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一言通天 作者：黑弦 (全書完)

第1739章 道府（下）

    冥冥之，明知必死的曲九歌，再一次看到了碧海藍天，听到了鳥語花音。

    他回到了那座島，離開靈寶界之後最初抵達的海島。

    “什麼人！膽敢擅闖琳瑯島！”

    年輕的曲九歌持劍而立，對著登海島的外來者怒目而視，這里是他師兄的洞府，也是他的家。

    “桀桀桀桀！小娃娃，元嬰都未成，也敢口氣這麼大？琳瑯島，倒是好名字，不過從今之後，歸我們海族了桀桀桀桀！”

    魚頭人身的怪物，小山一般，妖王的氣息顯現無疑，籠罩了整座海島，跟在這頭怪物身後的，足有十幾頭形狀各異的海獸，其有鯊魚海馬，有八爪的怪物，有海星異獸，還有蛟龍咆哮，別看形狀不同，這些海獸全都有妖王之境。

    “口氣別太大，海族的雜碎們，這里是我們魔族先發現的地方，應該叫做萬魔島！誰敢佔有，誰會被撕成碎片！吼！！”

    海灘的另一個方向，隨著海浪沖沙灘的是一片黑氣，黑氣傳來滾滾魔音，一頭頭龐然大物隱在其，竟是數十頭魔君巨獸。

    “小子莫怕！既然你是我人族修士，自然有我們人族一方保你，將島的靈寶位置說出來，這些魔君妖王我們幫你擋著！”

    一道道劍光從高空而來，踏劍而行的，是一位位仙風道骨的人族高手，這些人族強者所散發的氣息不弱于妖魔兩族，都是些化神強人。

    “靈寶？”

    曲九歌詫異不解，回頭看去，島嶼的深處只有始終漂浮著的七彩雲霧，看起來好似長虹。

    “煙雨珠，至少七顆！”

    “七件地靈寶，吼！！”

    “歸我們魔族了，都給我滾開！”

    被異寶所吸引而來的三方勢力，齊齊動手，擋在這些強者面前的曲九歌，猶如擋在馬車前面的螳螂。

    螳螂弱小，卻倔強的伸展開雙臂，以他不到元嬰的修為祭出了師兄贈予的飛劍。

    轟隆隆！

    渺小的飛劍被輕易崩飛，在半空支離破碎，本該被攆成粉碎的曲九歌，被擋在了一座小山身後。

    他知道那不是小山，而是龜殼，一位琳瑯島的老奴，妖王強者。

    “二少爺又貪玩了，主人讓你在丹府閉關，這里可是海灘。”

    老邁的僕人笑呵呵的背對著一眾強敵，面對著只有金丹期的曲九歌，語氣寧靜，對身後的各路強者毫無懼怕的意思。

    “師兄沒回來，不能讓這些外人闖我的家！運氣，我們一起守護琳瑯島！”曲九歌明顯被驚得腿都發軟，強撐著不肯逃走。

    “憑你一個金丹小子，加一頭妖王老龜，也想守住這座海島？哈哈哈哈！真是好笑的笑話，運氣，這老龜居然叫運氣！哈哈，你們的運氣用盡，今天要死了！”

    “懷璧其罪，空遺白骨，沒有實力別想護住異寶，雖說我們是同族，如果你鬼迷心竅非要護那異寶，我們也不會念及同族之情，你自己要搭一條命去。”

    “無人之地，異寶出世，誰有能耐誰去爭，各位，各憑手段吧，吼！！！”

    三方強敵要同時撲出，這時候曲九歌忽然大喝出聲︰“琳瑯島是我師兄的洞府！也是我的家！不是無主之地！”

    “二少爺，別再白費力氣，這些強者在沒有吃到苦頭之前，不會停下。”老僕嘆息著說道。

    “為什麼！因為我還不夠強大是麼？那好，我以後會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守得住自己的家園！”

    轟隆隆的悶響從天穹深處傳來，閃電劃破雲層，落入大海。

    曲九歌的誓言，擋不住妖、人、魔三族的強者，一個妖王老僕也擋不住，能擋得住這些被貪婪所吸引而來的三族強者，只能是鐵血的鎮殺！

    有雨落下，落地發芽，開出了一朵朵雷霆之花，在這些花朵的心，一道道劍光飛出，眨眼間形成了萬劍匯聚之勢，將三族強者籠罩其。

    慘叫聲此起彼伏，伴著好听的女子聲音。

    “到是個重義氣的，九歌，你傻不傻呀，等著挨刀還不逃？”

    一身月色裙衣的女子從最大的一朵雷霆之花走出，美目如星，容貌秀美。

    “傻點好，傻點好看家，以後讓他去看著道府，我不用總回去了。”

    與女子同時從雷霆之花走出的，是一副高大的身影，帶著灑然的笑聲。

    “師兄！大嫂！”

    滿懷著驚喜，曲九歌急忙前拜見，等他起身的時候，闖琳瑯島的數十強者已然奄奄一息，滿眼驚懼。

    “超越了渡劫的威能！”

    “可斬殺化羽的雷劍！”

    “連魔王都擋不住……這里……這里是散仙洞府！”

    一時間哀嚎四起，無論人族化神，妖族妖王，還是魔族魔君，都不敢抬頭。

    因為散仙當面，而且還是兩位！

    師兄與大嫂歸來，曲九歌再也不怕了，當他被大嫂揪著耳朵拎回了府邸的時候，還能听到師兄對那些想要闖島奪寶的強者們冷語。

    “今天不殺你們，非我心善，而是要借你們之口，昭告天下，此乃琳瑯島，島主言通天，擅闖者，殺無赦！”

    冥冥的回憶，讓曲九歌覺得心安，只要看到神仙眷侶般的兩人，像看到自己的親人。

    他們也的確是他的親人，此生唯一的親人。

    “運氣，師兄又去天了，還會回來麼？”

    每逢雨天，在琳瑯島苦修的曲九歌都會詢問這個問題，自從林惜月一去不歸，他的師兄總會踏天而行，尋找著名為煙雨的異寶。

    “會，二少爺放心，仙主一定會回來。”

    笑吟吟的老僕拄著他的掃把，抬頭看著天，任憑被雨水淋了滿頭滿臉。

    即便心忐忑，每當曲九歌听到那個會字，都會安心下來，繼續著他的修煉。

    盡管他隱約能看得出，他的師兄雖然修為越發高深，可是精神卻在逐漸憔悴，甚至已經忘記了如何微笑。

    “運氣，你說師兄，真的會……回來麼……”

    眼前的景致模糊成一片，雨太大，曲九歌再也看不清四周，只是模糊的看到，熟悉的老僕在不遠的地方。

    “會，二少爺放心，仙主，已經回來了。”

    已然化魂體的老僕，在大雨豎立，目光充滿了欣慰。

    雨幕被分開，面前的廢墟生出了一抹綠意，久違的草地在緩緩的生長著，草地，站著熟悉的身影。

    “我回來了。”

    那身影不算高大，是徐言，也是言通天。

第1740章 道府依然在

    “師兄……”

    驚覺自己並非陷入回憶的曲九歌，恍然若失般的低語出聲。

    這五百年，他撐得太苦，沒想到自己的師兄當真歸來，更沒想到自己的枯骨居然生出了血肉，只剩神魂的生命，居然得到了新生。

    感受著心口的跳動，曲九歌想要站起來，卻險些摔倒。

    劍魂漂浮上前扶住了曲九歌，守夜人欣慰道︰“老僕五百年前被誅殺在琳瑯島，這些年無法幫到二少爺，真是慚愧。”

    “你也死了？”曲九歌這才察覺到運氣已經不是當年的老僕，而是一道劍魂。

    “能成為仙主劍魂，運氣算不得死去，只是又追隨在仙主身邊了。”守夜人笑吟吟的說道。

    “徐言，你果然是師兄，九歌拜見師兄！”

    曲九歌掙扎著納頭要拜，卻被徐言攔了下來。

    “最後的善念都被你用盡了，怕是再也施展不出善若水，其實我並非真正的言通天，運氣不信，難道你曲九歌也不信麼。”

