子又是一動。

  羅四兩側頭緩緩看來,別看他前面雲淡風輕的,這會兒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咦?”羅四兩發現眼前這老頭並不是跟刀疤一夥兒的:“你是誰?”

  盧光耀笑了:“別廢話了,趕緊起來吧。”

  羅四兩解開了扭成一團的身體,站了起來,抖抖手腳,又問:“你是誰啊?”

  盧光耀打趣道:“還有心思問我,哎,我說你小子聰明是挺聰明的。但是你還漏算一招,萬一那幫人追上那小孩,把你衣服拿走怎麼辦?你那衣服價格可比你贏的錢要多啊。”

  羅四兩愣了一下,然後驚醒道:“對呀!”

  盧光耀右手往後面一伸,拿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件牛仔服:“諾,我幫你拿回來了。”

  羅四兩大喜,伸手就拿:“謝謝謝謝,謝謝大爺。”

  盧光耀右手一翻,羅四兩頓時便抓了一個空,盧光耀把衣服抓在手裡,看著羅四兩笑道:“想要啊?行,先告訴我,你叫什麼?”

  羅四兩張口就答:“我叫王小虎,給我吧。”

  盧光耀沒好氣道:“說實話。”

  羅四兩撓撓頭,道:“我叫趙剛。”

  盧光耀看著他,警告道:“吶,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拉你去見刀疤。”

  羅四兩被嚇到了:“別別別,我說實話我說實話,我叫……我叫……王源……”

  “啪。”盧光耀一個爆栗就敲在了羅四兩頭上。

  “哎呀。”羅四兩吃痛。

  盧光耀看著他,滄桑的眸子裡面有著看透人心的奇異魔力,他呵斥道:“我玩這套的時候,你爸爸還在你爺爺的褲襠裡呢,快,說實話。”

  羅四兩揉了揉腦袋,沒好氣道:“我叫羅四兩,行了吧,把衣服還給我。”

  “姓羅?”盧光耀微微一滯,他認真地看著羅四兩的臉龐。

  羅四兩被他盯的很不舒服,伸出手來,又催促道:“名字我也告訴你了,衣服趕緊還我。”

  盧光耀收回目光,心中的疑惑少了不少。

  他對羅四兩道:“不急,想要衣服是吧,你猜對一道題,我就給你。”

  羅四兩頓時就不滿了:“你剛才不是說只要告訴你名字就行了嘛?”

  盧光耀反問道:“我說‘只要’了嗎,我說的是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有‘先’自然就有‘後’,這就是‘後’。”

  羅四兩氣結。

  盧光耀把衣服換到左手,左手捲起右手的袖子,露出了乾瘦黝黑的手肘。

  右手在衣服裡面掏了一下,拿出一枚一塊錢的硬幣來。把硬幣交給左手,右手伸開五指翻了幾下,讓羅四兩看清他右手並未藏東西。

  再把硬幣交給右手,羅四兩盯著盧光耀攤開的右手,盧光耀右手抓著硬幣握拳,再張開之時,硬幣已然消失不見。

  盧光耀盯著羅四兩的眼睛,沉聲問道:“告訴我,硬幣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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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錢飛渡

  現在已是傍晚,夕陽西下。

  金黃色的陽光鋪滿了這座小縣城,也給城南這個破舊的老居民區增添上了幾分別樣的味道。

  夕陽也照進了羅四兩站著的這個小巷子裡面,也照在了盧光耀的身背之上。

  羅四兩看不清楚盧光耀臉上那微微笑著的,帶著幾分期待的模樣,但他仍舊可以感覺到對方灼灼的眼神。

  羅四兩死死盯著盧光耀那黝黑有力的右手,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他說不清楚這是被盧光耀那灼灼眼神給壓迫的,還是因為自己內心的緊張所導致的。

  “怎麼樣,看清楚了嗎?”盧光耀出聲問道。

  羅四兩眉頭皺的很緊,又死死盯了一下,最終還是無奈搖頭。

  “看不出來嗎?”盧光耀有些失望地問道。

  羅四兩搖頭沉聲道:“看不出來。”

  盧光耀稍稍抿嘴,眉頭也有些微皺。

  羅四兩抬起頭來,很是疑惑地看著盧光耀,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我會看不出來你把硬幣藏哪兒了?”

  這話一出,原本有些失望的盧光耀眸子頓時一閃,他隱隱抓住了什麼。

  他又抬起了右手,放在羅四兩面前,握拳,張開,那枚硬幣竟然又突兀地出現在他手中了。

  羅四兩一驚,他竟然又沒看出來,他怎麼可能又沒看出來。

  盧光耀緊緊盯著羅四兩那幽深的眸子,沉聲緩緩說道:“我再做一遍,這次我慢一點。”

  羅四兩緩緩點點頭,盯著盧光耀的右手不動,如臨大敵。

  盧光耀慢慢握緊右手,抓拳,指尖都因為擠壓而泛出了白色。

  “看好了。”盧光耀出聲一說,而後張手,硬幣再次不見。

  但這一次,羅四兩卻是大鬆一口氣,他擦擦腦門上的汗水,看著盧光耀說道:“我看到了,錢藏在你手背面。”

