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十章 曹大爺


    血夜，金珠，天上的洞，洞裡的人……所有一切，構成一幕妖異的畫卷。

    楚歌艱難吞了口唾沫，糾結要不要去社區派出所報警，或者回去把許軍喊上。

    回頭看時，四周不知什麼時候湧起迷霧，近在咫尺的居民樓都影影綽綽，像是海市蜃樓。

    佩戴在手上十九年的珠子，在這樣一個妖魅的夜晚發生異變，恍恍惚惚，楚歌受到莫名的吸引，從綠化帶裡撿了一根還算粗壯的樹枝，壯著膽子向「洞中人」落下的方向走去。

    幸福新村規模很大，但平常的午夜，小區深處也算不上「人跡罕至」，不時有巡夜的大爺會喊幾聲「門窗關好，自行車鎖牢」，帶給人虛幻的安全感。

    這也是楚歌敢大著膽子走過去的原因。

    但越往前走，迷霧就越濃，不知何時，他徹底看不清身後的樓房和燈光，像是走進了另一方世界。

    楚歌渾身冰冷，心跳如鼓，越來越後悔，他貼著牆根，躡手躡腳，進退維谷。

    就在這時，遠遠的，他看到了那個人。

    不，楚歌不敢確定，那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那東西」有著兩米多高，頭髮亂蓬蓬沾滿了血漬，面孔發黑如殭屍，身形壯碩如鐵塔，分不清是巨靈還是山魈。

    他穿著支離破碎的綠袍，像是蚊帳混搭著漁網，上面還繡著一串串歪歪扭扭的鬼畫符，花插著白骨和魔頭什麼的。

    脖子上套著一圈小小的骷髏頭，背後懸掛著一柄鬼頭大刀，刀身上繚繞著細微的煞氣和血霧，活脫脫剛從遊戲裡鑽出來的「修仙者」，還開了最強特效，爍爍放光，一點兒鋸齒都沒有。

    他似乎不太適應地球的環境，就像恐龍也不太可能適應今天的空氣一樣，彎腰嘔吐，吐出一灘墨綠色的濃稠液體。

    隨後，他直起身子，壯碩無匹的血肉深處，發出「噼噼啪啪」的骨骼爆響，脖子如生銹的機械般僵硬扭動，看著四周的高樓大廈和遠方市中心的星星點點，醜臉上流露出茫然的表情。

    不過，腦袋扭到楚歌的方向時，綠袍怪人卻像是饑腸轆轆的豺狼發現了獵物，舔了舔嘴唇，混濁的眼珠深處，綻放出凶殘的光芒。

    「他發現我了？」

    楚歌心底，一片冰涼，就像是有人從他的尾龍骨往上，狠狠插進來一根冰錐。

    現實中的「修仙者」，那種強大、殘暴、霸道、勢不可擋的感覺，就像是數百萬年前的原始食肉獸，無與倫比的壓迫力，遠勝遊戲百倍，不是普通人可以抗衡。

    「他是什麼……東西？真是、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他，他好像遊戲裡的修仙者，這，是幻覺吧，一定是幻覺吧，是我沉迷遊戲，產生的幻覺吧？」

    楚歌的牙齒和膝蓋都不爭氣地顫抖著，完全無法思考。

    綠袍怪人咧嘴一笑，朝楚歌的方向跨出一步，打碎了大男孩的幻想。

    就在楚歌瀕臨崩潰，忍不住要發出尖叫時，一束亮光，忽然打到了綠袍怪人臉上。

    怪人倒退兩步，伸手擋住光柱，眯起眼楮朝光源望去。

    對楚歌而言，這束亮光不吝於死亡之海中的燈塔，他充滿劫後餘生的僥倖，瞬間湧出一身粘稠的汗水，強忍興奮和恐懼，同樣朝光源望去，想知道救星是誰。

    然後楚歌就看到了──

    社區的曹大爺。

    「……」楚歌不知道該用什麼髒話，才能描繪自己此刻的心理。

    曹大爺早些年是居委會的治保主任，老爺子當過兵，據說年輕時五湖四海都闖蕩過，還去支援過歐洲的重建工作，老了才落葉歸根，回到家鄉發揮餘熱。

    楚歌小時候挺怵曹大爺。

    那時候老爺子剛從軍營回到老家，身上還帶著戎馬生涯的肅殺之氣，真是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滿頭板寸銀髮，簡直一頭吊楮白額猛虎，不用瞪眼都能止小兒夜啼。

    楚歌、許軍這些幸福新村的壞小子們，見了曹大爺，就和老鼠見了貓一樣。

    退休生活過久了，曹大爺身上的鐵血殺伐之氣也漸漸消磨殆盡，像是吹了氣的皮球一樣胖起來，頭髮也慢慢掉光，變成一個腰圍三尺三，體重兩百二，慈眉善目，彌勒佛一樣的居家胖老頭。

    後來年紀實在太大，幹不動治保主任，就在社區當個顧問，主要負責環保垃圾袋的發放，查抄水電煤氣表等各項工作。

    胖老頭挺失落，把精力都放在吃上，倒是磨練出一手好廚藝，整個人沾染了人間煙火之氣，愈發顯得可愛。

    楚歌挺喜歡現在的曹大爺──見到曹大爺就像見到自己死去的外公，有種親人的感覺。

    而且，曹大爺對待工作盡心盡責，年年都是社區優秀工作者，楚歌記得很清楚，老媽生病那幾年，曹大爺代表社區來慰問了好幾次，瞭解他們的困難後，主動跑前跑後，幫他們申請醫療補助，又托老戰友買了一些市面上很少見的特效藥，緩解痛苦，提高生活質量，幫了老媽的大忙。

    楚歌想給他藥錢，他卻總是擺手，說不值幾個錢，別算來算去怪麻煩的了。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過去幾年幸福新村有不少好心人幫過自己家，楚歌心裡都有一本賬，曹大爺必須排在前幾位。

    今晚大概輪到曹大爺值班巡夜──他這麼大年紀，又是部隊退下來的，很受尊敬，誰敢給他安排巡夜這樣的苦差事？但胖老頭有個倔脾氣，非要輪班，說老年人晚上睡不著，出來活動活動腿腳對身體好，能延年益壽，誰都攔不住他。

    今天，曹大爺還是那副打扮──光禿禿的腦袋上扣個半舊不新的遮陽帽，上面是「夕陽紅旅行團」幾個字，上身一件千瘡百孔的破背心，背心上印著「幸福老年籃球隊」，下身一條肥大的格子褲衩，趿拉著一雙快斷掉的人字拖，手裡掄著一根甘蔗長短的手電筒，揮舞起來能當狼牙棒使，胖老頭沒少用它抓小偷，鬥歹徒。

    綠袍怪人和曹大爺，兩者……畫風相差極大，前者就是上古凶獸，後者就是上古熊貓，憨態可掬那種，

    曹大爺卻怡然不懼，虎目圓睜，手電筒一直照著綠袍怪人，步步逼近。

    「曹大爺，別送死啊！」

    楚歌忍不住想叫，胖老頭大約沒玩過《地球無雙》，不知道修仙者的厲害，喉嚨深處卻像是堵著一坨冰塊，怎麼都叫不出聲。

    綠袍怪人眼底放出極度危險的精芒，臉上浮起一道道猙獰的經絡和血管，肌肉和骨骼一寸寸繃緊，宛若撲擊之前的猛禽。

    「別害怕，這裡是地球。」

    曹大爺看清楚對方的青面獠牙的，終於將手電筒挪開一邊，字正腔圓，沉穩道，「地球人民歡迎你，來了就是地球人。」

    楚歌︰「……」

    綠袍怪人︰「……」

第十一章 非常協會


    「你剛穿越過來，正遭受『穿越綜合症』的困擾，是不是覺得心慌意亂，頭痛欲裂，覺得週遭的世界很陌生，很危險？」

    曹大爺七八十歲人了，卻煞有介事說著中學生聽了都害臊的台詞，「放心，這是正常現象，很快就會緩解──地球是一個環境優美，寧靜祥和的地方，不要這麼凶神惡煞，舞刀弄槍，咱們先把各自法寶放下，有話好好說，行不行？」

    曹大爺晃了晃手電筒，示意這就是他的「法寶」，然後把手電筒緩緩放到地上，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楚歌躲在角落裡，聽得目瞪口呆，什麼「穿越綜合症」，什麼「法寶」，曹大爺究竟在說什麼？

    楚歌很想不顧一切撲上去，拽著胖老頭就跑，但他雙腿發軟，小肚子直抽抽，根本挪不動步。

    不知道綠袍怪人有沒有聽懂曹大爺的話，獰笑一聲，把背後的鬼頭大刀拽到腰間，輕輕摩挲著，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忽然臉色一變。

    「相信你已經發現，地球的靈氣濃度，比修仙界要低很多，所以彼此的力量運行法則，也大相逕庭，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無法溝通，更不代表大家非要兵戎相見。」

    曹大爺心平氣和地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曹小華，是非常協會的工作人員，你叫我曹大爺、曹師傅、老曹甚至小曹，都行，我們『非常協會』是地球上一個專門處置非常事件和超凡生命的非營利性民間組織，什麼修仙者、魔法師、聖騎士、上古凶獸、神話生物、超能失控、生化喪屍、未來科技、智械生命……在東半球這邊呢，都歸我們管。

    「本協會的宗旨是在靈氣復甦的新時代裡，穩定社會秩序，維護地球和平，化解超凡生命和普通人之間的矛盾，讓剛剛覺醒的異能者感受到社會的溫暖，讓誤入地球的修仙者和魔法師都感到賓至如歸，讓廣大人民群眾都能享受靈氣復甦的好處，攜手共建新地球的美好明天，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採用武力，也希望你能控制自己，彼此展開真誠、友善、熱情的溝通，構建地球和修仙界之間的友誼之橋。」

    「……」綠袍怪人繼續處在一半警惕一半懵逼的狀態中。

    「什麼鬼？」

    楚歌的下巴都快砸到腳背上，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受到極大衝擊，「非常協會，不就是《地球無雙》的製作方嗎，該不會，我的天，該不會遊戲都是真的，或者即將發生吧？」

    轟！

    尖端虛擬技術，不計成本的大規模推廣，玩遊戲也能增強身體素質，甚至還進入中學課堂，即將列入高考必考科目……種種證據，全都串聯到了一起，化作晴天霹靂，把楚歌的大腦炸得一片空白。

