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戲法羅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8-7-23 08:47:2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127470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6
第九章 方鐵口

  吳州江縣的基本格局是這樣的,城南一塊是老居民區,有年頭了,這邊有個比較大的國營紡織廠,但是現在經營不善,生意快做不下去了。

  城東一塊前些年還是比較荒涼的,但這裡現在是縣裡主力開發的一塊開發區,縣裡的領導班子都在這邊,羅四兩的家也住在這裡。

  城北靠近山區,屬於郊區,跟農村沒有太大差別。城西有個小商品市場,說起來是個小商品市場,其實都是地攤。

  這些地攤有本地人擺的,也有外地生意人來擺的,瓜果蔬菜,衣服褲襪,桌椅板凳,各種偏方藥酒,應有盡有。

  也正是有這麼多做買賣的地攤聚集在這裡,城西反而成為了江縣最熱鬧地方,大家有事沒事都喜歡到這裡逛逛。

  盧光耀要帶羅四兩去的地方就是這裡。

  一路上,羅四兩的心中有無數好奇,他一直在問盧光耀,問他的戲法是跟誰學的,問他叫什麼,問他是哪門哪派的。

  可是盧光耀卻一直在跟他打哈哈,盧光耀是多麼厲害的一個老江湖啊,人家找茬上門,他都差點給人家忽悠走了,騙騙一個小孩子還不手到擒來啊。

  羅四兩都被盧光耀兜的找不到圈子了,他都要鬱悶死了。

  兩人終於來到了城西。

  城西的地攤區早年間是一塊荒地,什麼都沒弄,就是一塊黃泥雜土地。因為這邊靠近鄰縣,交通便利一點,最初擺攤的人都是靠著路邊擺的,後來隨著擺攤的人越來越多,來這邊逛街的人也越來越多。

  縣裡就把靠近馬路邊上的這一塊荒地修整了一下,說是修整,其實也就是做成水泥地罷了,但是現在看起來就整潔舒爽多了。

  地攤區旁邊就是城西的居民區,靠的很近。

  地攤區很熱鬧,羅四兩都瞧花眼了,各種吆喝各種買賣,應有盡有。

  羅四兩問盧光耀:“哎,我們去找誰啊?”

  盧光耀神神秘秘道:“來了你就知道了。”

  羅四兩撇了撇嘴。

  盧光耀帶著羅四兩左轉右走,來到了居民區和地攤區接壤的那一塊,在居民區的巷子口,羅四兩瞧見那人了。

  那人的年紀大約五六十歲的樣子,穿著一身青色大褂,體態修長,面淨無須,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臉上永遠噙著一絲神秘的微笑,乍一眼看去,著實是好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那人面前有一張小桌子,桌上有紙筆。桌子上還鋪著一張絨布,上面繡著幾個大字“京城方鐵口”。

  “他是算命的?”羅四兩心中暗自揣度。

  “老騙子。”盧光耀一見那人,張嘴就喊了起來。

  那人扭頭看來,臉色當時就黑下來了:“盧老鬼。”

  羅四兩這才知道旁邊這老頭姓盧,羅四兩這孩子也是夠夠的了,他連人家姓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跟著跑這麼遠,真是不怕別人把他給賣了。

  “你來幹嘛?”方鐵口沒好氣問道。

  盧光耀嬉皮笑臉走過去道:“這不是想你了嘛,哥哥賺了錢了,中午請你吃飯。”

  “不去,就你這個老摳,誰敢吃你的東西,你準沒好事。上次就是吃你一碗餛飩,害的我給你付了旅店一個星期的錢,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方鐵口很謹慎。

  羅四兩聽的目瞪口呆,敢情這老頭連自己人也坑啊?

  盧光耀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他還是笑嘻嘻道:“上次不是哥哥囊中羞澀嘛,這次賺了點錢,這不是來給你賠罪了嘛。對了,你住哪兒,接下來的房錢都我給了。”

  方鐵口扭頭看來,上下瞧了盧光耀一眼,嗤笑一聲:“呵,我還當你良心發現了。原來是點兒要醒了攢了,逼的你沒地方呆了吧?”

  盧光耀知道瞞不過方鐵口,他雖然是一個老江湖,但就論識人和辨別人心這一套,他是拍馬也追不上方鐵口的。

  方鐵口沒好氣地冷笑兩聲,說道:“行了,走吧,吃飯去吧。這小孩又是誰啊?”

  方鐵口指了指羅四兩。

  “我……”

  羅四兩剛張嘴,就被盧光耀打斷了:“嗨,這就羅家那孩子。”

  方鐵口看了羅四兩一眼,目光微閃。

  正當方鐵口收拾東西,準備一起去吃飯的時候,巷子口走過來一個胖胖的男人,這個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神情悲憤,頭髮也有些亂糟糟的,襯衫紐扣也被人扯了一個下來,臉上還有幾道指甲血痕,好像是剛跟人打完架。

  這人羅四兩還真知道,他是江縣裡面跑長途車拉貨的司機,從八十年代就開始拉貨了,常年在外面跑,家裡條件也挺不錯的。姓張,大家都叫他張司機。

  “你是算命的?”張司機走到方鐵口攤位前,粗聲粗氣問道。

  羅四兩都被他嚇到了,這人的樣子太嚇人了,眼神很凶惡,看起來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方鐵口看了一眼對方,不慌不忙地收拾桌子上的東西,臉上帶著微笑,淡淡說道:“京城方鐵口,看相算命,每日只看三相。今日已滿,請明日再來吧。”

  盧光耀抬頭看天,這老騙子……

  可張司機卻顯然沒有打算就這樣善罷甘休,他瞪著方鐵口的眼睛,惡狠狠道:“送上門的生意你不做,是不是看不起我?”

  方鐵口把紙筆收拾好,放進一個小包裡面,他微微搖頭:“相待有緣人,不算無緣債。你我今日無緣,自然是算不了。不說你,就算是別人來了,我也不會去算的。”

  方鐵口的模樣長得甚好,很有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再加上他剛才說的這番話,就連羅四兩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可張司機卻依然咄咄逼人:“方鐵口是吧,神算是吧。我今天就要拆穿你這江湖騙子的面目,你能算是吧,那你能不能算到我這一拳。”

  說罷,張司機甩手一拳就朝著方鐵口面門打去。

  羅四兩頓時一驚。

  就連盧光耀也眉頭一皺。

  可方鐵口卻是半點不慌,臉上笑容甚至還帶上了幾分釋然之色。只見他稍一側步就躲開了張司機的拳頭,而後雙手一前一後勾住對方的胳膊,用腳一踢,用手一拉,就把張司機慣到地上去了。

  方鐵口把張司機的手折在其背後,吐了一口氣,說道:“我今日出門前就覺有烏雲繞頂,怕是有不順之事,原來就應在你身上啊。”

  這話一出,羅四兩目瞪口呆,這麼厲害啊?

  盧光耀則是大翻白眼。

  “放開我,放開我。”張司機在地上拚命掙扎。

  方鐵口也沒為難他,就鬆開了他。

  張司機趕緊爬了起來,吃痛地揉著自己肩膀,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方鐵口,也沒敢再動手了。

  方鐵口冷笑一聲,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也不抬頭看張司機,邊弄東西邊說道:“今日的相已經看完,不可再看,這是規矩。但送你幾句箴言還是可以的。”

  “你……”張司機微微一愕。

  方鐵口把東西都放進包裡,然後抬頭看著張司機,說道:“五嶽相隆,事業宮熠熠生輝,主青年富貴。妻宮有動,主婚姻不睦,紅杏外出。”

  聽得這話,張司機心中猛地一驚。

  方鐵口看了他的臉色一眼,繼續說:“小夥子,送你兩句箴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只待前行路,莫求無良緣。”

  張司機身子已經在微微顫動了,他此刻再也不敢小視面前的方鐵口,他顫著聲音道:“大師,求大師幫我。”

  方鐵口卻微微搖頭:“一日只看三相,今日已罷,不可再破例,你速速離去吧。”

  張司機臉有些發紅,他剛剛還想揍方鐵口出氣,可是人家轉身就幫他看相給他指路,他都羞愧死了。他是開長途的司機,這些年走南闖北也見了不少人了,也見過不少看相的,但大多都是江湖騙子。

  像眼前這位連一句話都沒問就看出他所有事情的高人,他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這是真正的活神仙啊,他自己剛剛就差點揍了活神仙。

  “大師,剛才是我魯莽無禮了。我……我……不管如何,求大師收下我的相禮……就當我賠罪了。”張司機面紅耳赤地恭恭敬敬抓出褲兜裡面所有的錢。

  方鐵口瞧他一眼,只取了一張五元的,然後說:“不算相禮,就當是你打人的賠償吧。”

  張司機更加羞愧了。

  而羅四兩在一旁看的都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7
第十章 說江湖

  飯館。

  羅四兩顯得有些拘束,畢竟對面坐著一個活神仙啊,很厲害的喂。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夾菜吃飯,盧光耀看了看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桌子上炒了三四個菜,盧光耀和方鐵口在喝著白酒。

  盧光耀問道:“你現在住哪兒呢,我晚上搬過去跟你一起啊。”

  方鐵口吃著菜答道:“就縣裡的招待所。”

  盧光耀訝異道:“喲,住的還真不賴,跑到老柴的地盤去了啊。”

  羅四兩聽得一愣,老柴又是什麼?