  盧光耀笑了,翻過手來,那枚一塊錢硬幣正好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硬幣只夾了一點點部位在手指中,大部分都懸在外面。

  但盧光耀還是夾得很嚴實,而且一點都不費勁,也沒有讓羅四兩看出半點破綻來。他拿手心給羅四兩看,手背藏在下面,正好藏在了羅四兩的視線盲區。

  “呵呵……”盧光耀笑了,他已經印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這個小孩不一般吶。

  盧光耀把左手上的牛仔服往身後一揣,短短不過一兩秒鐘時間,再拿出來時手上已經沒有東西了。

  羅四兩眼珠子又瞪大了,他剛剛又沒看清楚盧光耀是怎麼藏他衣服的。

  “看好了。”盧光耀捲起左手袖子,也露出了黝黑乾瘦的手肘,此時他的左右手袖子都捲上去了,手肘都露了出來。

  盧光耀將雙手放於羅四兩面前,十指張開,那枚一元硬幣靜靜躺在盧光耀的右手之上。

  雙手握拳。

  右手張開。

  硬幣不見。

  左手張開。

  硬幣出現在左手之上。

  雙手再握拳。

  左手張開。

  硬幣不見。

  右手張開。

  硬幣出現在右手之上。

  ……

  盧光耀的左右手相隔的距離不過一尺有餘,可就是在這一尺的空間裡面,彷彿有一股神秘的偉力在盧光耀的左右手之間架設了一條肉眼不可見的神秘空間隧道。

  這枚一元硬幣就在這神秘的空間隧道里面肆意穿梭,以一個人類不可能觀察到的方式來變換自己的空間位置。

  一次,兩次,三次。

  羅四兩看的是滿頭大汗,心中更是震驚無比,他震驚的不是硬幣在對方雙手之間變換位置,而是震驚他自己居然一點都看不出對面老人的手法。

  這怎麼可能啊?

  硬幣從盧光耀的左手跑到右手,又從右手跑到左手,就這樣循環往復三次之後,盧光耀雙手抓拳,再攤開之時,雙手都沒有硬幣了。

  盧光耀抬起雙手,在羅四兩面前張開十指翻了幾下,示意他手上沒有東西了。

  羅四兩長長出了一口氣,震驚地看著盧光耀,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呵呵呵……”盧光耀笑得很開心:“想知道啊,明天來王老五家開的小旅館找我。”

  說完,盧光耀轉身就走了。

  羅四兩對盧光耀的背影趕緊出聲問道:“那一塊錢到底去哪兒了?”

  盧光耀頭也沒回,就說:“在你褲子口袋裡面。”

  羅四兩忙掏褲子口袋,果然發現了一枚一塊錢的硬幣,他記得很清楚,他今天根本就沒有帶硬幣。

  “嘶……”羅四兩抓著硬幣,倒吸一口涼氣,看著盧光耀乾瘦的背影心驚不已。

  盧光耀也甚是開心,老臉漾著的笑容都把皺紋擠成一朵菊花了。

  “耳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雲。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

  盧光耀嘴裡哼著小曲,背著手晃晃悠悠走到了另外一條巷子,可沒等走出去多遠,盧光耀腳步猛地一頓,嘴裡的小曲也戛然而止。

  “糟糕。”盧光耀面色一變,他忙回身朝著原路返回,可等他跑回到原地,卻發現羅四兩已經不見了。

  盧光耀眉頭擰在了一起。

  ……

  城東,東街巷。

  這條巷子的房子都是八十年代修建的,造了也沒多久,是政府造的福利房,江縣的第一批商品房也在這兒。這年頭的公務員還是可以分房子的。公家單位的基本上都能分房,只要你的級別到了。

  所以現在的公職單位還是人人羨慕的金飯碗。

  城東的東街巷住的大部分都是縣裡的幹部,羅四兩他們家就住在這兒,而且是獨門獨戶的一棟房子。

  房子不大,也就是每層80個平方,三層樓,但這就已經很了不得了,在這縣城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起的。

  羅四兩回到了家,拿出鑰匙開了大門,邁步走了進去,把書包放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廚房裡面傳出來蒼老的聲音:“洗洗手準備吃晚飯。”

  “哦。”羅四兩應了一聲,沒先去洗手,而是轉身去冰箱裡面拿了一瓶健力寶,打開喝了起來。

  這年頭在中國最流行的飲料還不是後世的可樂雪碧和紅牛,而是健力寶,這是純國貨,是GD那邊生產的。

  健力寶的崛起也頗有傳奇味道,當年健力寶的老總李經緯從GD三水縣縣體委的崗位上退下去之後,就去縣裡已經在虧損的酒水廠裡面做總經理了。

  那是民營經濟剛剛起步的時候,也是國家經濟剛走向轉型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摸索著往前走。

  李經緯也是個奇人,1984年是新中國首次派團參加奧運會,他就敏銳地抓住了這次機會,讓人去趕緊加工了一批健力寶,然後通過自己在體委的關係,把健力寶作為中國奧運健兒的獨家贊助飲料。

