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七百八十章 背著喪鐘的朋友


    靈山市民們第一次知道，原來在自己生活的世界下面，還有這樣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王國。

    鼠族們煞有介事地建造城池，劃分階層，學習語言和文字，並且用繡花針和自行車輻條來組建軍隊的模樣，既認真又滑稽，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而當人們發現，人類的影響力已經滲透到了鼠族生活的方方面面，鼠族甚至在神聖的殿堂中都高懸著人類的畫像，把人類當成神靈來頂禮膜拜時，更是生出既激動又慚愧，五味雜陳的心思。

    想想看，你原本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打工仔，每天九九六，被領導呼來喝去，賺取微薄的薪水，精打細算著車貸、房貸、學費和食雜費，你是芸芸眾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員，光是活著就已經精疲力竭。

    你注定不可能青史留名，除了親戚朋友和同事，幾乎就沒人認識你，即便你在網絡上故作驚人之語，也很快會淹沒在信息的汪洋大海裡。

    身為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的你，忽一日，發現在鼠族的眼裡，你竟然是神靈般的存在！

    好吧，現在講究破除封建迷信，什麼神啊魔啊都是假的，那麼，就算不是神靈，至少和「神通廣大的外星高級生命」，是一個層次吧？

    是不是覺得特別自豪，特別神聖，好像自己枯燥乏味的生命，都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昇華？

    這段探秘節目播出之後，網絡上支持立刻、徹底、堅決毀滅鼠族文明的聲調，又低了很多。

    那就好像，幾個孩子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玩具城堡，只要大人不是心理變態的反社會人格，一般來說，是絕不會想到一腳把它踢爆的。

    更別說，這座小小的城堡裡，還擺放著孩子親手繪製的，特別神氣的大人的照片呢！

    「人類之所以能凌駕於其他猛獸之上，成為萬物之靈，正因為我們擁有『想像』的力量。」

    在網絡上，越來越多人熱情歡迎鼠族文明走出地底，和人類一起分享永不枯竭的陽光，他們說，「越是兇猛的野獸，越不喜歡群居，東山之虎不會認為自己和西山之虎有什麼關係，北原的雄獅也不會和南原的雄獅一起狩獵，而是一見面就互相廝殺，不死不休。

    「除了血脈的力量之外，他們缺乏想像的力量，虛構出彼此之間牢不可破的關係。

    「人類卻不是這樣。

    「除了密不可分的血脈之外，人類可以虛構出各種圖騰、姓氏、部落、民族、國家的概念，通過這些虛無縹緲的概念，將素不相識甚至遠隔萬里的人們都聯繫在一起，凝聚成萬眾一心、堅不可摧、所向披靡的整體。

    「這種虛構出來的『想像的共同體』，曾經幫助弱小的穴居人組成狩獵隊伍，共同對抗遠比他們更強壯和兇猛的野獸。

    「也曾幫助剛剛走出矇昧的祖先們，刀耕火種，建造最初的城市和文明。

    「更幫助現代人類征服陸地、天空和海洋，擁抱整個地球。

    「然而，時至今日，『想像的共同體』，已經觸及了它的極限。

    「全世界七十億人類已經統統聯合起來，共同為了地球聯盟的旗幟而戰。

    「即便如此，我們的力量仍舊遠遠不足以抵禦靈氣復甦造成的劇變，不足以幫助我們的文明，衝出蔚藍色的襁褓，踏上星辰大海之路。

    「或許，是時候再次打碎『想像的共同體』的邊界，正如我們的祖先曾經一次次打碎邊界，將不同的部落，不同的姓氏，不同的族裔，不同的信仰，不同的膚色……將千千萬萬人都融合進來一樣，這一次，面對史無前例的危機，我們也不得不將鼠族甚至更多智慧生命，拉入我們的陣營，給『地球文明』這個概念，注入更豐富的含義和活力。

    「曾經，統一戰線是我們東方在最黑暗年代，能夠克敵制勝，浴火重生的一大法寶。

    「今天，人族和鼠族的統一戰線，也一定能成為我們這個文明再次涅槃和飛躍，衝出地球，衝向星辰大海的關鍵要素！

    「朋友們，同胞們，放眼宇宙，光是銀河系就擁有上萬億顆恆星，比地球上的沙礫數量更多，然而在上萬億顆恆星中，我們卻沒發現任何智慧生命的痕跡，好容易找到了修仙界和幻魔界，這兩個世界對我們的態度又敵友難辨，曖昧不清。

    「被困在地球上的人類文明是如此孤獨，看起來，還將繼續甚至永遠孤獨下去，難道我們真要錯過千載難逢的機會，拒絕鼠族文明的示好，錯過這個極有可能是唯一的朋友嗎？」

    這段熱情如火、慷慨激昂的發言，得到了上千萬網友的支持。

    反對派發現大勢已去，也懶得多費口舌，只是忿忿地留下了一段警告。

    「現在，人類文明和鼠族文明還處在剛剛開始的『蜜月期』，無論我們說什麼，你們這些頭腦發昏的蠢貨，總歸是聽不進去的。」

    反對派留言說，「但是，相信我們，『蜜月期』很快就會過去，人類和鼠族很快就會發現彼此身上不可容忍的缺點，最好的結局，也是像渣男怨婦那樣陷入冷戰。

    「而鼠族文明融入人類世界，對人類文明帶來的影響和變革，更不是你們想像得那麼容易。

    「最簡單的例子，倘若承認鼠族都是智慧生命，擁有和人類相等的權利，將來人類還能不能用小白鼠做實驗，醫藥業還要不要發展？

    「是，現在鼠族是說，他們從未將渾渾噩噩的普通白鼠當成同類——但這可能嗎？

    「換位思考，如果人類發現某種外星人，竟然大量採用和人類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天生智商低下的生物，進行最殘酷的實驗，難道人類不會對這種外星人，生出本能的敵意嗎？

    「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方面。

    「我們相信隨著文明的進化，野心肯定也會不斷滋生和膨脹，鼠族會在越來越多的領域，對人類發起質疑和挑戰。

    「一山不容二虎，『萬物之靈』的尊號，永遠都只能戴在一個腦袋上面。

    「現在儘管歡呼吧，同胞們，為了你們的仁慈、善良、大度和『文明』，終有一日，當遠方的喪鐘敲響時，不要驚訝也不要懷疑，那喪鐘正是為你們而鳴的！」

    這段言辭激烈，憤世嫉俗的留言，並沒有在普通網友之間，激起太大的反響。

    不過，當局的態度自然不會像普通網友這樣草率而隨意。

    幾個月下來，不管鼠族們在網上掀起多少軒然大波，也不管他們在靈山市的活動已經公開到了光天化日、招搖過市的程度，最高當局始終沒有明確表態，更不可能以最高議會的名義，和長牙王國正式簽署什麼協議。

    最高議會好像根本不知道鼠族文明的出現，在例行記者招待會上，當有記者問起此事時，資深議員們也紛紛擺出一副「竟有此事，我不知道」的態度。

    只有私下交流的場合，半真不假地喝多了之後，幾位資深議員才向他們相熟幾十年的記者，透露出半官方的態度：靈氣復甦是史無前例的劇變，肯定有各種各樣的新生事物冒出來，對於鼠族文明這樣的新生事物，沒必要急著肯定或者否定，不如先放一放，任由它自行發展，以觀後效。

    正所謂「摸著石頭過河」，成立十三個靈氣復甦的特別實驗基地，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所以，只要鼠族文明的活動，暫時侷限在靈山市範圍內，最高議會就不支持，不反對，保持沉默。

    很多時候，保持沉默也是一種旗幟鮮明的支持。

    最高議會的這番表態，無疑為鼠族文明的活躍，暫時掛上了一副免死金牌。

第七百八十一章 從海底出擊


    很快，在靈山市就成立了一家鼠力資源公司。

    顧名思義，這是一家為各大企事業單位和有關部門提供鼠族勞動力的公司。

    所有鼠族都必須先和鼠力資源公司簽訂勞務派遣合同，才能獲得出現在地面上的資格，再通過該公司，被分配到紅盔部隊、警方、資源採集企業、環衛局、基礎設施建設企業以及地鐵公司去。

    當然，該公司還展開一系列針對性的速成職業教育，能讓鼠族盡快融入人類社會，為地球文明的美好未來做貢獻。

    出於人鼠殊途的敏感性，該公司暫時不開展軍方業務。

    不過特調局倒是要走了一批精銳鼠族，稍加訓練，就是新時代的「土行孫」，善於從地底滲透的超級特工。

    該公司沒有任何官方背景，股東主要是靈山市當地的一些私營企業，和東海大區的天使投資人，也包括小宮主牽頭的修真者俱樂部——修仙界有不少訓練靈獸的方法，修真者對於靈寵的概念並不陌生，他們主要以技術入股，幫助地球人更好地教化和管理鼠族。

    而在個人投資者中，佔據最大份額的股東，便是楚歌。

    過去一年，楚歌在非常協會廝混，出生入死之餘，也給自己攢下了三瓜兩棗。

    雖然他對金錢美女什麼的都挺感興趣，奈何自己的數學實在太差，親自管理的話，不出一年半載就能把積蓄輸個底兒掉，說不定還得欠下一大筆外債。

    所以，他把資產都交給許諾打理。

    許諾眼光獨到，已經幫他投資了好幾家很有前途的獨角獸和潛力股，其中兩家將修真神通應用到地球科技領域的創新企業，即將見到成果，被無數天使投資人看好，楚歌的身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既然許諾都覺得，投資鼠力資源公司沒錯，楚歌自然放心大膽，閉著眼睛把錢砸下去——再怎麼說，他都要借助鼠族的聖地來修煉，不能不給人家這個面子嘛！

    所以，除了投資之外，楚歌還充當了鼠力資源公司的形象代言人。

    在全市的公交車站和地鐵燈箱廣告上，都出現了他被一大群鼠族抬著，高高拋起，扮鬼臉的樣子——大家都是地球碳基智慧生命，還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哺乳類，這就叫緣分，緣分吶！