  方鐵口道:“對啊,所以你就去不了了,這兩日老柴都過來查好幾次了。說是在查案,但也不說是什麼。我這兩天在外面聽見有不少孩子失蹤了,恐怕是有伙兒老渣過來了。”

  羅四兩又是一愣,老渣又是什麼?

  盧光耀神色凝重,微微頷首,他也聽說這事兒了。

  方鐵口夾了一塊肉,問道:“不說這個了,你那邊怎麼回事,怎麼弄得點兒都要醒攢兒了?”

  盧光耀一揮手:“別提了,我今天早上被點兒堵在店裡,都差點出不來了。費了半天勁,才平了點兒。”

  方鐵口笑了,他驚訝道:“嚯,可難得見到你這麼倒霉啊。”

  盧光耀沒好氣地指著羅四兩說道:“還不都是這臭小子壞事啊。”

  羅四兩都懵了,關我什麼事?

  盧光耀搖搖頭:“算了算了,不提了。”

  羅四兩反倒是納悶了:“你們剛剛說的老柴,老渣都是什麼意思?”

  兩人聞言都有些詫異。

  盧光耀看著羅四兩問道:“你爺爺沒跟你說過這些?”

  羅四兩反問道:“你知道我爺爺是誰?”

  盧光耀道:“你姓羅,又在江縣,又懂戲法,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爺爺是誰。”

  羅四兩點了點頭,他們家族在戲法界的名頭可不是蓋的,別人知道也很正常。

  盧光耀稍一思索,就對羅四兩道:“你們羅家曾經也是江湖人,沒想到你爺爺現在都不對你說這些了。”

  羅四兩一愣:“江湖?武俠小說裡面那個?”

  盧光耀搖頭:“那是假的,是小說家寫的,咱們這個是真的。”

  羅四兩又問:“那什麼是真的江湖?”

  盧光耀給他解釋:“江湖有五花也有八門。所謂五花,偷竊東西的小綹叫老榮;人販子叫老渣;抓賊的警察叫老柴;設賭局騙錢的叫老月,你昨日在城南遇到的刀疤那夥人就是老月,只是他們不懂江湖事,也沒有江湖人帶他們,所以耍的都是低等手段。五花中最後一個就是跑江湖做生意之人,稱之為老合,我們都是老合。此五老謂之五花。”

  “八門指得是江湖八個行當,金皮彩掛評團調柳。金,金點行,就是看相算命,也就是方老騙子這一行,他們全是一群江湖騙子,使得也多是腥活兒……”

  方鐵口沒好氣噴道:“去。”

  羅四兩驚愕,騙子?不可能吧?

  盧光耀隨即一笑,也不甚在意,他繼續說:“皮,皮點行,就是跑江湖賣藥的。就城西擺攤子那一塊,就有不少賣藥賣偏方的,虎骨酒、狗皮膏藥、眼藥各式各樣都有,這行也是腥多尖少。”

  羅四兩問道:“什麼是腥,什麼是尖?”

  盧光耀道:“腥就是假,尖則是真,這是春點裡面的話,至於什麼是春點,稍後跟你說。”

  羅四兩點頭。

  盧光耀接著道:“彩,彩門,你我都是彩門,彩門就是戲法一門。但是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雜技一門。彩門中變戲法的,稱之為彩立子,也稱立子行,你們羅家就是立子行中人。賣戲法的稱之為挑廚拱的,我就是廚拱行的。還有變戲法帶贊武功的,是簽子行,也就是現在那些雜技演員。”

  羅四兩道:“這個我知道,我爺爺說賣戲法的都是騙子。”

  盧光耀臉一黑。

  一旁的方鐵口差點沒笑出聲。

  盧光耀怒道:“少聽那些有的沒的,你以為你們立子行都是好人啊?渣滓多了去了。”

  方鐵口瞧了瞧他,沒說什麼。

  羅四兩則是一怔。

  盧光耀頓了一頓,又喝了口酒,才繼續說:“彩門之後是掛子行,掛子行就是江湖上打把勢賣藝的,也有給人看家護院的。評,就是說評書的。團,團春,相聲門,說相聲的。調,這一行全是各種賣假貨坑人的。柳,唱大鼓的。”

  “江湖八門,彩門、評書門、相聲門、柳門都基本歸了國家了,他們都成人民藝術家了,包括你爺爺。除了這八門之外,還有乞丐窮家門和騙家門。騙家門都是一群沒有底線的純騙子。現在的江湖行當也都十不存一了,所謂江湖,早已殘缺不全了。便是外面那些擺攤撂地的,也沒有幾個人懂生意口,會說春點話了。”

  羅四兩眼睛都睜大了,他好像接觸到了一個一直在身邊,但卻從未觸碰到的神奇世界。

  “那……那春點又是什麼?”羅四兩又問。

  盧光耀道:“江湖人做生意自然都有自己的秘密,這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不然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老前輩們創造出一套只有江湖人才懂的獨立語言,叫春點,也叫江湖春點。我們現實中的所有話,都能用春點翻譯出來。”

  “寧捨一錠金,不給一句春。這是絕對不允許傳給外人的,也不能隨意當著空子的面調侃兒。空子和調侃兒就是春點裡面的話,空子指的是不懂江湖事情的普通人,調侃兒的意思就是說江湖春點。”

  羅四兩點了點頭,他明白了,他看了看身邊的方鐵口,問盧光耀:“那您剛剛說方先生是騙子,可他給張司機算命算的很準啊。”

  “准個屁。”盧光耀直接開噴了。

  方鐵口嘴角抽抽,臉上仙風道骨的模樣也保持不住了。

  羅四兩不甘心爭辯道:“怎麼就不准了,他知道張司機青年富貴,還知道他婚姻不睦,他妻子紅杏出牆,這怎麼能是騙人呢?”

  盧光耀道:“你看看張司機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有他手上戴著的大金戒指就知道這個人有錢沒錢了,再說他年紀也不大,約莫三十歲出頭,主青年富貴沒問題吧?”

  羅四兩點點頭:“那妻子紅杏出牆呢,這總不是從衣服上看出來的吧?”

  盧光耀嘿嘿一笑:“還真是,你看他襯衫紐扣都被人扯掉了,臉上還有女人指甲抓出來的血痕,這就是剛跟女人打過架啊。你再看他的樣子,一臉氣憤還有悲涼,這就不是跟普通女人打架,肯定跟家裡有關係,怕是什麼事情傷著他心了。然後他又怒火燒不出來,所以就來找方騙子的麻煩了。”

  羅四兩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那……那……那也不能判斷就一定是他妻子紅杏出牆啊,也有可能是跟姐姐妹妹打架啊。”

  盧光耀頗為欣賞地看了羅四兩一眼,說道:“你說的沒錯,我把點兒只把出這些來,剩下的我恐怕得盤盤他的話,才能盤出來了。”

  “把點兒?”羅四兩一愣。

  盧光耀道:“這也是江湖春點,把就是用眼睛看,點兒,我們生意人所面對的買家都叫做點兒,把點兒就是看看這個買家的情況。我只能看出來這些,方騙子比我強多了,他把把簧,抓抓現簧,應付這個小情況不算什麼。哦,對了,他們的把簧跟我們把點兒是一個意思。現簧指的是看出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這裡面具體的秘訣,是他們金點行不外傳的秘籍。簧口一共有十三道,稱之為金點十三簧,現在也沒幾個人學全了,方騙子是其中之一。另外,方騙子還是方觀成的直系後人,是方觀成的《玄關》八百秘的唯一傳人……”

  忍了半天的方鐵口見盧光耀越說越不像話,他終於忍不住了,他喝罵道:“你住嘴,什麼事情都往外說,什麼後人不後人的,你怎麼不說你是快手盧的後人?”

  “快手盧?”羅四兩暗自琢磨這個名號。

  盧光耀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悶悶地喝了一口酒,他最不願意讓別人提起快手盧的名號。他看了身邊的羅四兩一眼,見著羅四兩一臉疑惑,他問:“你爺爺沒跟你說過快手盧?”

  羅四兩搖頭。

  盧光耀和方鐵口互看一眼,眸子裡面都有驚訝之色,盧光耀則是更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盧光耀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對羅四兩說道:“現在你該瞭解一點江湖了吧?”

  方鐵口在一旁悠悠說道:“你一次說這麼多,這孩子能記住嗎?”

  盧光耀卻自信道:“他可以的,這孩子有一眼記事,過目不忘之能。”

  聞言,羅四兩跟見了鬼似得,驚愕道:“你怎麼知道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7
第十一章 我有病

  羅四兩今年13歲,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初二學生,但是在他的心裡一直隱藏著一個秘密,已經藏了六年之久了,他從來沒對人說過,那就是他有病。

  他得了一種非常罕見的病,一種過目不忘的病,一種怎麼忘都忘卻不了曾經的病,一種會忍不住去回想那些悲痛沮喪經歷的病。

  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就連跟他日夜相處的爺爺羅文昌也不知道,可眼前這個僅僅只跟他見過兩面,相處時間不過數個小時的老人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所有。

  羅四兩怎能不驚啊?