  在84年的奧運會上,許海峰實現了中國奧運金牌零的突破,中國女排更是三連勝打敗了東道主美國隊,消息傳回中國,國人大為振奮,直呼“女排精神”。

  在賽場上,一個RB記者發現了中國運動員喝的飲料是在國際上沒有銷售的,這是中國特產的,於是他寫了一篇《靠“魔水”來快速進擊?》的文章來抨擊中國隊。

  當時隨團採訪的中國記者轉手就是一篇《中國魔水風靡洛杉磯》來回應,記者間的文字交鋒暫且不管,但是健力寶卻是火了,簡直是火到不能再火了,其後它也順利成為了國民飲料。

  但是在九十年代中期之後健力寶就走下坡路了,再後來,也就沒有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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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羅文昌

  “爺爺。”羅四兩喝著飲料站在了廚房門口。

  廚房餐桌上已經擺了滿滿一桌菜,燉雞、紅燒魚、小炒肉、白灼蝦,還有幾個蔬菜。

  羅四兩驚訝道:“爺爺,你怎麼燒這麼多菜啊?”

  “你小姨說晚上過來看你,我就多做了幾個菜。結果他們局裡有事把你小姨和小姨夫都給叫去了,就不來了。一會兒你多吃點,吃不完放冰箱吧。”

  羅四兩問道:“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嗎?”

  羅四兩的爺爺羅文昌解著身上的圍裙,說道:“還是小孩失蹤案,這都好幾個了,今天又出事了。這段時間外面不太平,你小心一點,晚上就別出門了。”

  羅文昌今年六十好幾了,都快七十了,但人還是非常精神的,紅光滿面的,腿腳比一般的年輕人還要靈活。

  羅文昌長著一張四方大臉,濃眉大眼,嘴正唇厚,這張臉放在央視正劇裡面,就是一張妥妥的正派主角的臉啊。

  “吃飯吧。”羅文昌催促了一聲。

  羅四兩把健力寶放在桌子上,然後自己去拿碗筷。

  羅文昌看了羅四兩一眼,問道:“你衣服呢?”

  羅四兩隨口答道:“落教室裡面了,忘帶了。”

  “嗯。”羅文昌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

  碗筷拿過來了,爺倆就開始吃飯了。

  羅四兩飯量也不大,他先喝了碗雞湯,然後就開始一點一點扒飯了。

  飯桌上比較安靜,爺倆也沒有什麼話聊,過了稍許,還是羅文昌先開的口。

  羅文昌問:“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啊?”

  羅四兩答道:“跟同學出去玩了一會兒,在廣場那邊逛了一下,然後才回來的。”

  羅文昌點了點頭,又沒說什麼了。

  飯桌上再次陷入安靜,還有一絲尷尬的氣氛。

  羅文昌在想些什麼,羅四兩不知道,但羅四兩腦子裡面迴蕩的卻全都是之前在小巷子裡面,那個老人左右手變錢的場景,他怎麼都忘不了那一幕。

  “爺爺。”羅四兩又叫了一聲。

  “嗯?”羅文昌抬頭看來。

  羅四兩放下碗筷,從自己褲兜裡面拿出之前那枚硬幣,他說:“爺爺,你能用手把它變沒嗎?”

  羅文昌眉毛一挑,頓時便來精神了,連刻板的臉上也露出了罕見的笑意,他忙道:“可以,當然可以。”

  羅四兩把錢交給了羅文昌,羅文昌便把面前的碗筷稍稍挪了一下,給自己留出一點空間。

  羅文昌捲了捲袖子,露出手腕,他伸出雙手給羅四兩交代了一下,說道:“看好了啊,手上沒有東西啊。”

  羅文昌把一元硬幣放在右手上,把空著的左手放在桌子下面,他看著羅四兩道:“看好了,爺爺給你表演個硬幣過木,我右手一拍,手上這枚一元硬幣就能穿過咱家餐桌,到我這左手上去。瞧仔細了。”

  “啪。”只聽得啪的一聲,羅文昌右手砸到了桌子之上,羅四兩甚至還能聽出來硬幣砸在桌子上的聲音,這是鐵撞木的聲音。

  “你看,右手的錢沒了。”羅文昌朝羅四兩攤開右手,硬幣已經不見了。他左手拿出,左手上安安靜靜躺著一枚硬幣。

  “怎麼樣?”羅文昌期待地看著羅四兩。

  “呵呵。”羅四兩乾笑兩聲,從羅文昌左手上把錢拿回來。

  羅文昌問道:“你怎麼幹笑不出聲啊?”

  羅四兩答道:“先吃飯吧,魚不錯,挺好吃的。”

  羅文昌被噎的夠嗆。

  想了一想,羅四兩問道:“爺爺,把一塊錢放在手上,左右手相隔一尺有餘,雙手一張一合間,硬幣就在這兩隻手上來回跑,這種手法算是什麼水平?”

  羅文昌思索著回道:“這叫金錢過渡,是大變金錢術中的一種。難度的話,要看他具體怎麼操作了,不過總的來說,這個不容易,是手彩裡面極為出彩的一種。”

  頓了一頓,羅文昌目露回憶道:“金錢過渡當年可是老傅的絕活兒啊,他使這個使的很好。”

  羅四兩聞言一愣:“老傅?”

  難道那老頭就是老傅?