    徐言苦笑著說道，扶著對方坐好，他現在比曲九歌還要迷茫，來到這座道府，雖然覺得熟悉，卻也覺得陌生。

    這里終歸不是他的家，他徐言的家，在臨山鎮，在乘雲觀。

    不過好在終于救回了道子，至于耗盡的善念與玄羅丹，就不值一提了，也多虧了丹聖的這粒地靈丹，否則以曲九歌的白骨狀態，單憑著徐言的鮮血與善若水可救不回來。

    “師兄想必以殘魂復生，得不到完整的記憶，所以才有所迷茫，沒關系，在九歌心里，你一樣是師兄。”曲九歌抓住徐言的手臂，滿眼親切。

    “我是言通天的殘魂，卻還有別的神魂，說來話長，我不僅不是言通天，恐怕還不是人族，究竟是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許，怪物兩個字比較合適。”徐言苦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既然你不是真正的言通天，那死而復生的我，也就不再是曲九歌了，我是道子，君無樂。”

    沉默了稍許，曲九歌的眼神中閃爍起睿智的光芒。

    他沒有盤問徐言的神魂里究竟還有什麼，而是將自己曲九歌的身份舍去，成為了道子君無樂。

    “雖然活了過來，這五百年的消耗讓我的修為所剩無幾，再也無法達到渡劫巔峰，只能保留化神程度，正好，閉關數十年的道子突破化神，君無樂將成為道府的中流砥柱，道府在，則道子在。”

    曲九歌的智慧，令他做出了如此選擇，拋棄了二師兄的身份，不止為了更好的為道府出力，為了得到一個無人詬病的身份，更能讓徐言覺得熟悉親切。

    因為徐言所熟悉的不是曲九歌，而是道子君無樂。

    “也好，無樂兄大義，在下佩服，這五百年，你受苦了。”徐言點頭說道。

    “苦的不是我，是上萬的門人，至少我活了過來，而他們，連尸骨都不全。”嘆息一聲，曲九歌望向遠處，道府里再也沒有了師弟師妹們的歡笑，而是烏雲密布，充滿了鬼哭狼嚎。

    三道魔王之魂被封印，還有許多魔君之魂徘徊在道府四周。

    “我來超度一番，略盡綿力吧。”說話間徐言盤膝而坐。

    “我們一起。”道子也盤膝，坐在徐言身旁，兩人同時打稽首，宣道號，詠念道經。

    守夜人就站在一旁，盡管他是劍魂，但他神智健在，他覺得心中歡喜，仙主與曲九歌終于相遇，在這一世成了友人，成了兄弟。

    “與上輩子一樣，你們還是兄弟，真好……”

    劍魂在欣慰，道府里的無數英魂則被喚醒，他們看到了道府里長出了綠草，開出了花朵，屋舍依舊破碎，但有了生機出現。

    于是一道道模糊的身影或是揮著手，或是帶著笑，漸漸沉入地底，落進了往生之河，隨著河水，奔赴新的輪回。

    只有執念不消，永恆不散。

    道府，依然在。

    只要道府在，道統就不會消失，早晚有一天，這座道府里還會充滿歡聲笑語，充滿誦經的聲音，一府震八方的傳說，依然持續。

    宛如經歷了四季變換，當超度結束，徐言再睜眼時，面前已經出現了滿地青草。

    他全力施展的善若水，混入了自己的心血，救回了道子的同時，外溢的生機之力令草木復甦，枯樹發芽。

    “善若水，居然多出了如此能力。”道子也睜開了雙眼，看到不遠處的一顆半截古樹居然發芽生枝，他驚訝不已。

    言通天的善若水有何威力，曲九歌十分清楚，雖然能活死人肉白骨，卻無法令草木發芽，可見徐言的神魂中的確不止有散仙殘魂，還有別的強大魂魄。

    “小伎倆而已，我的血比較值錢。”徐言苦笑道，說著看了看半空懸浮的禁制牢籠，三大魔王被摧毀得奄奄一息，徹底封印。

    “魔王之魂，黑龍最喜吞噬，交給你了。”道子十分清楚徐言的心思，揮手間禁制牢籠化作金色的雷球，　　啪啪發出刺耳響動，落到近前。

    “知我者，道子也，多謝了。”

    “你我何必客氣，客氣就見外了。”

    “那我不客氣了，道府里剩下的魔魂我都要了。”

    “如此甚好，徐兄請便，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再次的聯手，兩人齊齊散發出化神威壓，籠罩道府的同時，也在禁錮追蹤著剩余的魔魂。

    別看道子死而復生，境界跌落，仍舊有著化神後期的修為，比起化神巔峰也不弱多少。

    兩道威壓散出的同時，守在一旁的劍魂隨之化作流光，遁入龍離。

    道府中出現了一道閃電，所過之處，魔魂盡數被囚入靈寶，半晌之後，又是近五百的魔君之魂被徐言收入囊中。

    這次道府之行，徐言耗費了地靈丹與僅存的善念，救活了曲九歌，雖然付出極大，收獲更不少，除了千道魔君魔魂之外，還有三道魔王魂，加上龍蛋里的千鱗，正好湊齊了四大魔王。

    “四王又要出山了，率領他們的千軍萬馬，只不過需要听從主人的號令，讓他們殺人，他們就要去殺人，讓他們誅妖，他們就得去誅妖。”

    徐言漸漸冷笑了起來，嘴角的笑容詭譎而殘酷，道︰“讓他們屠魔，他們就得去屠魔！”

    “煉化千魂，雖說殘忍，若是為了人族，倒也無妨。”道子善意的說道。

    “無樂兄應該學學善若水才對，你要是施展，一定能普度眾生。”徐言呵呵一笑，道︰“最好再改個名字，叫君無惡。”

    明知被人嘲笑，君無樂毫不在意，與徐言一起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君無樂忽然嘆了口氣，神色凝重了起來，道︰“七天之期，想必你還不知道，那些追蹤你而來的西洲域強者，已經迫不及待了，七天一過，他們要強闖道府。

第1741章 修繕道府

    來自西洲域的各路強者，實在沒了辦法才孤注一擲，認為道府是最後的希望，沒想到這些化神強者居然誤打誤撞的猜對了，徐言真的來到了道府。 更新最快

    “不是來早了，而是來巧了，我是不是應該回去呢。”

    徐言听聞大門外就有一群仇家，頓時哭笑不得，他這是一頭扎進了是非地，再想抽身可就難了。

    “還有幾天時間，倒是不急于一時，到時候我來負責答對西洲域的諸位化神，你只要不現身，他們就無計可施。”

    道子倒是實誠，只為了徐言著想。

    “我走了，道府就一個道子，豈不是太過荒涼，道府的威嚴無存吶。”徐言搖了搖頭。

    “既然我是道子，我便是道府的傳承所在，外門還有三十六座道場，弟子千萬，只要道府里尚有活人，道統就不會消失。”道子笑著說道。

    哀鴻遍野，斷垣殘壁的道府，只要有一人存活，就算生機尚存，沒有敗給魔族一方。

    道子怕的是道府大門開啟之時，道府里只有萬魔肆虐，遍地白骨，那樣一來，道府的道統將不復存在，而如今的局面已經足夠好了，至少他道子還活著，而魔魂已經被清繳一空。

    “三十六座道場……看來道府還有不少門人，也好，我幫你收拾一番道府。”

    說話間徐言開啟了千機府，放出了他的螃蟹大軍，瞬息而已，數千只巨大的冰絲蟹出現在周圍，為首的小青正眨著大眼楮，提著鋤頭不知所以。

    “開工，修繕道府，你們只有不到七天的時間，動手吧。”

    隨著徐言的號令，小青終于明白了過來，原來主人是讓螃蟹大軍修繕另一個府邸。

    咕嚕嚕一陣泡泡被吐出，小青一招手，這群訓練有素，最擅長種花鋤地修花園的冰絲蟹們開始了有條不紊的勞。

    眼看著處身之地的青石廣場在不長時間被修建一新，道子的眼楮都要瞪出來了，他雖說保留了化神威能，但是幾天之內想要將偌大的道府修繕一新根本不可能。

    即便能以靈力蓋好所有的殿宇，那殿宇里的擺設，殿宇外的花草樹木，還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都需要時間整理，胡亂鼓弄可達不到道府原本的模樣。

    底蘊深厚的道府，所需要的是處處精雕，連最微小的地點都不容疏忽，否則可修繕不出真正的古老道府。

    看著冰絲蟹們嫻熟的手法，與靈巧得好似蜘蛛般的爪子，道子嘖嘖稱奇，道︰“這種冰絲蟹我曾經在靈寶界見識過，是師兄所豢養之物，本以為它們只會織網，原來還會修繕屋舍，栽種草木。”

    “這個……以前其實也不會，它們都是後學的呵呵。”

