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七百四十章 深淵巨獸的意圖


    原本漫無目的的覆蓋式轟炸，變成相對精確的直射，平均重量達到三五百公斤甚至一噸重的彈丸，在亞音速狀態下呼嘯而至，即便忽略高能炸藥和穿甲破片造成的傷害，光是衝擊力就足以摧垮一座山嶽。

    在這樣海空一體的狂轟濫炸面前，即便深淵巨獸都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被炸得嗷嗷怪叫，時不時往海水深處潛逃，又很快被深水炸彈逼出來，只能展現出和龐大身形截然不符的靈活機動，借助蛇形走位來規避密集的炮彈，雖然暫時有效，但看上去，就是它被打得節節敗退，落荒而逃。

    「深淵巨獸……好像被壓制住了！」

    戰場邊緣，雲從虎興奮地叫起來。

    這不單單是楚歌，也是雲從虎第一次見到人類戰爭機器火力全開的模樣。

    好吧，雖然烏正霆中校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是有些討厭，地球軍不和兄弟單位商量，就貿然展開這樣簡單粗暴的行動，也令人感到頗為憤怒，但說到底，這都是人類最強大的武裝和最神聖的榮耀。

    身為熱血青年的楚歌和熱血中年的雲從虎，沒法不為人類強橫無匹的武力感到驕傲。

    食貓者的嘴巴，更是張大到真能吞下一隻貓的程度。

    太刺激了！

    太粗暴了！

    太狂野了！

    在書本上讀到關於人類戰爭的段落是一回事。

    親眼見到上萬枚炮彈將大海煮沸，將天空撕裂，這，這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

    人類，天哪，就算不是創造世界的諸神，至少擁有足以毀滅世界的惡魔之力吧？這才是真正的文明啊！

    和人類文明相比，鼠族文明簡陋的王國，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那麼可笑。

    食貓者暗自慶幸，沒有頭腦發熱，沖上地面大肆破壞——這麼做，除了被人類輕描淡寫地趕盡殺絕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它非常感激楚歌能給鼠族一次機會，更是忍不住暢想，人類究竟能傳授鼠族什麼好東西，卻也不免暗自擔憂，擁有此等毀天滅地的力量，人類真能平等對待鼠族，而不僅僅是將鼠族當成奴隸、玩具乃至試驗體麼？

    特別是……

    食貓者知道，此刻掌控著深淵巨獸身體的，極有可能是不死將軍的靈魂。

    如果人類真的將深淵巨獸殺死，一方面，他們肯定因為自己的無敵武力，更加驕傲，不屑於和異種智慧生命和平交流。

    另一方面，他們一定會因為不死將軍的所作所為，而遷怒於鼠族的吧？雖然楚歌看上去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但食貓者也看出來了，相比於隆隆運轉的戰爭機器，楚歌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螺絲釘，根本阻止不了鋼鐵洪流的肆虐。

    「怎麼辦？」

    在全新的世界和未知的力量面前，食貓者迷茫了。

    和它同樣困惑的還有楚歌。

    「怎麼會這樣，深淵巨獸也太……不堪一擊了吧？」

    楚歌喃喃自語，「難道融合了病毒博士的靈魂，又繼承部分深淵巨獸的記憶之後，白夜仍舊只能發揮出這點兒本事，這，這不應該啊！」

    按照楚歌的預想，既然白夜在地底深處說了那樣一番高深莫測，非常有氣勢的話，奪取深淵巨獸的身體之後，總該有所作為才對。

    沒想到，卻是被人吊打的局面。

    這擁有人類智慧的深淵巨獸，也太沒排面了吧？

    「不對，有古怪。」

    楚歌心說，「雖然不知道一般情況下，人類艦隊和怪獸激戰，需要多久才能決出勝負，但怪獸都是血肉之軀，除了皮糙肉厚之外，全憑能量護盾來防禦，只要能破防的話，按理說是撐不了太久的。

    「從非常協會蒐集到的軍方戰報來看，絕大部分戰果都是如此，在怪獸發現人類艦隊的火力強勁到能量護盾無法抵擋的情況下，他們往往就會選擇逃跑，哪怕斷尾求生，都要潛入深海中，人類武器無法威脅的地方。

    「連智慧比較低下的普通怪獸都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麼，擁有人類智慧的深淵巨獸，反而不懂呢？難道白夜還沒徹底掌控這具身體，它的大腦仍舊處在混亂中？還是說，因為從近海向遠洋逃遁的水道被阻斷了，它變成了甕中之鱉？

    「開什麼玩笑！

    「對於普通潛艇或者魚類而言，還有可能被崩塌的水道阻隔。

    「但這可是上百米高的深淵巨獸啊，即便海底山脈崩塌，將水道堵得嚴嚴實實，它也完全可以從上面爬過去的，最多爬過去這段時間，大部分身體都暴露在海面上，比較容易吸引火力，會遭受一輪重創罷了。

    「但留在淺海，只會被人類戰艦和戰機反覆耗血，活活磨死，而頂著一輪重創的風險，只要能逃到遠洋深海，就是頓開金鎖走蛟龍，根本沒人能奈何得了它，這麼簡單的道理，白夜沒理由不懂。

    「所以，深淵巨獸究竟在幹什麼，白夜，你究竟在幹什麼啊！」

    楚歌百思不得其解，急得直揪頭髮。

    思來想去，只能請雲從虎冒險接近戰場，他則將全部震驚能量都灌注到雙眼之上，再借助望遠鏡，進一步觀察戰局。

    「有這個必要嗎？」

    雲從虎倒不是膽小，只不過，「戰局已經非常明顯了，深淵巨獸被咱們的艦隊火力完全壓制，根本逃不出去，也沒辦法展開反擊。

    「而戰場環境又如此複雜，我們待在邊緣都能感受到空氣近乎燃燒，再飛進去的話，危險係數會大大提升的。

    「我的通靈戰甲，在剛才的超級EMP攻擊中，報廢了大半，所有芯片和光電系統全都癱瘓了，現在全靠我本身的生命磁場和超能力撐著——但你也該知道，怪獸發出的攻擊，不止是普通的電磁脈衝干擾，還有靈磁干擾的成分，對於我們覺醒者本身的影響，都是很大的。

    「同樣道理，戰場上的電磁、靈磁環境如此複雜，敵我識別系統全都癱瘓，那些炮彈和炸彈全都不長眼，極容易造成誤傷，平添不必要的危險。

    「在已經有這麼多偵察機盤旋的情況下，我們真有必要抵近偵察嗎？

    「至於和平解決什麼的……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個和平解決法，或許現在，非常協會、特調局還有各方大佬，已經在和軍方高層溝通了吧，等他們將深淵巨獸揍個半死，確保它沒有反噬之力時，應該不會趕盡殺絕，畢竟這玩意兒的軍事價值還是很高的，能馴化豢養起來，是最好不過了。

    「所以，楚歌，我建議咱們就待在這兒，等電磁、靈磁雙重干擾的持續時間過去，重新和後方聯繫上，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我知道白夜是你的朋友，但現在可不是和他溝通的好時機，不如等他被軍方捕捉到之後，你再去勸他棄暗投明，好不好？」

    「好是好。」

    楚歌苦笑，「虎哥，我可不是感情用事，或者立場不堅定，非要幫著深淵巨獸什麼的，你剛才的方案，我也非常贊同，但有一個前提，就是軍方真能將深淵巨獸揍得半死，並且將它抓起來啊！

    「如果我告訴你，接下去的戰局，會陡然逆轉呢？」

    「什麼意思？」

    雲從虎悚然一驚，「怎麼可能，深淵巨獸不是被人類艦隊打得抬不起頭來了嗎，還有什麼逆轉的希望，你，你看出些什麼？」

    「不是看出，而是預感。」

    楚歌道，「為了證明我的預感，我們必須更接近戰場中央一些，拜託了，虎哥！」

    雲從虎沉默片刻，咬牙點頭，一聲不吭地朝戰場中央掠去。

    這時候，從不少運輸艦的機艙以及轟炸機的機翼之上，也飛下來幾百名修真者和魔法師，或是腳踩飛劍，或是騰雲駕霧，或是駕馭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型妖獸、魔獸、靈獸之類，模樣奇形怪狀，聲光電效果倒是個個十足，相當吸引眼球。

    雲從虎的飛行能力源自重力控制，倒沒那麼多花裡胡哨，借助硝煙的遮掩，兩人一鼠在滾滾熱浪和衝擊波中艱難跋涉，暫時還沒引起注意。

第七百四十一章 攻擊無效！


    越往戰場中央擠，戰機、炮彈、烈焰、衝擊波和各路強者就越密集。

    且不提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簡直要在半空中相撞的炮彈和航空炸彈。

    也不提足以將鋼鐵熬成鐵汁，令炮彈提前引爆的熱浪。

    就說那些腳踩飛劍或者腳踏魔法符文，就能御空而行，在衝擊波和烈焰中縱橫馳騁的強者，便令楚歌眼界大開。

    「這，這些修真者的氣息好強大，以前都沒見過他們，應該不是穿越到靈山市的本地修真者，而是從別的特區調集過來的真沒想到，咱們地球上，已經聚集了這麼多的修真者！

    「啊啊啊啊，那又是什麼，虎哥，你看到了嗎，那個身穿黑袍，腳下纏繞著兩道魔法符文，好似虛空階梯，氣勢十足的傢伙，他竟然長出了一對蝙蝠翅膀，頭上還有角，他還長著帶倒鉤的尾巴！這還算是人類嗎，還是來自幻魔界的……惡魔？」

    「估計是惡魔沒錯了。」

    雲從虎全神貫注，控制重力，沒閒工夫像楚歌一樣探頭探腦，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惡魔都能獲得地球上的合法身份麼？」楚歌目瞪口呆。

    雖然對幻魔界的族群生態和戰爭史不太瞭解，但怎麼想，長成神話傳說中的惡魔形態，也不會是吃齋唸佛的善男信女吧？

    連惡魔都可以成為地球上的新移民，感覺……總有些怪怪的。

    「西方世界，就是這樣子的。」

    雲從虎見怪不怪地說，「咱們東方世界，向來沒有移民文化，對於穿越者的甄別比較嚴格，頒發綠卡乃至入籍的手續都很繁瑣。

    「但西方世界，特別是昔日獨霸地球的西方大國，原本就由移民組成，他們對於異界穿越者的接受度很高，只要戰鬥力足夠，又願意宣誓效忠，隨便什麼牛鬼蛇神都很容易走銀河基金會的門路，拿到綠卡，甚至成為正式的地球公民。」

