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03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1:35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寂靜的黑色(下)

  “怎、怎麼會是這樣……”

  亮銀的劍芒貫穿了艾莉兒,噴湧鮮血的傷口與血肉,還在被爆炸的虛空力量不停的撕扯;目光詫異的黑髮巫師,甚至都能看見那長袍下不斷抽搐的身體。

  “為、為什麼……”

  小個子巫師的表情同樣驚訝,眼睜睜的看著骸骨鐮刀在她的手中逐漸化作灰燼,前一刻還曾經冷若冰霜的少女,現在卻露出了無比釋然的表情。

  為什麼她沒有使用鮮血儀式,更沒有躲開?

  為什麼……她會毫不反抗的接下這一劍?!

  “艾茵·蘭德小姐,你說的很對,我不明白。”艾莉兒輕聲開口,一縷紅色從她的嘴角滲出:“但是,這並不等於我不愛他。”

  “不論出於什麼緣由…畢竟,愛…是沒有理由的。”

  小個子巫師瞪大了眼睛。

  兩柄虛空劍同時黯淡了下去,艾莉兒顫抖著看了一眼傷口,吃力的轉過身,深情的看向同樣平靜下來的黑髮巫師。

  “看來,這一次是艾莉兒輸了呢。”輕聲微笑著,少女那毫無血色的面頰愈發的蒼白,灰敗,彷彿正在逐漸的瓦解:“但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那些詩人們是怎麼描述的…凡有一息尚存,就不會停下腳步;因為愛的盲目,造就了盲目而執著的我們……”

  “你可以儘管試試看。”

  洛倫平靜的扶住了險些跌倒的艾莉兒,讓那蒼白而無力的面頰多出了一絲的驚喜。

  “現在的洛倫,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艾莉兒?”

  少女艱難的仰起頭,已經冰冷的唇,緩緩的貼向洛倫。她的白髮、長袍、身軀……都在慢慢的皴落、枯萎、瓦解。

  在碰觸到黑髮巫師的前一刻,艾莉兒·科羅納已經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灰燼,飄落的塵埃上,還殘留著沒有燃燼的余火,漫天揮灑……

  如星空下的螢火蟲。

  “她……死了嗎?”

  腳步有些踉蹌的艾茵怯生生的開口,試探似的詢問著。

  “應該沒有…至少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洛倫微微蹙眉,他還記得麥茲卡在被自己“毀滅”的那一幕,和剛剛發生的情況有很大的差別。

    而且她自己也說了還會回來的,就證明現在的艾莉兒僅僅是失去了力量,並沒有被“抹殺”她的存在。

  “但暫時不會出現了……嗯,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看到小個子巫師那快要虛脫的面色,黑髮巫師趕緊開口道:“所以不用擔心她還會突然冒出來,然後嚇人一跳什麼的。”

  艾茵稍稍鬆了口氣,愣住的她突然“噗嗤”一下子笑了,只是那毫無血色的憔悴面容讓人很難看得高興起來。

  “你又在糊弄我,對不對?”

  “這次沒有,以後也不會了。”低聲嘆了口氣的洛倫還沒等她回答,輕輕抱住了小個子巫師的肩膀:

  “抱歉,是我錯了,我再也…再也不會那麼對你了。”

  艾茵呆呆的看著他,看著這個渾身浴血,傷痕纍纍卻還抱著自己,向自己道歉的“壞蛋。”

  一滴螢光從面頰輕輕滑落。

  “大騙子……”小個子巫師認真的盯著他:“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還有……

  不準把我當傻瓜!”

  片刻的沉寂,兩個人都笑出聲來。

  “接下來要做什麼?”看著周圍地上的灰燼,艾茵的神情也多少有些傷感——不知道為何,對於剛剛那位險些殺死自己的少女,她始終恨不起來。

  “當然是做原本該做,但是卻被親愛的艾莉兒小姐打斷的事情。”黑髮巫師回過頭,這一刻的表情無比自信:

  “我要得到九芒星聖盃,而且……我已經知道它在哪了!”

  如果這裡是真正的“九芒星巫師塔”,那麼九芒星聖盃當然就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沒錯,就是“聖盃廳”。

  小個子巫師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要不然…我在這裡等你?”艾茵有些僵硬的笑著開口道:“莉雅他們還在找你,說不定現在已經發現這裡了,讓我去……”

  “不,我們一起去。”

  黑髮巫師緩緩搖頭:“事實上…即便到現在,我依然不太明白九芒星聖盃究竟意味著什麼,我以為我知道,但可能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所以……能陪我一起去看看,這個開啟了‘巫師紀元’的九芒星聖盃,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嗎?”

  ……………………死寂的長廊大廳,除了火盆燃燒的聲音之外,沒有半點的聲響。

  “哎呀哎呀……真是有些過分呢。”

  帶著幾分抱怨的聲音在長廊迴蕩,搖曳昏黃的火光之中多出了一個小小的影子,一步一晃的走進了大廳。

  依舊是黑紅色的小禮服,羽翼般的後擺輕輕飄動著,搭配上披肩斗篷才不至於讓少年的身影太過瘦弱纖細,不停抱怨的他嘴角掛著邪魅的微笑。

  “自己帶著小女朋友去找九芒星聖盃,卻把可憐的阿斯瑞爾丟在這裡,收拾他留下來的爛攤子……哎,真是沒辦法啊,誰讓他是阿斯瑞爾的朋友呢?”

  走到大廳中央的阿斯瑞爾嘴角的笑容愈甚。微微揚起了雙手,黑色的濃霧翻滾著將地面的灰燼捲起。

  “你說對不對啊?艾莉兒·科羅納小姐或者……冒牌貨?”

  隨著他話音落下,濃霧逐漸散去,原本消散的艾莉兒——另一個“阿斯瑞爾”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緊閉著雙眼躺在地上,安詳的像是剛剛睡去。

  她當然不可能回答什麼。

  “哦,抱歉,我都差點兒忘了。”少年露出一副“剛剛想起來”的表情,隨即很是玩味的笑了出來:“現在的你已經虛弱到只能‘勉強’維持自己存在的地步,和在棺材裡的時候沒什麼兩樣——暫時來說,對阿斯瑞爾和親愛的洛倫都沒有什麼威脅了。”

  “但你始終是一個威脅,冒牌貨……光是想到你幾乎篡改了我的‘存在’,就讓可憐的阿斯瑞爾感到害怕呢!”

  一邊說著,少年半跪在艾莉兒身軀旁,右手按住她的脖頸,猩紅的眸子逐漸冰冷:“所以…也只能麻煩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黑色的濃霧瀰漫在她的周圍,一點一點的將她的身軀束縛,然後緩緩將其吞噬——就和他曾經對付某個吸血鬼的手段相同。

  而不同之處在於,這一次的對象是一個和他實力彷彿的存在…即便已經很弱小了,也必須儘可能的謹慎。耐心的,慢慢的……將她徹底抹殺掉。

  阿斯瑞爾精緻的臉上笑容愈甚。

  可就在下一刻,情況驟變。

  原本一動不動的艾莉兒,突然睜開了眼睛!

  “你怎麼……”

  震驚的少年嚇了一跳,想要起身右手卻猛然被艾莉兒死死抓住,按在她的喉嚨上動彈不得!

  “為什麼要跑呢?傻乎乎的阿斯瑞爾,心狠手辣的阿斯瑞爾。”蒼白的面頰上,艾莉兒的笑容無比狡黠:“你不是已經準備殺死可憐的艾莉兒了嗎?”

  “你居然還能維持意識?!”

  “當然了,為了給親愛的洛倫一個足夠深刻的訣別,讓他不會忘記艾莉兒,並且永遠記得人家……”少女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又怎麼可能讓瀕死時的醜陋面孔,留在他的心底呢?”

  “……”原本信心滿滿的少年一下子慌了神:“所以你早就做好準備,在這裡等我了?!”

  “當然了,因為人家也知道,卑鄙的阿斯瑞爾究竟有多膽小,只敢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才會出來。”

  這一次,少女笑的無比得意:

  “所以……你逃不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1:35
第一百九十七章 聖盃(上)

  “我……跑不掉了?”