    徐言尷尬地笑了笑，自己養了一百多年的苦力螃蟹整天就在後花園里跟著小青栽種靈草，能不會種地蓋房子麼。

    當然用螃蟹當苦力這種不太光彩的事跡，徐言可不會說出來，為了打斷道子的好奇，一條靈脈精髓轟隆一聲砸落在地上。

    “上品靈脈精髓！道府里的靈脈早已被魔氣摧毀得絲毫不剩，有了這條靈脈精髓，道府里就會靈氣重生了！”

    道子一眼看出了靈脈精髓居然達到了少見的上品程度，如果埋入地底足以在幾天之內令道府里充滿濃郁的靈氣，不亞于任何一處洞天福地。

    “第一次來道府，不能空手不是，這條靈脈就當禮物好了，無樂兄收下才是，你不收我可就收了，這玩意送人真心疼啊。”

    “道府是我們的家，再珍貴的東西，放在家里一樣還是你的，靈脈精髓我收了，而且還不會道謝，哈哈。”

    “道子在外面大義凜然，在家里反倒成了窮鬼，難為你這些年奔走四方，佩服佩服。”

    打趣歸打趣，徐言可不會小氣，不僅拿出了上品靈脈精髓，還將大量的材料從千機府中拿了出來，為修建道府的材料。

    “上品九紋玉鋪路，珍惜的鳳眼石築牆，你這是打算修一座皇宮麼。”道子看得直咂舌，萬載道府自然底蘊極深，卻從沒出過像徐言這麼能敗家的。

    “都是白來的，裝在千機府里佔地方。”徐言一邊往外倒材料一邊無所謂的說道，也的確如他所言，再不往外倒材料，千機府都要被裝滿了。

    “白來的？怎麼個白來之法，教教我，我也想白來一些各類材料。”道子好奇的問道。

    “北州撿的，你去了恐怕撿不到。”徐言哈哈一笑，听得道子莫名其妙。

    “你從北州而來，原來你到了北州！怪不得東洲沒有你的消息，我曾派人打探了多年，還以為你在傳送的中途掉進了海域。”不多時道子恍然大悟，這才想起徐言出現在道府的古怪。

    籠罩道府的大陣，別看過去這麼多年依舊存在，化神強者除非聯手強攻才有機會破開，徐言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道府里，說明他抵達道府的辦法與當年的四王一樣。

    不等道子追問，徐言當先說道︰“的確到了北州，幸好運氣不錯，以故友之物融入了魔族，當年四王動用了魔帝城里的魔花傳送陣，才直抵道府，我也是用魔花殿里的傳送陣而來。”

    “魔帝城，魔花殿，那是魔帝的府邸，原來當真有魔花傳送陣之說！”

    道子驚訝道︰“我曾听師兄說起過魔帝城，他說魔帝城里存在著一座魔花殿，魔花殿里有可怕的邪靈與奇異的傳送陣，比起任何的跨域傳送陣都要玄奧神奇，不似真武界的手段。”

    “連言通天那等散仙都看不懂？”徐言一皺眉。

    “師兄從魔帝城歸來之後獨自揣摩推演過很久，最後空留一嘆，說了一句技不如人，就沒在提及過魔花傳送陣，原來那魔花傳送陣能精準到如此程度，以後豈不是道府與魔帝城就此相連，魔族強者隨時可以動用傳送陣抵達道府了！”

    魔花傳送陣的奇異，道子不在乎，他只在意這段通道的存在。

    如果魔族可以隨時隨地的動用傳送陣抵達道府，那道府將再無安寧可言。

    “放心吧，等我回去，魔花傳送陣也就不存在了，邪靈將徹底消失。”

    徐言的苦笑中藏著一縷悲意，邪靈的哀求，是歸于虛無，萬陽木之靈的結局注定是毀滅。

    “一時半會兒的還不會回去，打發了西洲域的那群混蛋，我還要在道府閉關呢。”徐言散開心緒，沉聲道︰“天下要亂了，不止我沒死，魔帝那家伙一樣沒死。”

第1742章 傻子上當了

    一句魔帝沒死，將道子震驚得無以復加。

    “申屠雲天沒死！他也轉世重生了？”道子急急追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永望峰的屠青燭，是魔帝申屠雲天！”徐言神色一沉。

    “永望峰的屠青燭！如此說來南宮永望怕是凶多吉少，那屠青燭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佔據化神巔峰把持的永望峰？他不過元嬰巔峰而已，南宮永望可是成名的化神強者，百神榜前十的高手！”

    道子听聞之後也是震驚不已，魔帝復生這種消息任誰听聞都要震撼詫異。

    “魔帝申屠雲天到底是個怎樣的家伙，言通天所認得的魔帝又是什麼樣的人呢，還有魔帝身邊的無極人魔，神秘莫測，魔花殿的邪靈曾經說過，魔帝申屠雲天這個名字應該分成申屠雲與申屠天，據我推斷，魔帝是申屠天，而申屠雲應該是無極人魔了。”徐言沉聲說道。

    “師兄對魔帝恨之入骨，他們是天生的宿敵，人魔不兩立，又何況魔帝打算以億萬大軍挑起頃族之戰。”

    道子一邊回憶著，一邊沉聲說道︰“他們是對頭，是仇家，至于魔帝身邊的無極人魔，師兄從未提及過，你居然能讓邪靈開口，那邪靈應該是被魔化的萬陽木之靈，完全成為了凶魔，難道還保留著神智？”

    “或許是沒有完全魔化成功吧。”徐言沒去解釋為何能與邪靈溝通，既然連言通天都對兩個魔帝的存在不得而知，看來那申屠雲隱藏得實在太深。

    “難道是師兄奪走了一面黑魔幡所致？”道子自語般的說道。

    “黑魔幡……對了！沒準真是如此！”

    徐言忽然間眼前一亮，邪靈保留著一份神智，他也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被完全魔化的靈體，不應該存在半分神智才對。

    原來邪靈能保留最後的神智，歸功于言通天當年奪走的一面黑魔幡，這樣一來魔帝手里剩下了七面。

    而且當時一定是並未完全魔化邪靈之前，魔帝丟了一面黑魔幡，可想而知當時差一點要大功告成的魔帝，在發現黑魔幡被人順走了一面之後會如何的暴跳如雷，還無法滿天下的宣告，只能忍氣吞聲的宣布邪靈完全魔化完畢，于是才有了邪靈保留著一份神智這個破綻存在。

    “會不會，是被言通天坑得太狠了，才讓魔帝調遣億萬大軍準備報復人族？”

    一個古怪的念頭出現，徐言不自覺的自語了出來。

    “啊？”道子听得莫名其妙。

    “沒事沒事，是我想多了，呵呵，想多了。”徐言暗地里擦了把冷汗，細思極恐的感受他算明悟了，看來凡事不能想太多，容易把自己嚇到。

    “無樂兄既然與言通天夫妻情如手足，應該知道林惜月為何不告而別，言通天為何會身死九天呢。”

    周圍的冰絲蟹在沙沙的修繕著道府，徐言則問出了這個他最為關心的問題，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當我在剛剛結嬰之後，被師兄送來道府，我只知道大嫂的師門十分特殊，幻月宮的傳承冷酷而無情，修煉到最後，七情會越來越淡，直至消失，他們的法門，是以肉身成聖，拋卻紅塵煩惱，達到心神空靈，萬事無情的仙之境界。”

    道子的眉峰漸漸鎖起，講述起他所得知的消息，雖然情同手足，曲九歌只在琳瑯島住到元嬰境界，被送來了道府。

    “放屁！”

    徐言忽然怒罵道︰“如果無情的才是神仙，那我們修什麼仙？直接修那無情道不行了，殺掉親人朋友，殺掉天下生靈，一人為仙，一域死地！”

    听著徐言的怒罵，道子非但沒有詫異，反而覺得十分正常，嘴角帶著笑意，因為當年的言通天也是如此，提及幻月宮時常會大罵。

    等罵夠了，徐言尷尬一笑，在這無人道府，除了道子之外剩一群螃蟹，罵給誰听呢。

    “你怎麼修煉到元嬰被送來道府了，留在島多自在，想必到了道府得一直忙碌了吧。”徐言問道。

    “倒也沒什麼忙碌的地方，那時候道府里弟子數以萬記，用不著我這個道子忙活什麼，其實師兄送我來道府，有著不得不來的苦衷。”

    曲九歌嘆了口氣，道︰“只有來到道府，才能讓我免于魂獄之苦啊。”