    鼠族的問題，暫時就這麼含含糊糊地解決了。

    還來不及喘口氣，楚歌和全人類就將面臨更嚴重的挑戰。

    那就是以深淵巨獸為代表的怪獸。

    怪獸和鼠族不同。

    現在的鼠族，遠比人類弱小，人類在和他們的相處中，是處在比較強勢的一方，是掌控者，教化者，引導者和毀滅者。

    強者面對弱者時，總是比較容易生出善良和同情之心，顯得大度、寬容和風度翩翩的。

    但是，面對個體力量遠遠比人類更強，宛若神魔下凡一般，將人類反襯成螻蟻也似的怪獸時，人類，又會是什麼反應呢？

    ……

    這裡是西太平洋一處極度危險的海域。

    曾經有「東方百慕大」的稱號。

    偏偏又位於東西方商貿往來的黃金水道，怎麼避都避不開。

    在高額利潤的刺激下，儘管每年都有無數船隻在這裡折戟沉沙，仍舊有更多十倍的後繼者源源不斷趕來。

    此刻，一場暴風雨，籠罩整片「東方百慕大」。

    疾風驟雨，驚濤駭浪，電閃雷鳴，將汪洋大海變成了修羅地獄的下水道。

    浪潮被風暴捲起，變成幾十米高的「山峰」，「山峰」和「山谷」之間的落差達到百米，幾乎垂直於海面的浪潮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章魚、鯊魚和海龜，全都驚慌失措，拚命掙扎，直到被海浪和暗流撕碎。

    「啪！」

    「鯤鵬號」沖上幾十米高的浪頭，碩大無朋的船體彷彿騰空，連螺旋槳都清晰可見，隨後，像是乘坐過山車般，一個俯衝，狠狠拍了下去。

    聲浪之大，彷彿海底打了個霹靂，整艘貨輪都要被撕個粉碎。

    鯤鵬號是全球規模最大的集裝箱貨輪之一。

    全長四百五十米，寬七十米，排水量十九萬九千噸，船體大小接近五個標準足球場，比海軍規模最大的航空母艦更加龐大，一次可裝載兩萬個二十英呎標準集裝箱，是不折不扣的海上巨無霸。

    饒是如此，這艘凝聚了地球人最先進科技和最強工業技術力的海上巨無霸，在真正的天地威能面前，仍舊如千瘡百孔的小舢板一樣無助。

    面對風暴、豪雨和巨浪，經驗豐富的船長、大副和水手們，只能躲在艦橋裡，臉色鐵青，聽著船底龍骨發出金屬疲勞的「吱吱呀呀」，眼睜睜看著一座又一座浪頭朝他們撲來，狠狠撞擊在艦首，然後是下一座，永無休止的巨浪。

    風浪持續了足足大半天。

    人類的鋼鐵、科技和意志終於戰勝了自然的偉力。

    雖然風暴還沒徹底平息，浪潮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復下去，一浪更比一浪低。

    氣象衛星傳輸回來的數據分析也顯示，他們即將駛離風暴區域，也逃出恐怖的「東方百慕大」。

    艦橋內的氣氛明顯輕鬆起來。

    老成持重的船長和大副，面部表情還沒發生什麼變化。

    年紀輕輕的水手們，卻早已按耐不住劫後餘生的喜悅，互相擁抱慶祝。

    正當他們歡呼雀躍之時，控制台上卻傳來一陣急促而不詳的蜂鳴。

    「有物體正從海底，高速接近『鯤鵬號』！」

    這個消息，令船上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鯤鵬號和大部分超巨型遠洋貨輪一樣，都經過軍方改造，安裝了軍用級別的聲吶和海底生物探測器，能精確捕捉海底襲擊者的尺寸和速度。

    而現在，出現在顯示屏上的數字，該物體的直徑超過三十米，速度更達到每小時上百公里！

    一個直徑超過三十米的物體，以每小時上百公里的速度，從海底出擊，不偏不倚朝鯤鵬號撞擊過來，只有一個可能，一個噩夢般的，所有人都不願意去想的可能。

    「怪獸！」

    一名年輕水手的面孔扭曲至極，聲嘶力竭地喊道。

    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

    對方越來越近。

    「嗚——嗚——嗚——」全船警報，所有水手都驚慌失措地奔赴各自崗位，準備和怪獸決一死戰，儘管，極有可能是徒勞的決一死戰。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

    「快聯繫附近的海軍，前來支援！」

    船長下達了最正確的命令。

    然而這裡還是「東方百慕大」的邊緣，距離最近的軍港都有數百海里，除非運氣逆天，剛好遇到在大洋深處巡弋的護航艦隊，否則，等駐錨在軍港中的軍艦抵達，他們早就變成了怪獸腹中的美餐！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

    控制台上的蜂鳴，已經變成鬼泣般的嘯響。

    「滋滋滋滋滋滋！」

    就在這時，控制台上傳來一陣強烈的噪音，所有屏幕都被干擾，無線網絡被強行切斷，連氣象和通訊衛星都失去聯絡。

    是怪獸發出的靈磁脈衝攻擊，暫時隔絕了鯤鵬號和外界的一切聯繫。

    船長、大副和水手們眼睜睜看著鯤鵬號陷入癱瘓。

    他們的指甲蓋和頭皮都感覺酥酥麻麻，充滿了靜電——也有可能是恐懼。

    從相距五十米到撞擊，不過短短半秒鐘，他們卻感覺自己被吊在地獄的門口，等待了整整一年般煎熬。

    轟！

    該來的終於來了。

    一陣地動山搖的猛烈撞擊，從船殼下方傳來，比剛才暴風雨中最激烈的巨浪都要猛烈。

    所有人都被撞得高高彈起，又重重落在甲板上，天旋地轉之間，發現滿載貨物，排水量達到極限的鯤鵬號，幾乎被撞得傾覆，船底傳來不詳的「吱呀」聲，再加上微微傾斜，無法回正的水平線，更說明船殼被撞破一個不知多大的窟窿，數以萬噸的海水，正在瘋狂灌入其中！

第七百八十二章 閃電骷髏


    身為全球首屈一指的超級貨輪，鯤鵬號擁有最完善的水密艙和自動修補系統。

    但是，當海底有一頭怪獸，瘋狂攻擊船殼的時候，再嚴密的防禦，都無法阻止船殼被它好似火柴盒一樣撕裂。

    「自動修補系統失效了！」

    「電力系統出現問題，全船正在斷電中！」

    「二號引擎組過載，四號引擎組爆炸，我們損失了一半動力！」

    「我們正在下沉……不……我們正被它拽入深海中！」

    一道道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令艦橋陷入絕望的深淵。

    身經百戰，神經如銅澆鐵鑄，在驚濤駭浪中都從不動容的船長，仍舊不願意放棄垂死掙扎的機會。

    他命令大副親自帶隊，率領一支精銳深入船艙底部，手動開啟修補系統。

    然而，當大副帶著一隊悍不畏死的水手，衝入齊腰深的海水裡時，等待他們的不僅僅是兇猛灌入的海水，還有……

    大副久久沒有回來。

    通訊器裡傳來慘叫。

    叫聲很快被噪音掩蓋，隨後是「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彷彿沼澤冒泡的聲音。

    當第二隊修補和救援人員抵達船艙底部時，他們沒有找到大副和第一批水手的身影，只看到海水上漂浮著一層厚厚的血漿。

    還能看到，尚未被完全淹沒的艙壁上，塗抹著一隻隻鮮紅的手印。

    那是人類被撕成碎片之前，狠狠拍擊艙壁，留下最後的痕跡。

    鯤鵬號繼續下沉。

    被海浪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拍擊，船身上傳來的金屬疲勞聲越來越刺耳，也越來越響亮。