    「哎呀，你還受了傷，需要立刻治療，別不當回事兒，以為抹點兒靈丹妙藥就行──在修仙界是行了，但地球上有很多你們那兒沒有的細菌和病毒，很容易順著傷口鑽進體內，你沒有相應的抗體和免疫機制，萬一得個地球破傷風、敗血症，治療起來很麻煩的。」

    曹大爺的業務非常熟練，雖然對方充耳不聞，他還是耐心解釋著，「所謂『細菌和病毒』，姑且當成一種極厲害的瘴氣吧，你應該知道，修仙世界，廣袤無垠，很多異域都有煙瘴橫行，還有無影無形的魔霧瀰漫──某種意義上說，地球就是一處非常特殊的異域，或者說，最特殊的異域。」

    綠袍怪人看看自己右肩、腰胯和右腿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滿不在乎地啐了口碧綠色的唾沫，並不放下法寶，反而握著鬼頭大刀，主動逼近。

    壯碩如鐵塔的身形，在血夜的映照下，影子將曹大爺完全吞噬。

    雖然沒有抽刀，但指尖卻發出「吱吱」的聲音，十個碧油油的指甲漸漸伸長，好似十把淬毒的匕首。

    邪惡和輕蔑之意，溢於言表，在綠袍怪人眼中，曹大爺大約只是一塊會走路的肥肉，正好拿來大快朵頤。

    就連藏匿在遠處的楚歌，也能感受到綠袍怪人那股撲面而來，腥臭無比的惡意。

    「站住，別動，珍惜你為數不多的機會，地球人民熱愛和平，但也絕不懼怕戰爭！」

    見對方油鹽不進，曹大爺的腰桿一寸寸挺直，撿起手電筒，當狼牙棒那麼揮舞，語氣嚴厲也起來，「非法入境者請注意，你已進入地球聯盟的合法領土，並攜帶未經檢測和封印的管制武器，限你三秒之內放下法寶，舉手投降，否則，我將以地球的名義，對你採取強制措施，由此引發的一切後果，由你自己負責！」

    正氣凜然的架勢，讓楚歌又想起小時候幹壞事被曹大爺抓住的恐懼。

    然後，曹大爺就連人帶手電筒，被對方一巴掌拍飛了。

    速度實在太快，楚歌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什麼事，只見綠袍怪人不耐煩地撇撇嘴，一揮爪子，曹大爺就飛到了幾十米外，狠狠撞在一顆合抱粗細的大樹上，「咔嚓」一聲，不知道斷的是樹幹，還是脊椎。

    「啊！」楚歌驚呼，拳頭下意識攥緊。

    「嗬嗬。」綠袍怪人發出野獸般的獰笑，身形一晃，怪爪張開，如鷹隼從天而降。

    楚歌只覺眼前一花，綠袍怪人就出現在他面前，怪爪深深刺入他的血肉，肩胛骨都要被怪人捏碎，疼得他雙腿亂蹬，踢在對方身上，和踢在花崗岩上一樣。

    現在，楚歌的臉和綠袍怪人的臉，只差二十公分。

    他可以清晰看到對方齒縫間的碎肉，聞到死亡的氣息。

    雖然在遊戲中數千次和修仙者生死相搏，現實中的楚歌，眼前還是泛起陣陣黑潮，心臟和渾身毛孔一起收縮，思維陷入恐懼的泥淖，根本叫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股怪力，從右側狠狠衝撞，好似一列高速行駛的火車，把綠袍怪人撞飛出去，踫撞瞬間，甚至能聽到怪人體內「咔嚓咔嚓」，筋斷骨折的聲音。

    楚歌只覺天旋地轉，自己被人一把抄住，安全著陸。

    「小楚，怎麼是你？」

    是曹大爺，他竟然沒死，甚至還大發神威，把修仙者撞了出去，萬歲！

    楚歌心裡一陣歡呼，大腦、神經和周身肌肉漸漸恢復了活力，結巴道︰「我，我出來夜跑，曹大爺，您沒事吧，那究竟是個啥？」

    「是個COSPLAY愛好者，就住在前面二十五幢三單元，整天沉迷於《地球無雙》之類的虛擬遊戲，喜歡把自己打扮成遊戲裡修仙者的模樣，這不，女朋友嫌他沒出息，前兩天剛分手，精神受到刺激，大半夜不睡覺，穿著COS服裝就出來興妖作怪。」

    曹大爺語重心長地說，「所以說，你們年輕人還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玩遊戲可以，別沉迷，知道嗎？」

    「……曹大爺，您編瞎話的技術可以啊，還『COSPLAY愛好者，就住前面二十五幢三單元』，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我親眼見到他從天上的洞裡掉下來，還聽到您那番話，非常協會什麼的，我差點兒信了！」

    楚歌又氣又急，「您編瞎話之前也不想想，就，就這造型的哥們兒還能有女朋友？連我都沒女朋友，他這樣的，能有女朋友？」

    楚歌有個毛病，一緊張話就多，哎，說著說著，就不緊張了。

第十二章 曹大爺，變身！


    曹大爺愣了一下，沒想到楚歌的心理素質這麼好，這麼快就緩過神來，而且思考問題的角度這麼奇葩。

    「好吧，他是修仙者──真正的修仙者。」

    曹大爺承認了，盯著不遠處砸塌一堵矮牆，正在掙扎和恢復的綠袍怪人，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原來胖老頭也受了傷，油光發亮的胖臉一陣陣泛著慘白。

    曹大爺推了楚歌一把，「沒時間解釋了，快跑，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跑……」

    楚歌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迷霧仍未散去，虛無縹緲，朦朦朧朧，恍若仙境或者鬼蜮，真奇怪，他們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附近居民樓裡竟然沒人發現？

    楚歌連連點頭，「對，我們快跑吧，跑出去報警，叫警察，不，叫軍隊來，用大炮轟死他！」

    按照遊戲裡的說法，沒有什麼修仙者是大炮或者導彈無法解決的，如果一門大炮、一顆導彈解決不了，那就後面添幾個零，萬炮啟發，上萬噸的重磅炸彈，保準轟成碎渣。

    「傻孩子，軍隊哪有這麼容易集結，再說，這是居民區，你想把整個幸福新村都拆了？至於報警……警方也是轉到非常協會來處理。」

    曹大爺像老母雞護著小雞仔一樣，把楚歌往身後推，「別瞎琢磨了，這是個極度危險的邪修，但大爺一定抵擋住他，你就跑你的吧！」

    「不是，您退休都快二十年了，還抵擋啥啊？」

    楚歌聽著胖老頭胸膛裡好似拉風箱一樣的喘氣聲，急得直跳腳，「非常協會到底算幹啥的？我也看過科幻電影，知道這種專門對付外星人的神秘組織──應該有很多年輕力壯，訓練有素，殺人不眨眼的『黑衣人』，秘密特工什麼的吧，再怎麼著，也輪不到您一個退休多年的小區保安老大爺啊！」

    「你不懂，今晚靈山劇變，滿城風雨，人手實在緊張，還管什麼退休不退休？」

    曹大爺咬牙道，「而且，沒時間了──看這傢伙的打扮，十有八九是修仙界『百荒蠻族』的一員，是邪魔外道，生性殘暴嗜殺，最喜歡祭煉活人之類的把戲。

    「他剛剛穿越過來，身體還不穩固，無法適應地球的低靈能環境，十成功力最多能發揮出一兩成，現在不阻止他，讓他緩過來，麻煩就大了，全小區都要遭殃！」

    說著，曹大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裡面的藥丸統統吞了下去，隨手丟掉藥瓶，低吼一聲，衝了出去。

    這時候，綠袍怪人也從眩暈中恢復，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毫不起眼的糟老頭子撞翻在地，勃然大怒，如同一頭人立起來的狗熊，要把曹大爺撕碎。

    楚歌伸手去拽，哪裡拽得住曹大爺，眼看悲劇即將上演，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曹大爺體內也發出「噼噼啪啪」的爆響，如同注射了遊戲中的基因強化藥劑，肌肉賁張，熱血奔流，一條條粗大的血管和筋絡彷彿蟒蛇般纏繞在古銅色的皮膚上，籃球背心和肥大褲衩統統撕碎，體表覆蓋著一層又短又粗如板刷般的黑毛，胳膊變得比楚歌的大腿粗，大腿比楚歌的腰桿粗，不斷抽搐的胸大肌裡面，發出「咚咚咚咚」的悶響，心跳恍若戰鼓轟鳴，毫不遜色於修仙者的恐怖。

    除了腦袋還是那個笑眯眯好似彌勒佛的和藹老人，曹大爺簡直換了一副身體，變成一具銅澆鐵鑄的戰爭機器。

    「我的……媽呀！」楚歌再次目瞪口呆。

    轟！

    兩名巨人猛地撞到一起，像是兩頭狂性大發的犀牛，互相角抵，寧死不讓，腳下磚石，塊塊皸裂，出現大片蛛網裂縫，碎屑震飛到半空，化作炙熱的煙霧，兩人之間的空氣，都要燃燒起來。

    楚歌感覺自己的三觀，也像是被兩頭碩大無朋的犀牛狠狠蹂躪，完全碎掉了。

    「怎麼辦？我不是在做夢吧？曹大爺竟然和修仙者……剛正面了！」

    即便平時還算機靈，很有點兒鬼主意，到底是十九歲的大男孩，哪裡見過這麼震撼性的場面？

    楚歌本能反應就要逃跑。

    這恐怕也是絕大多數正常人遇到非常事件的第一反應。

    可曹大爺怎麼辦？

    雖然胖老頭變成了大肌霸，臉色卻愈發難看，太陽穴「卜卜」亂跳，喘息無比粗重，一副隨時都會猝死的模樣。

    楚歌又想到老媽還在時，反覆念叨著要好好感謝人家，等出院了，大家當親戚走動，逢年過節都不能忘。

    可惜老媽到底沒熬到出院，臨走前幾天還在和楚歌盤算︰「曹大爺去年給咱們帶來的兩個螃蟹蠻不錯，又肥又大，今年咱們也買幾個螃蟹上門去看老人家。」

    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這麼好一個胖老頭，被修仙者撕成碎片？

    楚歌手足無措，隨手亂摸，無意間摸到了曹大爺剛才丟掉的小藥瓶，藉著月光，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不是什麼「基因強化藥劑」，而是治療心臟病的藥物，抗凝血，防栓塞的。