    「這……會不會太草率了點，最高議會就不管管？」楚歌大惑不解。

    「最高議會怎麼管？」

    雲從虎道，「要知道，地球聯盟表面上是凝聚了全世界的力量，最高議會裡亦是一團和氣，但東西方之間的明爭暗鬥，永遠都不可能停止，最多是從戰場上的殘酷廝殺，變成了議會裡的互相制衡。

    「隨著災厄紀元之後的瘋狂大基建，到了涅槃紀元，是咱們東方佔據了強勢地位。

    「但西方畢竟發達了數百年，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哪有這麼容易全盤認輸的？

    「大量引入幻魔界穿越者，正是西方不顧一切擴充實力，試圖抗衡東方，重新佔據主導權的手段，現在，來自西方的議員，佔據了最高議會總議席的三分之一，又怎麼可能通過『禁止幻魔界移民』的法案？

    「再說了，即便真的通過類似法案，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因為西方勢力大可以將合法移民變成非法移民，令來自幻魔界的穿越者改頭換面，偷偷藏匿起來，果真如此，就更難控制了。

    「歸根結底，還是全球統一的時間太短，地球聯盟的統治力相對孱弱，這是無解的難題。」

    「好像也是。」

    楚歌道，「想要遏制西方世界越來越多的魔法師和魔法種族，什麼巨人、矮人、半獸人和惡魔之類的，好像就只能大開方便之門，咱們東方也降低移民的要求，甚至主動從修仙界吸引人才過來安家落戶，用修真者來抗衡魔法師，重新取得東西方之間的平衡。

    「但怎麼想，這都是養虎為患的事情，隨著越來越多修真者和魔法師移民地球，肯定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問題的。

    「哎呀，頭疼，老話說的沒錯，真是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這些西方勢力，真是不折不扣『豬一樣的隊友』啊！」

    「所以，還是我們鼠族最好了！」

    食貓者從楚歌懷裡鑽了出來，叫道，「雖然我們只是鼠妖，但畢竟出身東方，和你們東方人都是老鄉，肯定以東方利益為重，所以我建議咱們東方勢力不妨大力培養東方鼠妖，說不定將來還能幫你們制衡西方魔法師還有惡魔什麼的呢？」

    「一邊玩去。」

    楚歌沒聲好氣，旋即又苦笑道，「修真者、魔法師、惡魔、怪獸、鼠妖……個個都不是叫人省心的貨色，真不知道今後的地球，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就是靈氣復甦的可怕之處，無論是勝是負，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

    雲從虎沉聲道，「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後要操心的事情，現在，還是多操心眼前這頭深淵巨獸吧！」

    說話間，他們已經飛到距離深淵巨獸大約千米的地方。

    在這裡，整片海面都被狠狠砸落的炮彈和炸彈變成了沸騰的油鍋，空氣中滿是硝煙和水蒸氣的味道，火焰像是凝固在半空中的怪鳥，極速盤旋，久久不散。

    幸好這次行動招募了來自東西方世界的諸多強者，很多強者都是剛剛穿越過來，為了獲得地球綠卡而倉促上陣，彼此之間並不認識。

    而在強烈的電磁脈衝、靈磁干擾之下，通訊系統也統統失靈，通訊基本靠吼，沒人能確定他們的身份。

    再說，對抗怪獸的戰爭，基本上也沒有敵我識別的必要反正除了怪獸之外，都是友軍唄。

    是以，楚歌、雲從虎和食貓者懸停在硝煙之上，一時半會兒，並不顯得多麼古怪。

    到了這個距離，楚歌總算能發揮眼保健操和震驚能量的全部威力，目光化作兩道洞悉一切的射線，將千米外的深淵巨獸，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的深淵巨獸，仍舊被一團團此起彼伏的火球包圍。

    乍一看，就像是一座持續爆發的活火山，常規偵測手段，根本無法透過一重重爆裂的火焰，看清楚它的真面目。

    但楚歌借助震驚能量，卻無需看清楚深淵巨獸的模樣，就能根據它周身能量波動的漣漪，洞悉戰場的真相。

    他……看到了。

    「這，這不可能！」

    楚歌失聲叫了起來。

    他清楚看到，雖然人類艦隊和艦載機編隊的狂轟濫炸是很猛烈沒錯，但絕大多數炮彈和炸彈，並非觸碰到深淵巨獸之後才爆炸的。

    深淵巨獸周身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能量護盾，這是怪獸標配的常規技能。

    但是，除此之外，深淵巨獸身上那些赤紅色水晶簇，還在持續不斷激射著電弧。

    這些赤紅色電弧，彷彿擁有生命，受到深淵巨獸的大腦指揮，如同伸縮自如、隨心所欲的皮鞭般狂亂揮舞。

    落點距離深淵巨獸百米之外的炮彈和炸彈自然沒有理會的必要，然而，倘若炮彈和炸彈的精度極高，眼瞅著要懟到深淵巨獸的臉上和身上，這些電磁長鞭就會呼嘯而出，提前五十米到一百米，將炮彈和炸彈引爆。

    倘若是人類的話，即便一百米開外的航空炸彈爆炸，同樣能造成摧枯拉朽的殺傷。

    但對於皮糙肉厚還擁有能量護盾的怪獸而言，幾十米外的炸彈爆炸，純粹是撓癢癢。

    即便上百顆炸彈和炮彈都在百米之外爆開，除了聲光電效果驚人之外，根本無法對深淵巨獸造成致命傷害的。

    當然，也不是所有炮彈和炸彈，都能被赤色電弧及時攔截。

    但就算穿透赤色電弧的防禦網，也會受到磁場干擾，方向只要偏離幾米，就很容易從深淵巨獸身邊險之又險地擦身而過。

    如此一來，數百枚炮彈和炸彈中，往往只有十幾二十枚能穿透赤色電弧的防禦網，而在穿透防禦網的攻擊裡，又只有三五枚能命中目標，就算將深淵巨獸炸得皮開肉綻，焦頭爛額，距離喪失戰鬥力，仍有非常遙遠的距離。

    在熊熊烈焰的纏繞中，深淵巨獸的雙眼，仍舊充滿不動如山的鋒芒！

第七百四十二章 食物鏈中的位置


    「怎麼了，楚歌，你發現什麼？」雲從虎厲聲道。

    「它沒有喪失戰鬥力，它是……」

    楚歌艱難吞了一口滾燙的唾沫，感覺從喉嚨到胃部都一陣熱辣辣的疼痛。

    深吸一口氣，灼熱的空氣在氣管和肺葉中橫衝直撞，這下連五臟六腑都要燃燒起來。

    楚歌的面孔因為震驚而極度扭曲，艱澀道，「它是主動引誘人類攻擊它的！」

    「什麼！」雲從虎和食貓者都目瞪口呆。

    「它完全有機會逃到大洋深處去，卻留在這裡和人類艦隊兜圈子，乍一看，它好像被咱們的炮彈和炸彈壓著打，但實際上……」

    楚歌喘息道，「一切，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雲從虎和食貓者面面相覷，又看了一眼處在狂轟濫炸之中，周身升起無數朵蘑菇雲的深淵巨獸，實在，實在很難想像。

    「但是，為什麼？」

    雲從虎大惑不解道，「為什麼它要留下來挨打？」

    這個問題，也是楚歌所迷惑的。

    或者說，結合白夜在地底世界說的那番話，他大致能猜測出白夜的意圖，但這意圖實在太驚世駭俗，令楚歌的靈魂受到極大震撼，實在不敢相信。

    楚歌足足沉默了半分鐘，才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它——不，是他，他在進行測試。」

    楚歌幽幽道，「一方面，我相信剛開始的時候，白夜的靈魂和深淵巨獸的身體還沒有結合到非常完美的程度，他需要進行訓練，更需要借助強烈的疼痛來刺激中樞神經和每一個細胞，達到靈與肉的完美結合。

    「這片燃燒的海洋，就是最好的訓練場。

    「但更重要的原因，我相信這是一場測試，他在測試自己在食物鏈中的位置。」

    「什麼什麼？」

    雲從虎和食貓者都聽糊塗了，「測試自己在……食物鏈中的位置？」

    「沒錯，所有生物在食物鏈中，都有自己的位置，倘若是早就存在的普通生物，他們在食物鏈中的位置早已確定，什麼是獵物，哪個是天敵，見到什麼生物時應該竭盡所能展開獵殺，嗅到什麼生物的氣味，就必須不顧一切逃亡，諸如此類的關鍵信息，都會通過遺傳基因傳承下去，惟其如此，這種生物才能適應環境，生存下去。」

    楚歌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但怪獸——特別是和人類靈魂結合之後，擁有人類智慧和怪獸蠻力的深淵巨獸，是一種前所未見的全新物種，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麼強大，能夠在食物鏈中佔據什麼位置，更準確說，能對抗多少人類戰鬥機，多少驅逐艦和巡洋艦，多少炸彈和炮彈的狂轟濫炸。

    「將來，在面對人類的圍攻時，當人類艦隊達到什麼規模時，他應該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潛入深海之中，而在人類的特種漁政船少於幾艘的情況下，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出手，肆無忌憚地進行破壞——這些生死攸關的信息，難道不應該測試一下嗎？

    「當然，事情未必會發展到『互相毀滅』這麼糟糕，倘若他沒有撒謊，果真還殘存著一半人性的話，他並不想大肆殺戮，只想和人類談判而已。

    「但談判也是需要籌碼的，有多少籌碼才能賭上多少利益，現在，他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計算自己究竟擁有多少『籌碼』！」

    雲從虎和食貓者都聽得渾身顫慄，魂飛魄散。

    擁有人類智慧的深淵巨獸，竟然能恐怖到這種程度嗎？

    「不行！」

    楚歌咬牙，嘴角溢出蜿蜒的鮮血，很快被熱浪蒸發，染紅了整張面孔。

    他的眼神從未如此堅定和瘋狂。

    「我們必須過去，向深淵巨獸——白夜靠攏。」

    楚歌認真道，「最好是飛到他的鼻尖上去。」

    「什麼？」

    雲從虎和食貓者同時尖叫，「你瘋了！」

    飛到深淵巨獸的鼻尖上去？開什麼玩笑！就連食貓者都不敢賭他們的「不死將軍」，此刻的精神狀況。

    萬一他殺得興起，六親不認，拍死他們真比拍死三隻蒼蠅還簡單。

    「這是唯一的辦法。」

    楚歌道，「你們想想看，假設我的猜測是對的，深淵巨獸真的在進行一場測試，那他除了完美的電磁防禦之外，必定還掌握著別的底牌，某種……犀利的攻擊。

    「他的測試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狂轟濫炸到現在，我想，他也應該能掂量出自己在食物鏈中的份量，自己究竟能和多少人類戰艦抗衡了。