  猩紅的瞳孔倒映著少女得意的笑容,阿斯瑞爾精緻的面容上卻只有一絲輕蔑:

  “親愛的冒牌貨小姐,你究竟在說什麼胡話呢?還是說剛剛洛倫下手太狠,結果把你的腦子燒壞了?”

  少年蒼白的右手微微用力,黑色的濃霧已經將艾莉兒身體大半吞噬殆盡,甚至開始向內滲透,奄奄一息的少女露出了些許痛苦的表情。

  “既然已經快完蛋了,就不要再做出一副‘故意引我上當’的表情好嗎?”神色冰冷的少年語氣無比的輕佻:

  “你這個模樣真是令人噁心……不不不,我收回這句話,是你的一切都令我感到無比的厭惡。”

  “因為我們太相似了,不是嗎?”

  面色痛苦的艾莉兒,依舊維持著優雅的微笑:“雙胞胎總是很相像卻又相互瞧不起,喜歡的東西也都一樣:名字、顏色、打扮、物品……還有,同一個人。”

  “我快沒有耐性了。”阿斯瑞爾冷冷的看著她:

  “麻煩你盡快去死行嗎?”

  艾莉兒緊緊攥著少年放在自己脖頸上的右手,哪怕半個臂膀都已經被黑霧吞噬,依舊沒有鬆開的跡象。

  “艾莉兒還不能死,艾莉兒必須阻止阿斯瑞爾的陰謀。”少女堅強的開口道:

  “艾莉兒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親愛的洛倫,變成卑鄙的阿斯瑞爾利用的傀儡的。”

  少女堅定的話語,讓阿斯瑞爾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啊……真嚇人!但是非常抱歉,你馬上就要死了,所以你準備用什麼方式來阻止?”故作思考的少年,在下一秒嘲諷的笑了:

  “畫個圈圈…詛咒我?”

  “傻乎乎的阿斯瑞爾,真是個笨蛋呢。”

  艾莉兒微笑著,逐漸灰敗的瞳孔凝視著少年輕蔑的眼神:“我們都是‘阿斯瑞爾’,難道你忘記了?”

  “不,我才是阿斯瑞爾,你只是個冒牌貨。”

  “我們的‘傳說’維繫著彼此,依靠著同一個‘存在’來維持自己的力量——就連你的身上,也有一部分力量屬於我的‘傳說’,知道嗎?”

  “我是不是該說聲謝謝?”少年譏諷著翻個白眼兒:“感謝你,讓世人以為我是個熱愛血漿和碎肢的變態!”

  “現在的你不正是佔據著一個吸血鬼的身體?”少女輕柔的微笑著:

  “據說吸血鬼的轉化極為苛刻,因為特殊的虛空突變,所以只有孩童才能被初擁轉化為新生的吸血鬼。”

  “巧的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的艾莉兒·科羅納在去世之前,也是一位純潔的少女。”

  剛剛還一臉輕蔑的阿斯瑞爾皺著眉頭,緊接著想到了某個可能,突然一下子慌了神:

  “喂喂喂…你、你該不會是想要……”

  “阿斯瑞爾的初擁……應該還沒有給任何一個人吧?”

  “我、我我我我……”目光呆滯的阿斯瑞爾一下子傻了,結結巴巴的嘟囔著:“這、這究竟是什麼情況?!我、我拒絕,拒絕!求求你放過我,快點去死行不行?!”

  “不行的哦,艾莉兒的力量可以控制血液,所以阿斯瑞爾是無法拒絕的。”

  掙紮著,少女依靠著僅剩的部分緩緩起身,狡猾的微笑著:“幹嘛要拒絕呢?這樣一來的話,人家可是要成為你的下僕了呢。”

  “下、下僕?!”少年狠狠嚥了嚥唾沫,腦海一片空白的看著起身的艾莉兒。

  “對啊,可是任予任求的…下僕喲!”

  艾莉兒露出了陰謀得逞的表情:“到時候你讓人家做什麼事情,艾莉兒都是無法拒絕的呢。”

  “對、對對對……難道你希望變成那樣?我可是會折磨你的,狠狠折磨你的,折磨到讓你生不如死的地步,哭著喊著求我殺了你——與其這樣還是現在結果了比較乾脆,你說是吧?!”

  阿斯瑞爾驚呆了,全身激靈寒毛直立,慌慌張張的抓狂道。

  “為了洛倫,人家可以做一切事情。”艾莉兒微笑著::“更何況這樣一來,阿斯瑞爾也不可能有什麼瞞著人家的陰謀了呢,艾莉兒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的。”

  手足無措的阿斯瑞爾呆呆傻傻的愣在原地——因為正在吞噬狀態下他也不能逃跑,而只要被艾莉兒碰觸到一丁點的血液,她就會被轉化成和自己一樣的吸血鬼!

  這一刻瀕死的少女,才是真正的魔鬼“阿斯瑞爾”!

  驚恐的血瞳倒影中,只剩下艾莉兒蒼白無血的薄唇……

  ………………………………聖盃廳大門外。

  沒有鎏金、紅綢、白蠟石,更沒有任何裝點奢侈之物的“聖盃廳”——如果不是記憶中對這個地方還有印象,洛倫都以為自己走錯了門。

  當然,這只是個玩笑……那猶如實質般的虛空力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令人忽視它的存在。

  甚至光是站在這扇門前,都令人心懷敬意。

  “開啟‘巫師紀元’,並且創造了諸多學派的九芒星聖盃……就在這裡?”神色憧憬的小個子巫師注視著面前的大門,低聲喃喃的感嘆著。

  “沒錯,就在這扇大門的後面。”黑髮巫師的神色卻很複雜:

  “神聖,貴重卻也十分危險的一件東西。”

  洛倫的話讓艾茵表情微微有了些變化,想起了之前法內西斯說過的,關於聖盃的一番形容。

  “萬金之釜、真理的鑰匙、無窮無盡的智慧,天降的奇蹟……瀆神者們編造的謠言。

  九芒星聖盃,是一把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讓邪神降臨的媒介!”

  那個主教並沒有理由欺騙他們,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為什麼洛倫會想要得到它呢?

  “準備好了嗎?”

  “啊!”小個子巫師驚醒過來,猛地看向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已經準備好了。”

  洛倫微笑著輕哼了一聲,兩個人的手一起各自按在了一扇門上:

  “就讓我們一起看看,門後面的究竟是什麼吧!”

  門被推開了。

  兩個人都沒有冒然走進去,謹慎的站在門外。但是等到他們看清了門內的聖盃廳之後,卻又同時露出了些許詫異的神色。

  “看到這裡空蕩蕩的,想必二位一定很驚訝?”

  一位個子矮小的年輕人緩緩轉過身,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望著二人:“你們能來到這裡,證明艾莉兒·科羅納已經失手了。不過還是要恭喜你一句,洛倫·都靈閣下。”

  “我的名字叫做洛倫茲·科羅納,歡迎來到九芒星巫師塔的聖盃廳!”

  洛倫微微眯起了雙眼。

  面前的年輕人個子不高,卻穿著一身略有些寬大,像是年長者樣式的黑色華袍。神色悠然的望向自己。

  “我猜你打算阻止我,對吧?”