    對了，楚歌想起來，曹大爺自己的身體也不太好，心臟一直有病，去年剛動過手術。

    轟！

    藥瓶上每一個字都在楚歌的腦袋裡狠狠炸開，炸得他大腦一片空白，忘記了恐懼和逃跑。

    「曹大爺這麼大年紀，還有心臟病，變成健美冠軍的樣子和人玩肉搏，他的心臟分分鐘都會爆炸。

    「修仙者這麼凶殘，一旦曹大爺垮掉，誰都逃不了，整個小區都有危險，別說我了，白姨、許軍和許諾也會沒命。

    「想要活下去，必須幹掉他。

    「曹大爺，堅持住，我來了！」

    楚歌嚎了一嗓子，撿起粗壯樹枝，雙手高高舉起，朝僵持不下的兩人衝去。

    他沒狂妄到以為自己能幹掉一名修仙者。

    畢竟他不是遊戲中注射了基因藥劑，穿戴著強化外骨骼的十九級精英老兵，只是一個身體還算健康的普通人。

    但是當勝利的天平保持微妙平衡時，即便0.1克的砝碼，也能改變僵持不下的局勢。

    曹大爺和綠袍怪人就像是兩頭竭盡全力的凶獸，兩輛將引擎轟至極限的重型卡車，而楚歌決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計畫非常完美，綠袍怪人的確被曹大爺死死拽住雙臂，像是用鎚子牢牢釘在地上，渾身骨骼炸響，肌肉爆裂，皮膚滲出細小的血珠，騰不出手來對付楚歌。

    但楚歌沒料到，兩名巨人的踫撞，靈能激盪空氣，令三五米範圍內都漂浮著看不見的風刃。

    那就好像兩頭恐龍正在對撞，不是普通哺乳動物可以輕易靠近的。

    風刃狠狠切割著楚歌的皮膚，每前進一步，都割得他鮮血淋灕，痛入骨髓。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痛楚。

    也只有楚歌這種為了錢，習慣在遊戲中開啟「150%痛覺反饋」的怪胎，才能頂著兩名巨人對撞的風暴，咬牙前進。

    「差遠了，這樣的痛楚，比起遊戲中差遠了，這傢伙的級別，比起遊戲中的元嬰老怪也差遠了，他就是個煉氣期的弟中弟！」

    楚歌反覆催眠自己，鼓起十二萬分勇氣，碗口粗細的樹枝朝綠袍怪人背後狠狠砸去。

第十三章 死亡之橋


    嘩啦！

    樹枝根本沒落到對方身上，就四分五裂，化作齏粉。

    楚歌更是被一股怪力彈飛，像是哺乳動物被恐龍的尾巴橫掃，飛出二三十米才重重落地，幸好摔在綠化帶裡，卻也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那些「風刃」好像都順著毛孔鑽進體內，刮擦著他的五臟六腑，疼得喊都喊不出來。

    「小楚！」

    曹大爺沒想到楚歌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看到他如斷線風箏般栽入綠化帶，胖老頭心急如焚，力量紊亂，腳下蛛網裂紋愈發細碎，雙腳都陷入泥土之中。

    綠袍怪人桀桀怪笑，看都不看楚歌一眼，彷彿他是一隻無足輕重的螞蟻，卻將全部力量，都化作洶湧澎湃的洪水，轟入曹大爺體內，試圖把胖老頭擠成一團肉泥，狠狠鎮壓到地底。

    「糟糕，我忘了就算是最低級的煉氣期修仙者，周身也有『先天罡氣』護體，怪不得這傢伙懶得理我，任由我靠近──我根本傷不到他一根汗毛！」

    楚歌摔得七葷八素，身體的痛楚，弱小的恥辱，死亡的恐懼……多麼熟悉的感覺，彷彿又回到遊戲中，即將被修仙者殺死，第一千零一次。

    不得不說，神經交互式的虛擬遊戲在「沉浸感」方面，比普通電腦遊戲強一萬倍，很容易讓人忽略現實和虛擬的差異。

    而在遊戲中，所有想要殺死他的人，全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遊戲的宣傳廣告怎麼說來著？

    「地球，最後的家園。」

    楚歌對「地球」這麼宏大而抽象的詞彙沒什麼概念，但他知道什麼是家園。

    這裡，靈山市和平街道花園社區幸福新村，是外公外婆辛苦打拚、長相廝守一輩子的地方，是老媽出生、成長、戀愛、生子、離去的地方，是他生活了整整十九年，還將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

    外公外婆當年手牽著手看著這裡的一棟棟居民樓拔地而起，老媽和他都曾在林蔭道和小花園裡留下歡聲笑語，這裡的每一塊泥巴都曾是他和許軍的玩具，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他們的秘密基地，他們曾經蹲在秘密基地裡，仰望著燦爛的星空，揮舞拳頭，創造一個個比群星還燦爛的夢想。

    這裡，就是家園。

    沒有人，無論修仙界的元嬰老怪，還是幻魔界的魔法皇帝，可以踐踏他的家園。

    「是龍，你盤著，是虎，你臥著──這兒是地球！」

    楚歌猛烈咳嗽，直挺挺坐了起來，將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吞了回去。

    雖然計畫失敗，嘴角卻勾起自信的笑意，十九歲大男孩的眼底綻放出了屬於十九級精英老兵的鋒利。

    「我賭對了，這傢伙果然和曹大爺勢均力敵，又被什麼……『低靈能環境』壓制，並沒有多餘的力量殺死我，否則，看他的酷炫造型，動動手指，我就七竅流血，當場斃命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就算元嬰老怪也絕非不死不滅，更別說一個小小的煉氣期，和築基期的靈能護盾相比，煉氣期的護體罡氣存在許多弱點，未必不能穿透。

    「敵人的弱點，我方的優勢，周圍的地形，所有可以利用的要素……想想，仔細想想，我可以戰勝他，既然遊戲裡可以，現實裡也一定可以，我必須戰勝他！」

    楚歌眼底湧動著火焰，小區裡的一草一木彷彿都化作武器，他顫巍巍站起來，目光逡巡，撿起曹大爺掉在地上的手電筒，頂著罡風，再次接近角抵中的巨人。

    「……」

    曹大爺和綠袍怪人青筋畢露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不明白楚歌怎麼還爬得起來，更不明白這個少年怎麼能夠不懼疼痛、不知死活到這種程度。

    「放心，曹大爺，這種程度的罡風切割，對我來說就像是蚊蟲叮咬一樣，根本不……痛痛痛痛痛，嘶，痛痛痛痛痛！」

    楚歌疼得發出一連串慘叫，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

    但無論嘴裡怎麼叫，腳步卻不肯停，踏出一步，又一步。

    綠袍怪人發出咆哮，想要伸出一根小指頭，戳死楚歌。

    曹大爺雖然不明白楚歌的用意，又如何能讓修仙者得逞，周身黑毛幾乎要逼出血珠，豁出老命，糾纏對方。

    綠袍怪人的確如曹大爺所說，受到「穿越綜合症」的嚴重干擾，修為大跌，又被曹大爺以玉石俱焚的姿態死死壓制，絲毫動彈不得，竟然生平第一次落到如此尷尬的處境，只能眼睜睜看著楚歌這個小小凡人靠近，卻奈何他不得。

    綠袍怪人只能瞪著銅鈴大眼，擺出一副最猙獰恐怖的面目，彷彿要用目光把楚歌千刀萬剮。

    只可惜他並不是元嬰強者，沒辦法光憑目光就讓楚歌大腦出血，精神崩潰。

    楚歌深吸一口氣，將手電筒遠遠戳向綠袍怪人的面門。

    煉氣期的護體罡風，有「遇強則強」的特性，可以抵擋大部分硬踫硬的攻擊，但對於非常緩慢靠近的物體，並沒有太好的排斥作用，畢竟一般戰鬥中敵方的攻擊，也不可能這麼慢接近──這是楚歌從遊戲中摸索出來的經驗。

    「唰！」

    楚歌打開電門，曹大爺專用的足足裝了十幾節一號電池的大手電，立刻放出炫目的強光，直刺綠袍怪人的雙眼。

    綠袍怪人的瞳孔驟然收縮，腦袋不自覺偏了一下。

    唰唰唰！

    楚歌把手電筒調節到「閃爍」模式，晃綠袍怪人的眼，口中還發出「嗶嗶嗶嗶嗶」的聲效，假裝是激光。

    如果這樣還不能令對方分心的話，他只能脫褲子朝修仙者身上尿尿了。

    高手相爭，勝負只在毫釐之間，哪裡受得了這樣的騷擾。

    身為一名修仙者的尊嚴，更不容凡夫俗子如此褻瀆。

    綠袍怪人怒髮衝冠，鮮血簡直要炸裂瞳孔，氣得天靈蓋都噴出白煙，尖嘯一聲，強行朝楚歌撞過來。

    力從地起，巨人之間的角抵，最怕失去重心，綠袍怪人暴怒下的倉促出手，打破了微妙的平衡，正好被曹大爺抓住機會。

    胖老頭周身關節爆出萬道鳴雷，身形在虎背熊腰的基礎上，再度膨脹一輪，速度卻比猿猴和狸貓還快，一個螺旋轉到對方身後，雙臂如鐵鎖橫江，死死鎖住綠袍怪人的腰腹，一甩一提，竟然將對方提得雙腳離地。

    兩頭巨獸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絕美而凌厲的弧線。

    「嚇！」

    曹大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在修仙者和地獄之間，搭建了一座死亡之橋。

    轟！

    一個類似摔跤中「過橋摔(註)」的動作，充滿熱血男兒的爆裂陽剛，肌肉、骨骼和意志的踫撞，撞出重磅炸彈落地的效果，甚至轟出了兩米見方的「彈坑」，四周磚石和泥土都高高隆起，煙塵更是匯聚成了一團張牙舞爪的灰雲。

    綠袍怪人的護體罡風都被轟跨，血肉橫飛，筋斷骨折，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變成了「彈坑」中的廢銅爛鐵。