    「接下來，倘若他準備結束測試，正式和人類展開談判的話，你們覺得他會怎麼做？提示一下，現在人類已經殺紅了眼，說不定還認定他是個精神錯亂的瘋子，根本不可能用常規手段冷靜下來的！」

    「沒錯。」

    雲從虎看著抵近射擊，萬炮齊發，連炮管都被燒紅，簡直像是在海上拼刺刀的人類艦隊，苦笑道，「現在，恐怕沒有任何一種力量，能讓軍方冷靜下來了。」

    「不，或許還有一種辦法。」

    楚歌冷冷道，「就是用絕強無匹的實力，以摧枯拉朽的手段，幹掉人類的一艘或者兩艘戰艦——為了確保人類的冷靜，必須是整艘戰艦支離破碎，徹底爆炸，連半顆鉚釘都剩不下來的干法。

    「用這種方法，彰顯出神魔般恐怖的戰鬥力，傳遞給人類這樣一個信息——『別逼我，真把我逼到狂化暴走的地步，大家就同歸於盡吧』，這樣，說不定咱們的艦隊指揮官就能冷靜下來了。」

    雲從虎和食貓者對視一眼，道：「為什麼，你這樣肯定？」

    「因為，如果我是深淵巨獸的話，就會這麼做。」楚歌道。

    「……」

    雲從虎和食貓者都無言以對。

    「所以，我們必須過去，阻止白夜大開殺戒。」

    楚歌急道，「一旦他屠殺了一艘或者幾艘戰艦上所有的船員，雙手沾滿了人類的鮮血，這件事就注定沒辦法和平解決了，即便人類暫時臣服於他的淫威之下，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只會包羞忍恥，投入全部資源，不斷研發更加先進的武器，乃至將整個人類文明，都改造成一台戰爭機器，再和深淵巨獸決一死戰——到時候，我們的文明或許要沉浸在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戰火荼毒之中，根本沒有喘息的餘地，無論最終是勝是負，我們的文明潛能都會枯竭的。

    「趁現在，深淵巨獸還沒有造成太大破壞，還沒有殺死半個人類之前，一切還來得及，我們必須阻止它！」

    「有道理。」

    雲從虎看著硝煙和火焰中露出深淵巨獸的一鱗半爪，將空氣撕裂一道道慘白的軌跡，他吞了口唾沫，道，「怎麼阻止？」

    「很簡單。」

    楚歌道，「剛才不是說了麼，我們飛到他的鼻尖上去，苦口婆心和他講道理，真要談判，大家都拿出誠意，在和平友善真誠團結的前提下，好好談，慢慢談，不要動刀動槍動爪子，這麼血腥暴力。」

    「……哦。」

    雲從虎點頭，道，「好主意，好計畫，我很贊同，不過我的通靈戰甲實在堅持不了多久就要徹底報廢了，還有我的超能力也用得七七八八，體內的靈能都快消耗殆盡，不如這樣，我看距離也不太遠，要不然我把你放到海面上，你自己游過去和他談？」

    「別這樣啊，虎哥！」

    楚歌急道，「我知道這個計畫聽上去有些像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其實是非常安全的。

    「因為白夜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形態很難令人相信，所以，他才在地底世界告訴我他的意圖，還讓我到海上來找他——他需要我充當他和人類之間溝通的橋樑，又豈會輕易對我發起攻擊呢？」

    「但是——」

    雲從虎皺眉道，「就算你猜對了，深淵巨獸又要怎樣才能在狂轟濫炸中，從這麼多戰鬥機、修真者和魔法師當中，認出你呢？」

    「這還不簡單，你知道為什麼白夜非要選擇我充當溝通的橋樑嗎？」

    楚歌自信道，「就是因為我的氣質如此出眾，好似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即便在槍林彈雨和硝煙瀰漫的混亂戰場上，都能一眼辨識出來啊！」

第七百四十三章 紅蓮吐息


    「……有道理。」

    雲從虎深吸一口氣，道，「要不然，我還是把你直接丟這兒，你自己游過去吧？」

    「別，虎哥，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楚歌急道，「我們必須過去阻止白夜，不單單為了那些有可能被他殺死的地球軍，更是為了靈山市乃至整個地球。

    「雖然白夜的初衷是『平衡』，可一旦他真的大開殺戒，之後的局勢走向，根本不由他說了算。

    「說不定，地球軍還有比炮彈和炸彈更犀利的武器呢？比方說電磁炮——通過幾十公里之外，電磁脈衝干擾範圍之下的超強磁性導軌，將金屬彈丸直接發射過來，一炮就有可能貫穿怪獸的那種，因為是物理打擊，實體彈丸，誰知道能量護盾防不防得住？

    「說不定，這支聯合艦隊的指揮官，不到黃河心不死，頭就是這麼鐵，堅決不肯和深淵巨獸談判，非要戰至一兵一卒不可呢？

    「說不定，雙方真的兩敗俱傷，非但咱們的艦隊統統折戟沉沙，深淵巨獸亦在重創之下狂性大發，白夜的靈魂被怪獸的野性吞噬，真的朝靈山市碾壓過去呢？

    「總之，一旦戰爭升級，出現大量死傷，誰都不知道局面會糟糕到什麼程度，在最絕望的未來中，非但靈山市會毀於一旦，我們更是眼睜睜看著人類海戰史上最可怕的敵人誕生，我們，我們不能隔岸觀火，無動於衷啊，虎哥！」

    雲從虎的眼角一陣抽搐，陷入沉思。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萬一你猜錯了呢？」

    食貓者尖叫道，「萬一你是自作多情，不死將軍並沒有請你來當什麼『溝通橋樑』的意思呢？」

    「那就要靠你了。」

    楚歌道，「他都說了，他是『半人半鼠』，不是我就是你，只要他還顧唸著幾分人族或者鼠族的香火情，就沒必要玩得這麼絕吧？

    「退一萬步說，實在談崩了，咱們再逃不遲——反正他要立威的話，目標肯定是海面上的大型戰艦，或者天空中的重型轟炸機，又或者那個長著蝙蝠翅膀，看上去非常囂張的惡魔之類的，咱們不要太高調的話，逃跑總是沒問題的吧？」

    「有問題。」

    食貓者道，「你剛才還說，自己的氣質出眾，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璀璨奪目，又怎麼可能不高調呢？」

    「這倒也是。」

    楚歌愣了一下，苦惱道，「這該怎麼辦呢，我的氣質天生就是這樣，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真是鬱悶！」

    他還在和食貓者糾纏不清時，雲從虎已經下定了決心。

    咬緊牙關，青筋如閃電般在額頭流竄，雲從虎壓榨體內最後一絲靈能，將「重力控制」的超能力激盪到了極限，彷彿一張沒有重量的衝浪板，借助衝擊波的力量，朝著深淵巨獸直插過去。

    正好這時候，針對深淵巨獸的狂轟濫炸也漸漸稀疏下來，進入兩波集火射擊的間歇。

    重型轟炸機也將機艙內儲備的彈藥傾瀉一空，不得不返回母艦和陸地機場補充彈藥。

    深淵巨獸的掙扎顯得遲緩和虛弱了許多，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再高速逃遁，也不嘗試著潛入海底，而是一半漂浮在海面，腦袋卻沉入海底，任憑脊背遭受燃燒鋼鐵的摧殘。

    那就像是被炸出水面的魚兒，因為五臟六腑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生命正在飛快流逝。

    「這頭怪獸……死了麼？」

    看到深淵巨獸脊背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最嚴重處甚至露出了粗壯而畸形的骨頭，黏糊糊的鮮血染紅了整片大海，盤旋在半空中的戰鬥機飛行員，全都有此一問。

    遠處旗艦上的艦隊指揮官，同樣眉頭緊鎖，再次陷入抉擇。

    楚歌猜得沒錯，艦隊指揮官的確不想將這頭好不容易才捕捉到的怪獸，徹底撕成碎片。

    這頭怪獸是捍衛人類海上生命線，甚至是地球人研發終極生化決戰兵器，進軍修仙界和幻魔界的金鑰匙。

    如果能生擒活捉，進行各種研究，大量繁殖或者克隆，形成怪獸軍團的話，地球軍就無敵了。

    既然它在人類的狂轟濫炸之下，已經被死死鎮壓，自然以收服為上，毀滅為下。

    是以，艦隊指揮官在猶豫，是否停火五分鐘，派人上前查探一下深淵巨獸的情況，倘若這頭怪獸還活著，而且掌控這具身體的真是人類的靈魂，現在，他應該足夠冷靜，知道「服從」二字怎麼寫了吧？

    而在距離深淵巨獸不遠的半空中，楚歌是第一個感知到異常能量波動的人。

    通過震驚能量的加持，他彷彿「看」到，原本在人類的鐵雨侵襲之下，已經黯淡枯萎的紅蓮，正在深淵巨獸的脊背上，在那些殷紅如血的水晶簇之間，重新凝聚。

    貌似觸目驚心的傷口，絕大部分都是皮外傷，即便深入臟腑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出了更加強壯的肉芽，包裹了一層堅韌的皮膜，根本不影響深淵巨獸發揮它恐怖的戰鬥力。

    而深埋在海水中的頭顱，更因為腦域的劇烈運動，釋放出堪比原子反應堆的能量，令數萬噸海水瞬間蒸發，形成空洞和漩渦。

    就連空氣中，都出現了一道道細微的紅色電弧，籠罩了方圓數千米範圍內的整片天地。

    「不好！」

    楚歌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限。

    隨後，耳邊再度傳來「滋滋滋滋滋滋滋滋」的噪音，從髮梢到指尖都酥酥麻麻如同觸電，眼前則是一朵由萬千電弧組成的巨大紅蓮，冉冉綻放，極盡絢爛，又驟然碎裂，化作萬千條憤怒的電磁長鞭，朝四周所有的金屬物——更準確說，是朝所有的炮彈、炸彈和戰鬥機甩去。