    「吱吱呀呀」的聲音，就像是死神的口哨。

    「轟！咔！」

    連天氣都跟著搗亂。

    似乎是怪獸的出現，擾亂了天地磁場的動態平衡，原本漸漸平息的暴風雨，竟然轉瞬間又變得猛惡起來。

    電閃雷鳴，接踵而至，一道道閃電打在船員們的臉上，簡直要撕碎他們的心臟。

    「看，快看！」

    這時候，一名船員捂著心口，驚慌失措指著艦橋旁邊的舷窗。

    他的聲音，比正在分娩的婦女更加扭曲。

    眾人順著他顫抖的指尖望去，見到一條條比蟒蛇更粗壯十倍的觸手，貼著舷窗，蔓延上來。

    這些觸手呈現怪誕的深紫色，上面長滿了吸盤和骨刃，還流淌著腐蝕性極強的黏液。

    儘管鯤鵬號的所有舷窗都安裝了強化玻璃，能抵禦最強烈的驚濤駭浪，被這些觸手蜿蜒爬過，仍舊被腐蝕地直冒青煙，「噼噼啪啪」，爆出大片蛛網般的裂紋。

    「砰！砰！砰！砰！」

    舷窗之外，眾人無法看穿的艙壁後面，傳來沉悶的撞擊聲。

    這聲音就像地獄魔王的鼓槌，重重敲擊著所有人的心臟。

    每一次撞擊，艦橋上的金屬艙壁就向內凸起一下。

    不一時，四周艙壁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凸起，宛若一頭無形惡魔的獠牙。

    怪獸的觸手，徹底包裹住了艦橋。

    它好像不急於將鯤鵬號徹底拖入深海，而是抱著貓兒戲弄老鼠的心態，或者一個並不太餓的人，慢條斯理開啟罐頭那樣，追求某種邪惡的儀式感。

    「啊！」

    終於有人受不了，抄起武器，衝出艦橋，來到甲板上。

    ——與其說他們是奮不顧身，視死如歸，倒不如說，他們是受不了臨死前還要遭受這樣殘酷的精神折磨，決定提前結束這恐怖片一樣的命運。

    這年頭，海上不安全，如鯤鵬號這樣的超級貨輪，都隸屬於背景深厚、影響力極強的航運公司，能夠借助軍方的資源，為貨輪進行軍事化改裝，並搭載大量單兵重火力裝備。

    鯤鵬號的甲板上，便減少了大約一千隻集裝箱的空間，加裝了八座速射炮。

    設置在艦橋旁邊的武器庫裡，亦有足夠的重機槍、槍榴彈和火箭筒。

    絕大部分船員都接受過軍事化訓練，很多水手原本就是海軍的退伍老兵，第一時間就把自己武裝到了牙齒。

    然而，當他們抱著重機槍，扛著火箭筒，或者從甲板底下的通道，爬上炮塔，見到怪獸的真面目時，都出現了幾秒鐘的心臟麻痺。

    隨後悲哀地發現，自己手裡的「重火力」，在怪獸眼中，說不定和發射牙籤的玩具，沒什麼差異。

    這是一頭軀幹直徑超過三十米，圓滾滾的怪獸。

    而十六條張牙舞爪的觸手，長度還要再增加十倍。

    它像是某種巨型章魚或者大王烏賊的變異體，卻顯得更加醜陋而猙獰。

    深紫色的軀幹上，凝聚著一灘灘不斷流淌、變化的光斑，好似人類的五官，能組成豐富的表情。

    但絕大多數「表情」，都像是一個咧嘴獰笑的骷髏頭。

    「轟！咔！」

    一道又一道閃電從天而降。

    就像是被這頭怪獸吸引般，全都落在它的軀幹上。

    然而，怪獸非但沒有被閃電轟成黑炭，反而能吸收閃電的力量，為自己「充能」。

    它的觸手舞動更加激烈，而覆蓋整個軀幹，幽幽閃光的骷髏頭，也顯得愈發詭秘了。

    「是，是它！」

    所有見到怪獸真面目的水手，心臟都不由自主收縮成了一團。

    「是『閃電骷髏』！」

    他們痛苦地低吟，吐出最後一絲力氣。

    並非所有怪獸都有名字，很多怪獸只有一個編號而已。

    怪獸擁有名字，說明它和人類的接觸非常頻繁，曾經給人類留下過極其深刻的印象。

    通常來說，絕不會是什麼好印象。

    「閃電骷髏」，軟體觸鬚類怪獸，體長約三十米（不計算觸手）到三百米（計算觸手）之間，體重未知。

    它擁有極快的潛航速度，揮舞的觸鬚能將上千噸排水量的漁輪攔腰截斷，擁有極強的細胞修復和重生能力，即便觸手齊根斬斷，用不了一兩個月也能恢復如初。

    除此之外，它至少還擁有一種操縱電流的超能力，能釋放出攻擊距離在數百米的高壓電弧，配合它原本就長達三百米的觸手，攻擊範圍恐怖至極。

    在南太平洋土著語言中，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奇奇利斯」，是「伴隨閃電降臨的惡魔」的意思。

    過去一年，閃電骷髏一直在赤道以南海域活動，至少和人類艦隊接觸七次，毀掉十二艘人類商船，一艘驅逐艦，一艘護衛艦，兩架救援直升機和一架武裝直升機。

    根據海洋生物學家的推測，閃電骷髏對於人類船隻的螺旋槳聲非常敏感，螺旋槳攪動海水造成的波紋，在它的感知中，或許就像是金屬刮擦玻璃般尖銳的噪音，絕對無法忍受。

    所以，它是極度危險的，對人類船隻有著極強主動攻擊慾望的凶獸。

    特別是三個月前，它撞上了一支人類海軍護航艦隊，被深水炸彈炸斷了兩條觸手，吃了大虧，變得極度殘暴嗜血。

    沒等觸手重新長出來，它就展開報復，連連出擊，變本加厲地損毀了不少人類商船。

    針對這一威脅，海軍亦加派護航艦隊，在南太平洋和閃電骷髏展開了一場獵殺和反獵殺的追逐戰。

    沒想到，這只瘋狂而狡猾的惡魔，竟然一聲不響逃竄到了赤道以北的「東方百慕大」，跳出了人類海軍的包圍圈！

    「轟！轟轟轟轟！」

    發現對方是閃電骷髏的第一秒鐘，水手們就徹底絕望。

    然而，人類這種生物，即便在最絕望的深淵中，都不會放棄對希望的追求。

    即便自己沒有了希望，都要將希望帶給更多人，更多血脈相連的同胞。

    「兄弟們，上啊，就算是死，也要轟爆這畜生幾條觸手！」

    「海軍正在圍剿這頭畜生，只要我們能拖延足夠長的時間，對這畜生造成重創，它就逃不了！」

    「海軍兄弟會為我們報仇的！」

    抱著玉石俱焚的心理，水手們狠狠開炮。

    八座速射炮統統轉向閃電骷髏，根本不屑於朝它正在大肆蹂躪、破壞船殼的觸手開火，就對準它的軀幹，射出憤怒而滾燙的炮彈。

第七百八十三章 深海怒蓮


    閃電骷髏圓滾滾的腦袋或者說軀幹，頓時被炸得硝煙滾滾，皮開肉綻。

    因為絕大部分怪獸都擁有能量護盾，超音速攻擊未必能穿透進去，所以人類武裝大多進行了改造，加大裝藥量，加裝減速翼，令射速維持在30%到50%音速之間。

    第一輪集火攻擊，效果非常不錯，閃電骷髏的軀幹被轟得深深凹陷下去，粘稠的體液如噴泉般狂湧，軀幹上不斷變化的光斑，亦組成一張咬牙切齒的骷髏頭面具。

    隨後，就是無比狂暴的反擊。

    它體內的組織液擁有極強的腐蝕性，近距離噴濺到貨輪上，當時就將船殼和甲板腐蝕出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窟窿。

    有幾名倒霉的船員躲閃不及，被噴了個正著，傷口慘不忍睹，當場就不行了。

    而甲板和船殼被腐蝕，複雜化學反應生成的刺激性毒氣，更是瀰散在甲板上，令所有人都眼紅鼻塞，幾乎窒息。

    這還不是結束。

    閃電骷髏憤怒地伸出八條觸手，對準八座炮台，射出八道比蟒蛇更加粗壯的電弧。

    「噼噼啪啪」！

    八座炮台同時爆出大團電火花，裡面勇敢的水手躲閃不及，如遭雷擊，大部分都在瞬間被活活電死。

    剩下的水手們見到此情此景，全都殺紅了眼，扛起重機槍、槍榴彈和火箭筒，就朝閃電骷髏狠狠開火。

    「來吧，雜種！」

    「朝爺爺來啊！」

    「爺爺就算死都不會放過你！」

    他們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只想在最後時刻告訴怪獸，貌似渺小的人類，那鋪天蓋地的勇氣。

    饒是閃電骷髏皮糙肉厚，也被這輪集火攻擊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就好像牙籤的數量足夠多，也可以射得人類睜不開眼睛。

    趁此機會，一片奇裝異服，腳踩飛劍的水手，騰空而起，竟然御劍而行，衝向怪獸。

    「斬妖除魔，就在今朝，道友們，上啊！」

    沒錯，這些御劍飛行者，便是航運公司高薪聘請的修真者。

    每一名修真者，都堪比一座彈藥量極大的自走式炮台，在沒有軍艦護航的情況下，都算是聊勝於無的選擇。

    「道友們，結『寒冰大陣』！」

    領頭的修真者在半空中大喝一聲，一共九名修真者紛紛雙手結印，口中唸唸有詞，生命磁場擴張和融合到一起，將一道道靈能轟入閃電骷髏四周的海水中。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伴隨著一道道藍汪汪的流光轟入大海，閃電骷髏周身的海水竟然迅速凍結，而且，凍結的海水還像是擁有生命的活物，不斷朝閃電骷髏身上蔓延。

    不一時，閃電骷髏就被凍成了一坨大冰塊，就連那張獰笑著的骷髏面孔，都顯得黯淡不少。

    只可惜，它的觸鬚和鯤鵬號死死糾纏在一起，被它拖曳，鯤鵬號無法趁此機會逃離。

    「好機會，道友們，殺！」

    天空中的九名修真者紛紛施展必殺的神通，各種符咒、飛刃、劍丸，化作數百道淒厲的流光，朝冰封的閃電骷髏招呼過去。

    甲板上的水手們也左右開弓，加強火力，恨不得一股腦兒將整座彈藥庫，都朝閃電骷髏的腦袋砸過去。

    閃電骷髏被冰封的血肉正處在最脆弱的時刻，遭受神通和科技的交叉火力轟擊，血肉紛紛爆裂，如天女散花般飛濺開來，因為腐蝕性組織液都被冰凍的緣故，也沒有造成太大的附加傷害。

    水手們齊聲喝彩，為天空中的修真者豎起大拇指。

    渾然忘卻了自己平時還在埋怨這些修真者趾高氣昂，航運公司老闆又狗眼看人低，給修真者的待遇竟然比普通水手高出十幾倍，雙方還鬧過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

    不管平時有多少矛盾，至少在這一刻，面對怪獸的時候，地球人和修真者，還是能暫時達成統一戰線，並肩作戰的。

    他們多希望就這樣一輪接一輪的集火攻擊，能把閃電骷髏轟得四分五裂，沉入海底。

    只可惜，隨著攻擊越來越激烈，狂轟濫炸導致閃電骷髏周身的溫度越來越高，原本凍結的細胞組織，也紛紛解凍。

    凍結和轟炸，這是無法調和的矛盾。

    閃電骷髏甦醒了。

    軀幹上的骷髏頭再次鮮明和猙獰起來，細胞不斷分裂、增殖，受損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著。

    它被人類的攻擊深深激怒。

    身體從紫色變成了黑色，彷彿一顆特大號的炸彈。

    生命磁場的急劇擴張，令雷電和風雨變得越來越猖狂，而更多閃電的纏繞，則為它源源不斷補充著強勁無匹的能量。

    終於，它的三條觸手，恢復了屠殺的能力。

    「咻咻咻咻！」

    貌似粗壯而笨拙的觸鬚，卻揮出了戰鞭撕裂空氣的聲音，狠狠抽擊在半空中修真者組成的寒冰大陣上。

    首當其衝的一名修真者猝不及防，被觸手抽了個正著。

    他身上好像有什麼護體法寶閃了一下，也僅僅是閃了一下，拖延了半秒鐘時間而已。

    半秒鐘之後，閃電骷髏的觸手將這名修真者死死纏繞起來，骨刃和吸盤一起超高速蠕動，發出「哧溜哧溜，咔哧咔哧」，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三秒鐘後，觸手鬆開，這名倒霉的修真者，已經被吸成了一具支離破碎的骷髏。