  羅文昌答道:“對,就是西南傅家的傅天正。”

  羅四兩又問道:“那他長什麼樣啊?”

  羅文昌答道:“我房間裡面有照片,你等下可以去看一下。老傅已經過世二十年了,老傅可是我們這行裡面的高材生,我們這幫人大多都是幼年失學,而老傅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當年他們這幾個大學生,還組織過四大魔王的演出呢。”

  羅四兩又問:“四大魔王?”

  羅文昌目露追憶:“那是好多年前了,抗戰時候的事情。老傅、阮振南、馬守義、劉化影,這四個大學生在西南大後方演出宣傳抗戰的戲法。同時也用演出為抗戰募捐,當時打出的廣告就是‘四大魔王’。老傅你沒見過,他兒子少傅你是見過的。”

  羅四兩疑惑道:“少傅?”

  羅文昌道:“就大前年,他來過咱家,還送你一個國外的隨身聽,你忘了?”

  羅四兩立刻道:“我知道,就是你讓我叫傅叔叔的那個,就沒什麼頭髮的那個……”

  還不等羅四兩說完,羅文昌已經拍桌子了。

  羅文昌怒視著羅四兩,出口訓斥道:“什麼話這叫,沒大沒小。”

  羅四兩縮了縮脖子,一臉悻悻然,他爺爺就是這樣,古板正直,嚴肅講禮。

  羅文昌抿了抿嘴,他倒是也沒太責怪自己孫子,他知道孩子心腸不壞,就是還不怎麼懂事,容易出言不遜。

  稍稍一頓,羅文昌用了稍微柔和一點的聲音問道:“今天怎麼突然開始問這些啦,是不是想學戲法了?”

  羅四兩神色一僵,扒飯吃的手也停了下來,他僵硬地微微搖頭,也不抬頭,也不讓羅文昌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羅文昌張開了嘴,可見到自己孫子這副模樣,他卻又怎麼樣都開不了口。

  飯桌上再度陷入了沉寂。

  稍頃,羅四兩放下碗筷:“爺爺,我吃完了。”

  “哦。”羅文昌聲音低沉地應了一聲。

  羅四兩出了廚房,就直接上了樓。

  羅文昌也沒有了吃飯的心思,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面容上多了許多愁思,花白的頭髮,臉上的皺紋,無不在昭示這是一位老人,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杯盤狼藉,也沒有收拾的心思,他也出了廚房,一步步走到院子裡面。

  院子裡面種了很多花,現在也有不少已經開了,散發著淡淡幽香。

  院子裡面有一張竹椅,還有一張藤編躺椅。

  院子裡面有一個可以坐人的石墩,就在兩張椅子邊上,石墩上放著一把蒲扇。

  羅文昌躺在藤編躺椅上,拿過石墩上的蒲扇,放在腿上。羅文昌躺著,抬頭看天。

  滿天星斗。

  月色皎潔。

  現在已是春日,夜晚不寒,卻也微涼。

  皎潔的月光灑在羅文昌的臉上,映照出他充滿惆悵的老臉。

  躺椅旁邊有竹凳,有石墩,原本這個角落可以坐四個人,而現在,就只有他一個了。

  ……

  二樓房間內。

  羅四兩倒在床上,滿面的淚水,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羅文昌只是惆悵悲涼,而羅四兩卻是近乎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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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點兒醒了攢兒了

  黑暗和靜謐總能勾動人心裡最負面的情緒,所以在文學藝術作品裡面,黑暗總是負面的,而光明卻總是正面的。

  羅四兩和羅文昌這爺孫都在黑暗和靜謐之中,兩個人都處在負面情緒之中,而羅四兩受到負面情緒的影響卻比羅文昌大太多了。

  過了良久,羅四兩才稍稍止住了哭泣之聲,他打開了房間裡面的燈。燈很亮,刺的他眼睛疼,但羅四兩負面情緒也被這刺目的燈光給遏制住了。

  羅四兩起身,重重喘著粗氣,雙眼佈滿了血絲,淚水還掛在眼角之上。

  “嘩啦啦……”

  冰涼的水打在臉上,刺激地羅四兩腦子一震,情緒失控的他也終於平復下來了。

  羅四兩關了水龍頭,出了衛生間,回到了臥室。

  他拿出一盤磁帶放進了隨身聽裡面,這隨身聽就是少傅送給他的,他放的是相聲錄音,他家裡沒有歌曲磁帶,他從來不一個人聽歌,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敢。

  因為歌曲總能牽著他的思緒飄蕩,讓他想起很多他想忘都忘不了的回憶和痛苦。

  他只能聽相聲,聽聽這幫人相聲演員在那裡說學逗唱,互相逗悶子,這些相聲他聽的都能背了,可他還在聽,因為他也沒有什麼新鮮玩意兒可以聽。

  隨身聽裡面放的是一段老相聲,侯寶林的《夜行記》。

  耳朵邊有說話交談的聲音,房間內就不會顯得那麼安靜了。

  羅四兩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他坐著,也不敢躺著。他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往事,想想現在,想想有意思的事情。

  不自覺的,他又想起了小巷子裡那個老人變的“金錢過渡”,他記得很清楚,他很清晰地記得那個老人手上每一個動作,每一種變化,很清晰很清楚,比任何一台高清攝像機記錄的都要清楚。

  但他仍舊沒有發現那個老頭兒是怎麼過門兒的,他的門子到底在哪兒?