    楚歌再次被掀飛出去，像個油葫蘆似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半天才緩過神來。

    「成功了！」

    他喜極而泣，腎上腺素的瘋狂分泌，讓他忘記了痛楚和恐懼，目光很快鎖定不遠處，單膝跪地，臉色煞白，直喘粗氣的曹大爺。

    「曹大爺，您、您怎麼樣！」

    楚歌急忙撲過去，抱住胖老頭，感覺對方身體冰冷，胸口卻如燒紅般鋼鐵般滾燙，心跳劇烈到透過胸大肌都能清晰看到，而且越來越紊亂，也越來越孱弱。

    很顯然，曹大爺做過手術的心臟，根本支撐不了這具大猩猩般的身軀，做出這麼凶殘的「炸彈過橋摔」動作。

    「我，我沒，咳咳，咳咳咳咳！」

    曹大爺猛烈咳嗽，體型不斷縮小，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然而，綠袍怪人砸落之處，卻再次傳來「咔嚓咔嚓」的岩石爆裂聲，一隻鮮血淋灕的大手，從地底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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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台灣一般是稱為「德式背摔」是 德式後橋背摔 的簡略稱呼方法。學名是（腹背抱腰式背摔），亦被稱作 漁夫式背摔 過橋背摔 過背摔 等等……

相傳這一動作的發明人是20世紀最偉大的職業摔角手之一的美國職業摔角手 路．塞茲Aloysius Martin "Lou" Thesz（德式的意思其實就是德國，這招的全名是bridging german suplex）

第十四章 夢中的怪獸


    「不會吧，這樣都不死，這是修仙者還是蟑螂？」

    楚歌頭皮發麻，恨不得像遊戲裡一樣，立刻召喚炮火支援，火力覆蓋半個小時，不，一個小時，不，來都來了，乾脆覆蓋三五個小時。

    綠袍怪人的確沒死，模樣卻比死還難看，就像從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完好無損的皮膚，到處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甚至有一根根白森森的碎骨戳出皮膚，罡風和怒氣融合到一起，形成肉眼可見的血霧。

    他終於抽出了腰間的鬼頭大刀。

    陰風陣陣，鬼哭狼嚎，綠袍怪人傷口的血液都化作蜿蜿蜒蜒的紅線，被鬼頭大刀吸了過去，猙獰的醜臉，也顯得極度痛苦。

    原來，這柄戰刀依靠吞噬主人的精血，才能發揮最大威力，所以綠袍怪人才不願意輕易使用。

    沒想到因為一時的輕敵，付出了比精血更慘烈的代價。

    吸飽主人的鮮血，刀身上浮現出一道道妖異的符文，激盪出半米多長的刀芒，像是以血肉為燃料的魔焰。

    現在，它要吸敵人的血了。

    「嗬嗬嗬嗬……」

    修仙者已經瘋狂，發出怪腔怪調，勉強能被楚歌聽懂的笑聲，「你們……都要死！」

    「跑。」

    曹大爺掙扎著想要起身，一次次失敗，一次次嘗試，意識已經模糊，雙眼一片混濁，卻用本能把楚歌護在身後，輕聲道，「……跑，這裡有我，跑。」

    楚歌深吸一口氣，感覺胸口、肋下和腹部一陣劇痛，彷彿自己也被衝擊波震得骨骼寸寸碎裂。

    沒錯，現在只能跑了。

    但是跑之前，他還要做一件事，一件在遊戲中做過無數次的事。

    楚歌平舉雙臂，攥緊拳頭，豎起了兩根中指，沖綠袍怪人微笑，一字一頓道，「歡迎來到地球，雜種。」

    爽！同樣的台詞，在現實中說出來就是爽，比在遊戲裡爽一萬倍，噢耶！

    楚歌拔腿就跑。

    果不其然，綠袍怪人雖然不明白豎中指是什麼意思，但看楚歌這副賊眉鼠眼的樣子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綠袍怪人已經被他一系列出乎意料的操作徹底激怒，不顧單膝跪地卻動彈不得的曹大爺，盯著楚歌的屁股就追上來。

    楚歌奪路狂奔，跑出了有生以來速度最快的一百米。

    雖然沒有遊戲裡超越奧運冠軍那麼誇張，卻也相差無幾。

    可惜這樣的速度，仍舊無法和狂怒的修仙者相比──即便對方身受重傷，關節破碎，筋絡嚴重撕裂，他也根本跑不過。

    呼吸之間，楚歌就要被綠袍怪人追上。

    那柄鬼哭狼嚎的血刀，不斷舔舐著他的脊背，如同燃燒的長鞭，留下縱橫交錯的血痕。

    前方是小區的死角，矗立著一坨黑黢黢的障礙，再也沒有路。

    綠袍怪人獰笑，加快速度。

    楚歌卻像是嚇得腳踝發軟，兩腿一絆，重重往前摔倒。

    這一跤摔得紮紮實實，發出「啪」一聲，鼻子都快砸進腦袋裡。

    卻也正好躲過了綠袍怪人的致命一抓，反而讓對方收不住腳步，被慣性推動，往前撞去。

    按理說，修仙者對身體的控制不至於如此粗糙。

    但綠袍怪人身受重傷，關節轉動不靈，視線也被鮮血遮蔽，更無法適應地球的低靈環境，一時剎不住車。

    更何況，就算前面是一堵牆，也不會對他造成更嚴重的傷害，直接撞穿就好。

    只可惜，障礙物並不是牆。

    而是一座巨大的變電箱，旁邊還貼著黃色的警告牌，上面畫著閃電符號，寫著「高壓，危險」四個大字。

    綠袍怪人看不懂閃電符號，也不認識簡體字，所以他直接揮舞著血刀，狠狠撞進了高壓變電箱。

    嗤嗤！轟！咔！

    變電箱中頓時爆出一團球形閃電，閃電化作火球，煙霧騰空而起，整個小區都變得一片漆黑。

    黑暗中，綠袍怪人被電弧繚繞的場景格外刺眼，在連聲慘叫中，彷彿電得連骨頭都能看到。

    連那柄血刀都在電弧的纏繞和推動下，向外飛出，不偏不倚，直衝楚歌的面門而來──不知道是否綠袍怪人惱怒楚歌的陰險，臨死前發出致命一擊。

    楚歌眼前，金蛇亂舞，血影重重，他下意識伸手一擋，彷彿聽到「咔嚓」一聲，手腕上的小珠子徹底碎裂，他也被電弧抽得高高飛起。

    人在半空，大腦卻格外清晰，把綠袍怪人的皮焦肉爛、熊熊燃燒的下場看得一清二楚。

    「我竟然幹掉了一名修仙者──在現實中？」

    楚歌很想手舞足蹈，引吭高歌，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順著手腕湧入大腦，把他的靈魂拖入了未知的遠方。

    十九歲的大男孩，心滿意足地昏死過去。

    ……

    恍恍惚惚，楚歌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降生在一片幽暗深邃的大海中，變成了一隻很小很小，好似水滴般柔軟而孱弱的小蟲蟲。

    四周星星點點，漂浮著無數閃閃發亮的浮游生物，而他也是浮游生物群落的一員。

    那些不斷閃耀的浮游生物好凶啊，就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小光點，不斷朝他撲過來，想要把他吃掉。

    他只能蠕動著自己渺小的身體，在黑色大海的深處拚命逃跑，往往要逃跑很久，運氣好的時候，才能遇上一枚落單的，比他還要渺小和黯淡的小光點，反過來將對方吞噬。

    深海中的生活就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吞噬和被吞噬，每吃掉一隻浮游生物都給他增添了一份小小的力量，令他不斷生長。

    漸漸的，他吞噬了越來越多的浮游生物，長出了長長的觸鬚，從「水滴」進化成了「水母」。

    他的吞噬速度更快了，觸鬚輕輕一掃，就能吞噬一大片閃耀的光點，進食效率的提升刺激著他的生長速度，沒過多久，他就從「水母」變成了「章魚」。

    這就像是一個古老而有趣的遊戲「貪食蛇」，他在海底橫衝直撞，並且朝著浮游生物更密集，光芒更加閃耀的海域游去——在那裡，不但密佈著星星點點的浮游生物，還有很多像他一樣的大傢伙，要麼生長著尖銳的獠牙，要麼擁有堅固的甲殼，甚至由堅不可摧的金屬組成，周身遍佈著炮塔，能發射導彈和死光。

    等等，炮塔，導彈和死光？

    這是海洋生物應該生長的東西嗎？

    如果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不是海洋生物，這裡也不是大海深處，又是什麼地方，那些星星點點的浮游生物，究竟是什麼呢？

    楚歌不知道，夢中的他也不在乎，只是一路戰鬥，橫掃，碾壓，把阻擋他的東西統統吞噬掉，進化成了一種種更加龐大、霸道甚至猙獰的形態。

    終於──

    他從小小的「水滴」，進化成了碩大無朋的「鯤鵬」，成為這片「海洋」無可匹敵的霸主，再沒有任何存在敢和他較量，所有生靈，無論是渺小的浮游生物，還是曾經張牙舞爪，耀武揚威的海底魔怪們，都在他面前瑟瑟發抖，對於他的強大，產生強烈的震撼和崇拜。

    在這片「海洋」中，最強大的力量就是智慧生命的情感。

    所有的物質、能量，被智慧生命綜合利用、消化吸收之後，統統轉化成了「情感」這種最純淨的結晶。

    而「震驚、震撼、崇拜」，正是一種最強烈的情感。

    所以，他不再直接吞噬物質，只需要吸收來自四面八方的震撼和崇拜，就能不斷膨脹，進化，生長。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久到時間都失去了意義，終有一日，一些奇奇怪怪的傢伙來到他的面前。

    他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傢伙，因為他們實在太小，簡直比最初的浮游生物還要小億萬倍，如同細菌和病毒般微不足道。

    然而，這些「細菌」卻揮舞著鞭毛衝過來。

    怪夢到此為止。

    一切都在爆炸中湮滅，又在湮滅中孕育出全新的種子。

第十五章 三級靈潮爆發


    楚歌很久沒睡得這麼香，渾身上下熱烘烘舒服極了，意識漸漸清醒，身體卻懶洋洋不願動彈，還想再賴一會兒被窩。

    對了，他好像還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夢，先是夢到自己夜跑時遇到了遊戲裡的修仙者，然後社區的曹大爺變身大力金剛，和修仙者打了起來。

    又夢到自己變成一隻小小的浮游生物，一路吞噬升級，變成縱橫大海的絕世凶獸，又被一群細菌和病毒……用鞭毛消滅了？

    哎，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定是遊戲玩得太多，夢裡都在沉迷。

    楚歌嘟噥著翻了個身，忽然感覺有些不對──他明明應該躺在摺疊行軍床上，為什麼會浸泡在非常溫暖的液體裡，口鼻眼耳都被遮蔽，卻沒有窒息，反而很舒服呢？

    這是什麼地方，好像《地球無雙》的遊戲艙，不過比遊戲艙更大，他的手腳、胸口和額頭上還貼著密密麻麻的金屬貼片，像是某種……非常先進的醫療設施。

    楚歌一下子嚇醒了。

    然後就聽到曹大爺和一個女人在旁邊說話。

    曹大爺的聲音非常焦急︰「姜大夫，你一定要救救他，這孩子是我們街坊，我看著長起來的，要是這次因為我的疏忽，讓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張老臉真沒地方擱了！」