  羅四兩都坐不住了,慌忙站了起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是被扒光了站在這個老頭兒面前,彷彿自己的一切都被對方看穿了。

  方鐵口也不吃飯了,他也詫異地看著羅四兩。方鐵口也是個腿兒,跑江湖跑江湖,江湖是要跑的,跑的地方越多,就越有見識越有閱歷,也越受江湖老合的尊重,所以老合們對那些跑的地方很多的老合都叫他們腿兒。

  方鐵口幾乎是跑遍全中國了,他見得人數都數不清,他也見識過不少天才,其中記憶力很好也有不少。

  但是像盧光耀說的一眼記事,過目不忘,他是從來沒見過的。一眼就能記住?我給你一張寫了密密麻麻一張紙,在你眼前晃一下,你就都能記住了?

  怎麼可能,你以為你是照相機啊?

  方鐵口心中有所懷疑,他不認為羅四兩有如此神奇的記憶能力,恐怕是盧老鬼言過其實了。

  看著羅四兩震驚的眼神,盧光耀卻是呵呵笑了:“很驚訝嗎?”

  羅四兩緩緩點頭,神色凝重且震驚。

  盧光耀卻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坐吧,別那麼驚訝了。你這事兒根本瞞不了有心人,你還記得你昨天去老月哪兒耍錢的事情嗎?”

  羅四兩眸子陡然睜大,他明白自己破綻出在哪裡了。

  “明白了?”盧光耀笑著看羅四兩。

  羅四兩面色有些難看,但卻不像之前那麼驚恐了。

  他之所以選擇去刀疤哪兒賭黃豆,純粹是仗著他有一眼記事過目不忘的能力,他的眼睛就真的跟照相機似得,看一眼就全都記得住了。

  羅四兩在那邊晃了好多次了,知道刀疤他們所有的賭博流程,他知道刀疤在猜黃豆的時候,會先抓一把黃豆出來給大家檢查一下,雖說只有三四秒時間,但是這對羅四兩來說足夠了。

  記憶力很好的人他的大腦反應速度也一定會很快,這是一對必然的互生關係,因為你不可能腦子反應慢的人還會記性好啊。

  所以羅四兩能在一瞬間記住那些黃豆的擺放和形態,同時也能在瞬間就知道它們的數目,知道數目就能輕鬆計算出結果來了。

  所以羅四兩每次都賭贏了。

  也正是因為羅四兩有超絕的記憶力和分析力,所以他才能一眼就看透那麼多手彩戲法。

  人的眼睛是比任何一台攝像機的拍攝都要清晰的,人的大腦是比任何一台高級計算機的運算都要準確高效的。

  而羅四兩的記憶力和分辨力又比常人超出太多,常人就算把攝像機拍攝好的戲法節目或者直接讓他觀看,他都看不出門子來。

  手彩戲法能瞞得過常人,卻瞞不過羅四兩。因為羅四兩能發現他們任何細微的變化,並且能在瞬間判斷出最準確的結果。

  羅四兩出身在戲法世家,這些年他也見識過許許多多戲法節目了,不說別的,就單說他爺爺羅文昌,那就是戲法界的傳說啊。

  但是就連這位傳說的手彩也無法瞞過羅四兩,而盧光耀的手彩卻讓羅四兩難辨分毫,可見羅四兩得有多驚訝啊。

  當然以羅四兩目前的能力,他只能看透手彩,其他的就差一些了,尤其是抹子活兒,他又看不透機關道具,他的眼睛又沒有透視功能。

  羅四兩看著盧光耀的眼睛,問道:“所以你才會讓我猜你的硬幣藏哪兒了,你就是為了測試我?”

  盧光耀點頭,羅四兩的反應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想到盧光耀其後的舉動了。這對一個普通的13歲少年來說,有些太超常了,但羅四兩本來就不是普通人啊。

  盧光耀倒是一點不覺怪異,他微微頷首:“不錯,我是起了獵奇之心。而你也並未讓我失望,看不穿我的門子是正常的,不然你就太妖孽了。但是在我之下,大多數藝人,哪怕是登堂入室之人,手彩怕是也騙不過你吧?”

  方鐵口看看羅四兩,心中訝異,這麼厲害?

  羅四兩坐下來,不言語了。

  盧光耀看了看羅四兩,乾瘦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道:“就連你爺爺羅文昌的手彩也沒能騙的過你的眼睛吧?”

  羅四兩頷首。

  盧光耀搖搖頭:“也正常,手彩雖說是所有戲法的基礎,但這基礎也有高有低,你們羅家縱橫江湖靠的是落活,而不是手彩。被你瞧出來也正常,不必妄自菲薄。”

  羅四兩卻是頂了回去:“我知道,不用你說。”

  盧光耀被噎了。

  方鐵口在一旁看的好笑。

  盧光耀問羅四兩:“現在你能說說你都能看透哪些戲法了?”

  方鐵口也露出了好奇之色,看著羅四兩,露出好奇之色。這年頭都說少年天才,連各高校都弄出來少年天才班了。

  方鐵口今天算是真的見到少年天才了,這要是傳出去,這小子肯定得被人挖走啊。

  盧光耀暗中用餘光瞥了方鐵口一眼,他全程基本上沒看方鐵口,他也不敢看方鐵口。這老孫子太靈了,騙他一次可太難了,比登天還難,就連盧光耀這種縱橫江湖數十載的老騙子都沒有半點把握。

  他今天算是取了對方好奇的巧兒了,老話說,好奇心要不得啊。

  盧光耀表情淡定地看著羅四兩,他自己心中卻是樂開了花,一肚子壞水都沒地兒流了。

  “死老騙子,你以為秘密是白聽的。不把你準備帶進棺材的能耐都挖出來當傾聽費,我他媽跟你姓。”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7
第十二章 痴兒

  羅四兩神色平靜了許多,他本來就比普通人聰明。雖說只有十三歲,但也比同齡人成熟多了。

  經過最初的驚愕之後,羅四兩現在也心情平復了,他自己反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不就是記憶力好一些麼。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至於大驚小怪麼。

  羅四兩吐了口氣,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戲法人人會變,看的只是活兒的好壞罷了,水平低的我基本上都能看穿。單說水平高的,手彩和絲法門大部分都瞞不過我。抹子活兒和落活兒稍微難一點。”

  盧光耀聽了微微頷首。

  中國的傳統戲法大致有兩種分類一種是按照大小來分類,大戲法、中戲法和小戲法。

  大戲法指的一般是落活兒,也就是我們常見的台上演員拿一塊臥單遮住自己半身,一掀一開之間,身上的彩物一件一件出托,什麼金魚盆,火盆,帶水的帶火的,帶尖兒帶刃的,是五花八門。

  中戲法大多指的是抹子活兒,依靠的主要是一些巧妙設計的機關道具,傳統戲法有比較出名的抹子活兒有三十六套,也稱三十六套抹子活兒。

  小戲法大多是在桌面上變的,手彩為主或者是一些小的抹子活兒。在戲法魔術理念裡面,這種被他們稱之為近景魔術。

  這是一種分類方式,但是這種方式比較模糊,不太好區分。

  還有一種方式記載於清朝學者唐再豐所編《鵝幻彙編》裡面,這是一本記錄中國傳統戲法的專著,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本戲法專著。在明代時候還出現過一本《神仙戲術》,那個早就失傳了,但在RB還見到過殘本。

  唐再豐所用的分類方式是按照戲法的表演形式來分的,分成了手法門、彩法門、絲法門、藥法門、符法門和搬運門六種。

  這種分類方式就已經很科學了,但是也有缺陷,其中最大的一個缺陷,就是他沒有把傳統戲法非常重要的“羅圈出彩”納入其中。

  所謂“羅圈”,說的生活化一點,就是把家裡的垃圾桶把底部打穿了,前後都通了,這就是羅圈了,拿兩個這樣的羅圈,再加上一塊布,相互套弄之間,就可以變出無盡精彩了。

  羅圈出彩在行內也被人稱為罩子活兒,玩罩子活兒最出色就是趙世奎老先生,他也被人稱為“罩子奎”。

  《鵝幻彙編》還有一個重大缺陷,就是其收集了很多很扯淡的藥法門和符法門的戲法,當然了,這也怪不得他,畢竟他是被人騙的。

  那些戲法老前輩根本不想自己的門子被別人知道,但又不敢得罪唐再豐,所以就忽悠他了,這哥們也就傻乎乎地信了。

  儘管《鵝幻彙編》有這些缺陷,但這仍是一部偉大的著作,其對戲法的分類,一直到現在都在沿用。

  羅四兩剛剛說的絲法門、手彩都是出自其中。

  盧光耀聽了羅四兩的話之後,稍微思考了一下,他點了點頭,說道:“還有很大的開發空間,你有如此的記憶力和分辨力,以後學藝定然事半功倍。再給你訓練一番,教你瞧其中門子,你能看穿更多東西,以後的江湖鬥藝,恐怕你會讓所有人吃驚。”

  “江湖鬥藝?”羅四兩又納悶了,這兒怎麼又出了一個他沒聽過新鮮名詞?