    “你也被攝入魂獄！”徐言為之一驚，道︰“難道但凡從靈寶界而來的生靈，都會被攝入魂獄？那魂獄究竟有什麼異之處，竟然有如此驚人的能力？”

    “既然被稱之為器奴，破境而出的結局必然是被押入囚牢，或許這是天道使然吧。”道子的語氣有著淡淡的無奈，對于天道，連這位曾經的渡劫巔峰都無法抵抗。

    “真的有天道麼？”

    徐言皺了皺眉，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天穹，繼續問道︰“原來住在道府不怕來自魂獄的吸扯力量了，難道要突破到化神才能完全不受魂獄的約束？”

    “的確如此，只要境界突破化神，來自魂獄的吸扯力會完全消失。”道子答道。

    “也是說，魂獄只會吸扯境界在元嬰與大妖的器奴，不論神魂是否完整，這又是什麼道理？”徐言疑惑的問道。

    “師兄曾經好之下抵達過魂獄深處，卻並未看出什麼端倪，還與劍主由此大戰了一場，也是後世傳聞的那場刀劍之決。”道子說道。

    “是周晴天敗了，他的劍，沒有言通天的刀厲害。”徐言有些自豪了起來，盡管他不是純粹的言通天，但是能戰敗西天劍主的戰績，足夠傲人。

    “其實劍主的劍非常厲害，劍主在那次刀劍決也算不得真正敗北。”說到這里，道子的神色變得古怪的起來，尷尬道︰“師兄曾經評價過那次舉世震驚的刀劍之決，他說……”

    “言通天說什麼了？”徐言迫不及待的追問。

    “師兄說，自封劍主的傻子，當了……”道子苦笑著說道。

    沉默了稍許，已經從新鋪好青石的廣場傳來兩人的大笑聲，惹得周圍忙碌著的冰絲蟹紛紛望去，發現听不懂有什麼好笑的地方，這些蟹族大軍又再次埋頭苦干了起來。

第1743章 劍主與無名

    千年前轟動天下的刀劍決，結局居然是劍主上當了，徐言听聞這種消息之後哭笑不得。

    只道了一句通天仙主好手段。

    說笑歸說笑，言通天當年輕描淡寫的一句劍主上當了，看似輕松，實際上不知要經歷多少凶險才勝了劍主周晴天一招。

    想象著當年大戰的景象，徐言唏噓道︰“西天劍主周晴天，一定不服氣，卻沒有機會再與通天仙主一戰了，也不知那些散仙強者為何對補天人的身份如此熱衷，爭來爭去，爭到紛紛隕落。”

    “不爭，如何才能破開天地，飛升成仙呢，那是成仙的唯一機會啊。”道子也在唏噓不已，為了飛升，踏天之舉即便再凶險也有強者會去。

    “何況散仙隕落，未必當真會煙消雲散，也有機會轉世重生，你徐言能活著，劍主未必不能重生。”道子忽然現出少見的狡黠之態，哈哈笑了起來。

    “周晴天轉世了？”徐言聞言一驚，道︰“如果劍主能轉世，其他隕落的散仙會不會都還活著？”

    “能轉世重修的，滿天下也沒有幾位，不僅需要對生死之道有著極強的理解，還需要強橫的神魂之力，至少要保有一縷殘魂不滅，才有機會重生歸來，哪是那麼容易，估計只有西天劍主與魔帝這等強者才有機會轉世重生，至于其他的散仙，怕是早已湮滅在九天。”

    “這麼說來，南天妖主萬鴻羽也有可能重生人間了，這下倒是有趣。”徐言點點頭，忽然看向道子，道︰“你怎麼知道周晴天重生了，誰是劍主轉世？”

    “一次偶然，察覺到他心中的劍意，這才驚覺原來那人有劍主之魂，其實你也認得，而且還很熟。”道子微笑著提醒道︰“他來自人劍宗。”

    “不會吧……不會是甄無名吧……”

    徐言漸漸的瞪大了眼楮，他壓根兒就沒把高高在上的劍主與風流無恥的無名公子聯系在一處，如果道子不提醒人劍宗，他根本就不會猜出甄無名。

    “夢境世界里的周晴天，的確與甄無名有些相似……”

    忽然間徐言想起了夢境里的周晴天，當時在夢境見到周晴天的過往，他就覺得這位劍主好像很熟悉，只是沒有多想，如今一對比才發現，夢境里的周晴天與甄無名還真是相似。

    “勝也無名，敗也無名，劍也無名，人也無名，我本無名氏，修劍百山中，沒有凌雲志，唯有劍無窮……”

    輕吟的道子，滿眼笑意，道︰“這段詞，是無名公子隨口念出，被我听到，他卻不知，那句我本無名氏，就是劍主所言，當年曾經在島上為登門造訪的劍主大人斟酒，听過劍主大人以筷子敲著酒杯長吟，就是這段詞，一字不差。”

    “沒準劍王殿將這段詞記載了下來，當經文讓門人詠念，甄無名也就會了。”徐言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不會，無名公子當時的語氣中充斥著奇異的劍意，那種韻律與感覺，與當年來島上做客的劍主一般無二，我不會看錯。”

    道子笑道︰“甄無名一定是劍主轉世，這個消息不能輕易外傳，別害了他。”

    道子心善，如果西天劍主重生的消息傳出去，必定為甄無名惹來大禍，別看是散仙強者，重生之後可不是散仙，仇家如果得知還不殺上門來。

    “放心，沒得到足夠的好處之前，我才不會輕易告訴他。”

    徐言認真的點頭承諾，他這番承諾听得道子苦笑連連。

    “言通天說沒說過如何溝通靈寶界，我在晴州還有不少故人，如果能讓他們出來，正好在道府修煉，這樣一來就不必擔心被魂獄攝走，海大鉗也不用躲在蟹殼里好像個縮頭烏龜了。”

    得知了劍主轉世是甄無名之後，徐言想起了自己在晴州的故人。

    一別百年，也不知金錢宗的長老還有幾人，天鬼宗的殿主死沒死絕，天北的妖族是不是被費老坑得滅跡，自己的三姐是否還在人間……

    道府既然能讓曲九歌免于被魂獄攝走，在徐言眼里就成了最好的連通之地，作為一處絕佳的落腳地讓瓶中界的故友來到真武界，來到這片真正的天地之間。

    “溝通靈寶界有兩種辦法，一個是將其煉化成自己的本命法寶，即可隨意出入，另一個辦法，是要修習一種名為覓天陣的陣道法門，以陣道之力方可將一縷元神送入靈寶界，師兄並未傳授我覓天陣的法門，這份玄奧的大陣怕是已經失傳，想要遁回靈寶界，就得真正將其煉化成自己的本命靈寶了。”

    “完全煉化先天靈寶，需要什麼境界？”徐言好奇的一問。

    “至少渡劫境，化神根本別想，先天靈寶是散仙的武器，渡劫能勉強催動而已。”道子的一句話猶如冷水。

    雖然略微失望，徐言很快又高興了起來，從千機府取出兩張陣圖將其合為一起。

    “這是……覓天陣的陣圖！居然被你找到了！”道子驚呼了道︰“你運氣不錯，我還以為覓天陣早已失傳。”

    “有勞無樂兄幫忙參悟一番，我們兩個一起參悟比一個人要快。”徐言呵呵笑道。

    “可以，不過即便有了覓天陣，你在靈寶界的故人，也無法在道府避難。”道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徐言微微一愣，沒有詢問而是等著對方的下文，他不信道子如此小氣。

    “當年我剛剛突破元嬰之際，師兄以禁制封住了我的氣息，將我帶到道府。”

    道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講述著︰“道府的大陣的確強橫，但是擋不住魂獄的奇異力量，我當年避難的地方，是在祖師堂，師尊老人家的閉關地。”

    “後院的茅屋？”徐言望向道府後院的方向，原來那座奇異的茅屋居然是道主曾經的居住之地。

    道子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而是站了起來。

    “師父他，遺留了分身麼。”徐言也站了起來，語氣變得沉重，老道士的音容笑貌再一次浮現在腦海。

    “一道暗淡的魂力，借助道卷的力量才能遺留萬載，或許，只能見到最後一面了。”

    道子鄭重的說道︰“當年師兄將我帶來道府，我就住在祖師堂，住在師尊腳下，是道卷的力量，替我擋住了魂獄的吸扯，道府的大陣能在五百年來運轉如常，也是道卷的功勞，若是沒有七十二頁道卷，道府以空的隱秘怕是早已流傳天下。”