  “不,你誤會了。如果你準備摧毀或者帶走聖盃,我都沒有任何意見,也不會阻止你。”科羅納搖了搖頭:“但是在兩位離開之前,能否先聽我閒談兩句——不需要很長時間,但或許會對你們有所幫助。”

  洛倫和艾茵互相對視了一眼,默契的點了點頭。

  對方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什麼意外,絕對是有預謀的;而面對九芒星巫師塔十二位元老之一,科羅納家族的家主,保持謹慎似乎才是正確的選擇。

  “那就請進吧,你們等了那麼久,肯定會想看看自己想要得到的聖盃究竟是什麼樣子。”

  溫和的年輕人緩緩做了個請的姿勢,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

  “哦,對了,請不要被我現在的外表感到驚訝——這只是被九芒星聖盃影響的結果,我其實比弗雷斯沃克還要大一歲來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1:35
第一百九十八章 聖盃(下)

  金黃色的外表看起來甚至有些陳舊,只能依稀辨別上面的花紋和九芒星刻印,杯沿處還有一個缺口。

  這就是九芒星聖盃,開啟了“巫師紀元”的寶物——數百年前最早的巫師先賢們,就是依靠它建立起了第一座巫師學院,在埃博登紮下根基。

  隨後在帝國興起的十三個世代,巫師們悄無聲息的遍及了聖十字所照耀之國的每一個角落——或是忍辱負重的妥協,或是利益平等的交換,或是逐步控制權柄……在嫉妒、厭惡、壓迫和世俗無法理解的眼光之中,他們生存下來,並且發展壯大了。

  一切,都是從這個不起眼的器皿開始……

  打量著擺放在高台上,和另一個假“聖盃廳”同樣平淡無奇的聖盃,有些不安的黑髮巫師目光始終沒有從面前的科羅納身上離開,看著這位自稱“比弗雷斯沃克還要大一歲”的巫師塔元老。

  他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面前的這個巫師和道爾頓,伯多祿甚至是自己曾經遇到過的所有巫師都不一樣——哪怕他們聰明、狡猾、狠毒、善良、隱忍……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們都是“巫師”。

  倒不如說他們都是從一個“巫師”的身份和角度來看問題,大多與世無爭,只有到了容忍底線的時候才會奮起反抗,竭力維持一個較為穩定的局面,讓他們能夠潛心將精力放在研究和學習當中。

  但是科羅納不一樣。

  在自己抵達埃博登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不,早在自己來到這裡之前,他的計畫就已經開始了,而且步驟詳細,結構精密,靈活多變;猶如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個埃博登囊括其中!

  發現聖盃、和艾莉兒聯手,說服巫師塔,坑害阿爾托·貝利尼,還利用了聖十字教會、守夜人、帝國乃至自己……幾乎所有牽扯到這場紛爭中的勢力,都為了他所設下的同一個目標相互廝殺。

  是他一手設計了這場“聖盃戰爭”!

  這位科羅納家族的家主,是洛倫遇見的第一個講“謀略”的巫師。

  也就意味著他比自己遇到過的一切敵人都要危險。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必須承認,我並沒有料到來到這裡的人是你——我在阿斯瑞爾的判斷上失誤了,沒有想到它們居然是依靠同一個‘傳說’存在的兩個邪神。”

  科羅納自嘲的嘆息一聲:“在原本的計畫裡,來到這裡的應該是那位法內西斯主教大人。”

  “接著說,我猜您肯定很想聊一聊這個話題。”洛倫不禁冷笑了一聲:“如此龐雜而嚴密的計畫,卻連一個可以炫耀的對象都沒有——那種感覺肯定很難受。”

  “我不確定是不是想要炫耀,不過你說的很對,我不可告訴別人——我甚至不能寫下來,也不能多想,否則就有被察覺的風險。”

  年輕的科羅納謙和的一笑:“不過我想兩個年輕人不會喜歡聽一個老人絮叨的,所以我不會多講原本最初的計畫,反正那早就已經沒了意義。”

  “你被邪神奪走身體,而法內西斯則成功的找到這裡,打敗我之這座九芒星巫師塔也會隨之崩解,來不及離開的邪神也會跟著一起跌入虛空,摧毀了聖盃的法內西斯主教大人,英勇無畏的在此獻身。

  這,就是我所設計的結局……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實現了。”

  洛倫微微皺著眉頭,而他身後的小個子巫師則死死抓住他的袖口,震驚萬分的看著這個年輕人,用好像閒聊一樣的口吻說出這麼恐怖的事情!

  黑髮巫師沉默著,在等待科羅納繼續說下去。

  “總之,整件事情非常的複雜,有很多巧合和意外,但最終的結局確實超出了我的預期。”坐在他們對面的科羅納輕輕開口:“最早僅僅是希望能夠打擊貝利尼家族在埃博登的統治,但事情的變化卻讓我看到更多可能性,甚至是實現一個原本無法實現的目標。”

  “那、那是什麼?”

  小個子巫師顫巍巍的開口道,洛倫感覺到她抓著自己袖子的手微微一緊。

  對面的科羅納露出了一個很苦澀,卻又十分感慨的表情:

  “就是讓聖十字教會真正相信,巫師們已經不具備任何的威脅性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愣住了。

  “這是一場,蔓延了數百年,從巫師紀元開始時就不曾停歇過的‘戰爭’,至少聖十字教會是這麼稱呼的,你們洛泰爾來的巫師應該更有體會——嚴苛的禁令,不近人情的逼迫,還有來自世俗的冷眼和鄙視。”

  科羅納的語氣裡流露著一股深切的悲哀:“在我父輩的時代,那可不僅僅是洛泰爾,而是整個帝國的常態!”

  “不過這種情況在最近的幾十年中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較為富裕和開放的地區開始不再有歧視和冷眼,而是將巫師當成是學者的一種類型;貴族們也開始青睞於巫師的智慧,就連帝都也擁有了屬於皇家的巫師學院,整個巫師世界正在逐漸被接納。”

  黑髮巫師點了點頭,這種感受他在埃博登的體會最為深刻,巫師的身份在這裡幾乎形同於貴族。

  他隱約猜到了對方的目的,但……為了讓教會不再認為巫師們有威脅,就要摧毀九芒星聖盃?

  這簡直匪夷所思!

  “聖十字教會將巫師看做威脅,其緣由是因為九芒星聖盃是虛空和現實世界的閥門,而這種力量對聖十字的存在是一種隱患——這種切實的‘威脅論’讓整個教會團結一心,不分派系的抵制整個巫師團體。”

  “所以您認為如果聖盃被摧毀了,教會就能因此分裂?”洛倫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還是說只要這麼做了,他們就能和巫師和好,攜手共創美好明天?”

  “不,那絕不可能。”科羅納淡淡的說道:“但是失去一個目標,卻會讓聖十字教會放鬆警惕,讓他們忽視掉另一個‘威脅’。”

  “什麼威脅?”

  “教會和巫師,兩個整體之間的天然對立——這才是二者真正的矛盾所在,並不是因為九芒星聖盃或者巫師們不信神,這和那些無關。”

  他緩緩搖了搖頭:“二者之間的矛盾是天然存在的,一方的強勢必然代表著另一方的弱勢。很多巫師們都保佑著十分天真的幻想,認為可以讓教會接納我們;據我所知,教會內似乎也有類似天真的聲音。”

  “您剛才不也在說什麼‘讓教會不再把巫師當威脅。’嗎?”洛倫不乏譏諷的反問道:“難道不是同樣的天真?”

  “而這就是我所說的,真正的威脅了。”科羅納不以為意的搖搖頭:“你覺得,如果九芒星聖盃是一切的開始,那為什麼當年的教會並沒有毀滅最初的‘巫師塔’呢?”

  洛倫怔住了。

  “當年的他們無比的弱小,弱小到那樣可悲的地步,為什麼沒有被教會毀滅呢?為什麼能夠苟延殘喘,直至今日壯大到已經不會被輕易擊潰的地步?”