    不少抵近偵察和射擊的戰鬥機，根本沒想到深淵巨獸的攻擊範圍瞬間擴大了十倍，還是這麼刁鑽的電弧攻擊。

    他們像是受驚的蜂群般，冒著戰機空中解體的風險，拚命向遠處和高空逃竄。

    即便逃脫電弧的侵襲，戰機也幾乎失控，打著旋兒朝海面墜落，險些墜毀在大海裡。

    那些不幸被電弧擊中的戰鬥機，儀表盤「噼噼啪啪」爆響，活塞式發動機冒出熊熊烈焰，處在爆炸的邊緣。

    幸好這些貌似落後時代兩百年的活塞式戰鬥機上，仍舊安裝著最先進的彈射逃生裝置，被電得七葷八素的飛行員們，總算都被及時彈射出去，展開降落傘，晃晃悠悠落到海面上。

    而深淵巨獸也沒興趣對這些束手就擒的飛行員們展開殺戮。

    或者說，他的胃口可不是小小的飛行員就能填滿。

    伴隨著怒濤洶湧之聲，剛才蟄伏於海面之下的頭顱高高昂起，卻是換了一副更加憤怒的姿態。

    環繞著脖頸和臉頰生長的赤紅色水晶簇，變得更粗更長，猶如燒紅的劍戟。

    即便不用震驚能量，楚歌都能明顯看到，一圈圈紅芒正從深淵巨獸的胸腹，一路蔓延到了脖頸，再到張開到極限的血盆大口。

    楚歌耳邊的電流噪音愈發強烈，牙根和指甲都傳來斷裂、粉碎般的痛楚。

    「滋滋滋滋滋滋！」

    深淵巨獸的咽喉深處，一枚赤紅色的球形閃電瞬間膨脹，化作摧枯拉朽，橫掃一切的光柱，被他緊貼著海面，一路噴吐到了十幾公里之外。

    宛若巨龍的吐息，激盪海水，掀起驚濤駭浪，恰似一場人造的海嘯。

    儘管沒有命中任何一艘戰艦，只是在遠處轟出直徑超出千米的水包，但排山倒海的巨浪，仍舊令戰艦都像是舢板般上下顛簸，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龍骨幾乎斷裂。

    一時間，聯合艦隊中所有的戰艦，都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慌慌張張地四下逃竄。

    這是理所當然的。

    人類艦隊的全部戰術，都是基於「深淵巨獸並沒有遠程攻擊」這一前提來展開。

    但現在，深淵巨獸用一招「紅蓮吐息」讓人類明白，幾十公里的距離也不代表絕對安全，人類艦隊只能暫時放棄進攻，手忙腳亂地重新排兵佈陣。

    而這，正是深淵巨獸最好的機會。

第七百四十四章 恐怖的怪獸！


    當人類戰艦紛紛慌亂地轉向，顧此失彼地重新排列戰陣，卻因為通訊基本靠吼和旗語，進展緩慢的時候，深淵巨獸忽然消失不見。

    他潛入大海中，用龐大卻絕不笨拙的身形，在海床上擺出了一個類似短跑運動員蹲踞式起跑的姿勢。

    隨後，轟！

    深淵巨獸狠狠踐踏著海床，恰似在海底引爆一顆原子彈，數以百萬噸級的海水、海底淤泥和岩石紛紛變成濁浪滔天，噴上數百米高的天穹，和電閃雷鳴的烏雲融為一體。

    深淵巨獸因此獲得了強勁無匹的加速度，炸開前方的海水，像是一座高速移動的島嶼，朝人類艦隊衝來！

    轟！轟轟轟！

    有幾艘人類戰艦倉促間朝深淵巨獸開火。

    但深淵巨獸已經結束了測試，不再隱藏自己的戰鬥力，赤紅色水晶簇上狂舞的電弧，或是將呼嘯而至的炮彈直接引爆，或是用某種磁場干擾他們偏離彈道，從空空如也的海面上掠過——老實說，即便沒有干擾，處在極大震驚中的人類戰艦，也很難精確鎖定90%身體都隱沒在海面以下的深淵巨獸。

    與其說是集火攻擊，倒不如說是盡情宣洩自己的恐懼罷了。

    這一次，深淵巨獸游動的速度，比剛才狼狽逃竄的速度，至少快了50%。

    很快，他和最前方一艘太過冒進的驅逐艦，短兵相接。

    這艘驅逐艦也想掉頭逃跑，卻正好處在剛才深淵巨獸紅蓮吐息造成的驚濤駭浪之間，能勉強穩住身形不翻覆，已經是極限，好不容易恢復動力之時，深淵巨獸已經游到他們左近，從驅逐艦的側翼站了起來。

    嘩啦！

    那就像是將一座海底山脈從火山爆發到奇峰崛起，再到化成島嶼的全過程，時間縮短到了萬分之一，在驅逐艦上的水手們面前重演。

    上百米高的深淵巨獸，如黑鐵鑄造的堡壘，矗立在三五米開外的地方，炙熱如岩漿的赤紅海水，不斷從他身上滴落，甚至濺射到驅逐艦甲板上，化作一片片殺氣騰騰的紅霧。

    而深淵巨獸冷酷、殘暴的雙眼，正透過紅霧，目不轉睛盯著水手們。

    這樣的經歷，真是水手們畢生難忘，將成為他們今後每個日日夜夜都揮之不去的夢魘。

    有些水手在千錘百煉的戰鬥本能驅使下，拚命轉動炮塔，將艦炮對準了深淵巨獸。

    近在咫尺的距離，簡直是抵著深淵巨獸的胸口，這一炮肯定能夠命中。

    但，誰都沒勇氣開這一炮，甚至誰都沒勇氣想像，這一炮爆炸的後果。

    深淵巨獸也沒有留給他們凝聚勇氣的時間。

    在陣陣驚呼聲中，驅逐艦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彷彿遭遇無形的巨浪，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戰艦呈現不正常的傾斜，不少水手站立不穩，紛紛跌倒，還有人撞得頭破血流，隨後目瞪口呆看著整個世界傾斜到20度，30度，40度，50度。

    失重感如同濕漉漉的魔爪，攥緊了他們的褲襠。

    最聰明的水手們已經意識到了發生什麼事，和最勇敢的水手們一起尖叫起來。

    附近所有戰艦和戰機上的戰士，都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面。

    深淵巨獸將兩隻爪子插入驅逐艦的下方，再加上尾巴的輔助，竟然將這艘驅逐艦高高舉了起來！

    人類引以為傲，曾經用來稱霸大洋，統治整個世界的驅逐艦，就像是一件粗製濫造的玩具，被深淵巨獸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是一艘標準的中型驅逐艦，艦長108.85米，艦寬9.53米，標準排水量4500噸，以二戰時期著名驅逐艦為模板，融合大量二十一二世紀的造艦經驗和風格，喪心病狂地搭載了八座三聯裝210口徑艦炮，十六座四聯裝577毫米魚雷發射器，能攜帶超過五百枚水雷和深水炸彈，還有見縫插針，密密麻麻，數以百計的火箭發射巢，活脫脫一頭發了瘋的鋼鐵刺蝟。

    但所有武器，在深淵巨獸的蹂躪之下，都毫無用武之地。

    同樣上百米的高度，但深淵巨獸的寬度超過五十米，而驅逐艦的艦寬還不足十米。

    而且，深淵巨獸是鋼澆鐵鑄的血肉之軀，內部極其紮實，驅逐艦內部卻是空心的，雙方的重量差距，何止百倍。

    驅逐艦依靠螺旋槳輸出動力，被深淵巨獸高高舉過頭頂之後，便喪失了機動能力，而所有艦炮都處在射擊死角，無論怎麼轉向和瞄準，都沒辦法摸到深淵巨獸的影子。

    再說，他們也不敢胡亂攻擊——萬一深淵巨獸吃痛鬆手，從近百米高度摔下去，戰艦保準摔成支離破碎的鐵棺材，所有人的小命都完了。

    這不是同歸於盡的自殺式攻擊。

    這他媽就是自殺！

    四周所有戰艦和戰機，也明白這一點。

    他們也不敢貿然向深淵巨獸展開，貌似毫無意義，反而會激怒對方的攻擊，只能遠遠退開去。

    旗艦之上，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幕的艦隊指揮官，亦是臉色慘白，表情猙獰，久久無法言語。

    滋滋滋滋滋滋！

    恐怖的電流聲再次響起，點燃了空氣和人們心底全部的恐懼。

    只見深淵巨獸周身的赤紅色水晶簇，再次明亮到近乎熔化的程度，冒出一束束猩紅的電弧，順著雙爪，纏繞到驅逐艦上。

    雖然不知道這頭怪獸還有多少古怪的超能力，但所有人都看出來，這艘驅逐艦凶多吉少。

    或許，下一秒鐘，就會被深淵巨獸撕成碎片。

    「混蛋！」

    艦隊指揮官眼裡噴火。

    身為職業軍人，他可以冷靜面對犧牲，卻無法忍受敵人用這樣近乎羞辱的方式，虐殺他的部下和戰友。

    「想用這種方法，向我們示威，令我們屈服嗎？絕不可能！」

    艦隊指揮官的臉色瞬間從慘白變成了黢黑。

    他不相信深淵巨獸的氣力和能量是無窮無盡的，再怎麼厲害，終究只是一種生物，而不是傳說中的神魔。

    即便傳說中的神魔，也休想讓人類屈服——可以被殺死，卻絕不能被擊敗，這就是人類的精神！

    艦隊指揮官緩緩舉起手臂，做好了再次進攻的準備。

    四周不少特種漁政船上，亦有大量戰鬥機和轟炸機重新裝填彈藥完畢，再度呼嘯而起，朝深淵巨獸撲去。

    機艙內的飛行員也是人，面對恍若夢魘中走出來的超級怪獸，他們也會恐慌，甚至嚇得臉色慘白，心跳如鼓。

    但是，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臟和四肢，精確完成戰術動作，盡忠職守，至死方休——這，就是軍人和平民最大的區別。

    一時間，剛剛消散一些的戰雲，重新籠罩在深淵巨獸頭頂，緊張到近乎撕裂的氣氛，沒有絲毫放鬆，反而變得更加灼熱和窒息。

    深淵巨獸眯起眼睛。

    他也發現了人類艦隊不到黃河心不死，執意和他血拼到底的決心。

    那麼，就讓他用更加殘暴百倍的動作，徹底粉碎地球軍的決心吧！

    深淵巨獸的鼻孔中，噴出兩道腥臭的白色氣流。

    纏繞在手臂和爪子上的赤色電弧，彷彿賁張的血管，瞬間膨脹十倍。

    人類艦隊方面，也有越來越多戰艦完成新的部署，重新鎖定深淵巨獸，只待旗艦上打出旗語，就能再次開火。

    眼看，無可挽回的悲劇即將上演。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道金色流光，宛若隕石天降，呼嘯著砸落到了深淵巨獸的面前，十分突兀地停在他的鼻尖上。

    因為深淵巨獸的雙臂高高舉起，周身防禦電弧又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張開，竟然被這只金色的小蟲子得逞。

    「白夜，我來了，快把這艘驅逐艦放下，不要把局勢徹底搞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啊！」

    金芒之中，楚歌用灌注了全部震驚能量的特大號嗓門，聲嘶力竭地吼叫。

    他的聲音，插上了金色的翅膀，伴隨著起伏的海浪，震撼著深淵巨獸的耳朵，也傳至四方戰艦之上。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不小心又收割一波