  盧光耀微微一愣,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老羅爺也真是的,他這是鐵了心不理江湖啊,連江湖鬥藝都不跟你說,他倒是不記得他當時藝壓四方的模樣了。”

  羅四兩一愣,他以前覺得他自己知道挺多的,現在他發現他自己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盧光耀抿了一口酒,乾瘦的臉上帶了幾分認真之色,他看著羅四兩的眼睛。

  羅四兩也被盧光耀這樣的眼神弄得心神一攝。

  盧光耀看著羅四兩認真嚴肅說道:“你遠超常人的記憶力和分析力,就不要跟不相干的人說了,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聽得此言,一旁的方鐵口心中隱隱一動,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點什麼,又好像錯過了什麼。

  “嗯?”羅四兩心中疑惑。

  盧光耀卻很嚴肅道:“江湖走馬,見人只說三分話,切不可全拋一片心。你保留的越多,你的底牌就越多。尤其你現在還小,過於搶眼,不是好事。”

  方鐵口也深以為然地點頭。

  這兩個都是老江湖了,都是成了精的人物了,他們見的人見的事太多太多了,他們給羅四兩的建議絕對是建立在無數摔的跟頭上的經驗之談。

  羅四兩雖然不是太明白這兩人為何如此鄭重其事,但他還是點頭了,因為他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倒不是他刻意藏拙,而是他真的不喜歡這狗屁記憶力,這就是一種病,一種無法治癒的怪病。

  方鐵口在一旁好奇問道:“你這記憶力是天生的?”

  羅四兩搖頭。

  盧光耀放下酒杯,盯著羅四兩,突然問道:“你有學過戲法嗎?”

  聞言,羅四兩豁然抬頭看向盧光耀,眼神中有慌亂也有痛苦。

  對面兩人都是老成精的人物了,盧光耀一眼就明白所有事情了,方鐵口因為跟盧光耀是好朋友,所以他知道他們這行許多事情,他也都明白了。

  盧光耀心中一嘆,可憐的孩子。超強的記憶力是給他帶來了很多便利,可也給他帶來了無數痛苦,畢竟他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啊。

  那種失去至親的痛苦,別人會慢慢忘卻,可他卻是想忘都忘不了。這種痛苦已經折磨他六年了,甚至可能會折磨他一生。

  飯桌上漸漸安靜下來。

  方鐵口只是慢慢夾著桌子上的菜,慢慢吃著,他沒有說話。幹他這行,最忌諱的就是說多錯多了,時間一長,他的話也就變的不多了。

  最後還是盧光耀先說話的,盧光耀嚥了杯中酒,長長出了一口氣,灑脫地笑了笑,又拍了拍羅四兩的肩膀,說道:“行了,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了,你明天還沒上學吧?”

  羅四兩情緒已然低落下來了,他搖頭:“沒有。”

  盧光耀道:“那明天還來城西這鬧市吧。”

  羅四兩問道:“來幹嘛?”

  盧光耀回道:“帶你看看一直藏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江湖世界啊。”

  “另外。”盧光耀頓了一下,乾瘦的臉上露出壞笑:“順便再帶你騙人去。”

  ……

  羅四兩走了,飯吃完就走了。

  兩個老頭看著羅四兩離去的背影,心思都有些沉重。

  方鐵口嘆聲道:“痴兒啊……”

  盧光耀看他,不言。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7
第十三章 超憶症

  羅四兩這種記憶力超群的情況在現代醫學上有一個專屬名詞,叫做超憶症,一個罕見的記憶力疾病。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研究出來超憶症是因為先天原因還是後天導致的,也沒有任何手段去治療。

  超憶症對人的身體沒有什麼副作用,而且還能讓你記憶力遠超常人,看起來是一件好事。

  可它也有弊端,其中最大的一個弊端就是基本上所有的超憶症患者都會得抑鬱症。

  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許許多多痛苦的,沮喪的,令人難堪的事情。在當下,你可能無法忍受,但是在以後,你總能雲淡風輕地說出來。

  這是因為人的腦子有自我防護機制,在很久之後,你還會記得當初經歷的那件痛苦的事情,但你卻已經忘了當時的具體感受,忘了周圍人的眼神、表情和話語了,你已經沒有當初那麼痛苦了。

  這就是大腦的自我防護,它會讓你忘記痛苦、沮喪和不堪。

  但超憶症患者不同,他們忘不了,他們記得比攝像機拍的都清晰。他們越是安靜,越是一個人呆著的時候,越會想起那些痛苦往事,甚至會讓他們一度崩潰,時間一長,抑鬱症自然也就來了。

  事實上很多超憶症患者最後都會選擇自殺。

  超憶症的患者,也並不是說他們就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了。大多數超憶症患者,他們的瞬間記憶力跟常人差不了太多,但是長久記憶力他們就佔據很大優勢了。

  舉個簡單例子,你拿一篇一千字的文章出來,給人家一分鐘時間去背誦,普通人記不住,超憶症患者也記不住。

  但是你給他們一天時間,普通人記住了,並且背誦下來了。超憶症患者也記住並且能背誦了。

  一年以後,普通人忘的差不多了。超憶症患者記得非常清楚,依然能背誦。

  十年之後,普通人忘的乾乾淨淨。超憶症患者依然記得很清楚,還能背誦。

  這就是區別。

  羅四兩的超憶症跟普通超憶症患者還不一樣,別人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而他有。

  他是超憶症裡面最特殊的一種。

  至於是什麼原因導致的,誰也不知道。現代科學連超憶症都沒有弄清楚,就更不要說其中的特殊變種了。

  也正是因為有了超憶症,所以羅四兩始終無法忘懷父母雙逝的悲傷,他這些年一直生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他甚至晚上都不敢關燈睡覺,連睡覺他都是開著隨著聽的,他不敢讓自己安靜下來。

  羅文昌死了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很慘,可好多年過去了。現在想起,他只是有許多的落寞和悲傷,已經沒有當初那麼痛苦了,這就是他大腦的自我防護機制在起作用。

  而羅四兩卻每次都近乎崩潰,他知道這是病,但他也知道這種病無藥可治。

  他們羅家是戲法界赫赫有名的家族,他的父親更是那一輩裡面最出色的人物,被人稱為戲少羅,是公認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天才。

  而且他還改進了傳統古彩戲法的門子和技巧,自己還創出來幾個讓業內震驚不已的新戲法。

  戲少羅不僅在國內做到了行業頂尖,而且還在國際上闖出來了偌大的名頭,讓外國魔術界都見識到了中國戲法的厲害。

  所以羅四兩的父親是被戲法界公認的戲法行未來的領軍人,是能把傳統戲法帶上更高的巔峰的繼往開來的一代大師。

  他們羅家世世代代都是戲法界的魁首,這個家族就是戲法界的傳奇。

  可是這個天才卻在國外一次危險的戲法表演中,不幸失敗,甚至身死。連他自己創新出來的新門子,連帶著那幾個傳奇戲法,也隨著這個傳奇人物的隕落而沒了傳承。

  消息傳回國內,戲法界一片惋惜。

  時年只有七歲的羅四兩無法遭受這種打擊,生了重病,高燒不退。他的母親為他出門請醫生的時候,因為心中無限悲痛而精神恍惚,竟然不幸遭遇了車禍。

  一個只能出現在老套電視劇裡面的狗血情節竟然就這麼真實地發生在了羅四兩身上,荒誕卻又真實,原本幸福美滿的羅家,瞬間分崩離析。

  羅四兩的高燒是退了,退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得了超憶症,一種無法忘卻痛苦的疾病。

  羅文昌也心灰意冷,大受打擊,他辭去了所有公職,直接退休了。離開了BJ,回到了吳州江縣老家,也把年幼的羅四兩帶了回來,一直到現在。

  羅四兩出身戲法羅家,可他卻一直都不肯學戲法,不是不肯而是不敢。現在連羅文昌都不敢勸他,他知道孫子心裡苦,但不知道他這麼苦。

  而現在,這個戲法界的傳奇家族也走向了沒落,因為後繼無人了。

  唉……

  羅四兩離開城西的時候是中午,可是回到城東家中卻是傍晚了。吳州江縣是一個小縣城,就算是從城東走到城西,兩個小時頂多了。

  而羅四兩卻整整走了個下午。

  盧光耀再次撩撥起了羅四兩心中的痛苦回憶,但幸好現在不是安靜的晚上,而是熱鬧溫暖的下午。

  羅四兩心中痛苦、失落、沮喪,但並沒有瀕臨奔潰。

  晃了一下午,到了城東家裡,夜幕都降臨了。羅四兩的情緒雖然還是低落,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進了家中,羅文昌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回來了?”