    剩下的修真者們紛紛發一聲喊，硬著頭皮拿出看家本領，和閃電骷髏纏鬥。

    但閃電骷髏剩下的觸手不斷解凍，加入戰團，令局勢越來越不樂觀。

    終於，兩名修真者心態崩潰，發一聲喊，轉身就跑。

    他們並不是地球人，僅僅是僱傭兵，似乎犯不上給鯤鵬號陪葬。

    「回來，你們兩個快回來，不願意轟轟烈烈地戰死，難道非要受宗門制裁，被『修真俱樂部』圍剿，受所有穿越到地球來的道友斥責，慚愧而死嗎？」

    為首的修真者厲聲喝道。

    聲音如同霹靂，將兩名試圖逃跑的修真者釘在半空中。

    沒錯，他們貌似擁有強大的神通，極限狀態下，能御劍飛行數百里、上千里，說不定真有機會逃出閃電骷髏的狩獵範圍。

    可是，然後呢？

    這裡不是修仙界，而是地球。

    他們不是此間的主宰，僅僅是寄人籬下的穿越者而已。

    他們在這裡販賣武力和忠誠，才能獲取一點生存空間。

    正因為相信他們的武力和忠誠，航運公司才會花大價錢，甚至採購天材地寶來供養他們，就是希望他們能誓死效力。

    倘若他們在危急關頭，竟然這樣靠不住的話，受損的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忠誠，更是全體修真者的榮譽。

    到時候，再沒人會相信並僱傭修真者了。

    地球雖大，再沒有修真者的立足之地。

    到時候，受到他們連累的全體修真者們，又會怎麼看待他們呢？

    更別說，他們並非孤身一人穿越過來，同一宗門還有不少師兄弟甚至師叔伯一起穿越過來，到時候，為了重振修真者的聲譽，師兄弟和師叔伯們肯定會用最殘酷的手段清理門戶，讓地球人解恨的。

    想到這裡，兩名逃跑者深深打了個冷戰。

    對視一眼，一咬牙，他們飛了回來，以更加激烈的姿態，投入進攻。

    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止局勢越來越敗壞。

    閃電骷髏的觸鬚和軀幹統統掙脫了凍結狀態。

    消耗大半靈能，折損好幾名道友的修真者們，卻再也無法結成寒冰大陣。

    水手們也陷入彈盡糧絕的邊緣，原本兇猛的火力變得越來越稀疏。

    鯤鵬號有一大半都浸泡在海水裡，眼看就要沉入海底。

    死神的披風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

    艦橋內一片沉默，隨後，船長帶頭，所有人都手持輕重武器，沖上甲板，勇敢迎接他們的結局。

    就在地獄大門洞開的最後一刻——

    他們忽然聽到一聲比雷霆更嘹喨十倍的怒吼。

    就連閃電骷髏的狂舞，都被這怒吼聲嚇得一僵。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怒吼傳來的方向吸引過去。

    然後他們就看到，一朵熊熊燃燒的紅蓮，從海底綻放，以無比震撼的姿態，衝出水面！

第七百八十四章 怪獸大戰


    當海水統統退散和蒸發，那團怒放的紅蓮顯露出真面目時，人們才發現，那赫然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沉默地矗立在驚濤駭浪之間。

    深邃的雙眼綻放著深海霸主，睥睨天下的光芒，周身鱗片和褶皺之間都繚繞著濃烈至極的戰意，一呼一吸之間，隱隱有雷霆滾過，和烏雲、暴風、豪雨還有巨浪匯聚到一起，形成一方專屬於它的小天地。

    它就這樣遠遠地踐踏著海浪，卓立於大海之上，就令閃電骷髏和鯤鵬號這邊的氣壓降至極限。

    甚至連閃電骷髏剛剛召喚和激盪的暴風雨，彷彿都被這頭新出現的怪獸吸引，漫天烏雲都分裂成了涇渭分明，針鋒相對的兩半。

    「深淵巨獸！」

    有經驗豐富的老水手，痛苦地叫出了這頭怪獸的名字。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頭怪獸還沒消滅，又來一頭新的怪獸。

    深淵巨獸並不是水手們所熟知的，主動攻擊性極強的那些凶獸。

    雖然它曾經在人類繁忙的航線上出現過幾次，也曾被人類活動吸引，環繞過人類的船隻，把不少人都嚇得半死。

    但拋開它頗為猙獰的外表不提，它的本性還算……不說「溫馴」，至少相對中立。

    這也是人們給它取了「深淵巨獸」這樣一個毫無個性的名字的原因。

    因為絕大部分水手，實在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麼超能力或者必殺技。

    除了參與研究和圍捕深淵巨獸行動的極少數海軍聯合艦隊官兵，大部分普通水手和船長們，甚至都記不住深淵巨獸的名字。

    但不管怎麼說，怪獸就是怪獸，外表再怎麼人畜無害，都難保它不會狂性大發。

    一般而言，怪獸之間很少發生「戰爭」，或許是彼此的破壞力都太驚人，打起來很容易兩敗俱傷的緣故。

    但也說不定，深淵巨獸會因為閃電骷髏正在大開殺戒，被刺激出了最原始的殺戮慾望，共同參與這場血腥的饕餮盛宴。

    當然，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閃電骷髏是令人恐懼的絕世凶獸，深淵巨獸僅僅是一頭普通怪獸。

    普通怪獸撞到絕世凶獸正在「用餐」，聰明點的，早就應該逃之夭夭。

    無論是戰是逃，對於鯤鵬號上彈盡糧絕的人類來說，結果好像都……沒什麼不同。

    閃電骷髏腦袋上的光斑不斷變幻，擺出一副不悅的骷髏頭表情。

    看樣子，它並不喜歡在「用餐」時被別的怪獸打擾。

    或許，更討厭自己剛才被深淵巨獸的吼叫，嚇了一跳的表現。

    「滋滋滋滋！」

    它豎起三根觸手，纏繞在觸手上的數百道電弧融合到了一起，亮度瞬間提升十倍。

    「咻！」

    一道電弧長鞭，被它狠狠朝遠處的深淵巨獸甩了過去。

    這一甩，只是警告，讓這頭不長眼的怪獸滾遠點，不要妨礙閃電骷髏對人類實施最痛快的報復。

    深淵巨獸像是嚇呆了，又好似反應不過來，結結實實吃了一記電弧長鞭，被燒得皮開肉綻，抽搐不已。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深淵巨獸會落荒而逃，遠離這趟渾水之時，令大家都驚駭欲絕的一幕發生了。

    「吼！」

    深淵巨獸再次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

    聲浪如衝擊波般，將漫天烏雲都捅了個窟窿。

    月光穿透烏雲和暴風雨的裂縫，打在深淵巨獸身上，將它周身一束束如劍戟般張開的赤色水晶簇，都映照地愈發鋒利。

    吼聲尚未平息，深淵巨獸的血盆大口裡，就已噴出一團耀眼的岩漿。

    岩漿如同熊熊燃燒的炮彈，順著閃電骷髏射來的電弧，彷彿精確制導般，轟在閃電骷髏高高豎起的三根觸手上。

    閃電骷髏根本沒想到深淵巨獸敢這麼堅決和它動手，猝不及防，三根觸手都裹滿了岩漿，根本甩不開。

    即便縮回海水中，亦發出「嗤嗤嗤嗤」的燒灼聲，冷熱相激，反而造成更嚴重的損傷。

    當閃電骷髏將三根受傷的觸手，再次伸出海水時，三根觸手都被岩漿融化，只剩下焦黑的斷口，炭化的組織還在不斷碎裂和跌落，從觸手最深處，噴出腥臭無比的膿漿。

    閃電骷髏因劇痛而瘋狂，剩下十三條觸手，全都從鯤鵬號上解脫下來，直刺深淵巨獸的方向。

    觸手釋放出的萬千電弧，交錯成密不透風的電網，瞬間覆蓋上千米之外的海域。

    深淵巨獸卻在電網劈頭蓋腦砸上來之前，一個猛子潛入海底，躲開了閃電的糾纏。

    從海面上，只看到一道筆直升起的水牆，以追星趕月的速度和摧枯拉朽的氣勢，朝閃電骷髏和鯤鵬號不斷接近。

    天空中，被紅蓮燒灼成血色的烏雲，亦是張牙舞爪，朝著被閃電骷髏的生命磁場影響，深紫色的烏雲發起進攻。

    兩頭神魔般的怪獸，展開了一場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戰爭！

    轟！轟轟轟轟！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浪，一坨數百萬噸重的大水包從海裡高高隆起，又狠狠爆開。

    深淵巨獸從海水中威風凜凜地出現，居高臨下，出現在閃電骷髏的面前！

    閃電骷髏最厲害的武器，伸縮自如，攻擊範圍達到數百米的觸手，被極大削弱。

    雙方之間，最多只剩下三五十米，對怪獸而言，就是鼻尖對準鼻尖，刀刃可以直刺對方心口的距離。

    當然，深淵巨獸和鯤鵬號，也只相隔三五十米。

    在這個距離上，人類才能真正認識到怪獸的龐大、莊嚴和毀滅性的威力。

    「糟糕，深淵巨獸是想要虎口奪食了！」

    水手們的心紛紛沉入谷底。

    虎口奪食，對「虎」來說當然是壞消息，但對「食」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好消息。

    他們只能祈禱，這兩頭怪獸能廝殺得久一點，激烈一點，最好能兩敗俱傷，讓隨後趕來的人類艦隊，將他們統統消滅。

    至於鯤鵬號，肯定沒希望了，就讓他們成為一塊能噎死怪獸的硬骨頭，為人類文明，做出最後一點貢獻吧！

    然而，準備好以死明志的水手們，卻聽到深淵巨獸如堡壘般的胸腔內，傳來一道令他們畢生難忘的聲音。

    「走開。」

    從船長到水手，都聽到深淵巨獸用非常低沉的吼叫聲，操著人類的語言，這樣說道。

    目瞪口呆的人們面面相覷，都以為自己驚魂未定之下出現了幻聽。

    可彼此驚駭欲絕的表情又分明告訴他們，所有人都聽到了同一道聲音。

    接下來，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上演了。

    當閃電骷髏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朝深淵巨獸和鯤鵬號撞過來時，深淵巨獸竟然主動擋在鯤鵬號前面，避免狂性大發的凶獸將鯤鵬號掀翻。