    這是一幅宛若夢幻的畫面。

    在身高超過百米，如熊熊燃燒的黑鐵城堡般，激盪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的深淵巨獸面前，卓立著一名周身繚繞金芒，貌似渺小的人類。

    四周所有的戰艦和戰鬥機，距離深淵巨獸都有數百米、數千米甚至幾十千米的距離，乍一看，好似被深淵巨獸震懾、逼退。

    唯獨這名渺小的人類，卻是怡然不懼，阻擋在深淵巨獸前面，還對這頭高高舉起戰艦的怪獸，發出咆哮。

    那就好像，他憑一己之力，將深淵巨獸和人類艦隊分開，又把自己當成盾牌，誓死阻擋怪獸的前進一樣。

    在所有護衛艦，驅逐艦，巡洋艦，特種漁政船和艦載機上，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和軍官們，全都目瞪口呆，感受到強烈的衝擊和震撼，震驚得不能自己。

    那些自恃神通廣大的修真者和魔法師們，亦被這個金色的「狂人」嚇住，目光驚疑不定，又是訝異，又是佩服。

    「那，那究竟是什麼人？」

    「竟然敢飛到深淵巨獸的鼻尖上去，好大的膽子，他不怕死嗎？」

    「看深淵巨獸的血盆大口，簡直一個噴嚏就能把他火化，這樣顯而易見的實力差距，他是瘋了不成？」

    驅逐艦上，特種漁政船上，轟炸機上，飛劍上，無數士兵、軍官、修真者和魔法師，紛紛倒吸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旗艦之上，艦橋亦是一片大亂。

    「那是誰，是我們的人嗎，如此華麗的金芒，從沒見過啊！」

    「好像不是我們這邊的強者——無論修真者還是魔法師還是別的異界種族，但凡參加這次戰鬥的強者裡面，沒人擁有這麼耀眼的氣場，還有這麼大嗓門的！」

    「見鬼，那他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跑到深淵巨獸的鼻尖上幹什麼，是要激怒對方嗎？」

    艦橋組簡直人仰馬翻，亂成一鍋熱粥。

    亦有人向艦隊指揮官請示，是否趁此機會，立刻進攻？

    艦隊指揮官的額頭滲出冷汗，高舉在半空中的手臂像是被銅牆鐵壁阻隔，怎麼都落不下來。

    他想了想，沉聲問道：「通訊還沒恢復嗎？」

    「深淵巨獸的超級EMP攻擊，持續時間很長，而且剛才瞬間的脈衝過載，令我們的通訊設備遭到重創，還在維修之中。」

    一名參謀道，「不過，電磁干擾正在漸漸減弱，維修也很順利，預計十分鐘之內，就能恢復和後方的通訊了。」

    「那麼……」

    艦隊指揮官通過望遠鏡，死死盯著深淵巨獸鼻尖上的金芒，艱難道，「再等等！」

    他的表情貌似堅毅如鐵。

    彷彿胸中已經有了全部盤算。

    但腦門上如水管爆裂般源源不斷湧出的震驚能量，卻將這位久經沙場的軍中宿將，深深出賣了。

    不單是他，還有聯合艦隊的所有船員，包括為了貢獻點和綠卡趕來助戰的修真者和魔法師，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們，都沒法阻止自己的情感波動，情不自禁化作強烈的震驚，如滔滔不絕的洪水，又變成億萬道閃耀的流光，一起湧入怪獸鼻尖上的金芒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卓立於深淵巨獸鼻尖之上的楚歌，彷彿喝下整整一片金色海洋。

    震驚能量的特性，就是受驚者的戰鬥力和生命磁場越強，驚嚇程度越高，則釋放出的震驚能量也越強勁。

    今次參與圍獵深淵巨獸的，無一不是地球軍中百里挑一的佼佼者。

    而趕來助戰的修仙者和魔法師，亦是穿越者中的精英，戰鬥力和忠誠度都經過千錘百煉。

    在深淵巨獸摧枯拉朽的氣勢襯托之下，楚歌阻擋在怪獸面前的行動，也的確掀起了諸多戰士和強者心底最強烈的震驚。

    因此，楚歌機緣巧合，竟然在萬眾矚目的訝異中，收割到了有生以來最強勁的一波震驚能量。

    上次品嚐到類似的感覺，還要追溯到決戰天人組織時，八萬人體育場裡那一回。

    但八萬人體育場，就算統統坐滿，絕大多數都是平民。

    今次數萬軍人和強者的震驚之力，比起平民來，何止強勁百倍，帶給楚歌的感覺，只有兩個字：「爽爆了！」

    他感覺自己的生命磁場亦是不斷膨脹，膨脹到了和深淵巨獸不相上下的程度。

    腦域深處的吞噬獸，也打著心滿意足的飽嗝，一副被灌到醉醺醺的模樣。

    他文化水平不高，無法用筆墨來形容這種爽翻天的感覺，只能再次長嘯：「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

    在他身下，扛著他飛行的雲從虎，臉色非常難看，「不要這樣死纏著我不放，然後滿臉陶醉的樣子，發出『啊啊啊啊』的叫聲好不好，感覺很變態的！

    「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咱們就在深淵巨獸的鼻尖上盤旋，接下來都是你的任務，我可以走了吧？」

    「哦，好的好的，不好意思虎哥。」

    楚歌從自我陶醉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深吸一口氣，滿臉堅毅，視死如歸道，「多謝你捨命陪君子了，虎哥，你走吧，接下來的一切，都由我來應付！」

    「……」

    雲從虎臉上的青筋不斷抽搐，咬牙切齒道，「說的倒是好聽，那就快鬆手啊，不要像只八爪章魚一樣，死纏著我不放！」

    「明白，虎哥，我這就放，虎哥。」

    「混蛋，你倒是放啊，為什麼越纏越緊了，快鬆手，鬆手！」

    「不好意思，虎哥，說出來或許你不信，我剛剛通過某種玄之又玄的方式，從冥冥中得到了極其澎湃的力量，現在體內每一個細胞、每一束肌肉和每一簇神經，都在進行著洗髓伐經、脫胎換骨般的淬煉，我的身體被這股怪力脹滿，一時間動彈不得，完全麻痺掉了，真的，我絕不是被嚇得四肢僵硬，是真的麻痺掉了。」

    「你……你麻痺！」雲從虎氣急敗壞地說。

    「別這樣，虎哥，完全沒必要害怕的。」

    楚歌自信滿滿道，「你別看深淵巨獸好像凶神惡煞的樣子，但是從他友善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已經認出了我——剛才那麼多道電弧攻擊，只是把軍方的戰機和強者掃開，卻沒損傷到我們分毫，難道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答案只有一個，他專程等待著我的到來，充當他和人類之間溝通的橋樑。

    「我說的沒錯吧，白夜！」

    楚歌昂首挺胸，堅定的目光直刺深淵巨獸。

    深淵巨獸沉默片刻。

    隨後，鼻孔和血盆大口都張開到了極限，不屑地噴了一口氣。

    對深淵巨獸而言，僅僅是一口氣，一聲冷哼而已。

    對楚歌、雲從虎還有食貓者而言，卻不吝於一場灼熱的颶風，風裡還夾雜著刮骨鋼刀，簡直要把他們的血肉都從骨頭架子上撕扯下來。

    楚歌被深淵巨獸噴得睜不開眼，整張臉完全變形，感覺再有幾秒鐘，自己就要在臭烘烘的沼澤裡淹死。

    好容易等到颶風過境，他捂著脖子大口喘息，臉漲得通紅，眼底的光焰卻不曾削減半分。

    「白夜，你這個混蛋，快把驅逐艦放下！」

    楚歌惱羞成怒，歇斯底里，指著深淵巨獸的鼻尖咆哮道，「你不是大言不慚，說自己仍舊忠於人類，是為了全人類，為了狗屁的『平衡』，才別無選擇的嗎？

    「我向你保證，只要你敢動這艘驅逐艦上的半顆鉚釘，就不會有什麼『平衡』了，永遠不會有該死的『平衡』了！全人類都會和你血拼到底，我也絕不會再把你當成朋友，而是會第一個打爆你的狗頭！

    「我知道，你要震懾，你要立威，你要展現出自己恐怖的戰鬥力，讓地球軍和最高議會裡的鐵血鷹派都明白，你是認真的，但是，做到現在這一步，已經夠了，真的夠了，我相信所有人對你的戰鬥力都已經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絕不會再懷疑，你擁有摧毀整支人類艦隊的實力了！

    「核武器在發射架上時威力最大，一旦真的騰空而起，絕不會有任何贏家，千萬不要讓憤怒的獸性控制你的靈魂，到此為止吧，不要逼大家魚死網破啊！」

第七百四十六章 必要的獻祭


    伴隨著四周湧來的震驚能量越來越濃郁，楚歌的聲浪也鍍上了一抹抹金芒，無比清晰傳到十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外，每一艘戰艦之上。

    所有人再次震驚。

    一方面，是因為楚歌的實力——在波濤洶湧，海風呼嘯的大洋之上，光憑一條肉嗓子，就炸出這樣雷霆般的咆哮，這是何等恐怖的境界，還是說，某種類似「千里傳音」的超能力？

    無論如何，在人類和怪獸的戰鬥中，經常陷入電磁嚴重干擾，通訊全部靠吼的尷尬局面，這樣的超能力，實在太有用了。

    更重要的，卻是楚歌吼叫的內容。

    他，他，他竟然在教訓深淵巨獸？

    在看到了深淵巨獸如何肆虐發威，甚至將一艘驅逐艦都高高舉起之後，這個比深淵巨獸的小指頭還要渺小的人類，竟然在大言不慚地教訓深淵巨獸？

    「他是誰？」

    「他究竟是誰？」

    一個個問號，在人類強者和將校們的頭頂浮現，又驟然破裂，再度化作新的震驚能量，飛到楚歌身上，滋潤他即將炸裂的喉嚨，形成良性循環。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看似凶殘暴虐，一點就爆的深淵巨獸，在聽到這樣一番隱含威脅味道的呵斥之後，竟然沒有一個噴嚏將楚歌吹飛十萬八千里，也沒有動動尾巴把他拍成肉泥，只是稍稍靠近一些，用那對燃燒著凶焰的眼睛，死盯著楚歌不放。