  “嗯。”

  “飯在廚房。”

  “我在外面吃了。”

  “哦。”

  “爺爺,我先上樓了。”

  “嗯。”

  ……

  羅四兩在一旁換了拖鞋,把自己的運動鞋放好,然後慢慢邁步樓梯,上樓。

  很多時候,他在想,如果羅家不是戲法世家,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如果自己父親沒有學戲法,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如果自己父親天賦沒那麼好,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羅四兩在心中也不是沒有怨恨過羅文昌,羅家和戲法。

  所以很多時候,爺孫兩人的對話總是簡短而又枯燥。

  羅四兩上了樓,打開了隨身聽,然後倒在了床上。

  睜眼,出神。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9:58
第十四章 從此世間再無戲法羅

  樓下,電視裡面在播放新聞。

  “在上級文化部門的指導下,中國雜技家協會下屬中國魔術藝術委員會在今日正式成立,中國魔術藝術委員會是建立在中國……”

  “委員會設主任一名,由戴連城同志擔任;副主任三名,分別由……擔任,委員徐秋、傅起鳳……中國雜技家協會副主席王峰做了如下演講……”

  羅文昌看著電視上的新聞,看著電視上那一個又一個老熟人的面孔,他心中愈發苦澀。

  中國魔術藝術委員會成立了,這是戲法界的一件盛事,可這盛事,他們羅家卻是再無緣參與了。今日無緣,或許也將是永遠無緣了。

  羅文昌落寞地笑著,臉上的皺紋都透著惆悵,頭上的銀絲也黯淡了不少。

  他關了電視,走到了堂前。大廳靠牆放著一個畫桌櫃子。這種桌子在農村比較普遍,很長,但是很窄,很像一副攤開了的捲軸。

  桌子一般用來放些瓜果點心或者祭品什麼的。

  桌子兩側裝了櫃子。

  羅文昌打開其中一個櫃子,拿出來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綢布,他雙手捧著,氣息沉重。

  微微闔眼,羅文昌穩了穩心神,伸手抖開,這是一塊紅色的綢布,綢布正中間用金絲繡了一個龍飛鳳舞的“羅”字。

  綢布很長,都與羅文昌一樣長了。羅文昌將綢布掛在左手之上,雙手攤開,綢布堪堪到地。

  這種綢布是用來變大戲法“落活兒”的道具,行話叫做“臥單”,戲法師們用臥單一擋,打開之時,就能變出各種物品。

  落活兒也是羅家縱橫江湖的絕活。

  羅文昌臥單在手,雙手左右攤開。一雙眸子悲壯而又堅定,腳步緩緩向前。

  暗夜無聲,羅文昌腳踩在地磚上發出微弱的聲音,但在這黑夜之中,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偉力。

  黑夜,孤寂,老人,還有一個即將落幕的獨演舞台。

  羅文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大門前。黑夜很安靜,可這一刻,他耳旁卻響起了無與倫比的喧囂之聲,彷彿有幾束燈光穿越了時空打在他蒼老的身軀之上。

  這是一個人的舞台,這是一個沒有知道的舞台,可台下似乎坐著無數的觀眾,他們在吶喊,他們在嘶吼,他們在瘋狂。

  羅文昌合上雙眸,左手一抖,臥單猛然飛起。雙手接住,在身前再次一抖,臥單翻起滾浪。金繡的“羅”字騰飛空中,熠熠生輝,如龍在淵。

  這一刻,羅文昌彷彿聽見了無數嘶吼著的叫好聲。

  羅文昌雙手連連而動,這塊紅色臥單已經被他疊成一個滾球。羅文昌雙手抱住,微微顫動,蒼老的大手露出不正常的僵硬。

  稍後,他雙手朝外猛地一張,這滾成一個球的臥單竟然突兀地不見了,就像遁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而那些穿越時空而來的觀眾、掌聲、燈光、吶喊聲都如潮水般退去,一切都退去了。

  這裡還是一個靜謐孤寂的舞台。

  這裡還是一個孤獨悲涼的老者。

  羅文昌合著的雙眸止不住地輕輕顫動,兩行渾濁的淚水滾滾而下,他用平靜的聲音,緩緩說道:“從此世間……再無戲法羅。”

  ……

  翌日,晴。

  春日的太陽暖暖的,羅四兩還特意多睡了一會兒,等他醒來起床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他畢竟是個初中生,每天都要早起去學校,平時都是七點之前就起來了,生物鐘早就形成了,週末能睡到八點半就已經不錯了。

  起了床,刷牙洗臉,換上一身衣服。下了樓之後,羅四兩沒有看見自己爺爺,應該是出去了。

  廚房的電飯鍋裡有煮好的粥,桌子上還有幾個包子,已經冷了。還有幾樣鹹菜和一瓶黴豆腐,用來配粥。

  羅四兩把包子拿去熱了一下,然後就著鹹菜喝了粥,最後把包子吃了,然後他就出門去城西了。

  羅四兩這個歲數的孩子的好奇心還是非常重的,這年頭又是港台武俠小說紅遍內地的時候,每個孩子心中都有一個大俠夢,都想去闖一闖那個傳說中的江湖。

  雖說盧光耀說的那個江湖跟羅四兩知道的不一樣,可畢竟那也是江湖啊,他真是太好奇了。

  所以羅四兩就去了城西的地攤區,昨天盧光耀告訴羅四兩在這裡等他就好了,他會來地攤區找他的。

  這裡人很多,大多都是賣衣服和鍋碗瓢盆的,還有那種十元三件的雜物攤,好多人都在這邊逛街。當然了,這邊也有賣各種小吃乾果的,還有幾個耍猴賣藥的。

  羅四兩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他轉身就走了。在這地攤區東邊,有好多人在圍著一個攤位,羅四兩好奇走過去看,這是一個賣虎骨酒的攤位。

  賣虎骨酒的是個中年男人,現在已經是陽春三月了,天氣已經暖和起來了,但是這位大哥還穿著厚厚的棉襖,頭上還帶著一個厚厚的皮帽子,羅四兩都擔心他熱得慌。

  他的攤位上放著三根虎骨,虎骨上還有爪子和虎筋,旁邊擺著幾個大玻璃瓶泡的酒,有泡的虎骨的,也有泡蛇的,還有泡馬蜂窩的,東西很多。

  那大哥操著一嘴東北口音,羅四兩這才鬧明白,原來他那身衣服是東北打扮:“瞅一瞅,看一看了啊,正宗虎骨酒,正宗東北那嘎達的正宗東北虎啊。”

  “俗話說的好,血脈好似一條江,一處不到一處傷。寒處就成病,熱處就成瘡。人吃五穀雜糧就沒有不生病的,有那怕熱的就有冷的,怕冷怕熱,血脈不暢,病就來了。”

  “有那懂中醫的,有那懂中藥的。您是知道的咱這虎骨可是好東西啊,有那腎虛腎寒的、夢遺滑精的,喝了我這虎骨酒,保證你生龍又活虎。男人喝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喝了男人受不了,男女都喝了,床受不了。”

  “哈哈哈……”圍著的人都笑了。

  羅四兩聽得臉都紅了。

  那東北男人也笑了,繼續使他的生意口:“咱這虎骨酒,能治百虛之病,不管是腎虛還是脾虛,喝了都管用。還能治百寒之病,不管你是體寒,是腎寒,還是骨寒,喝了也管用。”

  “治病管用,強身健體也好使。有病治病,沒病強身。這就是虎骨酒的好處,尤其是我們這東北虎骨酒,還能助生育呢。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長期吃咱這虎骨酒,以後生了兒女,接續後世香火,老話說人生在世防備老,草留根深等來春。為人若是沒有後,到了老來徒悲傷啊。你瞧瞧,你看看。有的說了,有的問了,說你這虎骨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旁邊圍觀眾人都點頭。

  就連羅四兩也入了神,心中也有如此疑問。

  就在此時,羅四兩耳旁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瞧見了沒有,這就是江湖。”

  羅四兩嚇一跳,急忙一縮,然後回頭看去。

  是盧光耀。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0:02
第十五章 挑漢兒

  羅四兩吐了一口氣,沒好氣道:“你差點沒嚇死我。”

  “嘿嘿。”盧光耀壞笑了起來。

  盧光耀抬了抬下巴,說道:“繼續看。”

  羅四兩又看著那攤主。

  那攤主送隨身帶著的布包裡面拿出一個證書來,他說道:“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都知道老虎是國家保護動物,不能打也不能殺。您放心,我們這虎骨是真的,也是從正規渠道來的。”

  “我們這是正宗野生的東北虎,那老虎在林子裡面總有打架受傷的時候吧,我這東北虎就是從DXAL林業局收購來的。你們看,這是證書。”

  羅四兩拿眼一瞧,果然是一個證書,上面還有林業局蓋的印章。

  攤主繼續道:“咱這是吳州江縣,也不是東北,我不怕跟你們說實話,林業局那副局長啊,是我老舅。他們在山裡發現了這頭受傷的老虎,本來想帶回去救治的,可惜帶過去沒兩天就死了。死了唄,總要處理啊,最後就到我這裡了,我就到你們這裡了。

  這樣一解釋,大家也都明白了,眾人也都信了他幾分。

  羅四兩輕聲問身邊的盧光耀:“哎,他這是真的是假的?”

  盧光耀回答:“腥的。”

  羅四兩昨天聽過盧光耀說過江湖春點,他知道腥就是假的意思,敢情這人賣的是假貨啊。

  羅四兩想了想,又問:“那他是江……是老合嗎?”