    “最後一面……”

    道卷的力量與道府的傳承，此時徐言都如同恍然未覺，他只听到了道子說的最後一面。

    他與老道士，只有見最後一面的機會了。

第1744章 我回來了

    自從離開臨山鎮，這一路行來，每每遇到艱難絕險，徐言都會想起老道士的身影。

    如今得知老道士的一縷元神就在道府，徐言反而不忍相見。

    他怕這次見到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望向道府最後方那座普通的茅草屋，徐言久久無言。

    “老人家一定也想見你，我在祖師堂修煉了三百年，方從元嬰突破到化神，三百年來，師尊從未開口，就靜靜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回憶著當年第一次見到師尊元神的情景，道子搖頭苦笑，道︰“師兄讓我叩頭，我就長跪不起，師兄讓我喊人，于是三百年來我每天都會給師尊請安，可惜，老人家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那時候我經常在想，我是師兄代師收徒，會不會師尊不滿意我這個二弟子，嫌我天資愚鈍，成不了大器。”

    “漸漸的，我發現師尊好像雕塑，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很頑皮的想去踫一踫老人家的魂體，可惜總也不敢。”

    “直到我化神大成，走出茅屋，回頭最後看一眼老人家的模樣，我才恍然發覺，師尊好像帶著一種期待，那期待從我來，到我離開始終沒變，就猶如在等著什麼人一樣。”

    “如今想來，老人家等的人，應該就是你了，走吧，你該去見一見老人家，自從師兄將我帶到道府，他就很少來過。”

    道子的講述，是他的回憶，說著，他看向遠處的茅屋一角，在這里只能看到茅屋的頂端，顯得有些蕭瑟。

    徐言始終沒有開口，而是沉沉的點了點頭，抬手將漂浮半空的雷球收入千機府，雷球里封著三大魔王之魂，對他有著大用。

    繞過一只只忙忙碌碌的冰絲蟹，徐言與道子來到道府的後院。

    茅屋被枯草包圍，孤零零的立在道府一角，雖然在角落，其實這座茅屋才是整個道府的核心。

    龐大的道府，正是以茅屋為中心逐漸修建而出，形成了後世恢弘的模樣，可是萬年前，這里就只有一座孤零零，立于天地之間的茅屋，與那位同樣立于天地之間的老者。

    懷著一份忐忑與期許，徐言推開了屋門，屋里有燭光，可惜在外面什麼也看不清。

    腳步沒有邁出，而是猶豫不決，亦如歸鄉的游子徘徊在家門之外，生怕走進去，所見的不再是雙親，而是冷冰冰的牌位。

    “去吧，老人家等你很久了。”

    道子的臉上洋溢起溫和的笑容，他知道，那位老人的神魂所等待的人，已經到了。

    邁出腳步，徐言的心神在起伏不定，終于踏入了茅屋之中，猶如踏入了久違的乘雲觀。

    身後，屋門緩緩合閉。

    ……

    “師父！我回來了！我在河里抓了條大魚，一定十分鮮美！”

    背著籮筐的小道士，蹦蹦跳跳的邁進了道觀，破舊的道觀里，站著笑容始終和藹的老道士。

    那一年，小道士只有六歲，他的童年雖然清苦，卻十分快樂，因為他有家人，有老道士的守護。

    他可以無憂無慮的玩耍，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機，時刻都處于斷絕的危險當中，是老道士以消耗自己壽元為代價才讓他活了下來。

    他並不知道，是老道士的守候，讓他擁有了一份還算美滿的童年，盡管沒有父母。

    ……

    “我會回來！你們殺我親人，我會親手將你們殺掉！”

    那一世，小小的少年一樣六歲，他的童年剛剛開始，就被突如其來的災難殘忍的掐斷。

    言府就此滅跡，言家再無活人，本該歡聲笑語的府邸，變成了滿地血色，唯一存活的言通，成了一條浪跡天涯的孤狼，心里藏滿了仇恨。

    即便成為了修士，那顆冷血的心間仍舊包裹著惡，看不見半分善念。

    ……

    “我回來了，東洲再無邪修，九百七十三顆人頭，堆在了道府外的長街上。”

    一身錦袍的青年，擁有著飛天遁地的能力，他是道府的大師兄，亦是改名言通天的言通，道府的威嚴，他要以鐵血的手段來鑄就。

    可是那邪修之中，為何夾雜著一些冤魂？

    來自老者的詢問，讓言通天沉默了起來，許久後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斬草就要除根，這是我的手段，如果師尊不喜，大可將我驅逐出道府，言通天不會怪罪師尊，更不會心生恨意，我說到做到。”

    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也未必黑，人心雖然險惡，卻有度化一說，浪子回頭，為何要斬草除根呢。

    老道士並未責備，而是道出了自己感悟了多年的東西，他認為這些道理，盡管弟子現在不懂，以後也會明悟。

    “或許近朱不赤，近墨不黑，但是草若不除根，就一定還會生長，直至長成荒野，只要一點火星即可形成燎原的烈焰！”

    “我身為道府大弟子，以鐵血的手段捍衛道府榮光，沒有錯！我言通天這一生可以扭曲很多道理，也可以委曲求全，唯獨斬草除根的道理，我會一生信奉！”

    “因為我曾經就是那根荒草！當言家破滅之時，他們沒能殺掉我，所以他們會統統被我滅殺在言府之前！我不會允許還有如我一般的荒草存在，如果有，那就連根拔掉。”

    “若是師尊覺得我手段殘忍，以後若有機會，我為你尋一位天生善心的弟子來坐鎮道府，這樣你老人家就不會再為難了。”

    特立的脾氣，殘酷的手段，身為道府大弟子，言通天的存在更像一種異類，道府也由此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刀光血影。

    老邁的道士，並非真身，他只是一份遺留人間的分魂，而這道分魂也在無盡的歲月中越發虛弱。

    但他還有執念未消，他不願見到弟子那份冷漠與殘酷的外表下，其實跳動的卻是一顆悲傷的心。

    于是滄桑的老者，面對那副遠去的背影發下了最後的宏願。

    “人生或長，或短，人之初，原來所需的只有溫暖，希望天下間的所有孩童都有一份完整美好的童年……既然收你為徒，為師會還你一份盡量完整的童年歲月……”

    ……

    那一年天昏地暗，九重天上強者隕落，茅屋里的老者，睜開了多年不曾睜開的雙眼。

    一聲輕嘆，從老者口中發出。

    一道流光，從老者頭頂沖出。

    一只大手，從冰冷的河水中撈起。

    一段歲月，從安寧的小鎮里開始。

    一場因果，從徐言推開木門的那一刻被明悟。

    一滴清淚，從前世落入今生……

第1745章 重逢（上）

    草屋里，是簡簡單單的擺設。

    草榻上鋪著草席，木桌上立著油燈，木椅上坐著老者，一動不動，亦如面前的火苗。

    圍攏在老者身旁的，是七十二頁古舊的道卷，其上刻著模糊的字跡，猶如七十二盞明燈，照耀著道主的分神。

    “師父，我回來了。”

    走到木桌的對面，徐言以大禮參拜，對面的老者名為徐道遠，那是他的師父，他唯一的親人。

    走進這間木屋，就如同走進了塵封的記憶。

    徐言第一次體會到了白日夢的奇異，他能看到言通天的威武霸氣，也能看到少年言通的狠辣孤獨，更能看到年幼的自己，在道觀里圍著老道士跑來跑去。

    原來，老道士為了自己的弟子，以這道本就暗淡的神魂遁入混元瓶，只為送給弟子一段沒有血色的童年。

    “不是我為師父續命，而是師父以闢雲訣在為我渡命，那黑白無常，為我而來，弟子謝過師父養育之恩。”

    一拜，徐言以頭觸地，他或許沒有善念，卻有情感，尤其親情這種感情被他視若珍寶。

    “師父為度化言通天，不惜耗費最後的元神遁入混元瓶，弟子不是完整的言通天，弟子卻能代替言通天謝過師父教導之恩。”

    二拜，徐言沒有抬頭，眼眸閃爍著淚痕，他是惡念，也是言通天的一份神魂傳承。

    “師父，乘雲觀沒了，我想你了……”