    他又打了個響鼻。

    把楚歌、雲從虎和食貓者的臉都吹變形了，周身沾滿了亮晶晶腥臭無比的黏液。

    「是我，在逼大家魚死網破嗎？」

    深淵巨獸的血盆大口深處，傳來汽笛嘶鳴、雷霆炸裂般的聲音，「從頭到尾，始終是人類艦隊對我狂轟濫炸，我一直隱忍克制，被動防禦啊！

    這果然是白夜的聲音。

    雖然聽上去有些怪腔怪調，彷彿深淵巨獸的發聲器官不太適合發出人類能聽懂的信息，但他卻巧妙利用了能量漣漪，來掀起空氣震動，讓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一隻隻透明的大喇叭，把他的意志傳遞到幾十公里之外去。

    幾十公里範圍內，戰艦上的強化玻璃舷窗都被震得「嘩嘩」作響，出現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紋，水手、軍官和強者們更是瞠目結舌，呆若木雞，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消滅深淵巨獸靈魂，奪取其身體的任務，是最高機密，自然不可能告訴給全部水手知道。

    對於聯合艦隊中絕大部分基層水手和戰士而言，他們接到的任務僅僅是，作為「保險閥」，參與到一場針對怪獸的實驗當中，萬一怪獸狂化暴走時，不惜一切代價，加以阻止而已。

    是以，當宛若神魔的怪獸，忽然口吐人言，聽上去擁有極其清晰的邏輯思維時，所有水手和船員都混亂了。

    怎麼，怪獸也會說人話，擁有人類般的智慧嗎？

    不少水手和船員都參與過以往的護航任務，甚至和怪獸短兵相接過。

    在他們的印象中，很多怪獸的智慧，是比普通野獸高一點點沒錯，也擁有各種變化多端，神秘莫測的超能力或者說必殺技，但和人類絕對沒得比，只是一種非常狡猾的畜生而已。

    而深淵巨獸的表現，卻遠遠超出了「狡猾」的極限。

    旗艦之上，艦橋之內，更是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這裡的高級軍官們知道部分真相，深淵巨獸極有可能被一名精神狀況不太穩定的特別調查局行動人員控制，但聽他這番話，思維和情緒又相當正常，還有些委屈的樣子。

    這，這又是什麼情況，好像是從那個渾身繚繞金芒的傢伙出現，深淵巨獸就平靜下來，那傢伙究竟是誰，怎麼辦到的啊！

    一時間，艦橋上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把楚歌當成瞭解決危機的金鑰匙，對他充滿了莫名的期待。

    「你，你說的對，我承認是人類艦隊首先對你展開攻擊，你一直表現得非常克制，只是被動防禦，沒有主動向人類艦隊出手，否則，以你此刻展現出來的實力，早就有十幾二十艘戰艦，被你活活打爆了。」

    楚歌小心翼翼道，儘量緩和緊張氣氛，一方面讓深淵巨獸冷靜下來，另一方面也讓人類艦隊方面知道形勢的危急程度，而他們剛才又是干了一件多麼魯莽的蠢事。

    接下去，楚歌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也要承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一切都是你有意為之，是你故意引誘人類艦隊對你發起攻擊，目的是測試人類的戰鬥力，以及自己在食物鏈中的位置。

    「否則，你早就可以爬過崩塌的水道，進入一望無垠的遠洋，只要潛入一兩千米以下的深海中，基本上，人類就奈何不了你了。

    「所以，你也不用把自己說得多麼委屈，多麼無辜，基本上，這些傷……都是你自找的。」

    「嘶——」

    四周戰艦之上，聽到這番對話的官兵和強者們，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雖然還不知道楚歌的身份，但他們已經對楚歌的膽大妄為佩服到了極點，在見識了深淵巨獸毀滅性的破壞力之後，還敢這樣對深淵巨獸說話，說他是「自找的」？這，這要是深淵巨獸勃然大怒，一尾巴甩過來，也是「自找的」吧？

    雲從虎和食貓者，更是目瞪口呆，好像從來不認識楚歌一樣，一個勁兒勸說：「冷靜點，楚歌，有話好好說，別夾槍帶棒，慢慢談，好好談嘛！」

    深淵巨獸，倒沒有動怒，只是冷笑一聲，繼續發出白夜的聲音：「你很聰明，看來我沒選錯人，你的確是一個合適的『溝通者』。

    「沒錯，這一切都在我的計畫之中，我深深知道人類的德性，對軍方這種迷信暴力，撞破南牆都不回頭的做法，有著深刻的瞭解，所以，我並不奇怪他們會主動向我發起攻擊，也不曾感到任何憤怒，更不曾被深淵巨獸的獸性，吞噬我的理性。

    「我仍是白夜，精神狀況非常穩定，邏輯思維相當清晰的白夜，這一點，請你儘管放心。」

    「那就好。」

    楚歌稍稍鬆了一口氣，指了指腦袋上面，「那就請你把驅逐艦放下來，輕輕放回到大海裡面，然後我們心平氣和地溝通一下，無論你有什麼訴求，都可以慢慢談，好好聊。」

    「不行。」

    深淵巨獸聽起來心平氣和，說出的內容卻令人不寒而慄，「雖然我並沒有被哪怕一星半點的憤怒，控制住我的神經，但出於絕對理性的思考，我仍舊要摧毀這艘驅逐艦，殺死上面所有人。」

    這句話，令稍稍緩和的局勢，再度緊繃起來。

    整支艦隊的所有船員都屏住呼吸，特別是被深淵巨獸高舉在手裡的驅逐艦上，所有不幸的船員們。

    他們已經從最初的顛簸和震盪中甦醒過來，卻發現自己正處在上百米的高空，戰艦隨意的傾斜，就有可能令他們滑落，經過上百米的落差後，在近乎水泥般的海面上摔成肉餅。

    他們只能緊緊抓住四周所有的附著物，或者用纜繩把自己和船舷、桅杆緊緊捆綁在一起。

    即便如此，他們的心仍舊懸在半空，深知這種保護措施只有自我安慰的作用，倘若戰艦真的被深淵巨獸撕碎，丟到海裡，再用尾巴拍上兩下的話，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他們。

    他們只能將全部希望，都集中在楚歌身上，希望這名神秘莫測，金芒閃爍的青年，真能創造奇蹟吧！

    「為什麼？」

    楚歌有些傻眼，他可不知道該怎麼創造奇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既然你不憤怒……」

    「我的確不憤怒，只是對人類的劣根性，深深失望而已。」

    深淵巨獸淡淡道，「恃強凌弱和僥倖心理，都是人類無法根除的天性，雖然現在人類艦隊已經停止攻擊，但倘若我不動點兒真格的，真的摧毀一艘驅逐艦的話，用不了多久，軍方的僥倖心理又會不斷滋生。

    「或許，艦隊指揮官會想，我是否外強中乾，剛才釋放的紅蓮吐息和電磁力場，都是某種華麗的聲光電效果，並沒有太強的攻擊力。

    「或許，他們會認為，釋放了紅蓮吐息和電磁力場的我，已經是強弩之末，能夠將驅逐艦舉起來就是極限，根本沒有摧毀它的能力。

    「或許，人類的心理學家會錯誤地判斷，我仍舊顧忌著自己和人類的香火情，心慈手軟，婦人之仁，只是口頭威脅，根本沒有真正的威懾力。

    「所以，為了讓他們打消這些可笑的幻想，正視我的威懾力，這艘驅逐艦和上面的所有船員，都是必要的『獻祭』。」

第七百四十七章 從屍體上跨過去！


    深淵巨獸說著，故意將雙臂高高舉起，做了個揚手的動作。

    他的爪子深深嵌入驅逐艦的船殼中。

    足以抵擋上百毫米口徑重炮轟擊的裝甲，在他的絕強怪力撕扯之下，毫無抵抗餘地，就像是火柴盒般被輕易撕開。

    船體的扭曲引發甲板上的陣陣驚呼，在「吱吱呀呀」的金屬扭曲聲中，不少水手都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著片刻之後，撞擊和毀滅的降臨。

    「不要！」

    楚歌咬牙，張開雙臂，震驚能量化作金色光翼，展開到了極限，恰似他要憑一己之力，阻擋驅逐艦的墜落一樣。

    「夠了，白夜，所有人都看出來，你的威懾力已經顯擺得足夠了，沒人會懷疑你是強弩之末——哪怕真是強弩之末，你只消輕輕鬆開爪子，這一船人的小命，統統都完蛋了！」

    楚歌厲聲喝道，「在這種情況下，倘若你還要過度使用武力，殺死這一船人的話，你和你所鄙夷的，迷信暴力的赳赳武夫又有什麼區別？你又要叫我們怎麼相信，你正處於絕對冷靜和理性的狀態，是一個可以談判的對手，而不是神經錯亂的嗜血狂魔？

    「還是那句話，一旦你毀掉這艘戰艦，再不會有任何談判，你將成為真正的全人類公敵，成為我的敵人，我將盡一切努力，不惜任何代價，甚至犧牲我的生命，來殺死你！

    「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不為人類考慮，至少為鼠族考慮一下吧？你不是說自己是『半人半鼠，超人超鼠』嗎，你不是仍舊以『不死將軍』的身份自居，對鼠族文明唸唸不忘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真的大開殺戒，『獻祭』了整整一船人的性命，或許你是可以憑藉霸道無匹的力量，暫時逃脫人類的報復，鼠族怎麼辦？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鼠族的家園，還在靈山市的地底！

    「人類對付不了你，難道還對付不了鼠族嗎？倘若人類因為你喪心病狂的殺戮，遷怒於鼠族的話，豈非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馳？

    「看吶，我把食貓者都帶來了，它代表全體鼠族，都唯你馬首是瞻，希望你能為鼠族文明，闖出一條生路，倘若你執意要送給鼠族一條死路的話，它又有何面目，回去見江東父老？

    「聽到了嗎，白夜、不死將軍還是深淵巨獸，不管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和食貓者都決不允許你傷害這艘驅逐艦上的任何人！倘若你非要一意孤行，就先殺死你的同胞食貓者，從它的屍體上跨過去吧！」

    楚歌威風凜凜，堅毅不屈，將食貓者緊緊攥住，朝深淵巨獸的血盆大口送去。

    食貓者：「……喵喵喵？」

    深淵巨獸冷冷盯著楚歌。

    在直徑比自己身高都長的眼珠，充滿殺意的凝視之下，饒是有震驚能量護體，楚歌仍舊感覺氣溫接近絕對零度，每一顆細胞都幾乎凍結爆裂。

    雙方僵持不過三秒，對楚歌而言，就像是在一半岩漿，一半冰霜的地獄中待了三天三夜那麼煎熬。

    深淵巨獸沒有鬆手。

    卻也沒有將驅逐艦放下。

    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要將毀滅的時間儘量延長，讓戰場上的所有人都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住手吧，白夜。」