  盧光耀笑道:“問一問就知道了。”

  盧光耀附耳在羅四兩耳旁說了兩句,羅四兩來了興致了,擠身跑到前面去,湊到攤主身邊,他突然抱了抱拳,輕聲說道:“辛苦,挑漢兒的老合。”

  那攤主明顯一愣,很詫異地看了羅四兩一眼,似乎是驚訝於羅四兩的年紀,他想了想說道:“客氣,都是老合,多來往。”

  “哎。”羅四兩興奮地應了一聲,然後興沖沖就走了。

  那攤主還抬頭瞧了一眼羅四兩和盧光耀的背影。

  兩人慢慢離開,羅四兩興奮難消:“哎哎哎,你剛才讓我問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盧光耀答道:“見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老合初見面,都要說辛苦。至於挑漢兒,指的就是他們皮點行,金皮彩掛,皮點行就是專門跑江湖賣藥的,他們這行的調侃兒就叫挑漢兒,挑就是賣的意思。這個人賣的是虎骨,用江湖春點調侃兒就叫老烤,這是做老烤買賣的。”

  “哦。”羅四兩明白了,然後他又問:“那你是怎麼知道他是假的呢?”

  盧光耀道:“老虎是不讓賣的,哪怕是死了的。如果是那種偷獵來的,又怎麼會有證書呢。而且他的虎骨,是作假的。”

  羅四兩問:“假的,那是用什麼做的?”

  盧光耀:“駱駝的後腿,因為只有駱駝的後腿是三節,其他騾子驢馬都是兩節。至於那虎爪是用鷹爪做的,虎筋是用牛筋做的。把這三樣都弄齊了,再用上好的硬木炭火,一點點烤那骨頭的油,把油兒都得烤的外浮裡溢了,才成。這不好弄,火候多一點就焦,小了成色出不來,剛剛那人有點水平的。只是鋼口不成,生意口一般,而且裝東北人,口音也不完全過關。”

  羅四兩聽的甚是驚訝,很新奇。

  盧光耀看了看他,說道:“像他做前棚的買賣,賺的也不多,真正賺錢的都在後棚。像他們這行,常有那江湖郎中坐店騙錢的,把人拐到自己住處去。施展後棚買賣的手段,翻鋼疊杵,騙了大錢。病人花了大錢不說,還耽誤治病。這種是真的缺了大德了,所以有病還得去醫院吶。”

  羅四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問:“那我們幹嘛去?”

  盧光耀對他說:“走,帶你去做咱的買賣。”

  “戲法一行,江湖稱之為彩門,彩門分三行,你們變戲法的,叫彩立子,也叫立子行。我們賣戲法的,叫挑廚拱,也叫廚拱行。至於那些雜技,在簽子行裡。”

  “在以前,戲法只有變的沒有賣的。差不多是在庚子年前後,八國聯軍侵華,整個社會都受到了衝擊,不僅僅是戰爭。更大的衝擊是知識文化還有價值觀。”

  “我們江湖,也在庚子年後,就徹底亂了起來。原本各門各派都有門主,都恪守行規,絕不越界,江湖是很有秩序的,但是在那之後,大家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嚴格守著規矩了。我們廚拱行也就此而起,我們這行的創始人姓楊,大家都叫他廚拱楊,他最初就是在東安市場賣戲法的。”

  “不過我們這行還是有很多規矩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變的不許賣,賣的不許變。算了不說那麼多了,給你看看我們是怎麼做買賣的吧。”

  盧光耀領著羅四兩佈置場地。

  羅四兩一邊弄的時候,一邊問:“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

  盧光耀在搬桌子,他很隨意道:“你說。”

  羅四兩道:“我記得我爺爺說過,賣戲法賣的都是假的,他們不會也不需要刻意去鑽研手藝,所以你們這行人的戲法都變得很一般。可是,為什麼你這麼厲害啊?”

  盧光耀把桌子放下,他笑了:“我聰明唄,稍微搞搞就這麼厲害了。”

  羅四兩問道:“那你師父是誰啊?”

  盧光耀本來還是在調整桌子的,一聽這話,身體一滯,手上的動作也都停下了。

  羅四兩看了看他,又問:“昨日方鐵口說的快手盧又是誰?”

  盧光耀的臉色慢慢變得僵硬了,他扭頭看著羅四兩,一側牙齒重重咬了一下,而後問道:“你想知道?”

  “嗯。”羅四兩點頭。

  盧光耀問道:“我昨天看你用左手吃飯,你是左撇子?”

  羅四兩搖頭:“不是啊,我很小的時候,家裡就讓我左右手都學會吃飯,說是這樣能搶更多菜吃。”

  “呵。”盧光耀輕笑一聲:“好,那你的手應該也蠻靈活的了。只要你能學會這個,我就都告訴你。”

  說這盧光耀拿出一枚五毛錢的硬幣,五毛錢是黃色的,他把硬幣放在食指之上。五毛錢的直徑很小,連他的一根手指都蓋不住,手指旁邊的肉都露出來了。

  盧光耀瞧了羅四兩一眼,說道:“瞧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0:02
第十六章 三仙歸洞

  說著,盧光耀右手輕輕一抖,硬幣彈起,落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間,而後其五指連連而動。

  這枚細小到連一根手指都蓋不住的五毛硬幣,竟然在他的五指之間,以一個極快的速度翻飛起來。

  翻飛滾騰,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條金色的光弧。

  羅四兩驚訝無比,眼睛都瞪大了。

  盧光耀看了眼羅四兩的表情,心中好笑。而後他緩緩伸直了手指,五指快速翻動。

  這時候,硬幣已經不僅僅只在他的手背之上翻飛了,翻飛的區域還蔓延到了手心之上。

  換句話說,這枚五毛硬幣是繞著盧光耀的手指,進行360度的翻飛,他是手背朝上,手心朝下的。現在硬幣有在手背上翻飛,也有在手心上翻飛,在手心之時,這枚硬幣也沒有掉下去。

  “我的天吶。”羅四兩都看傻了。

  這簡直是神乎其技啊,玩硬幣的人有不少。玩硬幣的,都是大的好走,小的難行。以前民國時期的大洋,是最容易玩的,因為夠大。

  現在的一塊錢硬幣,就已經很不好操作了,稍微一不注意就翻不過來了。至於五毛錢,這是硬幣裡面最小的尺碼了,它連一根手指都擋不住,怎麼翻啊?在過手指縫的時候,拔都拔不出來,怎麼翻啊?

  更別說像盧光耀這樣,手心手背同時翻飛了,這太難了。

  就這一手,都可以去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盧光耀連連翻了好幾圈,然後往上一彈,硬幣高高飛起。

  羅四兩抬頭看去,眼睛順著硬幣落下。只見盧光耀伸出了左手去接硬幣,硬幣落下,他五指一動,硬幣便繞著他的左手五指來回翻飛。

  而在這期間,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卡頓,一切如行雲流水一般。

  要知道,硬幣從高處落下,是有一個加速度的,這是一股比較強的力量。而盧光耀僅用手背去接,而且是在沒有任何停頓緩衝的情況下,再度翻飛硬幣。

  這難度比之前大了數倍啊。

  羅四兩看的齜牙咧嘴的。

  “哈哈。”盧光耀哈哈一笑,乾瘦的臉上滿是笑紋,他張開了右手五指,湊到了左手邊上。

  此時,已經不是五指翻飛硬幣了,而是十指,這枚普普通通的五毛錢硬幣就在十指之間上下來回翻飛。

  金輝閃爍,如龍騰飛

  技藝高絕,令人歎為觀止。

  羅四兩歎服不已,他可不是普通人,他出身羅家,雖說沒有學過戲法,但也是吃過見過的。

  玩硬幣也是戲法藝人的基本功之一,但是像盧光耀玩的這麼厲害的,他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秀了一番技藝的盧光耀停下了表演,他用手一抓硬幣,然後往羅四兩面前一送,說道:“來,給你了,只要你能做到我剛才那一套,我就可以告訴你任何事情,包括我的來歷。”

  羅四兩搖頭:“我可做不到。”

  盧光耀把硬幣塞到他手裡,說道:“你才多大,你的人生還有無限可能。說什麼做得到做不到的,還太早了。”

  羅四兩抓著硬幣,點了點頭。

  盧光耀的買賣開張了,佈置也很簡單,就是一張桌子而已,這也是廚拱行的規矩,挑廚拱的只能使用高案子。

  他從自己的包裡面拿出一塊布來,抖開了蓋在了桌子之上,布上面還有字兒,上面寫著“京城單義堂”五個大字。

  在這五個大字兩邊,分別有豎著的四個小字,“傳授戲法,當時管會”,在布圍下方,用小字密密麻麻寫了一堆戲法,如:仙人歸位、三仙歸洞,仙人解帕,破紙還原……

  羅四兩看的新鮮,他問:“京城單義堂是什麼?”

  盧光耀想了想後,說道:“我也不知道,隨便起的一個名字。”

  “是嗎?”