    姜大夫是個沙喉嚨，態度有點兒冷淡︰「放心，他沒事，只是身體透支，暫時昏迷而已。」

    曹大爺不太相信︰「他真的沒有被罡風和電弧傷到？確定腦子也沒事嗎，會不會就這麼睡過去，醒不過來了？」

    姜大夫還是冷冷道︰「剛才做過腦部掃瞄，雖然有一瞬間腦電波是不太正常，但很快恢復，沒什麼大礙，現在的昏迷，也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待會兒就會醒的。」

    曹大爺堅持著︰「穩妥起見，是不是送到『非常醫療中心』去住院觀察兩天？」

    「不用，真沒有住院指征，再說現在也沒有床位──您知道這一晚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整座靈山市都亂糟糟的，床位早安排滿了。」

    姜大夫頓了一頓，語氣嚴厲起來，「倒是老隊長您，明知自己心臟不好，就不要搞這些危險動作，我上次怎麼和您說的，您千萬不能再變身了──還以為自己是二三十歲小夥子呢？」

    「沒辦法，靈山市歷史上從未遇到過這麼大範圍的『三級靈潮爆發』，協會裡的小傢伙都忙得夠嗆，我既然撞上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威脅啊！」

    曹大爺賠笑，「再說，我這不是沒事嗎？

    「等有事就晚了！」

    姜大夫提高聲音，「您不知道激活『金剛秘法』會對心臟帶來多大的負擔？您不知道自己做過心臟搭橋？您真想變成一隻大猩猩然後心臟病發作倒在地上直抽抽？還擔心別人住不住院，我看您才應該住三五個月的院，全面保養一下！」

    「別，姜大夫，我平時一直在好好保養，最近連麻將都不打了，就是保護心臟，不受刺激。」

    曹大爺求饒，「我不能住院，一住院，今天的事我婆娘就知道了，這個老太婆的脾氣，哎呀，能在我耳邊嘮叨一年，我，我不用住院吧？」

    胖老頭有些心虛地看著醫生，像是偷吃棒棒糖被發現的小孩子。

    這些話聽在楚歌耳朵裡，卻似在腦海中開了個迪廳，每個字都在蹦迪，把他的三觀踩得稀里嘩啦。

    搞什麼鬼，昨晚不是做夢，曹大爺真是那什麼……「非常協會」的工作人員，他還「變身」，和穿越過來的修仙者大戰了三百回合？

    所以說，遊戲是真的，小說和電影是真的，靈氣復甦是真的，修仙界和幻魔界都是真的，世界上真有異能者、超能力、修煉神通、奧術魔法、外星科技……這些不可思議，瞎扯淡的東西？

    楚歌的腦子亂作一團，不知道身為一個普通人的自己，該怎麼適應這麼光怪陸離，現代科學還無法解釋的世界觀。

    這時候，又聽曹大爺問醫生︰「對了，姜大夫，我們街坊小夥子的『靈能敏感度』測試結果怎麼樣，達到覺醒的標準了嗎？我親眼看見他對抗那名修仙者，速度、反應和爆發力都達到專業運動員的水平，以前他肯定沒這麼厲害，他是『自由覺醒者』嗎？」

    曹大爺這麼一說，楚歌也想起來，自己當時還真是膽大包天，敢對修仙者豎中指，稍微差一星半點，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覺醒的標準」，什麼意思，自己也有可能覺醒超能力？

    楚歌暗暗嘀咕，按照《地球無雙》的說法，超能力的覺醒分成兩種情況，一種是經過長期刻苦修煉，再加上基因藥劑的輔助，科學、合理、可控地覺醒某種超能力；還有一種就是未經修煉，甚至本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就覺醒了，學名叫「自由覺醒」，但論壇上很多人都戲稱為「野生覺醒」。

    自由覺醒未必是好事──大量異能者的出現肯定會對原本穩固的社會形態、政治體制和經濟格局產生嚴重衝擊，甚至變成強大的威脅，最終導致異能者和普通人之間的戰爭。

    在遊戲設定中，正是地球內戰的爆發，才給了修仙界和幻魔界可趁之機，讓這兩個世界的「外星人」侵略進來。

    當然，在遊戲裡，等到修仙界和幻魔界真的大舉入侵，地球即將毀滅時，內戰雙方都萬分後悔。

    無論異能者還是普通人，是自由覺醒還是修煉覺醒，歸根結底都是地球同胞，「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理應並肩攜手，共同對抗修仙者和魔法師才對。

    所以，遊戲在不斷版本升級之後，加入了很多強力的異能者角色，而普通士兵的戰力增幅，也更加依賴於修煉和基因藥劑，覺醒各種超能力──但這時候，就有點兒為時已晚了。

    現在，一切尚未發生，遊戲也只是遊戲，現實當中的地球聯盟，對待超能力的態度會是如何呢？

    很多電影、遊戲和小說裡，主角一旦覺醒了超能力，往往就站在官方的對立面，非但藏著掖著不肯說出來，也不願意和官方合作，非要自己獨來獨往。

    楚歌沒有這種反社會傾向，他並不介意和官方合作。

    比方說，聯盟給他安排一個年薪百萬，朝九晚五，頂格繳納五險一金，有雙休日和公眾假期和年休假的體面工作，他還是挺願意為聯盟效力的。

    實在不行，聯盟非要用美人計威脅他，他咬咬牙，也就從了吧？

    「他的靈能敏感度是很高，特別是腎上腺素的分泌比常人高50%以上，介乎於覺醒和未覺醒之間吧，不過，這也很正常。」

    楚歌聽到姜大夫道，「三級靈潮爆發，威力不可小覷，持續整整一晚，全市恐怕有很多人都覺醒了超能力，未來一段時間，陸續會產生各種變異，像他這樣，僅僅腎上腺素分泌增強，身體素質大幅提升，算不了什麼。」

    聽對方說自己「算不了什麼」，楚歌鬆了口氣，有點小失落。

    但想到未來一段時間，陸續會有很多人發生變異，楚歌又擔心起來。

    靈潮洶湧，時代劇變，他和「姐妹餛飩店」，究竟會被逼向何方呢？

第十六章 寓教於樂


    正在迷茫，耳邊又傳來一些模模糊糊的聲音。

    「運氣好，小夥子運氣太好了，距離爆炸這麼近都沒事，還有那柄血刀，險之又險擦著他的頭髮，從腦袋上飛過去，釘進樹幹裡去了，一點都沒踫到他，卻把整顆大樹活活吸乾，真夠嚇人的！」

    什麼？

    楚歌心想，當時場面這麼驚險嗎，他怎麼記得閃電直衝眉心而來，嚇得他靈魂出竅，下意識伸手一擋……咦，手腕上的小珠子呢，怎麼不見了？

    接下去，是好幾個不同的聲音。

    「小夥子運氣好，福大命大，應該去買彩票。」

    「這小子的身體和心理素質也真夠嚇人的，明明只是個普通人，卻敢和修仙者肉搏──雖然是身受重傷，受到法則壓制的修仙者，也夠厲害的！」

    「聽老隊長說，他竟然能頂著『先天罡氣』前進，對普通人來說，那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簡直是個怪物！」

    似乎很多人在議論他。

    等等，這些聲音不是耳朵「聽」到，而是直接呈現在他的腦海中，像是斑斑駁駁，支離破碎的波紋。

    緊接著，波紋就化作閃閃發亮的星芒，如同小小的金色螢火蟲，在他體內亂竄，融入他的血脈、經絡和肌肉之中，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舒暢和溫暖。

    他的血肉像是久旱而皸裂的大地，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金色光點。

    「這又是什麼情況？」

    楚歌愣了好一會兒，聲音依舊不斷傳來，他能很明顯分辨出兩種聲音的不同──曹大爺和姜大夫的對話，是他用耳朵聽到的，而這些震驚他運氣好、神經粗大不怕痛的「聲音」，不像是從嘴裡說出來，倒像是別人的「心聲」，被他直接……感知到？

    然後，這些「心底的驚嘆」都化作小小的金色光點，散落到他的四肢百骸之間，如雨露甘霖，滋潤萬物。

    當然，「心聲」非常模糊，就像是從颶風或者深海中傳來的嘰嘰喳喳，干擾稍微強一點，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為什麼別人在心裡對我『震驚』一下，我就感覺舒服和強大一點，別人越是震驚，我越是舒服和強大？」

    楚歌胡思亂想。

    他想到夢中那頭不知名的怪獸，就能吞噬別人的震撼和崇拜，轉化成最純粹的力量。

    幾十枚小光點在他腦中翩翩起舞，彷彿夢境重現，有那麼一瞬間，楚歌甚至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大腦血管分佈，好嚇人！

    他忍不住呻吟一聲，睜開眼楮，坐了起來。

    大量熱巧克力般的粘稠液體從身上滑落，露出嬌嫩如嬰兒般的皮膚，真奇怪，他記得自己和修仙者肉搏時，應該受了不少割傷和擦傷，怎麼一點兒都不疼，也感覺不到傷口，反而有種肌肉充盈，躍躍欲試的衝動。

    身下這台醫療器械──姑且稱之為「醫療艙」吧，擺放在一頂銀白色的充氣帳篷裡，順著透明門簾往外看，自己還待在小區一角，外面站滿了穿黑色軍用夾克，神色精悍，三更半夜都戴著大墨鏡嚇唬人的傢伙，那氣質，不是特種兵就是殺手，反正比曹大爺那種「小區保安老大爺」的造型，精神多了。