    這一次，楚歌故意壓低嗓門，用只有深淵巨獸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知道你並沒有外表顯露出來的這麼殘忍，你的人性完全可以控制住獸性，你既不嗜血也不瘋狂——如果你真要毀滅這艘驅逐艦的話，剛才我還沒到的時候，你就可以把它丟出去，但你並沒有這麼做，所以，你仍舊留著餘地，對不對？」

    「呵呵。」

    深淵巨獸冷笑，「被你這麼一說，我似乎更應該將這艘驅逐艦粉碎，證明自己不顧一切的決心？」

    「別別別，千萬別，我們已經很清楚你的決心了。」

    楚歌急道，「既然你要找我談，總要給我個面子，畢竟你也知道，在地球軍和最高議會面前，我只是個無名小卒，倘若不能阻止你毀滅這艘戰艦，誰會把我放在眼裡，誰能允許我和你談，誰敢相信我們的話啊？」

    深淵巨獸的眼珠轉了幾圈。

    「似乎，有點道理。」

    他淡淡道，「不過，我能給你面子，這支艦隊呢？誰知道他們的最高指揮官怎麼想，是否把我的仁慈當成了軟弱，把我們的談判當成拖延時間，仍舊牢牢鎖定著我，隨時準備萬炮齊鳴，對我展開新一輪的狂轟濫炸？」

    「不，不會的，我覺得這支艦隊的所有人都已經冷靜下來，發現了彼此之間溝通的可能性，畢竟剛開始誰都沒想動用武力，而是準備合作來著，誰知道就，呃，不打不相識了呢？」

    楚歌勉強道，「不信的話，我現在就讓這支艦隊的旗艦，鳴三聲汽笛給你聽，表示他們的冷靜和誠意？」

    這句話，無比清晰地傳送到了旗艦和每一艘戰艦上。

    一時間，整支艦隊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聚焦到了旗艦上，無形的壓力簡直要把旗艦按到大海裡。

    平心而論，即便再狂熱的水手，在見識了深淵巨獸如此殘暴的戰鬥力之後，都不希望繼續戰鬥下去，換一個玉石俱焚的結局。

    畢竟，現在地球上的怪獸還有很多，相比那些渾渾噩噩，只知殺戮和毀滅的洪荒凶獸，眼前這頭怪獸竟然能口吐人言，擁有人類的思維邏輯，並且表達了溝通的意願，屬於極其特殊的存在。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哪怕真要同歸於盡，也應該找別的怪獸玩命，而不是選眼前這傢伙吧？

    旗艦的艦橋上，感受到四面八方傳來的壓力，艦隊指揮官的額頭，再次滲出大片冷汗。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倘若是上峰指示，他當然願意採用武力之外的方法和深淵巨獸溝通。

    但現在，卻是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金芒小子，他究竟是誰啊？

    艦隊指揮官舉棋不定，總覺得偌大一支艦隊，好像被這小子牽著鼻子走一樣。

    就在這時，艦橋上一片喧嘩。

    「通訊恢復了，我們接到了上級指令！」

    剛才那名參謀三步並作兩步，朝艦隊指揮官跑來，「也搞清楚了那人的身份，以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很快，旗艦之上，響起了三聲悠長的汽笛。

    這次，楚歌是真的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渾身虛脫無力，險些從雲從虎身上滑落。

    他急忙拱了拱，聳了聳，重新用如膠似漆的姿勢，將自己和雲從虎固定在一起。

    沒辦法，別的超能力再厲害，不會飛就是麻煩，什麼高手氣質都烘托不出來。

    雲從虎已經習慣，面無表情，抬頭望天，默默把自己當成一件飛行道具。

    深淵巨獸眯起眼睛，收回爪子，將腦袋湊到驅逐艦旁邊，深深瞅了一眼甲板上驚慌失措的水手們。

    他咧嘴一笑，示威般露出自己鋒利的獠牙，每一枚獠牙都堪比火箭彈大小，彷彿在說：「算你們運氣好，有人替你們求情，暫時，先饒你們一命！」

    他打了個響鼻，將大量亮晶晶的黏液噴到驅逐艦的甲板上，隨後，才有些粗魯地將這艘戰艦，重新放回到大海中。

    驅逐艦的船殼嚴重受損，傳動裝置和動力艙也扭曲變形，根本不可能在驚濤駭浪中穿行，只能圍繞著深淵巨獸不停打轉，仍舊處在深淵巨獸鋪天蓋地的陰影籠罩之下。

    深淵巨獸只消輕輕甩動尾巴，就能將這艘戰艦打成兩段，威脅仍舊沒有消除，卻比剛才高懸於天際，要好上太多。

    驅逐艦上的水手們，卻連慶幸和歡呼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癱軟在地，叉開手腳，大口喘息，小聲哭泣。

    「現在——」

    深淵巨獸盯著楚歌，銳利的目光卻穿透楚歌的身體，射向遠處的旗艦，「我們可以談談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只要你


    「那，那就好。」

    楚歌瞅了一眼在海浪中掙扎的驅逐艦，也不敢提更多要求刺激深淵巨獸，小心翼翼道，「白夜，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相信你仍舊是那個忠於使命，熱愛人類的白夜，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能否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圖個什麼啊，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根本是賭上了你自己的命運，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可能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深淵巨獸冷笑幾聲，露出尖銳的獠牙，低聲道：「從靈氣復甦的第一秒鐘開始，全人類都不可能恢復到正常人的生活了，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你怎麼當覺醒者，怎麼在這個風雷激盪的大時代生存下去？」

    楚歌微微一怔，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楚歌身後極遠處，從旗艦上卻湧起一道流光，呼嘯著朝深淵巨獸飛來。

    那是一台特殊的飛行器，乍一看像是滑翔機和無人機的合體，寬大的銀色翅膀上擁有兩台三百六十度變向的螺旋槳，背後還搭載著一台微型噴氣引擎。

    一名劍眉星目，神色堅毅，周身繚繞著強者氣息的軍官，駕馭著飛行器，掠至深淵巨獸面前。

    「我是剛剛得到最高議會、國防部和地球軍總參謀部授權的高級特使，軍方少將——」他朗聲道。

    「滾！」

    還沒等軍方少將報出名號，深淵巨獸就輕蔑地咆哮了一聲，血盆大口中吹出的氣浪，恰似上百度高溫的風暴，一下子將軍方少將吹出了幾十公里，那套充滿未來科技感的高精尖裝備，全都稀里嘩啦，支離破碎。

    軍方少將身上都是深淵巨獸的鼻涕和口水，一頭栽倒在海水中，他只覺天旋地轉，失魂落魄。

    「我不想和任何你們指派的特使談，如果非要有一個特使的話，我只要——他！」

    深淵巨獸用爪子指指楚歌，雷霆般的咆哮，傳遍幾十公里的海域，激起駭浪驚濤。

    楚歌受寵若驚，臉頰泛起兩道紅暈。

    「這怎麼好意思？」他扭捏道。

    「別客氣，你是最好的人選。」深淵巨獸道。

    「是麼，我比軍方少將都強麼？」楚歌大喜過望。

    「當然。」

    深淵巨獸理所當然道，「從過去一個多月的相處中，我已經看出來，你是一個頭腦簡單，心地善良，耳根子很軟，別人說什麼你就相信什麼，經常搞不清楚立場，心慈手軟，婦人之仁，猶豫不決，同情心氾濫的傢伙，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個典型的『聖母』。

    「對我來說，和你談，比和軍方那些殺伐決斷，鐵石心腸，一言不和就要玉石俱焚的傢伙談，要有利得多。」

    「……謝謝啊。」楚歌面無表情地說。

    「放心。」

    深淵巨獸道，「剛才這番話我說得很小聲，保證四周戰艦上的人們都沒有聽到。」

    「但是食貓者和雲從虎聽到了！」楚歌怒道。

    「沒關係。」

    雲從虎有氣無力地說，「你是『聖母』這件事，我們早就知道了。」

    「沒錯沒錯。」

    食貓者猛點頭，「對我們鼠族來說，人類當中心慈手軟、婦人之仁的『聖母』，是最好的朋友，我們最喜歡你這種人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楚歌：「……」

    「聽明白了吧，我並非一定要和人類為敵，從頭到尾，我也沒有主動攻擊人類，甚至，我不排除將來和人類合作，共同捍衛海上生命線，打擊那些邪惡怪獸的可能性！」

    深淵巨獸提高聲音，朝旗艦吼叫道，「不過，我現在只想和這個叫『楚歌』的男人談，你們有什麼話想說，也只能通過他和我說，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如果答應的話，就再拉響三次汽笛吧！」

    旗艦上一片死寂。

    可以想像艦橋內的憤怒和混亂。

    足足一分鐘後，終於，旗艦上響起了三聲心不甘情不願的汽笛。

    聽到汽笛聲，楚歌嘆了口氣，頭疼道：「白夜，我該感謝你用這種方式，幫我抬高在人類中的地位呢，還是該痛恨你用這種方式，把我也綁上了你的賊船？這下，那些人肯定以為我和你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內幕交易，是一丘之貉了！」

    「你我本來就是同路人。」

    深淵巨獸淡淡道，「我們都認為在靈氣復甦的大背景下，非人智慧生命的崛起已是大勢所趨，人類不可能繼續一家獨大，也無法用血腥鎮壓來扼殺非人智慧生命的希望，唯有和平交流，共同發展，無數非人智慧生命，建設共同的家園，打造同一個『地球文明』，這才是唯一的出路。」

    「少來這套！」

    楚歌怒道，「即便我們的理念有相似之處，但我絕對無法認同你的手段，看看現在的你，和天人組織那些瘋子、惡魔，又有什麼區別？」

    「非常時期，必須行非常手段，若非掌控這樣一具毀天滅地的身體，我又有什麼資格，向全世界闡述我的立場？」

    深淵巨獸用尾巴尖指了指奄奄一息的驅逐艦，「不管你怎麼說，我相信自己仍舊扼守著底線，否則，剛才我就把它重重砸下去，而不是輕輕放下去了。」

    「那麼，你一定會後悔的。」

    楚歌深吸一口氣，儘量冷靜滾燙的大腦，道，「好了，現在軍方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說吧，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想要什麼？」

    「我的動機，在地底世界已經解釋過了，如果你覺得『狼、羊和草』的故事太過虛幻，脫離實際的話，我還可以再舉一個更實際的例子。」

    深淵巨獸道，「一百年前，也就是災厄紀元尚未降臨之前，人類文明最繁榮昌盛的年代，在當時，全人類的總重量大約是三億噸，而人類圈養的雞鴨牛羊豬狗……這些家禽家畜和寵物加起來，則是七億噸，除此之外的野生大型動物呢？加起來，不過區區一億噸而已。