  羅四兩知道所有的戲法都是假的,戲法的變幻都有門子,門子是戲法行內部行話,門子就是戲法的核心,知道門子是什麼,你就知道戲法是怎麼變的。

  可惜,羅四兩根本看不出來那個老頭兒的門子,從傍晚到現在,他已經回想數十遍了,可他還是沒有絲毫頭緒。

  如果對方用的是抹子活兒,運用的巧妙的機關設置,那他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畢竟人家的門子在機關裡面啊,他眼睛又不能穿透道具機關。

  可對方用的是手彩,他還是第一次瞧不出人家手彩是怎麼變的。

  抹子活兒也是戲法行的專業術語,指得是運用有機關的道具來變戲法,傳統戲法比較出名的抹子活兒有三十六套,也稱三十六套抹子活兒。當然了,那是傳統的古典戲法,現在早發展出來不知道多少了。

  羅四兩剛剛也讓自己爺爺變沒了硬幣,自己爺爺給他變了個金錢過木,這也是手彩的一種。

  這個戲法的門子不在桌子,而在手上。

  羅四兩看得出來,他爺爺手上其實拿著的是兩枚硬幣,而不是一枚。他原先給他爺爺的那枚早就被他爺爺藏在左手上了,至於他右手上的那枚,是他自己的。

  左手拿著硬幣放在桌子下面,右手拿著硬幣一拍,右手往外一翻,硬幣順勢就被藏到右手指縫裡面去了,衝著下面,這是羅四兩的視覺盲區。

  同時,拿出左手,告訴你硬幣已經穿過桌子到左手去了。趁著你看左手的時候,他右手縮了回去,把硬幣藏好了。

  金錢過木的變法有很多種,其實大部分的戲法都有很多種變法,原理是類似的,只是門子不同罷了。

  另外一種金錢過木是直接把右手的硬幣偷偷交到左手裡,在拍桌子的時候右手裡面是沒有錢的。而羅文昌變的戲法,右手是一直有硬幣的。

  他要當著別人的面把硬幣在手心手背的指縫裡面來回地藏,還不能讓人發現,這難度可比前一種大太多了,不是有絕對實力的高手是不敢這麼玩的。

  儘管羅文昌實力超絕,可羅四兩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他爺爺手彩的門子了,但他卻看不出來那個老頭的門子。

  難道那個老頭比自己爺爺還厲害嗎?

  怎麼可能?

  自己爺爺可是戲法界的傳奇人物啊。

  那個老頭到底是誰?

  羅四兩心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

  ……

  翌日。

  羅四兩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就出門了。

  他要去找那個讓他充滿了好奇和疑惑的老人,再說了,他衣服還在他那兒呢,他得去把衣服要回來啊。

  今天是個大晴天,太陽很快就出來了,美好的陽光驅散了羅四兩心中的陰霾,他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已經不再是昨晚那副瀕臨崩潰的模樣了。

  畢竟是孩子,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

  江縣這座小縣城也不大,羅四兩也在這邊住了好幾年了,早就熟門熟路了,他直接去到城南老居民區那塊,不過他是繞著路找到馬路邊上王老五開的小旅館的。

  因為他在這邊還惹著事兒呢,昨天那群老月還等著揍他呢,他得避開那個小巷子。出門時他還不忘戴上一頂帽子,稍微喬裝打扮了一下。

  這年頭,也沒什麼正經的旅館。像江縣這樣的小縣城,正經一點的也就是縣裡的招待所了。

  王老五的小旅館其實就是他們家自己的房子,他家房子靠著馬路,所以乾脆就整理出來兩個房間來做旅館,拿出去給別人住。

  不過生意也一般。

  羅四兩進了旅店,問了一聲之後,王老五給他指了個路。羅四兩走了過去,敲了門。

  “誰啊?”裡面有聲音傳出來。

  羅四兩回道:“是我,羅四兩。”

  門開了,正是昨天那個乾瘦老人。

  “來,快進來。”還不等羅四兩說話,盧光耀就直接把羅四兩拽進來了。

  房間佈置的也很簡單,就是一張老式的床,一張桌子和一個衣櫃。

  “我……”羅四兩張嘴欲說話。

  盧光耀趕緊把牛仔服塞到羅四兩懷裡,匆忙說道:“吶,什麼話都不要說,拿著衣服跟我走。”

  “啊?”羅四兩一愣。

  盧光耀拿上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拽上羅四兩的手就往外走:“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問,趕緊走,等下再告訴你為什麼。”

  羅四兩被噎了個夠嗆,他都懵了。

  兩人剛一出房門,盧光耀就停下了腳步。

  旅館大門那邊來了兩人,王老五正在跟他們說些什麼。

  來的兩人中的那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抬眼一瞧,立馬就看見盧光耀了,他怒道:“你不是說他不在嗎,那這是誰?”