  氣氛逐漸沉寂,三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了擺放在那裡的九芒星聖盃——答案就在它的身上。

  “很簡單,因為當年的教會足夠強大,自信到一小撮巫師根本不可能反抗——動用聖盃唯一的下場,就是讓他們變成整個帝國的死敵,然後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是對的。

  一件聖物,一個貌似強大的武器,並不足以讓巫師們真正站起來;真正讓我們站起來的,讓我們變得強大而不可摧毀的,是我們自己本身。”

  科羅納開口了,他的聲音突然開始變得衰老:“這才是巫師對教會的天然威脅,而真正察覺到這一點的,在教會內少之又少。”

  “因為他們代表著過去,而我們代表著未來……

  理所應當的,過去要給未來讓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1:35
第一百九十九章 屬於巫師的時代(上)

  烈焰焚盡,哀嚎的怪物在熊熊龍炎之中化作了膿水。

  劫後的埃博登半個城市都變成了廢墟——不是被邪神軀殼的觸手碾碎,就是在龍炎中變成了飛灰。只剩下些許殘破的矮牆和黑色的殘骸,整個平民區幾乎全部淪陷。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被摧毀的只有半個城市“而已”,埃博登最精華的西區的集市、巫師塔;北區的港口、煉金作坊、倉庫等重要建築都沒有受到破壞,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咆哮的巨龍米拉西斯張開雙翼,高傲的孤立於埃博登的城牆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在瑟瑟發抖的埃博登人面前只一道龍炎,將看似堅固的城門變成了一堆燃燒的瓦礫。

  於此同時,帝國的軍團也已經出現在了遠處的地平線,準備接管這座城市的城防了。

  原本這一切本不會這麼輕鬆——埃博登同樣擁有自己的軍隊,雖然在封鎖線和城南的動亂下,有大量的折損,但港口區還有數以千計的精銳僱傭兵。如果能動員起來,帝國的軍團想不傷分毫的接管城市,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而現在,自由議會雖然沒有完蛋,但是貝利尼家族已經完蛋了——沒有了執政官,他們甚至沒有向傭兵們發號施令權力。”

  端著酒杯的布蘭登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笑的玩世不恭:“這就是信任傭兵的悲哀,他們的忠誠是用錢買來的,僱主倒台後他們不會再效忠於任何人。

  直至……出現下一個付得起佣金的有錢人。”頓了頓,布蘭登又多補充了一句:“不論其原本是敵人還是朋友。”

  “傭兵不會忠於任何人。”

  站在他身旁的菲特洛奈突然開口了:“他們只會忠於勝利者。”

  布蘭登愣住了片刻,隨即無奈的笑了笑:“是啊。”

  “但……誰才是這場動亂最後的勝利者呢?”

  紅發少年的疑問,只換來了少女一個不屑的眼神,無聲的嘲諷著他這種自吹自擂的行為。

  “我?不不不……我頂多只是一個參與者,好吧…應該也算是半個勝利者了。”在菲特洛奈能殺人的眼神下,布蘭登攤著手敗下陣來:

  “但是真正的勝利者……其實是這裡的巫師們。”

  笑著搖了搖頭的布蘭登,注視著腳下的九芒星巫師塔,陷入了一種寧靜的沉默,原本玩世不恭的笑容也逐漸消退。

  “說了你可能不信,但在來到埃博登之前,我曾經非常同情巫師們;可等到現在,我開始有些害怕他們了……我是說真的。”

  騎士少女的表情有些困惑——在她的印象裡,還從沒見過這個少年露出過這麼嚴肅的表情。

  輕輕嘆口氣,布蘭登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閃爍著光澤的金幣,隨手扔給了少女:“這個……就是我恐懼的源泉。”

  “錢幣?”少女不解的皺起眉頭。

  “不不不,這可是最新的金幣——來自帝都皇家巫師學院,十二位煉金術師的傑作,他們協助帝都的鑄幣廠改良了工藝。”布蘭登說著還比劃了一下:“從今以後,帝國的錢幣就是這種有花紋、浮雕、周圍還有一圈齒紋,漂漂亮亮的藝術品,並且各種金屬的含量也有了絕對標準,永遠和粗製濫造,成色不一的時代告別了!”

  “……”少女還是搖搖頭。

  “這東西,不是只有一個——只要那十二位煉金術師製造的煉金鍛造機還在,他們就能製造無數個一模一樣,成色相同的錢幣!”

  布蘭登凝視著錢幣喃喃開口:

  “這可真是……太可怕了。”

  菲特洛奈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看著錢幣的眼神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隨意。

  “在來到這裡之後,我才進一步感受到那種氛圍。”布蘭登看向遠處的目光,隱隱透著一股羨慕:“看到這座變成半個廢墟的城市沒有?用不了三個月,這些巫師們就能讓它恢復原狀!”

  “還不僅僅如此——早在幾十年前,南方的煉金術師就改良了老舊的鍛造技術,薩克蘭親王領的草藥師在每一個莊園都是不可或缺;任何一座帝國的城鎮,你都能看見藥劑師們的店舖;至於力量……”

  布蘭登默默的指向不遠處,被龍炎燒成膿水的怪物屍骸:“在看見那個東西之後,你還認為他們真的人畜無害嗎?”

  “我們早就已經無法回到沒有巫師的時代了,還有一些人認為巫師們軟弱可欺,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軍隊,也沒有掌握什麼威力強大的‘魔法’……真可悲。”

  ……………………聖盃廳再一次變得寂靜。

  我們代表著未來?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洛倫卻不禁想起了另一個巫師,那個總是瘋瘋癲癲,自鳴得意還天賦異稟的傢伙。

  艾薩克·格蘭瑟姆…還有他近乎瘋狂的“研究項目”。

  “真正強大的是我們本身,是我們所掌握的知識以及對帝國,乃至整個世界造成的影響——當這些無法被抹殺的時候,巫師們就是不可戰勝的。”

  科羅納默默開口道:“這就是我們的‘強大’之處——我們掌握的知識,讓曾經未知而可怕的一切,在我們面前不再有秘密!”

  “同樣的道理,讓巫師們不可能真正消亡——因為不論在任何時代,人類永遠不會匱乏探索和求知的慾望,這是必然會出現的。”

  “但是探索和求知,同樣意味著危險。”洛倫接過他的話:“我們孜孜追求的,皆源自於虛空無盡的黑暗,但這黑暗不僅能予以所想一切,也同樣能吞噬擁有的一切。”

  科羅納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是弗雷斯沃克告訴你的,對吧?”

  黑髮巫師微微點頭。

  “他說的沒錯,在巫師塔內也是少數擁有和我相同觀點的巫師之一。”科羅納和善的笑道:“所以當初我才會拜託他給你一些幫助,但結果卻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所以,弗雷斯沃克大師會願意幫助我,依然是您的計畫?”洛倫眯著雙眼,冷靜的反問道:“我猜不是因為什麼特別好的原因吧?”

  “我承認自己是不懷好意,才讓你“找到”那本關於洛泰爾傳說的書籍——不過看起來是我弄巧成拙了,洛倫·都靈閣下,你身上也埋藏著許多的秘密。”

  科羅納並沒有否認:“正如你所說,黑暗能給我們想要的,也會吞噬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九芒星聖盃,它從不是巫師塔可以拿來威脅教會的武器,而是一個不可控的災禍。”

  “不幸的是,即使是在巫師塔的內部,也不乏某些對力量和所謂‘真理’痴迷的瘋子,狂熱的認為我們可以憑藉九芒星聖盃召喚和控制一位邪神,用來對抗聖十字教會。如果他們成功了,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科羅納的語氣沉穩到彷彿亙古不變的山巒:“所以,不妨用一點點小小的代價,既能夠讓教會對巫師放鬆警惕,消除這個隱藏的災禍,同時還能激起巫師階層的共同憤怒,讓原本鬆散於帝國各地的組織與學院,重新團結於巫師塔的周圍。”

  “一舉多得,何樂不為?可惜……我失敗了。”

  聽著那淡然的嘆息聲,洛倫卻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恐懼如潮水般襲來。

  換成是自己,費盡心血佈置了這樣一個計畫卻被破壞,會是什麼心情?!

  “不用害怕,洛倫·都靈閣下……正如我一開始說過的,我不介意你拿走或者摧毀聖盃,也不會因此而對你怎樣。”

  科羅納依舊是那溫文爾雅的笑容:“倒不如說…讓你拿走它或許是更好的結果。

  來自遠方的異鄉人小先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1:35
第二百章 屬於巫師的時代(下)

  黑髮巫師眼神複雜。

  震驚、憤怒、詫異、,莫名……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除了阿斯瑞爾,他只告訴過艾茵一個人。雖然小個子巫師完全把他說的話當成了自己糊弄她的謊言。

  等等!

  如果阿斯瑞爾能夠發現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那麼艾莉兒可能也……

  “你…究竟知道多少?”