    還有一些白大褂和穿防疫服的人，手持各種儀器，在花壇和綠化帶裡掃瞄著。

    四周還拉起了警戒線，警戒線外面站著警察和電力局的工作人員，還有早起的街坊鄰居，主要是大爺大媽們，探頭探腦，議論紛紛。

    電力局的工作人員正給街坊們解釋，老小區，電路老化，年久失修，用電高峰的瞬間負荷太大，變電箱一下子就炸了，沒事沒事，大家放心，很快就能修好。

    街坊鄰居根本不信，騙誰呢，線路老化導致的火災爆炸，來這麼多警察和「黑夾克」？肯定是有人要偷變電箱裡的零件去賣錢，鬧出了人命。

    楚歌眼尖，認出其中一位警察是社區派出所的郝警官，還有幾個大爺大媽，也常來姐妹餛飩店吃飯。

    郝警官的出現，讓楚歌稍稍安心了一些，有種「地球還在轉動，一切正常」的感覺。

    「小楚，你醒啦，還記得剛才的事情嗎？」曹大爺的胖臉湊上來。

    他又恢復了和藹可親的居家胖老頭造型，誰能想到在薄皮大餡十八個褶兒的包子臉下面，隱藏著一頭銀背大猩猩呢？

    楚歌盯著曹大爺看了半天，可憐兮兮道︰「如果我記得，你們是不是就要清除我的記憶──就像科幻電影裡那樣，拿根小棍棍，『　嚓』一聲，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哎呦，你瞧大爺這記性，你要不提，這茬我還忘了。」

    曹大爺一拍腦袋，把他那支身經百戰的手電筒舉起來，「小楚，你看，大爺的手電筒裡面有個好東西，你集中注意力，盯著燈泡看，盯緊了。」

    楚歌︰「……」

    「哈哈，大爺和你鬧著玩呢，開個小玩笑，活躍一下氣氛。」

    曹大爺收回手電筒，笑眯眯道，「是不是覺得哈哈一樂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一點兒都不緊張？」

    楚歌很憂鬱地盯著曹大爺，挺想打老頭一頓的。

    深吸一口氣，還是算了，一方面他尊老愛幼，另一方面，他估計自己打不過曹大爺。

    「你小子可以，心理素質不錯！」

    曹大爺朝楚歌翹起了拇指，指著帳篷和警戒線外面探頭探腦的街坊鄰居，解釋道，「放心吧，沒有『消除記憶』這種事，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信息時代！這麼多圍觀群眾看著，照片和視頻早就在各種論壇、朋友圈和社交軟件上滿天飛，未必我們還能把全城甚至全世界老百姓的記憶都清除了？」

    楚歌一想也是。

    這年頭，一男一女在飯桌上親個嘴，保不齊第二天視頻就傳遍全球，被幾億人評頭論足，「靈氣復甦」這麼大的事，不可能徹底封鎖。

    而且，從非常協會推出《地球無雙》來看，聯盟也沒想隱瞞，而是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一點點讓民眾接受。

    這也很好理解，畢竟全體地球公民都要團結一心，和修仙者還有魔法師決一死戰嘛！

    「所以，都是真的？」

    楚歌不知該說什麼好，接受了十九年的唯物主義教育頑強掙紮著，「真有修仙者，那，那世界會變成啥樣啊？」

    「是啊，誰都不知道世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

    曹大爺嘆了口氣，表情也變得嚴肅和深沉起來，「反正，時代不同了，從今往後，地球上的靈氣指數會越來越高，氣候和環境還會繼續變化，有可能湧現出更多的修仙者，超能力，魔法師，包括天使、惡魔、大羅金仙和魑魅魍魎等等神話中的生物，甚至有朝一日，發現更加熱鬧的宇宙，和星空異族還有宇宙文明接觸──最終，人類文明將被『靈氣』這種鬼玩意帶往何方，逼成什麼樣？誰知道呢！」

    「我有點暈。」

    楚歌扶著腦袋，「怎麼聽著這麼玄乎，像是科幻小說和電影裡的內容，我看過好幾本靈氣復甦題材的網絡小說，還有電影和遊戲，包括八點檔肥皂劇，都和曹大爺你說的差不多。」

    「是的，過去十幾年間，聯盟是組織過一批通俗文化和娛樂產業界人士，讓他們以『靈氣復甦』為主題，創作了大量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藝作品，包括你說的網絡小說——用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讓全體地球公民都在潛移默化中，接受『靈氣復甦』的基本概念，寓教於樂嘛，現在看來，效果還是可以的。」

    曹大爺說，「你看，正因為你看多了小說，玩多了遊戲，真遇到事兒，才能臨危不懼，見義勇為，勇鬥修仙者。」

    「……」

    楚歌只覺得嗓子眼裡堵著什麼東西就是吐不出來。

    噎了半天，發現一旦接受了這樣的設定，也挺合理的。

第十七章 震驚的力量


    「等等，那就是說──」

    楚歌想了想，忽然緊張起來，「如果遊戲是真的，按照《地球無雙》的說法，邪惡的修仙者馬上就要大舉入侵地球了？」

    「這倒不是，修仙者的確存在，但我們對於修仙界的認識，仍是霧裡看花，管中窺豹，當然他們對地球的瞭解就更少了，暫時還談不上『入侵地球』──就算真要入侵，也肯定不是遊戲裡那麼簡單粗暴的人海戰術、蟻附攻城，毫無技術含量。」

    曹大爺很坦率地說，「遊戲嘛，一方面要追求精彩刺激的效果，另一方面也想給全球人民打一支預防針，告訴大家在最壞的情況下，未來有可能是什麼樣子，但只要我們並肩攜手，理性溝通，沉著應對，這個『壞未來』，完全是可以避免的──這也是非常協會的使命。

    「絕大多數修仙者並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今天我們遇到那個傢伙，來自『百荒蠻族』，在修仙界也屬於邪魔外道，惡貫滿盈，穿越過來，自然死性不改了。

    「除了邪魔外道，修仙界還有很多名門正派，有鋤強扶弱的大俠，斬妖除魔的劍仙，包括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要是這些人穿越過來，問題就不大了，大家完全有機會和諧共處，互利共贏，甚至有朝一日，手牽手一起開發星辰大海，創造美好未來。」

    「是……嗎？」

    楚歌很懷疑，無論《地球無雙》還是剛才的遭遇，都讓他很難想像「好修仙者」是什麼樣子，「狗改不了吃屎，修仙者還能有好人？他們不都是高高在上，殘酷無情，滅絕人性的王八蛋？哎呀，痛痛痛痛痛！」

    原來是那位「姜大夫」，將好大一支藥水狠狠注射到楚歌的屁股裡去，連遊戲裡150%痛覺反饋鍛鍊出來的皮糙肉厚都吃不消，疼得他齜牙咧嘴，鼻涕都快噴出來了。

    「你的受損身體組織已經修復完畢，就是剛剛分泌了過多的腎上腺素，用力過度，還有『橫紋肌溶解症』的風險，之後幾天可能有疲倦、嗜睡的癥狀。」

    姜大夫板著臉，冷冷道，「待會兒給你一個電話，有什麼不舒服，隨時和我聯繫。」

    她懶得多看楚歌一眼，顧自走出去，站在門口，脫掉口罩，插著腰抽菸。

    「這個女醫生好凶啊。」

    楚歌吐了吐舌頭，「我沒惹她，怎麼和欠了她錢一樣，整張臉都是黑的？」

    「誰叫你說修仙者都滅絕人性，冷酷無情，還『狗改不了吃屎』的？」

    曹大爺壓低聲音，忍著笑意道，「姜大夫就是修仙者，你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驢』嗎？」

    「哎！」

    楚歌震驚，三觀碎了一地，難道這位「姜大夫」，也是從修仙界穿越到地球上來的，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這時候，醫療帳篷的簾子又被掀開，一個四四方方好似古代猛將的壯漢，大步流星走到曹大爺面前，「啪」一個立正，敬了個軍禮，聲嘶力竭吼叫道︰「報告老隊長，幸福新村方圓三公里範圍內都搜索完畢，暫時沒發現第二處空間裂縫，初步認定這是一起孤立的偶發性穿越事件，對方只有一個人，請老隊長指示！」

    吼聲如雷，差點兒把楚歌的耳朵炸聾了。

    「行了，馬雄你不要每次都這樣大呼小叫，記住一件事──這裡不是部隊，你我也不再是軍人，非常協會是一個人畜無害的民間組織，咱們都是老百姓，一定要友善、和藹、親切、低調，明白嗎？」

    曹大爺說著，一指楚歌，「介紹一下，這位是快速反應小隊的馬雄，馬隊長，降妖捉怪、抓捕穿越者是一把好手，這是我們街坊叫楚歌，小夥子人不錯，很有勇氣，今天多虧他和修仙者周旋了很久，否則沒這麼便宜。」

    馬雄燈泡般的大眼，朝楚歌轉過來。

    「小夥子命真大，血刀往下面半寸，小命就沒了。」

    楚歌聽到他的聲音。

    等等，馬雄的嘴唇根本沒動，這句話直接浮現在楚歌腦海中，是馬雄的「心聲」。

    緊接著，每一道驚嘆的漣漪，都化作一枚小小的金色光點，從馬雄的方向，傳送到楚歌的腦海。

    楚歌毛骨悚然。

    再次確認，不是幻覺，自己真的覺醒了某種……不得了的能力！

    「楚老弟好！」馬雄伸手。

    這句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自然也沒有化作金色光點。

    看來，和說話無關，只有類似「驚訝、震驚、震撼」的漣漪，才能在楚歌的腦海中掀起波瀾。

    馬雄人如其名，牛高馬大，虎背熊腰，鋼澆鐵鑄的大手，一看就能捏碎楚歌三五根指骨。

    兩人握手，楚歌吃痛，下意識調動流轉全身的金色光點，往手掌游動過去。

    隨著一枚枚金色光點融入手掌上的肌肉和骨骼，他的右手似乎變得有力了一些。

    「咦？」

    馬雄感知到楚歌手掌上的力量急劇提升，臉色微微一變，暗暗有些吃驚。

    「看不出來，這小子好大的力氣，難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要和我較量較量？」

    楚歌再次看到馬雄朦朦朧朧的「心聲」。

    同樣，這些「心聲」也化作點點流光，道道金芒，源源不斷輸送過來，暗中滋潤著楚歌的身體。

    不知是馬雄特別驚訝，還是他的實力比別人都要強，從他腦中冒出來的金芒，比之前所有的金色光點都要碩大和明亮，帶給楚歌的感覺也格外舒服。

    楚歌心頭一喜，似乎掌握了竅門。

    看來，對方的實力越強，「驚訝」的程度越高，輸送過來的金色光點也越多，越亮。

    緊接著，他就感到手掌劇痛。

    卻是馬雄加了三分力氣，好似一把老虎鉗死死咬緊，把楚歌捏了個「哎哎」直叫，什麼金色光點都不管用。

    好吧，金色光點對身體的強化相當有限，暫時只能說，聊勝於無。

    當然，也有可能是楚歌給馬雄製造的驚訝，還不夠強烈的緣故，如果能驚到馬雄「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雞，半天說不出話來」，說不定就能從他身上攫取更多金色光點了。