    它甚至還甩動尾巴，操縱波濤，把鯤鵬號推離戰場。

    動作雖然簡單粗暴，流露的卻是十足十的善意，全靠它的尾巴支撐，鯤鵬號在強烈的顛簸之後，竟然奇蹟般沒有傾覆。

    「這是怎麼回事！」

    「怪獸，怪獸竟然在幫助我們！」

    「它沒有吃掉我們，反而，和閃電骷髏這樣的絕世凶獸為敵！」

    「難道，這頭怪獸是站在人類一邊的嗎？」

    倖存者們用無比複雜的目光，如痴如醉的盯著深淵巨獸，在求生欲的驅使下，竟然不由自主，為深淵巨獸加油喝彩起來。

    深淵巨獸的確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

    趁著閃電骷髏因憤怒而失誤，主動撞擊過來而暴露的戰機，深淵巨獸故意任憑自己被三五條觸手纏繞，從而拉近了和閃電骷髏的距離，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在閃電骷髏的腦袋上。

    那副閃閃發亮，變幻不定的骷髏頭面具，頓時被咬得抽搐起來。

    閃電骷髏吃痛，所有觸手都纏繞到了深淵巨獸身上，並且拚命放電。

    然而皮糙肉厚，大部分鱗片都結晶化，如同一簇簇紅水晶般的深淵巨獸，根本無懼電弧繚繞之苦。

    反而，從水晶簇中噴湧而出的烈焰，卻是將閃電骷髏的一根根觸手，全都燒成黑黢黢的焦炭。

第七百八十五章 誰主沉浮？


    閃電骷髏故技重施，從斷裂的觸手深處，激射出腐蝕性極強的黏液。

    這一招果然奏效，深淵巨獸的結晶化鱗片都被腐蝕得千瘡百孔，從瑰麗的赤紅色變成了醜陋的黑色，一塊塊碎裂，往下掉落，露出顫巍巍的血肉。

    但深淵巨獸連人類艦隊的萬炮齊鳴都可以抵擋，這樣流於表面的腐蝕，雖然帶來錐心刺骨的痛楚，卻阻止不了它愈發瘋狂向閃電骷髏發起進攻。

    兩頭碩大無朋的怪獸，就這樣滾成了一團，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中沉沉浮浮。

    每次起伏，都會激起幾十米高的巨浪，像是一座座海水的高山，忽而升起，又突兀崩潰。

    即便鯤鵬號沒命也似逃竄，損失大半動力之下，仍舊逃不出巨浪的侵襲。

    那就像是海神憤怒的拳頭，一次次轟擊在船殼上，每一「拳」，都有可能將龍骨打斷，令鯤鵬號斷裂成兩截，沉入海底。

    水手們從未如此恐懼。

    剛才僅僅面對閃電骷髏時，他們還有視死如歸的勇氣。

    但現在，見到兩頭怪獸以神魔般的威能互相廝殺，這種完全超越人類理解，只屬於洪荒或者宇宙的力量，實在令見到一線生機的他們，沉浸在莫大的震撼中，腦海中空空如也，除了頂禮膜拜，再也生不出半點想法。

    又一次，深淵巨獸和閃電骷髏從海浪中衝了出來。

    可以看到，閃電骷髏圓滾滾的軀幹，到處殘缺不全，像是乾癟的氣球。

    原本十六條粗壯如蛟龍的觸手，亦變成軟綿綿的蚯蚓，無力地耷拉著。

    即便細胞再怎麼分裂增殖，再生的速度，都趕不上深淵巨獸摧殘的速度。

    深淵巨獸周身雖然佈滿毒液腐蝕和高壓電弧貫穿的傷痕，氣勢卻比閃電骷髏強橫許多，處在壓倒性的優勢中。

    足以撕裂戰艦裝甲外殼的爪子，狠狠在閃電骷髏的軀幹上揮舞，每次揮舞都會撕下一大塊血肉。

    閃電骷髏身上的光斑變得相當黯淡，再也凝聚不成骷髏頭的模樣，卻是一點點星散開來。

    它貌似就要死了，處在任人宰割的位置。

    但是——

    當深淵巨獸再次高高揚起爪子，胸前空門大開時，閃電骷髏的軀幹上，原本黯淡至極的光斑，卻在瞬間爆發出太陽般刺眼的光芒。

    隨後，閃電骷髏圓滾滾的軀幹，像是惡魔巨大的心臟般狠狠收縮。

    「噗！」

    從它的軀幹裡，竟然噴湧出一團濃烈如墨的黑色黏液，劈頭蓋腦澆到深淵巨獸的腦袋上和身上。

    這種黑色黏液擁有獨特的性質，遇到空氣立刻揮發，化作濃郁的黑霧，完全阻隔了深淵巨獸的視線和其他感知。

    似乎還帶有極強的麻痺和劇毒效果，令深淵巨獸的動作，瞬間遲鈍起來。

    ——噴射墨汁，是烏賊常用的生存技能。

    這頭怪獸，既擁有超巨型章魚般的形態，又擁有烏賊的特技，還能像是海星和海參那樣迅速再生，更擁有超越電鰻百倍的放電能力，真不愧是翻江倒海的凶獸，閃電骷髏！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見到深淵巨獸中招，閃電骷髏頓時蠕動軀體，飛快再生，觸鬚斷裂處癒合和再生的速度，竟然比剛才快了三五倍。

    原來剛才它一直在玩「示敵以弱」的把戲，故意控制細胞再生的速度，就是要造成假象，讓深淵巨獸低估它的實力。

    誰說怪獸沒腦子？他們的狩獵本能，分明不亞於身經百戰的人類！

    片刻之間，閃電骷髏的軀幹稍稍收縮幾分，多餘的血肉和能量統統供應到十六條觸手上，令觸手完全再生，變得愈發猙獰和粗壯。

    其外觀，也從深紫色變成了愈發不祥的黑色。

    十六條觸手的末端，統統生長出了直徑超過一米的口器，如蟹爪菊般分裂，露出裡面帶著倒鉤的尖銳獠牙。

    「唰！」

    「蟹爪菊」中央，中空的觸鬚裡，伸出一枚枚鋒利的尖刺，泛著金屬般的光澤，繚繞著致命的電弧，比剛才的電弧更加明亮、刺眼、叫人膽寒。

    「咻咻咻咻！」

    十六條觸鬚，從十六個角度，刺向仍舊被墨汁濃霧糾纏，喪失五感的深淵巨獸。

    果然，深淵巨獸沒有還手之力，被這些觸鬚的口器，狠狠咬在身上，倒刺扎進血肉之中，就像是七星鰻魚吸附在獵物身上一樣，除非將口器扯斷，否則根本拔不下來。

    口器中央的骨刺，自然也撬開了深淵巨獸堅硬的鱗甲，刺入血肉和神經的深處。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閃電骷髏再度發動最強的電弧攻擊。

    這一次，連環閃電是直接在深淵巨獸體內爆開，流竄，肆虐。

    深淵巨獸發出痛苦的吼叫，音波硬生生撕裂繚繞著腦袋的墨汁濃霧，甚至在烏雲間引發了一場地震。

    電弧在體內炸裂的極度痛苦，令它狂性大發，周身繚繞的烈焰簡直要升級成噴薄的岩漿，它竟然一把抓住閃電骷髏刺來的觸手，狠狠一較勁，令觸手繃得筆直，而觸手那一端的閃電骷髏，則被它高高掄飛起來！

    這是人類從未見過的奇觀。

    或許也是這片海洋，從五十億年前誕生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奇觀。

    一頭身高超過百米，體重超過百萬噸的怪獸，將另一頭軀幹直徑三十米，觸鬚長達三百米，重量至少也有幾十萬噸的怪獸，如同鏈球和流星錘一樣，高高掄起，疾速旋轉，一圈又一圈！

    一力降十會。

    深淵巨獸的質量，至少是閃電骷髏的三倍，它用這樣簡單粗暴野蠻強橫的戰法，閃電骷髏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而且，超高速旋轉造成的巨大離心力，亦令閃電骷髏的軀幹被狠狠擠壓，實在沒辦法維持超強放電的效果。

    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大量海水包括烏雲都被吸引，在深淵巨獸和閃電骷髏之間形成一道霸氣無匹的水龍卷。