  看著黑髮巫師那彷彿胸口中箭的神色,緊抿著唇的艾茵擔憂的注視著他,死死攥緊了洛倫的手腕,心底卻升起一絲疑惑。

  “我只知道一部分,真正瞭解一切的人不願意告訴我許多。”科羅納語氣溫柔,極其明確的“暗示”了那人的身份:“但也因為那人我才有這種打算,將九芒星聖盃交給你。”

  “因為你擁有這種……前所未有的天賦。”

  洛倫嚥了咽喉嚨,強迫自己盡快鎮定下來——情況已經無法逆轉,自己要做的不是抱怨和憤怒,而是弄清接下來會發生的。

  比如說……他目的何在?

  科羅納緩緩揚起左手,口中輕吟著拗口的音符。在洛倫和艾茵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小個子巫師擋在了淡藍色的“牆”外。

  靜默如水?黑髮巫師微微蹙眉,回首朝身後的艾茵做了一個“安心”的手勢,剛剛還有些慌亂的小個子巫師微微點頭,左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短劍的劍柄。

  “抱歉,但這是最理智的決定。”面對“牆外”另一雙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睛,科羅納不以為意:“你也不希望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吧?”

  “您可真是貼心。”洛倫“真誠”的微笑著:“我感動得都快哭了。”

  “而我相信你這是在諷刺我。”

  察覺到黑髮巫師的一絲詫異,科羅納不以為然的輕笑一聲:“不用奇怪,我和弗雷斯沃克是老朋友,早就已經習慣了。”

  回憶一下印象中那個“抽菸斗的老頭”,洛倫不的不承認對方的嘴巴要比自己毒。

  “你擁有的那種天賦,是許多巫師們可望而不可求的——但正因如此,所有的邪神都會垂涎你的身體,因為佔據了他們就能完全降臨到這個世界;同時他們也視你為威脅,因為擁有這種力量的你,能夠確切的傷害到他們。”

  科羅納不帶絲毫感情的說出這番話:

  “所以我想你也就該稍微明白,九芒星聖盃究竟有多危險,特別是在這個‘邪神墜落’的時代。”

  洛倫默默的點點頭,仔細的傾聽著對方的話,尋找關鍵點。

  “因此…在任何一個巫師的手裡,九芒星聖盃都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存在——這也是當年的先賢們,將它保存在這裡的原因。”

  “但是對你而言,也許會有一個不太一樣的結果。”

  黑髮巫師挑了挑眉毛,他聽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字眼兒。

  不太一樣?

  “即便是不認同那些瘋子們的觀點,我也同樣不否認巫師們是需要屬於自己的力量的——不論是面對即將墜落於世間的邪神,還有那根本無從抵抗的聖十字,我們都需要力量!”

  “我記得您剛剛還說,這樣可怕的力量應該儘早銷毀。”洛倫很是刻意的反問道:“不覺得前後矛盾嗎?”

  “任何計畫都應該順應形勢,而不是盲目的執行——在有更好的結果出現的時候,尤其如此。”

  科羅納不以為意的微微一笑:“更何況原本摧毀它就只是無奈之舉,如果真的可以保留下來,那也未嘗不可。”

  “您就對我這麼有信心?”

  “您是一位巫師,洛倫·都靈閣下——從您踏進維姆帕爾學院大門那一刻,這個事實就不容改變了。”科羅納交叉著雙手,目光真誠而且看不出一絲的虛假:

  “一個巫師,又怎麼可能背叛他所出身的階層呢?”

  洛倫咬著後槽牙,心底的情緒稍微有些不太穩定。

  他發現自己居然……有麼一點點的“小感動”,雖然真的只有一丁點兒。

  “我有過很多野心,洛倫·都靈閣下,這一點沒什麼可隱瞞的。”科羅納繼續說道:“但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整個巫師階層擁有屬於我們應有的地位。”

  “你、你該不會是打算建國吧?”

  “不,那既無必要,也不可能。”他搖了搖頭:“巫師階層天然的缺乏統治野心,這一點十分遺憾。大多數巫師追求的僅僅是受尊重的地位,穩定的生活和一個可供研究的空間,這一切……不需要我們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度。”

  “和騎士階層不同,我們的天職不是統治和戰爭,儘管不少同僚精於此道——但是和騎士階層不同的是,巫師階層的維繫需要一個繁榮而穩定,強盛的局面;從這一點上講,我們才是帝國最忠誠的臣子。”

  “至於九芒星聖盃……我可以交給您,但我建議您在做好準備之前,最好不要輕易使用它。”

  “為什麼?”洛倫微微蹙眉。

  “因為九芒星聖盃的本質就和您自己一樣,是兩個世界交疊的‘閥門’——開啟一個閥門,就能和邪神正面對抗,將虛空的侵蝕縮減到最小;開啟兩個,您將擁有全新的‘視野’,將會理解普通的巫師們無法理解的‘真理’,而開啟第三個……”

  看著黑髮巫師緊張的表情,科羅納卻停住了,微微翹起嘴角:

  “這可能就只能交給您去發現了。”

  唉?!

  “抱歉,但是在巫師世界的歷史上,只有一位巫師曾經同時開啟過兩個閥門,所以記錄也就到此為止。”這一刻,微笑的科羅納卻是那樣的肅穆:

  “正是那位先賢,用常人無法理解的‘智慧’,編纂了通行於今天的‘古代符文’,開啟了神秘學的研究,創造了最早的魔咒,開啟了巫師紀元的大門。”

  “無需驚訝,洛倫·都靈閣下。您沒有猜錯,我所說的正是‘第一位巫師’,那位在戲劇裡代代傳頌的‘戴帽子的’羅根!”

  “那麼……開啟了第二個‘閥門’之後,他遇到了什麼?”黑髮巫師不禁問道。

  關於“戴帽子的羅根”,巫師塔的歷史中關於他的記載居然少之又少,甚至到了只能依靠“戲劇”這種形式,才能不至於令這個人被完全遺忘的地步,更沒有多少“他開啟了第二個閥門”這種記載。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有人不希望這些‘真相’為人所知。

  “巫師塔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即便在浩如煙海的禁書區之中,關於羅根的史料也是少之又少,只有些許的殘片可以供後人推測。”

  科羅納的笑容之中流露出淡淡的諷刺:“我相信這其中也有聖十字教會的‘幫助’——畢竟第一位巫師,居然是一位信奉聖十字的教士,實在是諷刺至極。”

  “因此,關於‘開啟兩個閥門’之後的結果,除了擁有全新的‘視野’之外,巫師塔的記載中只留下了這句話……

  ……羅根,發現了窺探自己的眼睛!”

  “窺探的…眼睛?”

  黑髮巫師低聲喃喃著。然而就在下一秒,察覺到什麼的他猛然抬頭。

  面前的科羅納正在急速的衰老……下一刻,他的皮膚就開始迅速褶皺,溫和的面龐上突生皺紋,迅速掉落的頭髮只剩下些許枯槁,身體也開始猙獰的伸展…駝背…直至將那身長袍完全撐滿為止。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對他彷彿像是過去了幾十年的歲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少年變成了一個看似命不久矣的老人!

  只有那溫文爾雅的微笑,依舊如昔。

  朽木般的手臂托舉著聖盃,遞到了黑髮巫師的面前:

  “這是一份禮物,更是一份希望…洛倫·都靈閣下,作為一名巫師我們能做的事情,不過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去迎接我們必將面對的命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2:41
第二百零一章 深淵的迴響(上)

  “艾茵,艾茵,聽得見嗎?!”

  小個子巫師感覺自己做了個很漫長的夢。

  自己似乎在維姆帕爾學院的某個壁爐旁,嚴厲的道爾頓·坎德導師和自己說了很多很多,具體是什麼已經記不清了,只是隱約記得提到了巫師的歷史——“戴帽子的羅根”、“巫師塔”、“聖十字”、“閥門”……和她印象中的歷史完全不同。

  這些記憶就像是玻璃的碎片,但即便只是隨便也足夠駭人聽聞了!

  那位曾經是聖十字教士的羅根,居然是第一位巫師,而且還找到了九芒星聖盃?最早逃亡到埃博登的巫師先賢,竟然是他的追隨者和教會的叛徒?諸學派根基的古代符文,甚至最早源自於教會的刻印……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麼數百年前的埃博登和聖十字教會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艾茵?!”