  老王同志無語了,很無奈地看了盧光耀一眼。

  盧光耀臉都綠了,這倒霉催的,就沒見過這麼倒霉的。

  他拉著羅四兩這麼急急忙忙出門就是為了躲這胖子。

  他昨天讓羅四兩來這裡找他,但是他沒走出去多遠,就突然想到他要離開旅館躲這胖子,可等他回頭去找,羅四兩早就走了。

  今天他還特意囑咐王老五,今天除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他住在店裡面。

  王老五也這麼照做了。

  可惜,倒霉催的啊,他剛拉著羅四兩出門就遇見這胖子了。

  千算萬算也不如天算,太悲劇了。

  那麼說這胖子是誰呢,就是昨天傍晚在這店門口跟盧光耀分別的那位。那胖子在盧光耀這兒花了五十塊錢買東西,盧光耀告訴他東西沒用的話,讓他上門來揍自己,自己就待在老王店裡面等他。

  結果人家真來了。

  盧光耀看著大門口那兩人,眼珠子都瞪大了。

  羅四兩有點不明所以,但是他聽見盧光耀在低聲說著一句話。

  “要死,點兒醒了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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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死給你看

  “喲,這是準備上哪兒啊?”門口那大胖子神色不善地看向這邊。

  盧光耀卻是面不改色,輕鬆地笑了:“原來是郭老闆啊,我不去哪兒,我本來是說去我小外孫家裡吃飯的,他家裡做了包子,請我過去吃,所以我跟老闆說沒人了,我要走了,這不趕巧了這不是。”

  這番話一出來,羅四兩詫異地看著盧光耀,這位爺說起謊來面不改色,還圓的這麼漂亮,是比自己厲害啊。

  那被喚作郭老闆的中年油膩胖子卻半點不信,他一聲冷笑:“呵,這麼巧啊,你在這江縣有親戚還住旅店啊?”

  盧光耀一擺手:“嗨,還不是他們家沒空房子麼,再說我也不願意叨擾他們。”

  郭老闆打斷道:“少廢話,我今天過來就是要個交代的,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今兒誰都別想走。”

  盧光耀攤了攤手,無奈道:“那行,進來談吧。”

  對面兩人走了過來,羅四兩瞧了個真切,郭老闆是個胖子,嘴角上還有個痦子,一臉凶相,手上還在盤著兩個鐵球,這放在電視劇裡面就是妥妥的壞人相啊,都不用化妝。

  羅四兩又扭頭看了一眼盧光耀,得,這位尖嘴猴腮,謊話張嘴就來,也不像是什麼好人。

  至於跟著郭老闆過來的那個中年人,按照電視劇的套路來說,他應該就是郭老闆的狗腿子了。

  熱鬧了。

  幾人到了房間裡面。

  “來,坐。”盧光耀氣定神閒地招呼兩人。

  羅四兩都納悶了,對方不是來找茬的麼,這老頭兒怎麼還這麼淡定啊?

  郭老闆手上盤著鐵球,沒好氣道:“我坐個屁,昨晚你怎麼說的?啊,藥要是沒用,讓我來這兒揍你。行,今兒我來了,文生,動手。”

  郭老闆旁邊那狗腿子當時就開始捲袖子了。

  羅四兩嚇一跳。

  盧光耀忙喊道:“等會兒,等會兒,要打我可以,但是在打人之前,咱們得說明白了,你為什麼打我?”

  郭老闆瞪大了怒眼,整個臉都扭曲起來了:“還為什麼?我為你媽,你他媽說我用了這藥,那小美人就能聽我擺佈。我擺佈你大爺。你瞧瞧這裡,三個大耳光,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到現在都沒消腫。”

  郭老闆指著自己的右臉,氣得在抖:“那麼多人,我臉都丟到姥姥家了,你說,這事怎麼辦?”

  聽了這話,羅四兩看著盧光耀驚為天人,這老頭兒果然不是什麼好鳥啊,居然賣這種藥。

  再說你賣就賣吧,還居然賣假的。

  盧光耀疑惑道:“不應該啊,怎麼可能?”

  郭老闆怒噴道:“怎麼不可能,要是不可能我臉上的巴掌是被鬼扇了啊?”

  盧光耀問道:“你是怎麼用的啊?”

  郭老闆怒聲道:“還能怎麼用,就教你的那樣,用手指捻了一點,灑在她的後脖領上啊。”

  羅四兩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還有這種操作?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電視劇裡下春藥都是吃下去的,這位倒好,居然是外用的。

  真是稀奇了。

  郭老闆身邊的狗腿子也翻了個大白眼,他也無語了。

  盧光耀頓時便逮到理了,他理直氣壯地噴道:“你這是胡鬧。”

  郭老闆反倒是被盧光耀突然爆發的氣勢嚇一跳。

  盧光耀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指著他說道:“你……你真是……哎呀,我怎麼跟你說的,用指甲蓋挑一點,撒上去就好了,指甲蓋,你是聽不懂指甲蓋嗎?”

  郭老闆都被噴愣了,氣勢也弱了下去,他呆呆道:“用手指不一樣嘛?”

  “廢話。”盧光耀突然就氣勢磅礴了,他罵道:“一樣個屁,你手指上有什麼東西?”

  郭老闆盤著鐵球的手也停了下來,他低頭看手,愣道:“沒什麼呀?”