    三拜，徐言聲音顫抖，一別百年，再相見，物是人非，不知還能相聚多久。

    三拜過後，徐言能感受到有一股溫和的目光望來，抬頭看，越發暗淡的老道士果然睜開了眼，正和藹的望著他。

    “師父，你知道麼，那些害你的道人都被我殺掉了，太清教連著國師一起被鏟除，原來國師來自雪山，而雪山的主人竟然是魔帝那家伙所化。”

    站起身，徐言微笑了起來，坐在老道士對面，他知道老道士能听見他的聲音，于是緩緩講述著。

    “後來我與紅月相識，我們是一對歡喜冤家，我是鬼王門的太保，她是龐家的閨秀，或許天意，我們成了假的夫妻，後來，又成了真的夫妻。”

    “還有大齊和大普，不會再有征戰了，兩國背後的宗門，都要以我為尊。”

    “原來天北是妖族的天下，我認得一位風婆婆，她的夫君為了保護她，累死在天上。”

    “後來劫難來了，雪山下爬出了怪物，我在靈水城放出了黑龍，原來我也是怪物。”

    “魔帝之魂變成了血影，他要殺我，我擋不住，是紅月幫我擋下了必死的危機，她和魔帝的殘魂一同消散在晴州。”

    “最後我耗費了百年時光，找到了世界的盡頭，沿著神木爬出了天外，才知道天外，才是真正的世界。”

    講述著離開乘雲觀的過往，徐言時而開懷，時而悲傷，時而憤怒，時而彷徨，而老道士只是默默的听著，看著，笑著。

    “等我爬出天外，又被天地封印，我曾罵天咒地，可是沒用，于是空有元嬰修為，只能施展出築基手段。”

    “在臨淵島的時候，我見到了這片天地里的修士，原來這些人也有喜怒哀樂，也有善惡之別，我認得了第一個朋友，第二個朋友，直至很多朋友。”

    “潛入海淵的時候，我發現了很大的化羽獸骨，那時候我開始懷疑混元瓶的真正威能與等階，後來，我離開海島，來到了西洲域。”

    “到了西洲就開始倒霉，師父你知道麼，在晴州有一個家伙，居然天生霉運，偏偏在霉運中還能不死，我在西洲的倒霉經歷，全都拜他所賜，因為他在瓶子里出不來，我就成了頂霉運的倒霉蛋了。”

    “還好那家伙是個凶神惡煞，為了飛天連命都不顧，等他離開了混元瓶，我的霉運才算散去，那段時間真慘啊，我一度以為自己是霉運的化身，倒霉鬼轉世。”

    說到自己倒霉的經歷，徐言苦笑了起來。

    “為了救出隨我一同離開晴州的故友，我參加了千嬰擂，見到了重生真武界的魔帝，遇到了魔王之魂，最後到了琳瑯島。”

    “我能夢見言通天的回憶，我在島上點亮了言通天的魂燈，島上的老僕甘願化劍魂跟隨在我身邊，我始終認為我就是言通天的轉世。”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的神魂里不僅有言通天的惡念殘魂，還有天乙木的陽靈，我是散仙殘魂與神木陽靈的綜合體，我不知我是人，還是妖，或者是魔，是怪物……”

    說著說著，徐言低下了頭，眼里充滿了迷茫。

    這份自問，始終存在于他的心底，只是被他壓制，不願輕易想起，如今見到了自己的親人，自己究竟是什麼這種困擾了徐言多年的疑惑，終于被他說出。

    一旦將這份迷茫從心底翻找出來，就要得到答案才行，否則徐言會因此沉浸在深深的自問中無法自拔，心境將出現裂痕。

    自己到底是什麼。

    有著言通天惡念殘魂的神木陽靈？

    還是有著木靈的散仙重生？

    徐言不認為自己是完整的言通天，更不認為自己是完整的木靈，這份糾結的身世，讓他一旦想起就會陷入糾結的漩渦，剪不斷，理還亂。

    漸漸的，徐言以雙手抓住了腦袋，他覺得頭疼欲裂，好像自己的元神被分成了兩個。

    一個是涌動著邪惡氣息的高大身影，冷漠而無情。

    另一個是身披木靈戰衣的凝實靈體，生機在涌動。

    “我究竟是什麼……師父，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迷茫的徐言，尋求著答案，他的身世太過怪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人族，于是他將這個埋葬多年的疑惑，在老道士面前問出。

    徐言想得到老道士的解惑，這世上恐怕也只有老道士才能解釋他徐言究竟屬于什麼。

    或許無需解釋，徐言所需要的，只是一句肯定。

    然而這份希望，卻隨著蒼老的聲音而落空。

    “你，是誰……”

    猛然抬頭，徐言的目光充滿了詫異與不解。

    他想不通為何老道士會問出這種問題，一別百多年，難道老道士已經不認得自己了？

    詫異中，徐言脫口答道︰“師父，是我啊！我是徐言啊！我是徐言徐止劍，這名字難道忘了麼？還是您給起的！”

    焦急的訴說中，徐言又看到了老道士的笑容。

    這一次，老道士的笑容里充滿了睿智，猶如一位勘破了一切的老者。

    一瞬間，徐言恍然大悟，于是他也笑了起來，輕語道︰“是啊，我是徐言，徐止劍，我就是我，天地唯一。”

第1746章 重逢（下）

    關乎身世的迷茫，在老道士的一句詢問煙消雲散。!

    徐言的心充滿了釋然與感激。

    他不是言通天，也不是天乙木的陽靈，他是徐言，徐止劍。

    天地的唯一。

    相似，卻不相同。

    心結被解開，徐言的氣息隨之漸漸改變。

    心境的圓滿，讓他對化神境的理解更深。

    若是修煉，一甲子內徐言有把握將修為提升到化神巔峰！

    “謝過師父教誨，我懂了。”

    徐言微笑著再次拜謝，他不再是頑皮的小道士，而是化神強者，年歲越大，對老道士的敬重越深。

    老道士沒在開口，而是含著笑，點了點頭，隨後將蒼老的目光望向頭頂，渾身的波動變得若有若無。

    一句話而已，仿佛耗盡了這位老者的全部力量，本暗淡的身影變得越發無光，感知不到半點生機。

    “師父，我的血里有生機之力，有療傷效，我來幫你穩固這道元神，我的元神里還有更強的生機之力，天乙神木之靈，一定能保住師父的這道元神。”

    徐言不想再一次失去老道士，哪怕是一個分身，一道元神。

    老者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望著木屋的穹頂，古舊的房梁，一縷塵埃飄落。

    徐言不明白為何老道士不用他救助，動用全力的話，師父這道元神應該救得回來，最不濟讓老道士在人間界多停留些年頭。

    “師父，是想讓這道元神也歸入仙天麼？如此是這樣，止劍不在阻攔。”

    想到老道士的真身是真仙，徐言為之恍然。

    以真仙的手段，失去一道元神雖然不算什麼，如果能收回這道元神，想必自身的修為將更強幾分。

    徐言並不了解仙界，他只能大致猜測老道士要收回這道元神的用意。

    “總有一天，我會去找師父，我們師徒一定會在仙界團聚。”

    捏起雙拳，徐言凝聲說道，既然老道士要走，他無法阻攔，但是只要刻苦修煉，徐言自認以自己的勤奮與天賦，應該也有機會飛出九天，飛升仙界。

    到時候，能真正與老道士團聚，團聚在仙界，永生在仙天。

    想象著仙界的神，徐言不由得現出一股向往，這時候，看天的老道士將目光落下，落在弟子的身。

    最後的叮囑，少了和藹，多了凝重，老道士仿佛在用盡全部力氣，說出了一番令徐言疑惑的話語。

    “仙，不是仙。”

    一句話道出，老道士的渾身忽然變得無暗淡，好像一個人被挖去了所有血肉，成了一副枯骨。

    “天，不是天。”

    暗淡不已的老道士，再次微笑，身邊漂浮的七十二頁道卷閃爍起驚人的豪光，一張張道卷發出了磅礡的氣息，仿佛在對抗著什麼外力。

    “我……”深深的看著徐言，老者的笑容里，仿佛藏著一種悲意，道︰“不是我。”

    嗡！！！！！！！！！！

    當徐言剛剛听到最後的‘我不是我’這幾個字，茅草屋的穹頂忽然被莫名的力量碾碎，星光落下，老道士本暗淡的元神在星光里扭曲了起來，扭曲的嘴角連微笑都變得詭異了起來，下一刻無聲無息的消散成雲煙。

    “師父！”