  不知何時,坐在自己對面的“人”從道爾頓導師變成了洛倫,還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真是的……為什麼會做這種夢,明明一直都是自己在擔心他好不好?

  “艾茵,快醒醒,要來不及了!”

  快醒醒…我…究竟是在哪兒?

  迷迷糊糊的小個子巫師緩緩醒來,第一個倒影進她視野的,就是黑髮巫師那緊張到不行的表情。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正躺在下水道一處漆黑的甬道,更準確的說是被某個傢伙抱在懷裡。

  “洛倫?!”

  “感謝聖十字,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黑髮巫師調笑似的話讓小個子巫師蒼白的臉上浮起些許紅暈,但下一刻周圍傳來的震動聲和掉落的塵土,讓才剛剛睜眼的艾茵立刻清醒了過來。

  “這、這是怎麼了,我們究竟在哪兒?!”

  艾茵記得很清楚,昏迷之前的自己應該是在九芒星巫師塔的聖盃廳才對!

  “說來話長……總之我們已經被那位科羅納先生從巫師塔裡趕了出來,目前在下水道的一處甬道里。”洛倫忍不住苦笑了一聲,表情有些無奈:

  “然後很不幸的是,因為某種原因,我們所處的區域可能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塌陷下去——不趕緊離開,我們都得被活埋在埃博登的下面!”

  雖然這番解釋就和糊弄沒什麼區別,但他也只能這麼說了。

  失去了九芒星聖盃支撐而逐漸崩潰的巫師塔,連帶著周圍下水道一起發生了嚴重的塌陷——埃博登的下水道是借助“磐石意志”構建而成的“地下迷宮”。常年的日積月累,使得被聖盃所扭曲的這一部分也發生了一部分的改變,自然在聖盃消失之後便隨之瓦解了。

  至於科羅納所說的內容,洛倫也同樣不打算告訴小個子巫師……因為實在是太危險了。

  不論是巫師的歷史,還是關於“第一位巫師”羅根的身份,那位科羅納先生完全是用一種近乎聊天的語氣,告訴了他這些足以顛覆認知的“真相”——光是知道其中的任何一條,都足以讓教會為此滅口。

  雖然那位法內西斯主教已經恨不得將自己滅口了……

  “轟——!”

  像是為了證明他沒有說謊,頭頂的甬道立刻傳來了巨大的震動!

  抱著小個子巫師的洛倫立刻翻滾躲到一旁。兩個人剛剛穩住腳下,原本站的地方就被塌陷的磚石燕麥。

  兩個人同時後怕的看了一眼,狠狠嚥了嚥唾沫。

  “現在就離開,你說呢?”黑髮巫師提議道。

  小個子巫師拚命的點頭。

  就在起身的瞬間,突然想起什麼的艾茵幾乎本能的開口:“九芒星聖盃……你得到它了嗎?”

  回首的洛倫看到的是小個子巫師擔憂和關心的表情,清澈如藍寶石的眸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

  這是我在這個陌生世界當中,唯一一個可以絕對相信的人。

  “就在我身上。”微笑著的黑髮巫師遞過去一個肯定的眼神:“這場‘聖盃戰爭’是我們贏了。”

  愣了片刻的艾茵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那蒼白面頰上的笑容實在是令人心酸。

  “轟——!!!!”

  崩裂的磚石在二人的頭頂炸成了碎末,半個用到的牆壁成了巨大的陷坑,數不清的煙塵和瓦礫滑落下來。

  在震動中連站都快站不穩的兩個人,立刻朝著甬道的另一端狂奔而去!

  …………………………當黑髮巫師離開之後,九芒星巫師塔卻又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磚石碎裂的轟鳴迴蕩在逐漸崩塌的長廊大廳,周圍的火盆也已熄滅,龜裂的痕跡佈滿地面,隨時隨地都將化作一片廢墟。

  但踏入此地的身影,卻沒有半點退縮的跡象。

  走進了長廊的法內西斯近乎狂熱的注視著天空中央逐漸暗淡的,那燃燒著的黑色太陽,震撼的表情彷彿正在親身經歷著某個只有傳說中才會發生的事情。

  “孤聳的高塔、不可見底的深淵、地獄般的黑暗……還有高懸於穹頂,燃燒的黑色太陽!”

  法內西斯低聲喃喃,原本鎮定自若的主教此刻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就和記載中的一樣……這裡才是‘背神者羅根’一手建造,存放九芒星聖盃的‘褻瀆教堂’——!”

  記憶回溯到離開洛泰爾的前一刻晚上……

  當法比昂主教告訴法內西斯,他不會繼承自己的衣缽而是要前往埃博登擔任主教的時候,法內西斯是無比憤怒的。

  為了這一天他準備了太久,而現在居然要去一個教會勢力最薄弱,幾乎遍地巫師的地方擔任主教——這簡直形同流放!

  然後,憤怒的他就在法比昂的引導下,看到了令他震驚不已的“秘辛”。

  權勢、野心、慾望、地位……在“真相”的面前完全失去了意義,他法內西斯自己,乃至整個教會,都不過是聖十字龐大計畫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古老的傳說並非哄騙信徒的故事,而是被掩蓋的事實;

  數百年的傳教不是為了擴張教會的勢力,僅僅是為聖十字的降臨打下根基。

  當神的光芒照耀世間,一切王權、統治、背叛……都將消弭於無形。

  而自己,謙卑的法內西斯,將會成為一個為聖十字奉獻的忠誠信徒!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永遠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噗——!”

  突如其來的刺痛感,讓法內西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震驚的僵在了原地。

  “怎、怎麼會……”

  他難以置信的低下了頭,一柄細長的鋼劍從心臟的位置,刺穿了他的胸膛。冰冷的劍尖還在不斷的滴血,將素白的教士袍染成了紅色。

  漠然的愛德華站在他身後,右手攥著劍柄,猛然拔出!

  又是一陣震顫,驚訝的法內西斯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一幕反應過來,捂著胸膛的傷口顫巍巍的轉過身來,噴出的血漿已經流過他的喉嚨,從他嘴裡不停的湧出。

  “我提醒過您,法內西斯主教大人。”守夜人的聲音冷若寒冰:“您給了我足夠的理由,去殺死一位聖十字教會的主教!”

  “你、你這個叛逆…”口中吐血的法內西斯,說出的話也含糊不清:“聖十字請原諒…您無知的…信徒,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

  又是一劍,刺穿了法內西斯的喉嚨。

  “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就和您一樣。”

  冷漠的守夜人拔出劍鋒,將瀕死的主教丟在了他的血泊之中,倒握劍柄:“陰影中的守夜人,永遠不會有人知曉他們的名字!”

  法內西斯最後看到的一幕,是刺劍貫穿了眉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2:41
第二百零二章 深淵的迴響(下)

  埃博登地下,下水道的另一端……

  戰舞者的殘影與護衛騎士交錯而過,另一個呼嘯的凌厲卻已後發先至。

  “鐺!”

  清脆的碰撞聲,冰冷的長劍盪開了守夜人的飛刀;橫起的劍鋒又逼得女精靈不得不一躍而起,長槍只在那身盔甲上留下幾道凹陷的痕跡。

  眨眼間,守夜人的影子已經突襲到轉身的護衛騎士身後,女精靈瞪大了眼睛,只來得及看見那柄劍垂在他腳踝。

  “薇拉——!”

  驚恐的守夜人身影已經躍至半空,拼盡全力躲開那柄突然從下而上揮來的凌厲劍風,咬著牙的戰舞者搶在那一剎那,緊握的長槍向前突刺!

  “鐺——!”

  轉瞬即逝的火花沒有盪開槍尖,鋼劍和長矛招架對峙。

  護衛騎士和戰舞者幾乎臉貼著臉,手中的力道分毫不讓的頂住對方的武器。只是和女精靈那猙獰的表情相比,騎士平靜的連眼神中都看不出半點波瀾。

  冷汗淋漓的薇拉靠著甬道的牆壁,左手死死摀住腹部的傷口,攥著短刀的左手無力的指向背對自己的護衛騎士。

  “我聽洛倫那傢伙提起過你。”女精靈瞪著眼睛,說話依舊絲毫不客氣:“不愧是教會的走狗!”