  “汗水呀,汗水!”盧光耀激動地叫著:“你手上有汗水,你就算現在沒有,手上總沾了汗漬了吧。我為什麼要你用指甲蓋,就是因為汗漬會影響藥效的,你……你……你幹嘛不聽我的啊?”

  郭老闆都傻了。

  羅四兩都聽呆了,這老頭兒也太厲害了吧,不說郭老闆了,要不是知道盧光耀前面就想要跑,他都快信他這番鬼話了。

  郭老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一拍大腿,悔恨道:“哎呀……”

  盧光耀搖搖頭,無奈嘆道:“算了,也怪我沒跟你強調清楚。這樣吧,我再給你一點藥,這次就賠本少收你一點吧,二十好了。”

  就這樣還打算坑人家錢啊,羅四兩真是服了。

  郭老闆身邊那狗腿子是真的看不下去了,狗腿子道:“老闆,春藥我只聽過有口服的,可從來沒有外用的啊?”

  盧光耀眉頭微微一皺,盯著狗腿子。

  郭老闆微微一愣,說道:“他說這是他們家祖傳的,他們祖上是採花大盜,這就是專門外用的。”

  狗腿子無語道:“就算是外用,那也不至於灑在脖子上吧。脖子跟那事兒有半點關係嗎,再說真管用,您至於挨揍嗎?你不會真信他的鬼話吧?”

  郭老闆面色不善地看著盧光耀:“好哇,你還想騙我是吧?”

  盧光耀神色一正:“哎,有話說話,咱們都是講理的人,你要是說我藥不管用,咱們現在就可以去外面試驗一下,就去外面街上。”

  狗腿子提醒道:“老闆,他要跑。”

  郭老闆臉黑下來。

  盧光耀道:“那你這樣就有點不講理了啊。”

  郭老闆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臉,臉色越來越陰沉,手上盤著的鐵球也越來越快:“不講理?我今天就不講理一回了。我也不管你的藥是真是假,我也不想把給你的錢討回來,我挨揍是真的,丟臉也是真的,我總得撒氣吧。”

  “你的藥,我用了沒效果。我不知道是你的原因還是我的原因,我也不想去知道。你說了,藥沒用,讓我來揍你。我今天就揍你了,給你的五十塊錢就當醫藥費了。”

  盧光耀面色一沉,喝問道:“郭老闆,真的一點餘地都沒有了嗎?”

  “有個屁。”郭老闆惡狠狠道。

  羅四兩也心中一緊,有些慌亂,他畢竟才13歲,還只是個孩子啊。他這會兒都打算打電話給他小姨夫了,他小姨夫是警察。

  看著對面兩人越逼越緊,盧光耀把羅四兩護在身後,看著郭老闆絕望地吼道:“郭老闆,你這是不給我活路啊,你這是逼我去死啊。”

  郭老闆冷笑兩聲,手上盤鐵球的速度也更快了:“死,好啊,那你就去死啊。”

  盧光耀脾氣也上來了:“好,那我就死給你看。”

  說罷,盧光耀伸手一抓,郭老闆手上的鐵球就被他抓了一個在手上。盧光耀拿了鐵球,放在嘴上,用牙咬住,鬆了手,一仰頭,咯噔一下,就給吞下去了。

  羅四兩一驚。

  郭老闆跟狗腿子更是跟見了鬼似得,這人脾氣也太大了點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6
第八章 氣吞英雄膽

  中國有許多人喜歡在手上盤揉點東西,有些是揉核桃,有些是揉保健球,還有的是揉石頭,像郭老闆揉的就是實心的鐵球。

  揉這些玩意兒,能鍛鍊手掌和手指,同時還能按摩手上的穴位,有養生的效果。北方保定那一塊就挺喜歡盤鐵球的。

  郭老闆倒不主要是為了養生,而是他這兩年也賺了一些錢,但是他總覺得自己出身小縣城,是個土包子,所以他也弄了一對鐵球來揉一揉,顯得自己比較有范兒。

  他長得不高,手掌也不大,所以他揉的一直都是直徑4.5釐米的鐵球,但這是鐵球啊,還是實心的,一個球也有差不多七八兩,小一斤重了。

  現在居然有人把這樣一個鐵球吞肚子裡面了。

  我了個去啊。

  你脾氣要不要這麼大啊?

  郭老闆都要瘋了,他只想揍盧光耀一頓出出氣,他也沒想弄出人命啊。

  郭老闆臉都白了,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

  他可是眼睜睜看著盧光耀把鐵球吞進去的啊。

  現在對方倒在地上,張大著嘴,嘴裡空空無物,頭上的冷汗一陣陣往外冒,眼珠子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這是要死啊。

  “怎麼辦?怎麼辦?不關我的事啊。”郭老闆被嚇得手足無措。

  還是他身邊的狗腿子冷靜一點,他忙道:“本來就不關我們的事,是他自己吞鐵球的。”

  郭老闆忙不迭道:“對對對……”

  狗腿子擦擦頭上的汗,他也被嚇到了:“老闆,我們快走吧,他自己找死,不關我們的事。”

  “好。”郭老闆趕緊用力點頭,然後他又看了一眼羅四兩,問狗腿子:“那這孩子怎麼辦?”