    徐言大驚，一個箭步沖進了星光里，仰頭看去，夜幕里的天穹月朗星稀。

    老道士的消散，或許早已注定，但是消散的時機，讓徐言覺得詫異，尤其最後的幾句話，听得徐言似是而非，半懂不懂。

    “難道元神分身被本體收回仙界了？否則不該有星光落下。”

    “師父最後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給我的告誡，還是他的自語？”

    “仙不是仙，天不是天，我不是我……”

    漸漸的，徐言覺得後背有些發寒，猛地抬頭，頭頂的明月如鉤，又好似詭笑的嘴角。

    “難道師父沒成仙……不可能！道主早已飛升萬年，師父飛升之後才有的天生九彩，天成九重，師父的本體一定在仙界！”

    愣怔的徐言，腦海一片空白，他想不通師父留下的幾句話究竟是在暗示，還是叮囑，那道星光是接引，還是摧毀。

    “怎麼了！師尊呢？”

    道子在門外听到動靜，推門走了進來，一看到消失的屋頂和老道士，道子也愣在了當場。

    “仙，不是仙，天，不是天，我，不是我……師父只留下這句話，在星光里消散了……”

    半晌後，徐言喃喃自語般說道，滿眼的疑惑。

    听到徐言的話，道子忽然松了一口氣，拍了拍徐言的肩頭，道︰“師尊的話，我們豈能猜得透，別忘了師尊可是真仙之體，那句仙不是仙，有可是說的仙不是仙，而是神，天不是天，有可能指的是穹和宇，至于我不是我，應該是師尊得到了大自在，修成了逍遙身，已然化身萬千，無真我，又處處真我。”

    道子的解釋，細想倒是不無道理，可是徐言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那星光，真的是接引的力量麼。”

    自語，徐言看了看消失的屋頂，眉峰緊鎖，探手抓住了一頁道卷。

    暗淡無光的七十二頁道卷，猶如落葉般漂浮在半空，沒有了之前的靈動氣息，其的字跡也變得越發模糊。

    “道卷的氣息變弱了，師父他，不會出現了意外吧，如果是接引的力量，又為何會摧毀屋頂，磨滅道卷的氣息？”

    沉吟了半晌，徐言道出了這番疑惑。

    道子想了想，解釋道︰“我們並未見過真正的接引之力，有可能這種力量本身帶有摧毀的威能，或許接引之力會形成一種通道，在這條通道的任何障礙都將被清除，其實以你我的修為，在這里猜測根本是盲人摸象，除非我們也有修為圓滿，即將飛升的一天。”

    “巔峰渡劫，難道也感受不到飛升的契機？”徐言又問。

    “感受不到，自從天生九彩，沒人能感受到仙界的召喚，師兄也一樣，所以那些散仙強者才會探索九天，爭做那補天之人。”

    徐言點了點頭，只是眉峰不展，老道士在消散之前留下的幾句話，猶如利刺般扎進了他的心頭。

    既然猜不到真相，多想也無益。

    整理思緒，徐言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看向夜空的雙眼變得深邃了起來。

    彎月如鉤，倒映在徐言的眼底，不知為何，徐言總覺得今天的月亮，與平常不太一樣，猶如一只從天穹背後望來的眼。

第1747章 七十二頁道卷

    月如眼，如此異樣的感覺並非第一次出現在徐言心頭。

    上一次感覺到月如眼，是在千嬰擂上滅殺了鐘離不二的時候。

    如果月是眼眸，那麼這只眼楮，只能屬于天道……

    “若是渡劫巔峰都感受不到飛升的契機，那些散仙又是如何迎接的仙劫，天生九彩，會不會有人將真武界的天，遮了起來。”

    望著夜空的徐言，低語出這份古怪的想法，听得道子為之一驚。

    “天地無限，何人能有遮天之能，別亂想了，師尊的消散不是消亡，我們不該悲苦，而是應該為老人家高興才對，少了人間界的牽絆，師尊他老人家一定會成就真正的大自在，逍遙身。”道子拍了拍徐言的肩膀安慰道。

    “自在，逍遙……或許吧。”望著漆黑的天穹久久無言，直到東方泛白，徐言的眉峰才舒展了開來。

    陽光出現，遍布狼藉的道府也變得溫暖了幾分。

    不知為何，徐言覺得自己的放松，好像與隱入天穹深處的明月有所關聯。

    搖搖頭，散開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徐言取出些木系的材料，親自動手將茅屋的棚頂修補好，道子在一邊幫忙。

    這座祖師堂雖然空空如也，卻是老道士住過的地方，只要道府存在，祖師堂就必須存在。

    修補完屋頂，道子將七十二頁道卷收攏在一起，遞給徐言，道︰“師尊的傳承就是這七十二頁道卷，是我道門真經，上面記載著師尊的一生感悟，若是揣摩通透，可窺大道。”

    道主的傳承，自然要交給真正的弟子，然而徐言卻搖了搖頭。

    “道卷應該留在道府，留在這座祖師堂。”徐言已經擁有了先天靈寶混元瓶，道府又是虛弱之時，將道卷留在道府，留給道子才物盡其用。

    “放心，四王已除，道府很快會強大起來。”

    道子認為徐言擔心他這個境界跌落的渡劫強者，笑道︰“我也會很快強大起來，別看境界跌落，以我的能力，早晚會重新踏入渡劫的門檻，說不定比你還快。”

    “道子的天賦自然無人能及，其實我是怕身懷重寶，再惹來魔族強敵，要知道我的人族仇家已經夠多了。”徐言狡黠一笑，听得道子先是一愣，接著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當初四王就是為了道卷才進攻道府，徐言用魔族強敵開了個玩笑，道子並不會介意，可是笑著笑著，道子的臉色忽然一變。

    “境界跌落！”

    來自道子的驚呼，听得徐言莫名其妙，問道︰“什麼境界跌落？你境界早就跌落，不用現在還大驚小怪吧？”

    “不是我，是道卷！”

    道子急忙將手中的七十二頁道卷鋪展開來，運轉靈力之下，道卷上立刻散發出淡淡的光澤，氣息雖然不弱，卻遠遠達不到先天靈寶的程度。

    “只有地靈寶的氣息，難道七十二頁道卷原本就沒達到先天程度？”徐言大為不解。

    “不，道卷為先天靈寶，單獨的一頁都有地靈寶的程度，七十二頁合一的話，絕對有先天靈寶的氣息，怎麼如今境界跌落了？”道子的神色變得驚恐起來，道卷就在祖師堂，沒人動過，更沒人能動，卻在五百年後，改變了等階。

    “會不會是耗盡了威能，為了封印住師父的分身元神？”徐言也覺得詫異。

    “不可能！師尊的元神能存于人間萬載而不散，的確是七十二頁道卷的功勞，但是先天靈寶不應該跌落境界，如果耗盡了威能，師尊的元神也就散了，靈寶跌落境界通常為受到了重創，我清楚的記得，五百年前的道卷還毫發無損，怎麼五百年後就成了地靈寶的氣息？”

    道子滿臉的不可置信，取出一張道卷催動到極致，發現只剩下極品法寶的威能，他頓時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

    道卷是道府最為重要的傳承，曲九歌不惜舍棄本體甚至元神來鎮壓四大魔王，就是為了保住這份傳承，如今他曲九歌活了過來，可是道卷卻成了地靈寶，這個消息不亞于噩耗，令道子目瞪口呆。

    “道卷，在對抗接引的力量，所以才會跌落境界。”徐言也在目光呆澀，但他與道子不同，他所想的，是之前那道從天而來的奇異力量。

    是那股力量，接引了老道士殘留的元神。

    或者說，是那股力量，毀滅了老道士殘留的元神。

    “接引之力，連靈寶都視為障礙麼，除了屋頂，居然連道卷也……”道子此時在痛心疾首，先天靈寶成了地靈寶，換成誰都要大呼可惜。

    道子所認為的真相，其實徐言並不贊同，他更覺得道卷是在抵抗著所謂的接引之力，而且那股接引之力，在老道士開口道出仙不是仙，就已經來臨。

    “到底是接引之力，還是來自天道的毀滅之力？”徐言暗自思索著︰“如果是天道的毀滅之力，難道就因為師父的元神說出的一句話？泄露天機……”