  盧光耀不耐煩道:“別說那麼多廢話了,你等會兒給我敲一回托。”

  “什麼托?”羅四兩一愣。

  “哐哐哐,鑼聲響起……”

  “瞧一瞧咯,變戲法咯,正宗京城單義堂的戲法咯。不要錢了,免費瞧,免費看了。”

  “白看,你吃不了虧;白看,你上不了當。白瞧白看,就這一回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咯,看咯看咯,舍不著媳婦套不著狼咯。看咯看咯,只要功夫深,一日夫妻百日恩咯。”

  盧光耀在場上敲鑼打鼓招徠觀眾,他是妙語連珠啊。羅四兩在一旁看的驚訝不已,這人嘴上的功夫是真好,都快趕得上說相聲的了。

  盧光耀在市場明地上做買賣,這叫前棚買賣,後棚買賣是把人領回家裡去做的,那才是真賺錢的地兒。

  這一塊地攤區,本來人就很多,他這敲鑼打鼓一弄,沒有多大一會兒,這裡就聚集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

  羅四兩就混在其中。

  這種招徠觀眾的方式,用行話說,叫圓粘兒。圓粘兒包括敲鑼打鼓,也包括其後他要表演的戲法。

  盧光耀見人齊了,他往桌子後面一站,看著觀眾,說道:“喲,人來的不少,都是來看變戲法的吧?行,咱們廢話不多說,多說多鬧,那是佔便宜,咱們現在就開始。”

  桌子上擺著兩個小瓷碗,還有三個鐵球,還有一根竹筷子。

  這就是傳統戲法三仙歸洞。

  所謂三仙歸洞,就是用兩個碗和三個球來變換的。小球的選擇,現在大部分人都是用膠皮球,吳橋有個鬼手王,他用的是海綿球。

  而盧光耀用的是鐵球,他這個難度是很大的。有道是軟的好變,硬的難走。因為你在變三仙歸洞的時候,是需要藏抓取拿的,軟乎乎捏著不容易失托兒,硬的就難了。

  還有一點就是,軟的東西碰到小碗不容易發出聲響,硬的東西聲響太大了,無疑會增加“過門子”的風險。

  而且他用的還是鐵球,鐵球的重量多大啊,難度無疑又更大了好幾分。若是被行內人瞧見了,準得大吃一驚,可惜圍著的這麼多人都不是內行,包括羅四兩。羅四兩隻是門裡出身,卻並未曾入門。

  盧光耀拿起兩個白色小瓷碗,相互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吶,手藝人不作假,碗是空的,沒藏沒擱,沒放沒拿。”

  他放下碗,又用手指了指三個小鐵球,說道:“這裡有三個鐵球,一二三,三二一,我用碗扣住一個,再用碗扣住一個,我手裡再拿著一個。”

  盧光耀左手拿著鐵球,右手拿著筷子,他看著觀眾,問道:“現在左邊這碗裡有幾個?”

  “一個。”馬上有人喊了。

  盧光耀笑了,左手朝著左邊的碗猛地一扔,大家嚇一跳,這可是鐵球啊,還不得砸壞了啊。

  當時就有好幾個人驚叫出聲了。

  結果大夥兒定睛一眼,什麼都沒有。小碗沒有被砸碎,他手裡也空空無物。

  “誒?”眾人來了興致了。

  羅四兩的眼珠子也瞪得很大,他還是沒瞧出盧光耀的手法來。

  盧光耀自己還納悶呢:“哎,我球呢,我球呢,掉誰褲襠裡去了。各位幫我找找,是不是多一個了。”

  “哈哈哈……”大家哈哈大笑。

  羅四兩也大翻白眼。

  “我球呢,我球呢。”盧光耀找了兩圈,然後一翻左邊小碗:“呀,在這兒呢,兩個。”

  “好。”眾人鼓掌。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0:02
第十七章 賣戲法

  盧光耀抬頭問道:“剛剛是誰喊就剩一個的?”

  沒人回答。

  盧光耀笑了:“又不找你要錢,躲什麼呀,再給你一次機會。右邊這碗裡有幾個?”

  “一個。”又有人喊了。

  “這會兒倒有你了。”盧光耀吐槽了一句,右手食指輕輕一翻右邊的小碗,裡面有三個小球:“又錯了,這是三個。”

  “喔!”眾人吃驚。

  盧光耀又用手翻了一下左邊的碗,結果空空如也:“這邊的沒了。”

  “好……”

  “好……”

  大家大聲叫好鼓掌,羅四兩也用力鼓掌,盧光耀變得確實很好,不僅手快,而且還很乾淨,他基本沒有怎麼接觸這兩個小碗,可那些小球還是在兩個碗裡來回跑,真是厲害。

  羅四兩又想起了昨天方鐵口說的那句話,他說盧光耀是快手盧的後人,這快手盧究竟是誰?為什麼他從未聽說過呢?

  “哎,你那鐵球上肯定有鬼。”旁邊有人喊了。

  盧光耀都聽樂了:“還我有鬼,行,我不用鐵球,在場的各位,誰手頭上方便的,借給我三塊錢,硬幣啊。”

  還真有拿的,馬上就送上了三塊錢。

  盧光耀把鐵球收好,又說道:“你們要是嫌太遠瞧不清楚,可以湊近了瞧,趴在桌子上都可以。”

  這一說,還真有不少人過來的。

  還有好幾個是貼著桌面在看的,還有個哥們趴在桌子沿上,還用兩個手擋著日光。

  盧光耀都看樂了,他打趣道:“要不要再給你配個望遠鏡啊。”

  那哥們擺擺手道:“不用不用,你來你的吧。”

  盧光耀把三塊錢一一攤好,變硬幣比變球又要難了許多。硬幣是扁的,你在偷拿換位的時候,不好操作。小球用兩根手指一夾就出來了,硬幣你抓都抓不起來。

  但盧光耀神色依舊輕鬆,這就是藝高人膽大:“還是老一套,小碗蓋上一個,再蓋上一個,手裡再拿一個。我說一二三,走。”

  左手一張,手上的硬幣沒了。

  “噫?”眾人都驚了。

  尤其是趴在桌沿上看的那幾位,眼珠子都瞪大了。

  盧光耀指了指左邊的小碗,問道:“幾個?”

  拿手擋太陽的那哥們學聰明了,回道:“兩個。”

  “錯了。”盧光耀一翻,空空如也:“一個都沒。”

  那哥們愣了一下。

  盧光耀又把小碗扣上,指了指右邊的小碗,又問:“幾個?”

  還是那哥們回答:“三個。”

  “錯了。”盧光耀用手一掀,又是空的。

  “訝?”那哥們都傻了。

  盧光耀嘿嘿笑道:“我今天要是讓你猜到,我是你孫子。左邊這個,幾個?”

  那哥們也來氣了,他道:“嘿,你還真當我猜不著啊。要不就是一個,要不倆,要不仨,要不一個都沒。”

  盧光耀驚訝道:“還是個多選題啊?”

  大家都笑。

  那哥們道:“那你有本事變的不在這裡唄。”

  “那我試試看唄。”盧光耀伸手一提小碗,嘩的一聲,一堆硬幣傾倒在桌子上。

  眾人驚呆。

  “好……”

  “好……”

  掌聲雷動。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盧光耀最後這一手不是三仙歸洞,三仙歸洞是用三個球變得,他最後變出這一堆硬幣來,有點仙人栽豆手法裡面秋收萬顆子的味道,但是他用的更難,更高級。

  若是一般的變戲法藝人,進行到這一步,就開始問觀眾要錢了,這是賣藝。

  但盧光耀不同,他是賣戲法的,不是變戲法的。廚拱行和立子行,同屬彩門,但實際上是兩個行當。

  變戲法和賣戲法這兩個行當是有著嚴格的界限區分的,變的不許賣,賣的不許變。

  立子行人是變戲法的,他們就不許把戲法賣出去;廚拱行的人是賣戲法的,他們就不許靠著變戲法掙錢,他們可以變,但這僅僅只能用來圓粘兒,不能靠此賺錢。

  而且挑廚拱的往外挑的戲法,門子都不能是的真的,只能是假的。他們要是都把真門子挑出去了,變戲法的還過不過了?

  盧光耀把桌子上稍微收拾了一下,此時他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了。

  做前棚的買賣,第一步就是圓粘兒,要把人聚齊了。第二步就是使拴馬樁,有些是用話語,有些是用手藝,讓你想繼續看了,不想走了。

  盧光耀今天用的就是手藝,三仙歸洞一表演,周圍看的人眼睛都看直了,這會兒就算是讓他們走,他們都不肯走了。

  盧光耀把東西收拾好了,也把借來演出用的三塊錢都還回去了,他說:“大家可能也都看見我們這招牌了,京城單義堂,這是京城單義堂的戲法。”

  羅四兩翻了個白眼,說的跟真的一樣。

  盧光耀笑著問道:“剛才我變的怎麼樣?”

  “好。”大家都鼓掌叫好。

  盧光耀又問:“想學嗎?”

  “想。”前面那哥們第一個出聲。

  盧光耀一擺手,笑道:“嘿,學不了,太難了,要學會這手法,你不知道得要吃多少苦呢,沒個三五年你連門都入不了。”

  眾人一聽,都有些氣餒。

  盧光耀掃了一眼眾人的神色,又說道:“我們開張做買賣,自然不可能都賣很難的,這玩意兒都得手把手教個三五年的,我就不是賣戲法了,我變成收徒了。來,我們這兒有簡單的,一上手就能玩的戲法。”

  眾人來了興致了。

  盧光耀從旁邊包裡面拿出一沓紙,他說:“我們戲法有很多分類,我剛剛變得是手法類的,這種是很難的,沒有三五年功夫,你都入不了門。還有一種是彩法門,這是用機關道具的,同樣不容易,沒那個巧匠能手,你根本做不出來機關。”

  “而我手上的,是最容易上手,雖說容易上手,但效果卻是半點不差,那麼這戲法是什麼呢,藥法門,用藥。這一張紙上的戲法,一共四個。第一個,一杯醉倒,眾位有那愛喝酒的,也有愛跟朋友鬥酒的吧?”