  狗腿子忙道:“這孩子就是我們的證人。小孩,你剛才看見是這個老頭自己吞鐵球的吧?”

  羅四兩忙點頭。

  狗腿子道:“好,那就由你把這老頭送醫院吧。”

  “對對。”郭老闆趕緊從褲兜裡面拿出一把錢,粗略看一下也有三四百了,他扔在羅四兩面前,慌忙道:“小孩,你送這老頭去醫院,你可看清楚,他跟我們沒關係。”

  “走走走。”說罷之後,郭老闆趕緊催著狗腿子走了,他們都給嚇到了。

  等他們出了門,羅四兩才低頭看盧光耀,此時的盧光耀模樣甚是嚇人:“喂喂,他們走了,你快把鐵球吐出來吧。”

  盧光耀沒理他。

  羅四兩心中這才一驚,他忙蹲下抓住了盧光耀,急忙喊道:“喂,你沒事吧?”

  一直保持著臉上痛苦模樣的盧光耀突然褪去了臉上的猙獰,眼睛重新變得靈動起來,他一把推開了羅四兩,從地上站起來。

  雙手握拳放在腰間,腳扎馬步,臉上的通紅血色越來越深。右腳一跺地面,全身氣力往上湧。

  只見盧光耀腦袋猛地一甩,一顆實心的光滑鐵球從他嘴裡猛然飛出,一個高高的拋物線過後,鐵球砸在了桌子的茶壺之上。

  咔嚓一聲,茶壺砸碎,茶水飛濺。

  “呼……”盧光耀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血色漸漸恢復正常。

  羅四兩也大鬆了一口氣,這一刻,他腦子裡面突然蹦出來一句話,“獅子甩頭,十步砸碗,甩頭一子鎮乾坤,好一個氣吞英雄膽”。

  其實盧光耀剛才的吞鐵球行為就是戲法行裡面劍丹豆環這四大基本功之一的丹。

  所謂劍丹豆環,劍指的是口吞寶劍,丹指的是口吞鐵球,豆指的是仙人栽豆,環指的是六連環。

  這四大基本功前兩種是硬功夫,吞寶劍和吞鐵球,都是硬吞,沒有半點虛假的地方。後兩種是戲法,講究門子和技巧。

  舊社會時期的戲法藝人基本上都要學會吞寶劍和吞鐵球,但是新中國成立之後,這兩個基本功就基本沒人學也沒人表演了。

  因為危險性太大了,死在這兩個表演上的藝人可不在少數啊。

  現在會這兩門絕活的藝人還是有一些的,羅四兩的爺爺羅文昌就會,像吞寶劍,行內叫“抿青子”,HB的李獻義就非常擅長此道,他是自己特意去研究的。

  他不僅能同時口吞六把寶劍,還能吞彎曲的寶劍。吞寶劍是不能吞有所彎曲的,因為這樣太危險了,但是他就能做到。

  吞鐵球,行話叫“暗滾子”,也叫口吞金丹,當然它還有一個更霸氣的名字,叫做氣吞英雄膽。吞鐵球考驗的不僅僅是技術,更重要的是膽色,不是什麼人都敢吞的。

  你把七八兩重的鐵球從口中嚥下,在喉嚨處卡住,行話叫入海,不能往下掉了,掉下去就有生命危險。而且在最後你還得再把它吐出來,這不容易啊。

  剛才盧光耀排出來的時候,甩了一下頭,這叫獅子甩頭,也叫甩頭一子鎮乾坤。

  有些厲害的高手,會在跳起來的時候甩頭,運用全身的力量把鐵球扔出去,這一扔就是兩三米遠。在遠處也會有人拿著一個瓷盤來接鐵球,讓鐵球把瓷盤砸碎,好告訴你這是真玩意兒。BJ天橋藝人丁育春就非常擅長此道。

  盧光耀剛剛沒有跳起來甩頭,僅僅只是腦袋一甩,但是也把桌子上的茶壺砸碎了,他這功夫也半點不虛。

  因為吞鐵球的危險性實在是太大了,連羅四兩都給嚇到了,他都以為盧光耀表演失敗了。

  不過還好。

  盧光耀的臉色和氣息也漸漸恢復正常了,前面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子都是他裝的,不然嚇不走來找茬的郭老闆。

  “嘿嘿。”盧光耀笑著,又看見地上的錢,他眼睛都發光了:“呀,好多錢啊,果然是有藝走遍天下。你別跟我搶,這是我賣藝所得。”

  羅四兩翻了個白眼,這位爺還賣藝了。

  等盧光耀把錢和東西收拾好了,羅四兩問道:“哎,你前面說點兒醒了攢兒了是什麼意思?”

  盧光耀往自己懷裡塞錢,抬頭看眼羅四兩:“哦,就是買家清醒過來了。”

  羅四兩接著道:“就是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了唄?”

  盧光耀揮揮手:“哎,別說那麼多了,先走吧。”

  盧光耀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小旅館,還給老闆留下兩塊錢來賠他的茶壺。

  出門後,羅四兩問道:“去哪兒?”

  盧光耀想了想,說道:“走,先帶你去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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