    無數蝦兵蟹將都被水龍卷從海裡吸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頭史無前例的巨獸。

    ——即便在億萬年前，鄧氏魚和滄龍曾經稱霸海洋的時候，都不曾上演過這樣凶殘暴虐的獵殺場景。

    終於，當旋轉速度達到極限時，深淵巨獸將閃電骷髏朝海面重重甩了下來。

    在接近50%音速的撞擊中，看似柔軟的海面，和堅硬的岩石也沒有太大區別。

    閃電骷髏的最後一絲能量護盾，都在這凶狠的撞擊中，被轟了個粉碎。

    「嘰嘰嘰嘰嘰嘰！」

    它發出比海豚更尖銳的慘叫亦或者求饒，但渾身冒火的深淵巨獸根本不在乎，而是直接一個餓虎撲羊，壓了上來。

    兩頭怪獸一起沉入海底。

    暴風雨和驚濤駭浪的肆虐，卻不曾平息，反而變得愈發激烈。

    浪濤之間，更冒出無數巨大的氣泡，蘊藏著濃烈的硫磺氣息，像是一座海底火山正在爆發。

    鯤鵬號上的水手們，好不容易在船長的帶領下，封住了受損的艙室，排空了倒灌進來的海水，修復了幾處主要的窟窿。

    但他們的心依舊高高拎起，雙手像是同時攥著冰塊和火炭，緊張得口乾舌燥，肌肉僵硬。

    閃電骷髏和深淵巨獸，兩頭怪獸的戰爭，究竟誰勝誰負呢？

    「快看，那裡！」

    瞭望塔上有人尖叫。

    這年頭，靈磁環境複雜，怪獸大多有一手電磁脈衝攻擊的超能力，雷達和聲吶都未必可靠很多船隻都恢復了幾百年前的瞭望塔設計。

    原本，是沒人敢在怪獸面前，爬到瞭望塔上去送死的。

    但深淵巨獸的出現，卻改變了鯤鵬號上全體水手對怪獸的態度，至少這一刻，他們是真心實意希望並相信深淵巨獸能夠獲得勝利，相信深淵巨獸是人類的盟友。

    因為，除了相信這一點之外，他們還能相信什麼呢？

    包括船長在內，所有人都狂奔到甲板一側，順著瞭望塔上水手所指的方向看去。

    然後，他們的瞳孔全都凝固了。

    凝固的瞳孔中央，全是驚濤駭浪之間，那枚朝他們獰笑的，巨大的骷髏頭。

第七百八十六章 聯合執法


    「閃……閃電骷髏……」

    人類紛紛無力地癱軟在地。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沒想到還是凶獸獲得了最終勝利。

    甚至有些第一次出海的年輕水手，掩面痛哭起來。

    唯有經驗豐富的老船長，仍舊如鐵塔般矗立，凝視著浮出海面的閃電骷髏。

    「好像有些……不對勁啊，它為什麼還不向我們發起攻擊呢？」老船長喃喃自語。

    眾人燒成灰燼的心臟深處，再度升起一線希望的火光。

    他們嘴裡發出「咿咿啊啊」，毫無意義的音節，以撕裂眼眶的力度，瞪圓雙眼，看著閃電骷髏。

    果然！

    這頭凶獸圓滾滾的軀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很快超過了最初直徑三十米的形態。

    四十米，五十米，它竟然在短短十幾秒之內，吹氣球般，變成正常形態的兩倍！

    這不太像是怒髮衝冠的變身，倒像是深海魚類死後，因為細菌和微生物的繁殖，體內充滿氣體，從而浮出水面。

    仔細看去，閃電骷髏身上那張光斑組成的骷髏頭面具，也顯得有些黯淡而僵硬，十六條觸手，全都神經質地抽搐著，不受控制的樣子。

    很快，骷髏頭光斑從白色變成了黑色——被燒焦的顏色。

    它的血肉因過度膨脹而撕裂，火焰從骷髏頭的嘴裡毫不留情地噴湧出來，然後是骷髏的眼眶，鼻孔，骨縫……一處、兩處、成百上千處，恰似成百上千朵耀眼的紅蓮，在閃電骷髏身上生長、綻放、肆虐。

    閃電骷髏被烈焰包圍，血肉上燎出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大水泡，水泡爆炸更牽扯到炭化部位的撕裂，直徑三十米，幾十萬噸重的龐大身軀，就像是崩潰的堡壘般轟然倒塌。

    終於，閃電骷髏體內存儲的劇毒和腐蝕性液體，都被氣化，變成了易燃易爆氣體，在火焰的燒灼下發生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閃電骷髏的十六根觸鬚瞬間繃得筆直，身軀卻隨著一團最耀眼的光球炸裂時，也跟著一起四分五裂，徹底炭化，喪失了再生和復活的能力。

    閃電骷髏的屍骸之上，一朵蘑菇雲冉冉升起。

    蘑菇雲中央，一道源自海底，如岩漿般灼熱的赤紅色光柱，直刺蒼穹，將漫天烏雲統統燒成憤怒的紅蓮。

    海水排開，風雨退散，雷霆為它轟鳴，閃電交織成它的披風，深淵巨獸再次登場，體內反重力器官的操縱，令它像是踏著海中無形的階梯，一步步站上了食物鏈頂端，至高無上的王座！

    「吼！」

    深淵巨獸抓著閃電骷髏最大的一塊殘軀，也是標誌性最強，上面覆蓋著骷髏頭光斑的那塊。

    它將這塊殘軀朝著蒼穹高高舉起，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彷彿在向天地宣告自己的力量，又像是用這種方式向四海八荒所有怪獸發出威脅：「我才是怪獸之王，所有違逆我的怪獸，統統都是這樣的下場！」

    這一刻，無論海水、風雨、雷電還是時間，彷彿都被深淵巨獸凝固。

    鯤鵬號上的人們，更是震撼到心臟麻痺，久久不能呼吸。

    儘管明知道深淵巨獸是站在人類一邊，他們還是生出難以言喻的恐懼。

    恐懼自身的生死，而是恐懼全人類的命運。

    正如鼠族文明這種全新的，比較羸弱的智慧生命出現，令人類開始重新思考「萬物之靈」的意義，思考自己這種沒毛的猴子，在地球生物進化史中的位置。

    「怪獸」，這種超級生物的出現，亦令人類開始痛苦地思考，「我是誰」這個問題的全新答案。

    當這個宇宙間，存在著比「我」更加強大的生物時，「我」還算是「萬物之靈」嗎？

    面對這種更加強大的生物，「我」的驕傲，「我」的尊嚴，「我」的文明，我自以為擁有的一切，又該如何維繫下去？

    幸好，無論水手們怎麼呆滯，船上的幾十臺攝像機全都恢復了正常，早已從不同角度對準了兩頭怪獸，將怪獸大戰最精彩的環節，原封不動地拍攝下來。

    ——老實說，偌大兩頭怪獸，攪得天翻地覆，想要拍不到都難。

    三天後，在獲救的鯤鵬號被勉強拖運到最近的港口之後，上百段怪獸大戰的視頻，引爆了整個世界。

    「震驚，怪獸之間的華麗對決！」

    「曾經肆虐南太平洋大半年的超級兇獸『閃電骷髏』，竟被一頭來歷不明，平平無奇的怪獸，當流星鎚一樣吊起來打，還一炮轟爆！」

    「神他媽『平平無奇』，這頭怪獸明明帥氣到了極點好不好，簡直像是超巨型霸王龍，又披掛了一層紅水晶凝聚而成的重型鎧甲，既華麗又霸氣，一看就是怪獸裡的大Boss！」

    「我知道，這頭怪獸名叫『深淵巨獸』，好像沒聽說有什麼攻擊性的樣子，沒想到這麼厲害。」

    「深淵巨獸？這個名字實在太普通了，它的招式這麼酷炫，像是一朵朵紅色蓮花綻放，我看，應該叫『紅蓮之王』才對！」

    「沒錯，紅蓮之王這個名字比深淵巨獸更符合它的特色，幸好它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否則人類就慘了，等等，怪獸怎麼會站在人類這邊呢？」

    網絡世界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

    就是無論多麼高級，嚴肅和重大的話題，經過網絡的解構，都很容易變成全民狂歡。

    比起鼠族文明的新聞，深淵巨獸的出現，在網上遭遇的非議和阻力要小得多。

    這是因為人類早就知道了怪獸的出現，以往也有很多海難的倖存者或者乾脆就是居住在海岸邊的人們，拍下怪獸暴虐的畫面。

    經歷無數次怪獸侵襲的新聞之後，大部分人類的神經早就麻木了。

    既然局勢已經敗壞到無以復加，對於深淵巨獸的出現，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還有很重要一點。

    在網上反對鼠族文明的人們，除了痛擊鍵盤之外，理論上是真有能力殺死幾名鼠族。

    所以，他們可以將「毀滅鼠族」這件事說得輕而易舉，彷彿踩死幾名鼠族和毀滅整個鼠族文明，並扼殺全球所有老鼠進化的希望是一回事，當局辦不到，就是愚蠢，偽善，短視，婦人之仁，「農夫和蛇」裡的農夫。

    但在深淵巨獸的問題上，反對者就算把鍵盤敲個稀巴爛，也想不出絲毫能消滅深淵巨獸的辦法。

    當然嘍，調集地球軍一半以上的艦隊和戰鬥機，不惜一切代價去拚命，而深淵巨獸又傻乎乎滯留在海面上，既不逃跑，也不深潛的話，應該是可以將它消滅的。

    但這話，反對派也不好意思說，說出來也會被網友噴死的。

    既然無法消滅深淵巨獸，似乎就只剩下如何同它和諧共處這一個問題了。

    幸好，這個問題，看起來不算太難解決。

    因為就在怪獸大戰的視頻流傳並引爆全球話題圈的三天之後，就出現了另一段更加驚人的視頻。

    在這段不斷搖晃，模糊不清的視頻中，網友和觀眾們從一名水手的視角看到了山嶽般巍峨的深淵巨獸，並且聽到了它那聲低沉如雷霆般的：「走開！」

    「什麼情況！」

    整個網絡，瞬間沸騰。

    「怪獸竟然會說人話？」

    「那是人類的語言吧，絕對是！」

    「天，怪獸究竟是什麼東西，和人類有什麼關係啊，當局到底在隱瞞我們些什麼？」

    七十億地球公民，在修仙界和幻魔界的重壓之下，神經原本都緊繃到了極限。

    大批怪獸出現，威脅海上生命線的事情，更像是高懸於頭頂的利刃，令地球人無一日安寧。

    現在，竟然出現了一頭會說人話，還站在人類一邊的怪獸，這何止是救命稻草，簡直是一根救命的擎天巨柱！

    當然，也有些祖傳抬槓技巧的槓精們懷疑，這是否當局自導自演的把戲，是為了提振士氣，維護幾大航運集團的股價，讓大眾不至於陷入恐慌和崩潰，才精心編造的謊言？

    他們煞有介事的分析，的確騙取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網友支持。

    想想也是，會說話的怪獸，這也太荒謬了吧，簡直比拍電影都誇張。

    然而，之後幾天陸續發佈的一連串全新視頻，卻是將這些槓精的臉，抽得又紅又腫，快趕上猴子屁股了。

    這些視頻的發布者，都是各大航運企業，甚至地球軍各海軍艦隊的實名認證賬號。

    在視頻裡，人們赫然發現，深淵巨獸竟然和聯盟海軍一起，在大海上圍獵別的怪獸！

第七百八十七章 怪獸的粉絲


    想像這樣一副場景：

    天空中，是密密麻麻如狂蜂般的戰鬥機群，貌似落後時代的螺旋槳戰鬥機，卻發了瘋一樣，見縫插針地加裝大量機炮，組成燃燒風暴般的超級火力。

    更重要的是，每架戰鬥機都經過特殊改裝，儘可能增加一個或多個座位，即便座艙內空間不夠，也對機翼或者魚雷發射架進行喪心病狂的改造，每一副魚雷發射架，都可以懸掛一名來自異世界的修真者或者魔法師。