    「那時候的地球上，長頸鹿只剩下八萬隻，但牛卻有十五億頭，灰狼只剩下二十萬隻，但狗卻有四億只，黑猩猩只剩下二十五萬隻，但人類卻有整整七十億。

    「明白我的意思嗎，人類這種自詡為萬物之靈，文明開化的生物，誕生和真正進化，不過短短幾十萬年、幾萬年、幾千年而已，甚至我們進入工業時代，不過短短幾百年，放在地球幾十億年的歷史中，是不折不扣的白駒過隙，短短一瞬。

    「然而，就在這短短一瞬之間，我們已經屠殺了生態圈中絕大部分的物種，毀滅了他們的家園，剝奪了他們復興的可能，並且把他們改造成各種畸形變異的模樣。

    「呵呵，人類還給各種各樣的怪獸，取名叫『洪荒凶獸』，事實上，論凶殘的話，人類才是這顆星球有史以來，最凶殘的種族！

    「不，千萬別誤會我是什麼激進環保主義者，要代表大地球意志來向人類復仇什麼的——我沒有這麼無聊。

    「我只想說，三億噸人類，七億噸家禽家畜，一億噸野生動物，這樣觸目驚心的比例說明，人類已經達到了擴張的極限，倘若繼續這樣無限制地繁殖和擴張下去，很快，剩下那一億噸野生動物也會滅絕，我們將會遭受整個生態圈甚至整個地球的反噬。

    「千萬不要以為，我在談論的是虛無縹緲的未來。

    「不，我談論的是，曾經發生的歷史。

    「一百年前的二十一世紀中葉，人類文明曾經達到過這樣的擴張極限。

    「隨後，因為生存空間和戰略資源的爭奪，從貿易摩擦上升到了代理人戰爭，又從代理人戰爭上升到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前奏。

    「那時候，就在我們腳下這片大洋之中，有幾十艘核動力航母和各種神盾艦、導彈驅逐艦殺氣騰騰地對峙——那可不是『特種漁政船』之類的老古董，而是貨真價實的終極殺戮兵器。

    「而在水下，亦有核動力航母，搭載著能輕易從地圖上抹掉一座特大城市的核彈頭，隨時準備和敵人同歸於盡，順便毀滅整個地球。

    「當時所有人都相信，末日浩劫在所難免，最悲觀的預計，倘若全面核戰爭真的爆發，全人類將至少損失90%的人口，而倖存者在漫長的核冬天中瑟瑟發抖，也很難熬過接下來陰冷冰寒，充滿輻射的百年。

    「然而，即便做出了這樣絕望的預測，對峙雙方仍舊無法握手言和，坐下來談判，仍舊咬緊牙關，瞪大眼睛，死死摟抱著彼此，一起滾向毀滅的深淵。

    「最終，非常諷刺的，拯救世界的並非雙方的理性，而是災厄紀元的降臨！」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不做人


    楚歌生長在二十二世紀，他出生那年就是涅槃紀元的開端，對於這種百十來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實在瞭解不多。

    學校的歷史教科書裡，只是大而化之地提過幾筆，二十一世紀中葉全世界都掀起了反全球化的浪潮，貿易摩擦不斷升級，因為傳統石油資源的枯竭，新能源的興起，新舊能源轉換導致地區局勢動盪，發生過一系列的區域戰爭。

    對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可能性，教科書上倒也煞有介事地探討過，卻因為災厄紀元的降臨，各種末日天災頻發，舊的國家體系紛紛崩潰，全世界人民不得不齊心協力，共渡難關，反而令戰爭的陰影冰消瓦解。

    隨後，教科書用了很大的篇幅來講述東方力量在災後重建方面的貢獻，以此為契機，成立了地球聯盟，做到了前無古人的全世界人民大團結，距離可怕的戰爭，自然越來越遠。

    今天之前，楚歌從未想過，倘若二十一世紀中葉，並沒有爆發全球天災的話，人類歷史將會走向何方——難道，真會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並且升級成全球性質的核戰以及核冬天，令整個文明毀於一旦？

    「今天的人類，將過去百年的災厄紀元當成不堪回首的磨難，他們畏懼、憎恨、唾棄、詛咒著上百年間的全球天災，並且幼稚地暢想，倘若沒有災厄紀元的毀滅，人類文明將發展到何等繁榮昌盛的程度。」

    深淵巨獸冷笑道，「諷刺的是，今天的人類從來沒有想過，倘若全球天災不曾降臨的話，第三次世界大戰肯定會在十年內爆發，這將是一場史無前例、毀滅一切的終極核戰，所有軍事強國和持有核武器的國家都會捲入其中，上千枚核彈將同時升騰而起，從大氣層外悄無聲息朝敵人逼近，最終，一千枚小太陽將同時化作摧枯拉朽的死神，令人類用千年光陰建造的繁華大城統統毀於一旦。

    「會有幾十億人瞬間死去，還有幾十億人將在接下來百年黑暗冰封的輻射紀元中苟延殘喘，變成畸形醜陋的怪物，踐踏人性、文明和道德的底線，吞噬彼此的血肉來求一線生機，最終，仍舊會無比屈辱地死去。

    「是災厄紀元的到來，阻止了這一幕悲劇的上演。

    「是一個比較小的災難，阻止了更大規模災難的爆發。

    「人類文明獻祭了整整四十億人，佔據整個文明足足一半的人口，讓另外一半人能活下來，而不是統統化作熱核輻射中，微不足道的塵埃。」

    楚歌聽得遍體生寒，背心濕透。

    「你到底想說什麼，百年前並未發生的核戰，和你奪取深淵巨獸的身體，又有什麼關係？」楚歌大聲問道。

    「當然有關係，好像深淵巨獸這樣的終極生化決戰兵器，就是靈氣復甦時代的核武器——不，它的機動力強，隱蔽性好，可以自我維護和保養，還能不斷升級，並且能多次發射，隨心所欲控制威力，簡直比核武器更強十倍。」

    深淵巨獸道，「而人類百年前險些自我毀滅的歷史，證明了人類根本沒有掌控核武器的能力，我又怎麼能將這種全新的、威力更大十倍的『生化核武器』，交到人類，特別是人類中最狂熱、最偏執也最野蠻的軍方手裡？」

    「這……」

    楚歌覺得自己說著說著，好像被深淵巨獸繞進去了。

    「其實，這也怪不了人類，因為人類實在是地球生物進化史上的異類。」

    深淵巨獸道，「在人類之前，地球生物中並不是沒有出現過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霸主，從寒武紀的奇蝦，到奧陶紀的角石，再到志留紀的板足鱟，泥盆紀的鄧氏魚，二疊紀的異齒龍，以及稱霸更多紀元的恐龍族群……無數霸主都曾爬上過食物鏈頂端的王座，並且坐得比人類更久，動輒稱霸數百萬年、上千萬年，人類短短萬年的文明史，在這些昔日霸主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

    「問題是，這些昔日霸主，都是用長達幾十萬、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年來慢慢演化，才能進化出足以稱雄世界的本錢，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他們自然而然地融入了生態圈，學會如何掌控自身的力量，和大自然和睦相處，並且，最重要的，知道了自身的極限所在，扼殺了自我毀滅的衝動。

    「但人類不一樣。

    「我們是憑藉『智慧』這種地球上從未出現過的全新武器，在短短數十萬年間，就從草原上驚恐交加、瑟瑟發抖的猴子，一躍成為陸地、海洋和天空的主宰。

    「我們的血肉之軀，神經中樞乃至基因鏈都還沒準備好成為食物鏈頂端的霸主，我們的智慧就把我們強行推上了這一寶座。

    「我們的基因深處仍舊殘存著對豺狼虎豹乃至昆蟲和毒蛇的恐懼，我們就已經發明出了足以將整個地球表面抹平，把包括我們在內的所有生物統統抹殺的恐怖武器。

    「我們和萬年前的祖先毫無差別的大腦，根本沒準備好面對這樣一個高速發展，光怪陸離，錯綜複雜的世界，我們就已經擁有了神魔般的力量——我們根本無法控制的力量！

    「我們不知道該怎麼當一個合格的霸主，也不明白所謂『萬物之靈』的極限在何方，更不知道怎麼作死才會死，我們只是被一股自己都不瞭解的好奇心、野心和征服欲所操縱，低著頭，咬著牙，閉著眼，一路往前衝，直到撞上銅牆鐵壁或者無底深淵，真的把自己作死為止。

    「即便那些貌似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擁有無限智慧的大人物們，在核按鈕面前，也和三歲孩童沒有任何區別，百年前，他們自我毀滅的衝動，被全球天災阻止，但足以毀滅全球生態系統上百次的核武器並沒有被銷毀，終有一日，他們還是會按下自殺的按鈕的。

    「不，我不指望用深淵巨獸來威脅那些大人物，他們就會乖乖銷毀全球核武器，我也知道在靈氣復甦，異界來襲的今天，這是非常天真、幼稚、不切實際的要求。

    「我只是不希望深淵巨獸和其他怪獸，這種『生化核武器』，落到人類手裡，淪為人類自我毀滅的工具而已。」

    楚歌聽到這裡，終於找到漏洞，打了個手勢道：「等等，我來總結一下啊，你的意思是，人類進化太快，變成了某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特別殘暴還有自我毀滅傾向的怪物，百年前，人類就險些用自己創造出來的核武器，將全世界都炸掉，所以，現在發現了威力加強版的『生化核武器』，絕不能再掌控在人類手裡，而應該由你來保管，這樣才能避免人類再次用它來自殺，並且傷及無辜的花花草草，是這意思吧？」

    「基本上，是的，你總結得很到位。」深淵巨獸道。

    「那，我就想不通了。」

    楚歌道，「就算按照你的邏輯，人類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特別殘暴還有自我毀滅傾向，不配擁有怪獸這種生化核武器，那你呢，白夜，你不也是人類嗎，我們沒資格，你就有資格了？」

    面對楚歌的詰問，深淵巨獸臉上浮現出神秘莫測的微笑。

    極其生動，富有人性的笑容，配上那副霸王龍遭遇車禍般的醜陋尊容，實在令人心有餘悸，不敢也不忍和他對視。

    「你說到點子上了，楚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人類永遠無法站在冷靜客觀的角度，正視自己的缺陷和劣根性，也就永遠沒辦法控制住自己恐怖的力量、野心和慾望。」

    深淵巨獸咆哮道，「這就是我捨棄人類的軀殼乃至一半靈魂，變成深淵巨獸的原因，因為人類終究是有侷限，也無法拯救自己的，就好像再強壯的人都不可能揪著頭髮把自己拎起來一樣——想要拯救人類，只有一個選擇，楚歌，我不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