    「馬雄，這是幹什麼？」

    曹大爺一眼看出他們握手的小動作，變了臉色，「和我們街坊小夥子開玩笑？姜大夫說他還沒覺醒呢！」

    「對不住對不住。」

    馬雄也發現楚歌就是個普通人，還以為剛才是自己的錯覺，鬧了個大紅臉，急忙鬆手，「楚老弟沒事吧，我有點兒走神了，哎，這怎麼搞的！」

    「行了，今夜滿城風雨，到處都亂哄哄的，你們還有好多亂子等著處理，稍微留幾個人，和社區的郝警官一塊安撫群眾，別人，該幹嘛幹嘛去吧。」

    曹大爺朝馬雄揮了揮手，又沖楚歌道，「小楚，你沒事就好，休息一會兒，就回家去吧，當然，該囑咐的，還是要囑咐幾句。

    「第一，今天的事，你立了大功，現在各項獎勵標準還沒定下來，但『市級見義勇為先進個人』應該沒問題，包括我們非常協會，對於協助抓捕穿越者的良好公民，也有物質方面的獎勵，你放心，大爺一定儘量幫你爭取，喏，還有這個，你拿去喝，補補元氣。」

    曹大爺從馬雄手裡接過一個金屬罐，遞給楚歌。

    「基因強化藥劑？」

    楚歌眼前一亮，發現金屬罐和《地球無雙》裡的基因藥劑很像，脫口而出，「真有這東西？」

    「當然有，不過這就是最基礎的修煉補劑，和遊戲裡那種高濃縮的戰場興奮藥劑不是一回事──真有那麼強效的藥劑，你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它就是幫你消除疲勞，恢復精神，預防『橫紋肌溶解症』的。」

    曹大爺頓了頓，又道，「就這，也是非常協會的工作人員在高強度修煉或戰鬥之後才能喝，估計對你來說，勁頭還是太大，這麼著，你買一些運動功能飲料，佳得樂和紅牛都可以，分三五天喝，一罐紅牛，兌一瓶蓋的強化藥劑，早中晚喝三次，完了多休息，多吃高蛋白的東西，年輕人嘛，很快就緩過來了。」

第十八章 覺醒了怎麼辦？


    「基因藥劑……兌紅牛喝？」楚歌還是很想吐槽。

    「嗯，最好買細長白藍罐那種，牛氨酸強化型的，那種兌基因藥劑的效果好一點兒，就是別大晚上喝，喝了睡不著覺──修煉是一門科學，每個細節都要注意。」

    曹大爺說，「第二，今晚鬧得動靜不小，我們不可能要求你保密，一個人保密也沒用，所以你想說就說吧，無論告訴家人、同學還是街坊鄰居，甚至上網發帖、發朋友圈去顯擺，都可以，當然他們信不信是另一碼事。

    「只有一條，別誇大其詞，更別胡編亂造，真相是什麼，你就說什麼，別編『修仙者三頭六臂，一個火球就炸飛一棟房子』這樣的瞎話，否則引發大規模的恐慌，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這我懂。」

    楚歌點頭，他知道妖言惑眾的後果，起步治安拘留十五天，他可不想以身試法。

    「第三，過幾天可能還要麻煩你。」

    曹大爺說，「那個『百荒蠻族』沒死，他將以『非法入境罪、非法攜帶攻擊性法寶罪、故意傷害罪』等多項罪名被提起公訴，你我都是證人，到時候少不了要出庭，萬一耽誤你的工作和學習，不好意思啊！」

    「什麼，那傢伙生命力這麼頑強，變電箱都炸了他還不死？」

    楚歌暗暗咋舌，又覺得畫風明顯不對啊，「怎麼著，咱們還要起訴一個……修仙者？」

    「那當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分普通人還是修仙者，你穿越到地球來，就要接受地球聯盟法律的管轄，丁是丁，卯是卯，就算明正典刑，也有一個說法──這才叫『依法治球』嘛！」

    曹大爺說著，把幾包真空塑料封好的東西遞過來，是楚歌的衣服和手機什麼的，都被電弧燒穿了，「你的隨身物品都燒壞了，自己去買新的吧，三千塊以下，拿發票到非常協會來報銷。」

    「……哦。」

    楚歌覺得畫風越來越奇怪了，就算他能接受世界上有修仙者，還是很難把「修仙者」和「發票報銷」這兩個概念融合到一起。

    「第四，哎，這也沒必要瞞你，昨夜靈山市降臨了一場非常特殊的流星雨，未來一段時間會出現各種稀奇古怪的現象，很多人都會覺醒，那什麼，超能力。」

    曹大爺嘮嘮叨叨，「萬一你不小心也覺醒了，大爺建議你，盡快到戶籍所在地的居委會或者派出所登記，哎，我記得你家那套老房子賣掉了，那你的戶口落在哪兒，是咱們社區還是大學？」

    「咱們這兒不是學區房，買家那時候沒糾結，我的戶口還在老房子裡。」

    楚歌道，「同城唸書，學校不強制轉戶口的。」

    「那就行了，萬一你覺醒了，就去派出所找郝警官登記。」

    曹大爺想了想，「算了，郝警官他們這幾天也忙得雞飛狗跳，你直接來找我吧，大爺帶你去檢查身體。」

    「這個──」楚歌的心跳加快幾分。

    他倒不擔心自己腎上腺素爆發的事情，姜大夫都說了，這是最基礎，最普及，不值一提的能力，要是主動登記能換個聯盟公務員的工作，倒也不錯。

    但伴隨「目瞪口呆」和「極度震驚」出現的金色光點，就太詭異了。

    楚歌試探道，「曹大爺，覺醒了就非要登記嗎，不登記就會被非常協會……抓走？」

    「這什麼話？」

    曹大爺樂了，擺手道，「別緊張，小楚，非常協會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民間組織，既不是聯盟當局更不是犯罪團夥，怎麼能隨便抓人呢？地球聯盟保護公民的隱私權，就算真的覺醒了超能力，想來登記就登記，不想來就不來唄，只要不違法犯罪，不擾亂社會治安，不阻礙地球轉動，沒人抓你。」

    楚歌瞅了一眼四四方方的馬雄，又看看外面黑夾克黑墨鏡和職業殺手似的工作人員，壓根兒不信──這體格，這做派，妥妥的退伍特種兵啊，還有遍佈城鄉的遊戲中心，一天要燒多少錢，啥組織能撐起這樣的場面，家裡有礦啊？

    等等，楚歌想了想，看這意思，非常協會搞不好真的控制著秘密的晶礦，靈礦，洞天福地之類，人家真有礦。

    民間組織，還「平平無奇」？信了你的邪！

    「當然，為了自己的健康和安全著想，我是建議，真的覺醒了，最好登記一下，做個檢查，千萬不要諱病忌醫。」

    曹大爺笑呵呵道，「怎麼，你覺醒超能力啦？」

    「暫時還沒有，但我琢磨著，我這麼天賦異稟，放眼整個小區，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將來肯定要覺醒的吧？」

    楚歌和曹大爺打馬虎眼，「先打聽打聽情況，一旦覺醒，也好正確對待，至少別麻煩您老又變個大猩猩，冒著心臟病發作的風險來收拾我嘛！」

    「哈哈哈，你小子覺悟很高啊，希望你是真這麼想，不是和大爺開玩笑，因為超能力實在容不得玩笑。」

    曹大爺語重心長道，「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每一種看似憑空得來的禮物，都會在暗中表明價碼，你得到的能力越強，付出的代價就越大，同時，也越危險。

    「別不信，你看看大爺我，你剛才親眼見到我是怎麼變身，又是怎麼趴在地上喘不過氣的，是吧？人體的肌肉組織驟然膨脹和堅硬，帶給五臟六腑特別是心臟的壓力也會倍增，當年和我一樣修煉『金剛秘法』的戰士，十有八九都會得嚴重的心臟病，能撐到我這個歲數，已經算健康長壽了。」

    平淡無奇的語氣，卻令楚歌對曹大爺肅然起敬，卻又不解︰「佛門神通，也這麼霸道？」

    「什麼佛門神通？」曹大爺不明白。

    「不是『金剛秘法』嗎，四大金剛，怒目金剛？」楚歌問。

    「哦，不是佛家金剛，就是大猩猩，爬到摩天大廈上去打飛機那個『金剛』。」曹大爺說。

    「……」楚歌覺得，怎麼靈氣復甦了，自己老想吐槽呢？

    「像我們這樣，還算幸運，因為我們有組織的關懷，有名師的指點，充足的營養和天材地寶，還有科學的修煉方法和完善的修煉設施，包括最頂尖的醫療團隊在背後支持。」

    曹大爺繼續道，「如果沒有這些呢？如果一名野生的異能者，無意間覺醒了令身體膨脹三五倍的超能力，他的心臟和各個器官將受到多大的壓力，他要消耗多少食物才能支撐碩大無朋的身體，他又該怎麼面對身體出現的各種異常，最簡單的，他知道該吃什麼保護心臟的藥物嗎？

    「什麼都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瞎琢磨，最大可能就是覺醒沒兩天，『嘎嘣』倒地上，心臟病發作，死了──電影裡當然不會發生這種事，但現實和小說，遊戲，電影是不同的，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楚歌聽著，連連點頭。

    雖然在遊戲裡悍不畏死，但現實中他還是挺珍惜生命的，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好死不如賴活」吧。

    「我聽您的，曹大爺。」

    楚歌道，「萬一覺醒了超能力，第一時間到咱們社區來登記。」

    「這就對了，一個好漢三個幫，眾人拾柴火焰高，人類和畜生最大的區別，就是我們高度的組織化和社會化。」

    曹大爺說，「我也年輕過，知道小青年的想法，覺醒了超能力，就想當英雄，當明星，當富翁，用超能力改變命運，還不願意服從指揮、受不得半點兒束縛，是吧──想法很好，但要夢想成真，就不能一個人胡搞瞎搞，還是要尊重法律，相信組織，在這個……法律法規和社會公約的框框裡，在聯盟的培養和指導下，豎立正確的思想觀和道德觀，使用能力，造福人群，為社會、為國家、為文明、為地球，做出應有的貢獻，你明白吧？」