    推演到玄奧的天機之說，徐言如同置身迷霧，他不敢在妄自推演，打消了自己的念頭，暫時將老道士元神的消散歸咎為接引之力。

    “無樂兄，仙劫到底是什麼，那些散仙又是如何而來，渡劫境，當真是修士的頂峰了麼。”徐言不在思索天道，轉而詢問起散仙的由來。

    “仙劫縹緲無蹤，尋它的時候，尋不到，怕它的時候，它偏偏不期而至，只要渡過了仙劫，就可在劫雷的洗禮之下淬煉本體，強化元神，將修為提升十倍以上，壽元可達萬載，雖然比不得天外真仙，卻是真正的陸地神仙，人間界不死不滅的巔峰強者。”

    來自道子的講述，懷著一種敬畏與期盼，但凡渡劫巔峰的強者，都在敬畏著仙劫的到來，也在期盼著仙劫的到來。

    只有渡過仙劫，才算接近了仙，哪怕只是散仙。

    “陸地神仙，不死不滅，可是他們都死了啊……”散仙的傳說，在徐言听來非但沒有憧憬，反而覺得猶如個騙局。

    “你這一說，還真是如此，當年的散仙，妖聖，乃至魔帝，都隕落在千年之前。”道子嘆了口氣，道︰“看來只有成就真仙，才能真正的永生于天地之間，散仙雖然比渡劫強大，還是差了一籌啊，只可惜真武界無法飛升，自從師尊飛升之後，天下再無真仙了。”

    “師父他，當真飛升了麼……”想起那句仙不是仙，徐言的自語中帶著甩不開的迷茫。

第1748章 一網坑盡

    有關真仙與散仙之說，兩人倒是談論了許久，只是毫無頭緒，即便曲九歌當年在渡劫巔峰之際，也不曾感知到仙劫的氣息。

    談起當年修為達到巔峰的時候，道子灑然笑道︰“那時候當真有些輕浮，認為天上地下，我可以無視一切，成為人間界的最強者，更生出一種想要去九天探秘的心思，想要看一看九重天到底有何隱秘，為何擋住了真正的仙天，更想試一試能否破開九天，去往那九天之外。”

    “當時的想法實在可笑，現在想來猶如個孩子，九天絕險，連師兄那等強者都葬身其中，我若是去了，怕是有去無回啊。”

    “現在回想，當初的心境居然還不如現在，實在讓人詫異，原來成為天下至強之後，竟然會生出諸多的貪婪，還是心境不堅吶，徐兄若是有一天站在了人間界的巔峰，切勿自大，這是我切身體會的教訓。”

    道子與徐言毫不見外，將自己當初的心境變化都說了出來。

    徐言先前听著好奇，可是听著听著，他覺得十分詫異，道︰“渡劫強者怎麼會心境如孩童？還會生出貪念？莫非是你滋生的心魔而不自知！”

    “心魔？”道子一怔，接著笑道︰“不，不是心魔，這一點我能斷定，渡劫巔峰的強者難道還分辨不出心魔與貪念的不同麼。”

    “如果不是心魔，那你又為何想去九天？我可不想去，天上太冷，指不定還有千奇百怪的險境。”徐言皺眉說道。

    “只是一時心緒變化，多強的強者怕也難免，畢竟我們都是人，而非真正的仙。”道子說道。

    “這種心緒變化太可怕，沒準能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心緒變化，我以後好提防著點。”徐言問道。

    “什麼時候……是在渡劫境圓滿之後不久，對了，與四大魔王進攻道府的時間相差不多。”道子回憶了一番如實說道。

    “五百年前！”徐言微微一怔，脫口道︰“難道四大魔王也生出了貪婪的心緒變化，才進攻道府要奪取道卷？”

    時間上的巧合，讓徐言不得不重新思考所謂的天道。

    曲九歌生出貪念的時間，居然也是四大魔王生出貪念的時間，如果這不是巧合的話……

    “難道有人在挑撥？不可能吧，挑撥渡劫與魔王的心緒，誰有如此能力？天隕之年，難道是天道要抹殺渡劫與魔王！”

    徐言的自語，听得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道卷本是異寶，魔王對道卷生出貪念不算意外。”

    道子微笑著說道︰“人之所以諸多煩惱，就是因為想得太多，任何事都存在細思極恐，想得越深，心傷越重，師兄曾經說過，逍遙自在，就是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听，什麼都不做，整天呼呼睡大覺。”

    “那是豬啊……”徐言放下了心緒，兩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的確如道子所言，任何事都會細思極恐，思慮過度的壞處，對凡人來說都十分致命，對修行者也一樣有著無法修復的弊端。

    有人開解，徐言也就不再多想，關乎天道的隱秘，即便他想通了關鍵也無法更改。

    “道卷盡管境界跌落，如果多年蘊養，沒準還能重回先天之境，既然你不要，那就留在道府好了。”

    談及道卷，道子的神采變得敬重了起來，望著眼前的道卷，道︰“這七十二頁道卷里，蘊含大道至理，我早已研讀了千百遍，明明都記在心里，可每當重新觀看，仍舊能有所收獲，這就是傳承的力量吧，如果你記不得道卷上寫著什麼，就在這住些日子，將這份傳承重新拿去。”

    道府的傳承是道卷，更是道經。

    是老道士遺留的至寶，更是一份經驗與感悟。

    道子的好心，是怕徐言忘記了上一世，言通天研習過道卷，徐言可未必還記得。

    “也好，那就暫住在道府，不過未必能住得久，在傳送陣的力量耗盡之前，我還得回去。”

    听聞徐言要回北州魔域，道子詫異了起來。

    “天下要亂了，這場大亂雖然非我而起，與我也有些關聯，所以我得回到北洲才行。”

    徐言的聲音听起來很是沉重，道子訝然道︰“天下大亂，難道你要救世！”

    面前的青年，並不魁梧，也沒有一副寬闊的肩膀，道子無法想象徐言要如何救世，他的境界只有化神，連渡劫巔峰的道子都不敢說出救世二字，又何況是化神初期的修士。

    “救世？”徐言疑惑道︰“救什麼世，我要去報仇啊！西洲域那群混蛋害得我差點慘死，又追到道府，正好趁著這次難得的機會把他們一網坑盡！”

    “一網坑盡……怎麼听著比一網打盡還殘忍呢。”道子的眼眉直跳，苦笑了起來，他一時忘了面前這位是他的師兄轉世，言通天可不是善男信女。

    “魔族請出了四王遺詔，正在匯聚大軍即將西征，無樂兄可要做好應對，道府最好別插手，現在是非常時期，道府需要韜光養晦，盡快恢復元氣。”

    “四王被滅殺在道府，魔族不是該東征麼？怎麼改成西征了？”

    “說來話長，是那雪羅剎為了復生的魔帝，擅自更改了四王遺詔，後來……”

    徐言將自己在北洲域的經歷大致講述了一番，听得道子是心驚肉跳，最後張著嘴巴滿臉的不可置信。

    徐言在魔域的經歷，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

    一次北州之行，雖說看似凶險，實際上簡直就是摟好處去了，尤其最後趁著諸多魔子魔君匯聚在迎海枝，徐言差點將大半的北州魔族收刮一空。

    “無樂兄來看，修這座池塘的寒水石，就是北州撿來的，還有這顆靈杉樹，年頭應該在千年以上，也是北州撿的，還有還有，這些靈花靈草，那邊修牆的材料，都是在北州撿的，其實我在北州住得挺舒心，想要什麼隨手撿來，比住在道府要逍遙多了，哈哈。”

    徐言的撿來之說，听得道子苦笑連連，那就不是撿，而是搶。

    “也就是你，能將魔域當成樂園，換了別人怕是被魔族吃得渣滓都不剩了。”道子無奈的笑著，提醒道︰“畢竟是異族之地，萬事小心才是上策。”

    “放心，我跑路的速度絕對天下第一。”徐言笑道。

    “魔族遠征西洲，絕非小事，如此浩劫我們理應提醒西洲域的各路強者，正好他們就在道府之外，七天之約很快就到了。”

    “告訴那群白眼狼？”徐言一听大為不喜。

    “事關重大，如果西洲域覆沒，下一個就該東洲了，尤其魔帝復生，需要盡快找到將其鏟除才行，否則就是天大的禍患。”

    道子的堅持，有他的道理，為人族大計，自己的恩怨道子從來不放在心上。

    但是徐言可忘不了被那些西洲域的強者追殺的時光，于是他冷冷一笑，道︰“也好，那就告訴他們，告訴他們魔族大軍，就要來了，嘿，嘿嘿嘿嘿。”

    雖然感激著徐言的通情達理，可是道子卻能清楚的看出，徐言的笑容里有著毫不掩飾的狡詐與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