  “信仰即是力量。”

  護衛騎士的聲音沉穩如剛,手中的力道沒有分毫的鬆懈:“為聖十字而獻身之人,將不可戰勝!”

  “不可戰勝?”

  女精靈不屑一顧的啐了一口,挑釁的揚了揚下巴:“誰告訴你的,小狗狗?我猜是你的那位主教大人,沒說錯吧?”

  護衛騎士微微蹙眉:“不信神的精靈,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莉雅搶先一句,手中的長矛緩緩發力:“對啊,在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傢伙眼裡,我只是個從森林裡來的精靈,怎麼可能明白你們那些大道理?我也確實不明白,但也不想明白!”

  “我有眼睛,我能去看;我有耳朵,我能去聽;是非曲直,心中自有判斷!”

  不屑的女精靈輕哼了一聲:“不像你們這些‘聰明人’,從紙上看了一兩句鬼畫符,聽那個主教大人念叨兩句,就以為自己懂什麼大道理了!”

  “法內西斯大人的智慧,聖十字的真理豈是你們能……”

  話沒說完,攥緊槍桿的女精靈耳朵微微一顫。

  她聽到了至少有兩個熟悉的腳步聲,剛剛從身後的甬道經過!

  “鐺——!”

  抓住時機的莉雅一槍挑開劍鋒,輪舞的長矛硬生生逼退了護衛騎士,長槍橫在身後!

  “薇拉,快走!”不等護衛騎士回身,身影輕盈已經從他頭頂越過牆壁,一槍封死了他的反擊:“他們回來了!”

  負傷的女守夜人面露驚色,片刻之後,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甬道的黑暗中。

  “今天就先到這兒,你肯定也想去找你的主人了。”反手握槍的戰舞者退開幾步,這一次的眼神反而鄭重了許多:“我叫莉雅,晨星林的戰舞者;教會的騎士,告訴我你的名字!”

  片刻的沉寂,冷漠的護衛騎士臉上閃過一絲痛楚,彷彿想起了什麼,掙紮著緩緩開口:

  “在法內西斯大人成為主教之後,我許下了‘守誓之劍’的誓言。”

  “從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名字了;直至…直至我背離法內西斯大人,或者……”

  “法內西斯大人背離聖十字為止!”

  下一刻,他的眼神重新恢復了平靜:“但只要我一息尚存,這兩件事都不會發生。”

  女精靈靜靜的看著他,那個瞬間她都忘記了面前的這個傢伙是敵人。

  “你真可悲。”莉雅嘟囔了一聲:“但也算是個好人,趕緊去找你的主子吧!”

  女精靈的話音在耳畔迴蕩,護衛騎士沉默著收回了劍鋒佇立原地,直至那個身影消失不見,才轉身前往法內西斯的方向。

  …………………………崩塌的九芒星巫師塔,倒在血泊中的法內西斯仍在瀕死的邊緣徘徊。

  在鋼劍刺入眉心的剎那,時間、知覺……都在離他遠去。

  那是踏入永恆與黑暗前的徵兆。

  他失敗了……九芒星聖盃已經被奪走,自己失去了最後一次機會,犧牲了半個城市的生命和埃博登的教會,換來的卻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而在不久之後,自己的意識也即將從這個世界消亡。

  “你…就要死了……”

  耳畔傳來幽邃的風聲,在黑暗與死寂中化作了聲音。

  “但或許…也並不會死……”

  冰冷的觸感刺入了法內西斯的意識,彷彿只是聽到那個聲音,都令人毛骨悚然!

  誰?!

  喉嚨被撕破的法內西斯早已不能言語,只是心中的意識閃過這句話。

  那個聲音笑了起來,驚悚的笑聲讓法內西斯連殘存的意識都在劇烈的顫慄!

  “你召喚了我…卻不知……我是誰?”

  “不……不不不…你很清楚…你把成千上萬的螻蟻送下地獄…讓我聽見了你的聲音……”

  法內西斯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自己居然真的召喚了一個邪神,這個傢伙非但沒有佔據那個軀殼,還一路跟蹤自己到了這裡?!

  “當然了…蠢貨才會在巨龍面前冒頭……巨大的畜生…吐火的爬蟲…我早晚宰了它們…但不是現在……”

  那個惡毒的聲音,再一次變得深沉而幽邃:

  “現在…聖十字的狗…你召喚了我……作為禮物…我可以讓你死而復生…我可以給你……你不可想像的力量……”

  想都別想,下賤卑劣的邪神,我絕不會和你做交易!

  “很堅決…很有勇氣…不愧是聖十字的狗……但…你就要死了…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對吧…你要眼睜睜的看著聖十字的敵人…那些其它邪神的走狗們肆意的猖狂……”

  “如果你死了…誰會去阻止他們……”

  “如果你死了…誰能知道這裡發生的真相……”

  “即便忘記這一切…作為了一個聖十字的追隨者…阻礙我難道不是你天生的使命……眼睜睜看著我離開…去尋找下一個墮落之徒…這樣…真的好嗎……”

  “難道你就對自己的虔誠…如此的…沒有信心……”

  “不相信自己…可以抵制我的誘惑……”

  死寂的黑暗中,法內西斯的意識陷入了永恆的沉默。

  然後,他就再一次聽到了那震顫靈魂的狂笑!

  “知道我最喜歡你們哪一點嗎…聖十字的狗……”

  “就是你們這些低等生靈…為了苟活下去可以找到無數個藉口…去拋棄你們原本珍視的一切…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下一刻,法內西斯就感到自己的意識回溯到了身體,劇烈的痛感連綿不絕的刺入他的大腦!

  不,那不是痛楚——他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全身上下的毛孔瞬間張開,遲鈍的神經彷彿瞬間變得無比靈敏,靈敏到甚至可以感受到流淌的血液,悸動的心臟!

  胸口、喉嚨還有眉間的疼痛逐漸消失,一股不知名的能量瞬間流遍全身,讓早已開始冰冷僵硬的身體,重新煥發了活力。

  如同甦醒的溺水者般,睜開雙眼的法內西斯猛然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

  “法內西斯大人,您還活著?!”

  一個激動的聲音讓法內西斯望去,忠心耿耿的護衛騎士正半跪在他身旁,

  他活過來了…法內西斯喘息著,眼神中沒有半點活下來的慶幸,只有無法遏制的恐懼。

  “接下來去哪,法內西斯大人?”騎士沒有詢問聖盃的事情:“要返回大教堂嗎?”

  “不……不能回去。”儘管剛剛甦醒,法內西斯的意識卻依舊明朗如昔:“埃博登教會已經淪陷,我們必須先盡快離開這座城市——在帝國軍團和自由議會掌控整個埃博登之前!”

  護衛騎士默默的點了點頭,架起法內西斯離開。並沒有注意到這位“主教大人”的眼神完全放在了他手腕上多出來的……黑色的十字印記。

  “記住我的名字…聖十字的狗……或者你曾經聽聞我…那就永遠不要忘記……”

  “我的名字…塞廖爾……”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2:41
第二百零三章 血紅色的句號(上)

  夜盡天明用這句話來形容逃出城南的一行人簡直再合適不過。

  因為他們確實夠狼狽了——和護衛騎士鏖戰的二人,薇拉腹部重傷,莉雅折了手腕;兩個守夜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精力透支、肌肉痙攣並且嚴重的脫水,全部都是過度使用“超越感知”的後遺症。

  而相似的情況,小個子巫師的問題甚至更嚴重,精力透支、盜汗、虛脫、身體過熱伴隨著少量的燒傷,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是完全無恙的。

  借用守夜人之間的暗號,勉強返回西區九芒星巫師塔的他們聯絡上了候命的彼得·法沙,找了一處比較隱蔽,也能讓他們暫時休整下來的地方,精通藥劑學的彼得也能為一行人療傷。

  看著床上死死攥著自己的右手,在確定自己不會離開才沉入夢鄉的小個子巫師,洛倫實在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真的是……太多突發狀況了。