    「明白。」

    楚歌猛點頭，「做不做貢獻先不說，至少我肯定不會違法亂紀，您老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楚歌聰明著呢，從非常協會這一大票人馬的訓練有素，還有曹大爺的年紀看，地球聯盟肯定早就發現了靈氣復甦的苗頭，採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應對措施。

    如果覺醒了點超能力，馬上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去胡作非為，結果肯定和剛才那個修仙者一樣，受到法律的制裁。

    擁有超能力，用合法的方式就能賺很多錢，揚名立萬也不困難，何必要犯法？

    「現在的年輕人啊，叫你們做點兒貢獻，怎麼就這麼難呢？」

    曹大爺笑著指了指楚歌，卻也沒在意，大手一揮道，「行了，回家吧，最近沒事兒別亂跑，老實在家和學校待著最好。」

    「這就完了？」

    楚歌卻有些迷茫，「我真能走嗎，我該……幹嘛去呢？」

    「該幹嘛幹嘛去唄，也沒人攔著你啊，你原本怎麼打算的？」曹大爺問。

    「我原本想回去用功唸書，考一個工程機械的B級執照，應聘一家薪水高、福利好的大公司，撐起這個家，讓我媽在天之靈，也能高興高興。」

    楚歌喃喃道，「但現在，靈氣復甦了，生活還能繼續……我的夢想……還能實現嗎？」

    「傻孩子。」

    曹大爺又笑起來，胖老頭擠在肉縫裡的綠豆小眼放出溫柔的光芒，他扶著楚歌從醫療艙裡站起來，指著馬雄和外面一大圈非常協會的工作人員，輕聲卻堅定道︰「我們這些人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為了讓你們能繼續過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所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有什麼夢想就去拚命追逐吧，別怕靈氣復甦、修仙者和魔法師那些東西，天塌不下來──真塌下來了，有我們呢！」

第十九章 大丈夫


    在曹大爺的護送下，楚歌繞開圍觀群眾，悄悄從小區後面走。

    曹大爺很貼心給楚歌戴了一頂防疫面具，隱瞞身份，免得大爺大媽們以為是他偷了變電箱，白天跑到姐妹餛飩店來圍觀。

    非常協會的工作人員，那些黑夾克大墨鏡的「退伍特種兵」和「職業殺手」們，自然知道楚歌的「壯舉」，見他出來，紛紛在心裡發出驚嘆。

    無數晶瑩剔透的「金色螢火蟲」，從幾十個「黑夾克」和「大墨鏡」的腦袋上方浮現出來，晃晃悠悠，百鳥朝鳳，飛向楚歌。

    鑽進楚歌的腦袋時，或許是腦電波之間的干擾，還傳來「叮叮噹噹」，風鈴搖曳，金幣踫撞般的聲音，好聽極了。

    這副玄妙而詭異的場景，時時刻刻提醒著楚歌，超能力的存在。

    站在小區後門，和曹大爺再見，他心裡還是充滿了迷茫，對靈氣復甦，對自身的能力，以及……自己、家人甚至整個地球的未來。

    胖老頭有些平凡的背影，和昨夜那尊巨靈神般的魁偉身軀，狠狠轟出的「炸彈過橋摔」融合到一起，漸漸高大起來，又令楚歌心跳加速，熱血沸騰。

    「曹大爺──」

    楚歌脫口而出，沖胖老頭的背影喊道，「有機會的話，我能跟隨您學習，怎麼覺醒和使用超能力嗎？」

    曹大爺站住，轉身，笑道︰「為什麼？」

    「為什麼？」

    楚歌微微一怔，撓著頭皮道，「書上、電影還有遊戲裡，不都這樣嗎，靈氣復甦了，大家都要修煉唄！」

    「呵呵，『大家都要修煉』可不是什麼好理由，我可以教你，但你必須先找到一個過得去的理由，找到專屬於你的……信仰和熱愛。」

    曹大爺道，「修煉很苦啊，沒有信仰和熱愛，堅持不下去的。」

    「我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楚歌下意識道，「你昨晚那記石破天驚的過橋摔，哇，實在太霸氣了，比修仙者駕馭飛劍更帥一百倍，這才是地球純爺們兒的戰鬥方式，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啊……」

    曹大爺笑笑，「我可不是什麼英雄，只不過是一個……曾經見到過英雄的人，別胡鬧了，回去吧！」

    說完這句話，曹大爺擺擺手，漸漸走遠。

    清晨的微風吹來，胖老頭的大褲衩隨風起舞，別有一番瀟灑的感覺，所謂「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正是如此。

    楚歌心中，掀起波瀾。

    「曹大爺真是隱藏在市井之中的高人，敢和修仙者剛正面，又這麼低調，帥啊！」

    曹大爺越是謙虛，楚歌越是崇拜，他兀自沉浸在那記石破天驚的超級摔投技中不可自拔，呼吸都炙熱起來，「要是我也會『金剛秘法』，然後學曹大爺這麼瀟灑的樣子，打完修仙者就跑，深藏功與名，卻又一不留神讓人知道──這玩意兒，能激發多少人的『驚訝、震驚、震撼』？沒錯，我一定要向曹大爺學習，正所謂，『大丈夫當如是也』！」

    正琢磨該怎麼向曹大爺學習呢，忽然看到胖老頭慌裡慌張，一路小跑回來了。

    「幫個忙，小楚，打個掩護！」曹大爺滿頭大汗，沖楚歌擠眉弄眼。

    「啊？」

    楚歌不明就裡，兩人來不及搭話，就看到一個穿著花褂子，燙著滿頭捲髮的中年老婦女從綠化帶裡跳出來，咦，好像是曹大爺的老伴，曹大媽。

    「咋回事？」

    曹大媽插著腰，虎著臉，「你咋又和非常協會的人攪和到了一起，還抓了修仙者？」

    「沒，沒有啊。」

    胖老頭舌頭都短了一截，滿臉嬰兒般的無辜，「是馬雄他們抓住了修仙者，我就和郝警官一起，幫著維持一下秩序，疏散圍觀群眾什麼的。」

    「是嗎？」

    曹大媽眯起眼楮，「那你衣服呢，你昨晚穿的不是這身。」

    曹大爺的汗背心和大褲衩，都在變身中撕碎了，「爆衫」嘛。

    「不是嗎？」

    曹大爺看看自己身上，綠豆小眼裡都是迷茫，「就這身啊，月娥，你記錯了吧？」

    「呸，你昨晚穿的是格子褲衩，一大早變條紋的了，背心也不對，窟窿眼的位置不一樣，這件我補過了，那件還沒來得及補。」

    曹大媽眼底的精芒越來越危險，「曹小華，你又變身了吧？」

    「變身？什麼玩意兒？」

    曹大爺扭頭，看看楚歌，歪著腦袋尋思了很久，隨後一拍腦門，「哦，你說變身啊，沒有，很久沒變身了，年紀大，身子骨弱，哪裡還能變身？不信你問餛飩店的小楚，我和他前腳後腳趕到，就去看看熱鬧……哎哎哎哎，月娥，你鬆手……」

    「曹小華，你還敢騙人，你每次騙人左眼都要眨三下，老娘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屁還是拉屎，你還說自己沒變身！」

    曹大媽出手如電，一把揪住曹大爺的耳朵，「就你能啊！就你厲害啊！全天下就你一個人會變身啊！就你一個超級英雄，沒了你地球都不轉了是吧？」

    「不是，月娥，你聽我解釋。」

    曹大爺抱著腦袋，「當時情況非常危險，事出突然……」

    「再突然能有你臉色煞白躺床上直抽抽突然，再危險能有你心臟搭橋危險？什麼沒辦法，那麼多『非常特工』都想不出辦法，非要你個糟老頭子挺身而出？我還不知道你，你就是愛逞英雄，一遇到妖魔鬼怪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是什麼鳥兒變的了！」

    曹大媽鬆開曹大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拍大腿，「不過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年輕時在部隊就這樣，一出任務就叫人揉碎了心，天天擔心當小寡婦，老了老了，陪你落葉歸根，以為能過幾天清靜日子，沒想到你個老不死的還是這樣，動不動就跑出去逞英雄，逞能逞到了手術台上，心臟裡搭了四個橋，換了一個瓣，信誓旦旦絕不再出去找死，我也是傻，豬油蒙了心，又信了你一回，端屎把尿伺候你，結果呢，這才多久，這才多久！

    「這樣日日夜夜擔驚受怕，是人過的日子嗎？你不發病，我心臟病都快發作了！

    「曹小華，你還回什麼家啊，你搬非常協會去住唄，你去當你的大英雄唄，你去拯救世界唄，聽我嘮叨多難受，降妖伏魔多痛快，是吧，你說話，你怎麼不說話，不說話就是在心裡罵我吧？」

    曹大媽狠狠瞪著曹大爺，淚光裡滿是幽怨。

    「不不不，我怎麼敢罵你，不是，怎麼捨得罵你，月娥你別哭，你也別這麼大吼大叫，待會兒把街坊鄰居都招來。」

    胖老頭腆著臉抱住老婆，拔蘿蔔一樣把她拔起來，「在外面，我大小是個顧問，給我留點兒面子，回家再罵，不費你力氣，回家我照著鏡子罵自己行不行？我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行不行？」

    「社區顧問，比芝麻小，比針尖大！」

    曹大媽掙紮了兩下，哪裡掙得過曹大爺，她氣得在胖老頭腰上狠狠掐了一下，順勢摸到心口，「臭不要臉，還疼不疼，心口悶不悶，醫生看過了嗎？」

    「沒事兒，協會裡的姜大夫看過了，說我和十八歲小夥子一樣，老虎都打得死。」

    曹大爺抓著曹大媽的手不放，兩人含情脈脈，「月娥，你聽我說，你聽我慢慢給你說……」

    「咳咳。」

    某條單身狗在旁邊乾咳。

    「咦，小楚你還在啊，傻愣著幹什麼，回家涼快去吧，記得有情況一定來社區登記啊，直接到家找我也行──當然今天不行，今天我得帶我最親愛的老婆大人出去吃飯，看電影呢，去吧去吧，去去去。」

    曹大爺沖楚歌揮手，像是趕走一隻蒼蠅。

    老兩口手挽手，親親熱熱走掉了。

    只留下楚歌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半天，還是覺得……網絡小說和電影遊戲都是騙人的，現實生活中的靈氣復甦，咋能，咋能這樣呢！

    算了，他估計自己學不了曹大爺──太沒羞沒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