    一旦開戰，這些修真者和魔法師就能被精確空投到相對低的空域或者海上，劍光縱橫，魔法絢爛，施展各種摧枯拉朽的必殺技。

    海面上，是炮塔疊著炮塔，幾乎將甲板統統淹沒，以二十二世紀先進科技製造出來，二十世紀標準的重炮戰列艦、巡洋艦和驅逐艦，每艘戰艦都能在一分鐘內傾瀉數百噸重的鋼鐵洪流出去。

    自然，這些戰艦上，也搭載著大量修真者、魔法師包括地球覺醒者，正所謂蟻多咬死象，更何況還是螞蟻中最兇猛的「子彈蟻」？

    而在海面以下，除了攻擊潛艇編隊之外，還有一頭渾身湧動著怒火的深淵巨獸，靜靜蟄伏和潛航，等著給別的怪獸，施以致命一擊！

    這樣海空天一體化，融合三個世界、兩大種族致命武力的圍獵……誰能抵擋得住啊？

    這支威力加強版的聯合艦隊從南太平洋到西太平洋，巡弋了整整三個月。

    他們一路橫掃，對馬六甲海峽等幾條黃金水道和重要航線都進行了重點護航巡邏，果然遇到幾十頭怪獸。

    絕大多數怪獸感知到這支聯合艦隊的來勢洶洶、與眾不同，全都望風而逃。

    也有不長眼的蠢貨敢撞上來送死，或者被聯合艦隊放出誘餌，精心設計陷阱，落入重重包圍之中，只能和聯合艦隊拚死一搏。

    其結果，聯合艦隊連戰連捷，轟殺三頭怪獸，重創七頭，還生俘了一頭，自身損失，卻比以往和怪獸的遭遇戰都要小得多。

    相信那些身負重傷，倉皇逃竄的怪獸們，會將一名強悍的同類加入人類集團的消息傳遍四海，成為網絡上炙手可熱，最火爆的流量明星。

    如果說，蠢萌蠢萌的鼠族，俘獲了從家庭婦女到初高中生在內，一大批女性的芳心。

    那麼深淵巨獸的威武雄壯，就徹底激活了鋼鐵直男們內心深處，渴望巨大化並毀滅一切的原始基因。

    「只有娘們兒才會喜歡鼠族，鐵骨錚錚的男子漢，當然要和深淵巨獸並肩作戰啊！」

    從三歲到八十三歲，無數熱血男兒們狠狠敲擊鍵盤，發出豪邁的宣言。

    為了深淵巨獸，他們笨拙地學會了怎麼在網絡上刷數據，找水軍，沖流量和控評。

    很多曾經對粉絲文化不屑一顧的純爺們兒，人生第一次在朋友圈裡為深淵巨獸集贊並求轉發。

    在很多社交媒體的熱榜上，鼠族文明和深淵巨獸的粉絲們正面相搏，龍爭虎鬥，反覆搶佔榜首C位——能和「精緻的鼠鼠女孩」鬥得旗鼓相當，可見深淵巨獸對於男孩子們，擁有多麼不可抵擋的吸引力。

    當然，也有善於調和的中立派。

    他們指出：「現在的地球文明，論數量，有鼠族文明繁殖力超強的鼠潮大軍；論個體戰鬥力，有深淵巨獸的強橫無匹；論尖端科技，有人類的鋼鐵洪流和信息工業體系，倘若人類、鼠族和怪獸三者的力量能有機結合，完美互補，簡直是不可戰勝的『地球三兄弟』，到時候，誰還敢惹咱們仨？」

第七百八十八章 超品級基因藥劑！


    也有很多喜歡盤根問底的好事者，對於「地球三兄弟」之所以能團結到一起的原因很感興趣。

    當他們復盤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事情時，發現一切都沒有這麼簡單，人類、鼠族文明和深淵巨獸，屬於生態位有部分重合，可以競爭也可以合作的關係，稍有不慎，就不是歃血為盟，而是不死不休啊！

    當局究竟如何說服鼠族文明和深淵巨獸，地球軍又什麼時候放下「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願意這麼耐心，用真理說服鼠族和怪獸，這裡面一定有一段曲折離奇，蕩氣迴腸，驚心動魄的故事，可惜真相肯定是絕密中的絕密，三五十年之內，恐怕是難以解開了。

    好事者們紛紛在網上哀嘆。

    楚歌卻心有餘悸地長舒一口氣。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拜託沙老幫他把身份保密。

    否則，就沖鼠族文明和深淵巨獸現在網絡上的人氣，倘若讓幾十億網友都知道，這兩大非人智慧生命和族群，都是被自己一隻手搞定，那鋪天蓋地的震驚能量，還不瞬間把他活活懟死啊？

    不過，此事終究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震驚能量寶庫，日後出門行走江湖，急需裝逼的時候，只要拿這件事出來炫耀，保準需要多少震驚能量，都能快速充電，當場滿血復活啊！

    但這裡又涉及一個問題。

    就是到時候，真拿出來說嘴時，怎麼取信於人的問題。

    ——既然現在，他選擇了隱瞞身份，全地球絕大部分不明真相的網友，都不知道他才是憑三寸不爛之舌，搞定鼠族文明和深淵巨獸的人。

    到時候，他說出來，人家非但不相信，反而嘲笑他誇誇其談，又該怎麼辦呢？

    有了。

    他應該私下聯絡沙老，官方給他頒發一個最高級別的見義勇為勛章，最好還帶官方蓋章定論的秘密證書的那種，證書上將整件事都寫清楚。

    有時間還是要和深淵巨獸多聯絡一下，大家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唱唱歌，拍點兒只有好哥們才能拍的私密照片，比方說他坐在深淵巨獸的腦袋上，大家拿著酒對瓶吹，彰顯一下彼此的兄弟感情。

    隨身攜帶這兩樣東西，到時候拿出來裝逼，都能裝得一絲不苟，有理有據，誰還能不信？

    楚歌「嘿嘿」傻笑，繼續瀏覽網友們的帖子。

    當然也不是全體網友都這麼樂觀。

    持有「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人類將變成怪獸的附庸」，這種論調的網友也是有的，數量還不少。

    不過，數量更多的網友卻覺得，「怪獸的出現和幾百年前蒸汽機的出現一樣，都是人類歷史上翻天覆地的劇變開端，這樣史詩級的劇變，必將深刻影響甚至徹底改變人類的社會形態和生產關係，進而影響到每個人的生活和命運。

    「然而，正如幾百年前充滿恐慌和憤怒的人們，手持鐵錘，嗷嗷直叫著搗毀蒸汽機，卻無法阻止蒸汽時代的降臨一樣，就算我們現在滿懷憤懣和仇恨，甚至窮盡一切力量，攻擊並殺死了深淵巨獸，也無法阻止『怪獸時代』的降臨，而『怪獸時代』僅僅是更加波瀾壯闊的『靈能時代』的一個小小組成部分，我們怎麼抵擋，怎麼抗拒，怎麼能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說得粗俗一些，既然無法抵抗，那就好好享受，這個無限精彩的新時代，在星辰大海的瑰麗舞台上，和鼠族、和怪獸共舞吧！」

    這段留言獲得了最多網友的點贊和轉發。

    的確，無論人類是否願意，當第一縷靈氣穿透時空縫隙，從修仙界和幻魔界洩漏到地球的那一剎那，地球文明的歷史，就翻開了新的一頁。

    重新翻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與其長吁短嘆，鬱悶糾結，還不如打起精神，看看他們能在一片空白的全新篇章裡，用自己的生命、智慧和意志，留下何等動人的篇章吧！

    ……

    十天後，靈山港外圍海域。

    在一支小規模護航艦隊的拱衛之下，楚歌再次見到了深淵巨獸——白夜。

    「白夜，我那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無論彼此有什麼要求，對方都會拋頭顱、灑熱血去辦到的好兄弟！」

    楚歌穿著一套特製的飛行服，依靠一隻噴氣背包提供動力，像是一隻被施了魔法，擺脫地心引力，搖搖晃晃的大企鵝般，飛到深淵巨獸的腦袋高度，熱情洋溢地張開雙手，笑得非常燦爛，「來，先合個影，比個剪刀手，對，就是這樣，耶！」

    「真奇怪，你的戰鬥力，好像在短短幾個月之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簡直換了個人。」

    深淵巨獸面無表情，自然也沒有比劃什麼剪刀手，卻沒阻止楚歌合影的要求，只是仔細打量楚歌，淡淡道，「現在的你，竟然能令我生出一絲威脅的感覺，簡直是一頭人形怪獸，真是不可思議。」

    「哈！哈！哈！」

    楚歌雙手叉腰，大笑三聲，自然不會告訴深淵巨獸，這是在近乎無限的震驚能量加持下，瘋狂修煉的效果，「大家兄弟，我當然要咬緊牙關追趕你的腳步，總不能老是抱著你的大腿不放吧？」

    「那就好。」

    深淵巨獸道，「那我就能放心把這件禮物送給你了。」

    他用尾巴從海水中舉起一個直徑兩三米的金屬罐，透過罐體上的觀察孔往裡望去，是一種深紫色的粘稠液體，還隱隱閃爍著詭秘的光點。

    「幾個月前，我擊殺了一頭號稱『閃電骷髏』的怪獸，從怪獸的軀體核心處挖掘出來一塊非常特殊，連『紅蓮吐息』都無法毀掉的血肉。」

    深淵巨獸道，「我拜託特別調查局和非常協會的專家幫我研究這塊血肉，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這塊閃電骷髏的核心血肉變成了滿滿一大桶強化基因藥劑——因為這種強化基因藥劑是純天然萃取，全世界獨一無二，也很難評定它的品級。