  “你用了我這法子,保證你朋友一杯就倒,甭管他是千斤量還是萬斤肚,通通一杯放倒。嘿,沒有不靈的。我這第二個戲法,還是喝酒的,叫千杯不醉,用了我這法子,你縱橫酒場,就不可能會輸。”

  “喝白酒就跟喝白開水似得,有那酒局啊,有那鬥酒啊,您絕對是人群裡最耀眼的存在。這第三個戲法,叫活捉家雀,有那喜歡玩鳥的吧?咱們江縣是沒有鳥市啊,但是吳州卻是有一個的。”

  “那些珍貴的金絲雀、百靈啊,杜鵑啊,一個能賣到三四百塊錢。用了我這法子,就沒有你抓不到的鳥兒。當然了,這種珍貴的鳥兒也得瞧運氣,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碰的上的。但你要是碰上了,那就是一兩個月的工錢啊。”

  “就算咱沒有這好運,碰的上這好鳥。那家雀總是能抓幾隻的吧,抓幾隻家雀,一炒一做,多好的下酒菜啊,再約幾個好朋友喝兩杯。這又得說回一杯醉倒和千杯不醉了,您就可勁兒嚇你朋友吧。”

  “再說我這最後一套戲法,叫巧除蟑螂。現在咱家裡基本上都有蟑螂吧,蟑螂可煩了,又髒又臭,還會咬咱衣服被縟,還帶來細菌,大人小孩沒有不煩的。”

  “可咱就弄不死它,怎麼弄都不好使。但你要是用了我這法子,單保你家裡蟑螂越來越少,再也不用煩惱。嘿,怎麼樣,咱這戲法管用吧。既有生活戲法,也有賺錢的能耐,還有交際上面的用處。最關鍵的,一學就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10:02
第十八章 敲托

  盧光耀把這一沓紙張放在手上,他說:“這些都是我們京城單義堂的絕活兒,以前都是不外傳的。像活捉家雀,我們單義堂以前有個老前輩叫百鳥張,呵,那傢伙,就沒有他抓不到的鳥兒。他在京城裡靠著賣鳥都賺來好幾套房子了。”

  “後來國家不讓個人做買賣了,我們單義堂也就四下離散了,各回各家了。現在又讓做買賣了,這不,我就收拾收拾東西把以前的一些簡單戲法拿出來賣了。”

  “都是好玩意兒,像活捉家雀,以前有人出二十塊大洋買方子,百鳥張都沒賣呢。二十塊大洋是什麼概念,在那個年頭,足夠賣個漂亮丫鬟了。”

  “當然了,現在就沒那麼值錢了,我走南闖北也好多地方了,以前我這四套戲法得賣五塊錢。算了,今兒第一次來咱們江縣,我只為傳名,生意是細水長流地做,不是一錘子買賣。”

  “行,我就便宜點,三塊錢。有人說你這個沒本錢呢,我告訴你知識才是最大的本錢。三塊錢今兒我都不要了,我今天只為傳名,我接下來會一直在這兒。”

  “你們諸位用了我的法子,好用的話,麻煩幫我傳一下名,就說城西地攤這兒有個姓盧的人賣的戲法管用又好上手。我一塊錢一張賣給你們,算了,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要你們幫我傳名,我得捨出本去。”

  “賺錢在日後,今天我就虧本賣了,五毛錢一張。就五毛了,這個價兒不變了。諸位可得記著,用完了覺得好,可得幫我傳名啊。我們單義堂藥法門的戲法有五百個,我這兒還有好多好戲法呢。”

  眾人都有些意動,但就是沒人領頭。

  盧光耀早就料到這一幕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人群中的羅四兩一眼。

  他前面讓羅四兩給他敲托兒,這會兒就該他上場。敲托是江湖春點裡的話,也就是托兒的意思。現代社會有很多話是從江湖春點裡面傳出來的,比如票友之類的。

  羅四兩會意,他馬上衝到人前,大聲叫道:“我要買一份。”

  盧光耀笑了:“你小孩子還喝酒啊?”

  羅四兩道:“我不喝酒,我抓鳥去。”

  聞言,盧光耀一愣,哎,這怎麼跟劇本不一樣啊?他前面跟羅四兩說的是,給他爺爺買的,他爺爺喜歡喝酒,還有一個老夥計在酒桌上老欺負他爺爺,他要去報仇。

  不是說好的喝酒,怎麼變抓鳥了?

  盧光耀都懵了。

  賣東西這種事情,尤其是像盧光耀這樣跑江湖的,周圍圍了一圈人,大家心中都有想買的想法,可同時又有些不太好意思或者說不太敢去買。

  這時候就需要有人帶頭了,羅四兩今天扮演的就是帶頭的角色,他這種角色在江湖上叫敲托的。

  這種敲托不算什麼,真正惡毒的敲托是那幫江湖郎中的。江湖郎中到了某地,冒充什麼神醫,到處撒傳單,吸引了一群病人去他那裡看病。

  在等著看病的時候,病人之間也會聊天,你什麼病你什麼病,你怎麼了,他怎麼了,感覺怎麼樣,隨便聊上幾句。

  這些病人裡面就有江湖郎中的敲托。

  等他把你的情況都打聽清楚了,他進去跟裡面的醫生一說。再等你進去瞧病的時候,醫生一瞧你的神色,都不需要問你的情況,就知道你所有病症了。

  於是,你驚呼神醫啊。

  再然後,就被騙了一大把錢,錢沒了不說,還耽誤治病,有的甚至因此而病重不治。

  這種是真正缺了大德的。

  ……

  前面盧光耀跟羅四兩說的是喝酒的事兒,但是現在羅四兩瞧了一圈之後,他決定自己發揮一下。

  羅四兩對周邊人理直氣壯道:“我初中馬上畢業了,我又考不上好學校。家裡讓我跟我二叔學磚瓦匠,我不去,又苦又累又髒又沒錢的。我去山上抓鳥,我也要做百鳥張,萬一抓到值錢的鳥,我就賺了。”

  “再說就算抓不到值錢的鳥兒,普通的家雀總沒問題吧,我往飯店一賣,也是錢啊。再說我多加點劑量,說不定還能抓來野豬野兔呢。”

  這番話一出,盧光耀目瞪口呆了,我去,天才啊。要不是知道他爺爺那剛正不阿的倔強性子,他現在都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受過廚拱行人的夾磨了。夾磨就是培訓的意思。

  這時候盧光耀只要接上一句,他另外有抓野獸的方子,接下來他就把點兒,看看誰能成為他的點兒,然後他就可以往窯裡跨點兒了,再施展翻鋼疊杵的手段,他就能賺到大錢了。

  往窯裡跨點兒的意思就是把買家帶到自己住的地方;翻鋼疊杵,鋼就是話語,杵就是錢,翻鋼疊杵,就是通過自己的語言技巧和手段,來掙上大錢。

  這就是所謂的後棚買賣了,前棚是在露天大街上的,後棚是在住處的。

  盧光耀看了看羅四兩,他都想把羅四兩帶到廚拱行來了,這小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啊。

  他心中也不禁好笑,羅文昌老羅爺是什麼人,那是出了名的連拉屎放屁都是筆直不屈的真正剛正不阿的男人,結果生出來的孫子卻是個天生的騙子。

  真是絕了。

  老羅爺要是知道,估計得氣死。

  盧光耀拿出一張紙來:“行,小夥子,看你誠心想買,那我就賣給你了。回頭抓到鳥兒了,送我一隻,我也不要好鳥,家雀就行,我用來下酒。”

  羅四兩拍著胸脯答應了:“沒問題,就是……就是……”

  羅四兩突然有些結結巴巴欲言又止起來。

  盧光耀好奇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有話就說啊。”

  羅四兩挺不好意思地輕聲道:“額……就是……就是你能不能不賣給他們啊,要不然這秘方被這麼多人知道,我不太好弄啊。”

  盧光耀眸子一亮,果然是天生的騙子啊,這玩意兒無師自通啊,他這話一出,甭管是衝著賺錢的,還是衝著好奇的,估計都會來買。

  盧光耀用欣賞的眼神看著羅四兩,然後說:“哎,那不行,我們開張做買賣可不能這樣。不過我答應你,活捉家雀就賣這一回,下次不賣這個了,我今兒只為傳名。”

  之前拿手擋太陽那哥們也說了:“是啊,可不能就你一個人佔著買啊,你又不壟斷。我也買了,給我一張。”

  “啊?”羅四兩一臉苦色。

  眾人都覺好笑,這小孩是真有意思,居然還想靠著抓鳥謀生,真是個異想天開的孩子。

  想是這麼想,但人都有獵奇的心理,他們也都想試試是不是真有這樣的效果。

  現在又有人帶頭買了,於是,所有人都過去買了一張,不過五毛錢嘛。

  羅四兩在一旁看著人頭攢動的樣子,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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