    「不過，生化測試和動物實驗的結果都表明，它並不蘊含劇毒，能大幅提升閃電和再生方面的超能力，當然，對使用者的耐受力有一定要求，也不保證完全沒有副作用。

    「反正，你願意留下來自己使用也可以，擔心副作用太大，受不了的話，轉賣給非常協會、特調局、軍方或者超級企業也可以——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補償吧！」

    「從閃電骷髏核心血肉裡提取出來的超品級基因藥劑？」

    楚歌的雙眼，頓時爍爍放光。

    他當然看過深淵巨獸和閃電骷髏的戰鬥視頻，知道那頭怪獸是何等強橫和恐怖的存在。

    而且，閃電骷髏類似電鰻，能釋放超強生物電流的超能力，和楚歌的必殺技「閃電之劍」，有很強的關聯性。

    而閃電骷髏的本體類似十六條觸手的超巨型章魚，好像也很符合吞噬獸的能量形態。

    楚歌可以肯定，這桶超品級基因藥劑，一定能幫自己更上一層樓的。

    「無功不受祿，這……這怎麼好意思，那什麼，要不然，我就卻之不恭了？」

    若非懸浮在半空，楚歌恨不得現在就抱著滿滿一大桶超品級基因藥劑，在地上滾來滾去。

    「你能幫助我和地球軍促成合作，就是最大的功勞，當時的情況，我也只能孤注一擲，若非你及時趕到，很有可能我已經賭輸了。」

    深淵巨獸道，「還有，你原本對我這麼信任，我卻沒有提前告訴你所有計畫，這件事始終是我心裡的一根刺，總覺得對不起你。

    「更何況，你果然信守承諾，將鼠族文明浮出水面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雖然他們的活動範圍，暫時只能侷限在靈山市，但人類對他們的態度，已經比我預想中要好上太多。

    「用一罐超品級基因藥劑來感謝你，是恰到好處，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協議，你必須以最快速度提升實力，萬一哪天我徹底迷失，變成徹頭徹尾的狂暴凶獸，你是要……殺了我的。」

第七百八十九章 關係和待遇和名字


    「你放心！」

    楚歌一挺小胸脯，斬釘截鐵道，「咱倆誰跟誰，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倘若真有那一天，我肯定一拳打爆你的頭，絕不會讓你多受半秒鐘的痛苦！」

    「……」

    深淵巨獸看了看楚歌蘆柴棒一樣，和自己明顯不成比例的小胳膊小腿，沉默了一下，道，「該說正事了吧，聽說，你有穆處長他們的消息要告訴我？」

    「對了。」

    楚歌一拍腦袋，從懷裡摸出一份用防水塑料袋密封好的文件，在深淵巨獸面前晃了晃，道，「是的，特調局方面有消息，想通過我向你轉達——原本穆處長他們應該親自來的，不過他們實在太忙，靈山市這邊的鼠患剛剛平息，聽說江戶城那邊早已剿滅的妖獸又死灰復燃，挺麻煩的，估計夠他們忙活十天半個月，只好拜託我了。

    「其實也沒啥大事，就是關於你的人事關系啊，現在仍舊落在特別調查局這邊，這件事，穆處長他們想和你再確認一下。」

    「我的……人事關系？」深淵巨獸像是早已忘記了身為人類的事情，微微皺眉。

    「沒錯，在你還是白夜的時候，你不是第七處的特工，還是移魂者學校的金牌教官，享受正科級待遇，領取特殊人才津貼麼？」

    楚歌道，「雖然這段時間，你已經和軍方達成協議，一直在和海軍聯合作戰，但特調局那邊的意思，人事關系不能亂，你還是特調局的人，包括你的檔案、關係和待遇都不變，哦，不是不變，為了表彰你在智擒怪獸、捍衛海上生命線任務中的突出貢獻，特調局把你的特等功都申請下來了，然後待遇是連升兩級，按正處級算，包括專家的特殊津貼，也從原本的『市級』，提升到了『大區級』，對了，還在天海市的公務員小區，為了分配了一套一百六十方，四室兩廳的福利房——你該知道在最高議會所在地，天海市搞這樣一套福利房，有多困難吧？」

    「局裡這回還真是下血本了啊！」

    饒是以深淵巨獸的強橫無匹，亦是被全球權力中心的一套四室兩廳福利房深深震撼，愣了半天，道，「這……合適嗎，我都變成這個樣子了？」

    「合適，太合適了。」

    楚歌正色道，「不要妄自菲薄，雖然你的靈魂依附到了怪獸的身軀之上，但你身為白夜的身體，不是還在病床上躺著嗎？」

    深淵巨獸道：「我還以為，白夜的身體早就死了。」

    楚歌道：「因為多次移魂，而且最後一次這麼斬釘截鐵的緣故，你的身體的確已經腦死亡了，但是從法律層面界定『死亡』，是很複雜也很微妙的事情，反正現在特調局就用最先進的儀器，維持你的身體，保持最基本的機能，所以也不能說身為人類的白夜，就這麼死了嘛！」

    深淵巨獸道：「我明白了，特調局想用這種方法，維繫我和他們的關係。」

    「沒錯，你本來就是特調局的人，沒理由和軍方合作幾次，就不明不白變成軍方陣營吧？上回軍方還拿炮轟你來著。」

    楚歌道，「我反正只是個傳話的，選擇權還在你自己手裡，但真要我說的話，特調局對你很不錯了，光是特等功、大區級專家津貼和天海市的四室兩廳，你琢磨琢磨，是一般英雄能享受的麼？連我這個級別的超級英雄都享受不到好不好！」

    深淵巨獸道：「可是，我要什麼津貼，待遇還有福利房幹什麼呢？」

    楚歌道：「你沒用，可以留給你兒子啊，你該不會當了幾天深淵巨獸，就把自己人類時代的兒子給忘了吧？」

    深淵巨獸微微一怔。

    這段時間，他的確故意在遺忘這件事。

    但血脈親情，是怎麼遺忘，都不可能徹底忘記的。

    「你也說了，自己是『半人半鼠，超人超鼠』，那我琢磨著，至少還有25%到50%的比例是人類，是特調局的功勛特工白夜，是你兒子的父親吧？」

    楚歌道，「你自己變身深淵巨獸，往水裡一鑽，遨遊七海，沒事兒打打怪獸，倒是痛快了，但你兒子怎麼辦？這年頭，要是沒房子，任憑你再精壯的小夥子都不好搞對象，反過來說，你要是能給兒子在天海市留一套四室兩廳，嘿，喜歡他的小姑娘，足足能夠順著天靈高鐵，從天海市一路排隊排到靈山市來，你信不信？」

    「當然，我相信以你的本事，真想賺錢的話，有一百種方法能賺到金山銀山，包括地球軍肯定也捨得用幾套房子來拴住你，不過特調局畢竟是老東家，人家在制度允許的範圍內，已經彰顯了最大的誠意，做生不如做熟，我覺得穆處長這人不錯，挺實在的，沒必要輕易改換門庭，對吧？」

    深淵巨獸沉思片刻，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有道理，我這些年一直在思索和塑造自己的道路，卻是忽略了老婆孩子，當初我和老婆離婚，給兒子造成的打擊，恐怕他要用一輩子來撫平創痛。

    「我是一名最優秀的移魂者，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既然如此，給兒子留一些物質上的基礎，以及一個『英雄父親』的光環，都算是小小的補償了？」

    「這麼說，你答應了？」

    楚歌高興地說，「那好，所有文件都在這裡，你可以看一看……呃，你眼神好使不，怎麼小的字能看清楚嗎，要不然我找打印店，搞成每張A4紙就印一個大字，再拼到一起讓你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

    深淵巨獸道，「一切都交給你和穆處長幫我處理好了，既然特調局捨不得讓我死，每個月應該還是要發我工資、護理費用和津貼的，這些，直接打到我兒子的銀行賬戶上去就好，還有福利房的鑰匙，也請穆處長幫我直接交給我兒子，向他……解釋一下。」

    「明白，我就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肯定會答應的。」

    楚歌高興地說，「接下來，下一個議題，咱們改個名字吧？」

    深淵巨獸愣住，被楚歌飛揚跳脫的思維搞得有些糊塗：「改什麼……名字？」

    「改『深淵巨獸』這個名字啊！」

    楚歌理所當然地說，「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太大眾化，根本沒特點，不利於個人形象包裝和商業推廣嗎？

    「深淵巨獸，顧名思義，就是從海底深淵中鑽出來的巨型怪獸，問題是，十頭怪獸裡至少有九頭都是從海底深淵裡鑽出來，而且都很巨大啊，這名字根本沒有辨識度嘛！」

    深淵巨獸道：「這個名字，本來也就是軍方在圍捕行動之前，臨時想出來的代號而已，的確比較敷衍，我是無所謂你們怎麼稱呼我，不過，真有必要改麼？」

    「當然有必要，你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社交媒體和網絡圈子裡有多麼火爆，你的商業價值四捨五入往小了算，都有幾百個億啊！」

    楚歌道，「好，談錢太庸俗，咱換個說法，倘若因為名字太普通，沒有辨識度，導致你的受歡迎程度下降的話，也不利於人類和怪獸的和諧團結不是？」

    深淵巨獸歪著腦袋想了想。

    「有道理。」

    他道，「雖然每次聽你胡說八道，都讓人有種情不自禁想打你的衝動，但仔細想想，你的胡說八道，好像都挺有道理。

    「但是，我該換一個什麼名字呢，你有頭緒嗎？」

    「這就不勞你我費心，全球各地的網友，早就根據你的造型和必殺技，為你取了幾百個外號，我們只要從中選取一個，成為你的官方代號就行，當然，選擇權還是在你手裡，我們絕對尊重你的意見。」

    楚歌又摸出一張寫滿了名字的密封防水紙張，清了清嗓子，道，「有4.3%的網友想叫你『暴君恐龍』，聽著挺霸氣的，怎麼樣，你本來長得就像是一頭特大號的霸王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