  科羅納的“聖盃戰爭”終於告一段落,但遺留下來的問題卻不減反增,除了讓自己的境遇稍稍好轉一些之外,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不如說,更像是即將到來的,另一場“戰爭”的預演。

  “第一法師”的真相、巫師塔和教會的糾葛、兩個“閥門”、布蘭登·德薩利昂的身份、科羅納家族的拉攏、還有幾乎摧毀了半個埃博登的巨龍……

  原本應該是獎品的九芒星聖盃,現在越看越像是個不穩定的定時炸彈;和布蘭登·德薩利昂之間的某些約定和關係,也隨著對方身份的暴露變的微妙了起來……

  當然,也不是一丁點兒好事都沒有,至少法內西斯終於升死了——按照愛德華的說法,他至少刺穿了這位主教大人的心臟和大腦,還特地將其割喉以防萬一,絕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再也不用看見這位難纏的聖十字教士,應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過這些都不是現在的自己需要去解決和面對的——哪怕科羅納家族別有用心;那位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的約定,也只是釣出自己實話的幌子,至少都得過了今晚再說。

  現在,自己得去解決另一件“遺留事項”。

  輕輕嘆息一聲,小心翼翼的鬆開小個子巫師攥住自己的右手,黑髮巫師悄無聲息的推門離開,還特地小心翼翼的留下了一個“靜默如水”的咒語,確保她不會被打擾到。

  現在的她,比自己更需要休息。

  完成了一切善後工作,黑髮巫師才心安理得的離開,去見某個已經等候自己許久的傢伙。

  “現在……阿斯瑞爾,不覺得你好像還欠我一個解釋嗎?”

  剛一進門洛倫便不緊不慢的坐下,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悠然開口道。

  “呃…親愛的洛倫,你得相信我,我…我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總之它就這麼發生…了。”

  坐在他對面的少年微笑的僵硬,氣氛無比的尷尬——平時有無數種圓滑便宜話的阿斯瑞爾,現在卻舌頭打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

  “我們有過一個計畫。”洛倫挑了挑眉毛。

  阿斯瑞爾尷尬的點點頭。

  “然後你保證過絕對萬無一失。”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來著。”少年僵硬的微笑著,俊俏的臉上還有幾分討好的表情,不停的在揉搓著小手。

  “那還請麻煩你解釋一下……”黑髮巫師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右手朝旁邊一拱:“這……是怎麼回事?”

  笑容僵住的阿斯瑞爾,一點一點的回頭,“悲痛欲絕”的看向那個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位置,欲哭無淚的死死咬著嘴唇。

  淡紫花紋的流蘇長裙,素白勝雪的長發,精緻小巧的身形,還有那蔥白嬌嫩的肌膚……

  以及最重要的,一雙猩紅的眼瞳。

  科羅納家族的千金,洛泰爾的魔鬼“阿斯瑞爾”之一,原本應該死在九芒星巫師塔的邪神,艾莉兒·科羅納小姐——現在正完好無損的坐在二人的中間,“深情”的注視著某個黑髮巫師……

  洛倫感覺自己頭皮都快要發麻了。

  “親愛的洛倫,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先跳過這段嗎?”少年同樣是欲哭無淚的表情。

  “因為阿斯瑞爾是個笨蛋啊。”蜷縮在椅子上的艾莉兒突然開口了:“而且還是個自以為是的,傻乎乎的小笨蛋!”

  “好吧,看來是不可能了……”

  接下來的一刻鐘,某個認命的少年用最無奈的口氣,將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邊;哪怕只是旁聽,洛倫都能從他的語氣描述和表情中看到一個志得意滿的“小人”,信心十足的冒頭結果被敵人反殺……

  雖然是站在同一立場,但洛倫還是忍不住在心底為艾莉兒低聲念叨了一句。

  幹得漂亮。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艾莉兒得到了阿斯瑞爾的初擁成為了吸血鬼,並且因為雙方共同佔有一個“傳說”,兩個“阿斯瑞爾”算是合二為一了,並且都和自己有著某種程度上的“微妙聯繫”。

  整個過程洛倫始終沉默不言,他在思考整件事對自己的究竟有什麼幫助。

  毫無疑問,雖然兩個“阿斯瑞爾”都懷揣著某種目的,但他們的利益並不相同甚至存在一定程度的敵對關係,將艾莉兒留在自己身邊,也有助於保證自己不會輕易掉進阿斯瑞爾的圈套,而阿斯瑞爾也能提防著自己不至於被艾莉兒幹掉。

  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情況,自己眼下的這種做法無異於火中取栗,與虎謀皮——畢竟,這並不是一群可以用常理揣測的傢伙。

  永遠不要以為自己可以愚弄一個邪神,因為他們的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

  耍弄小聰明唯一的下場,就是自作聰明。

  不過至少只是演戲的話,自己應該還能繼續演下去,只不過……

  目光看向失敗落魄的少年,再游移到眸子眯成月牙的少女,黑髮巫師實在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似乎正在朝著某個帶孩子的“大哥哥”形象迅速轉變中。

  隱隱察覺到某些動靜的洛倫,不著痕跡的起身離開房間,剛走出門就遇到了某個洋娃娃般的騎士少女。

  跟在她身後的彼得·法沙一臉尷尬慌張的表情,顯然是曾經試圖阻攔過對方,但也僅僅是無用功罷了。

  “洛倫·都靈?”

  騎士少女冰冷的開口,只是那語氣篤定的讓人相信這詢問也只是客套。

  “正是在下。”黑髮巫師不卑不亢的微微躬身行禮,嘴角掛著些許謙和的微笑:“我們在科羅納家族的宅邸外曾經見過一面,菲特洛奈小姐。”

  騎士少女的眼神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依舊被洛倫察覺了,心底突生疑惑。

  自己和這位菲特洛奈小姐沒打過什麼交道吧?

  “布蘭登讓我來提醒你,不要忘記你們之間的約定——我只是來傳話的。”騎士少女很快掩飾了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的盯著他:“他說他很高興你活著回來了,也希望你已經完成了你的承諾。”

  “我已經完成了。”洛倫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平靜地開口道:“還請麻煩您轉答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懇請他不要忘記他的承諾。”

  “我只是替他傳一句話,我不是他的僕人。”菲特洛奈冷冰冰的答覆道:“不管你們背地裡幹什麼勾當,要說的話自己去和他說!”

  自己去?

  “布蘭登正在等你,就在埃博登的自由議會,你最好現在就過去——趕在軍團士兵們封鎖城市之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2:41
第二百零四章 血紅色的句號(下)

  灰濛蒙的黎明,巨龍的怒吼依舊在震顫著天空,讓它威嚴下的埃博登瑟瑟發抖。

  不,不只是那驚雷般的咆哮,還有數以千計整齊劃一的,鐵靴的聲響……

  一片廢墟之中,攙扶著法內西斯的護衛騎士停在了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迎面而來的一隊巡邏士兵。

  通常埃博登的巡邏衛隊只有一身簡陋的罩袍和還算結實的鏈甲衣而已,武器也只有闊劍和單薄的單體盾,一把匕首和一副十字弓,即使是隊長也頂多能有個像樣的頭盔而已,更不用說護膝和臂甲了。

  但是這些士兵們……護衛騎士微微眯起了雙眼。

  黑色的軍服襯墊著的細密的復合甲,細密的鎖子甲上不僅擁有護肩,甚至連胸口的部位也有鐵片加固,看起來相當的沉重;幾乎所有的士兵身後都背著將近一人高的箏形盾,手中是掛著燕尾旗的單刃長戟,腰間垂著一柄重劍。

  沉重略顯粗糙的甲冑,黑色並且略厚的軍服,還有他們的長戟和重劍……護衛騎士緩緩抬頭,看向“巡邏士兵”高舉的旗幟——黑色的旗幟上,是被三頭紅龍托舉的鐵王冠。

  那是龍王家族,德薩利昂的紋章,這些人是來自薩克蘭親王領的帝國軍團士兵。

  帝國的軍團,居然這麼快就抵達埃博登了嗎?

  就在這時,士兵們當中突然走出了一個披著斗篷,軍官打扮的中年人,神色懷疑的看向面前的護衛騎士和法內西斯:

  “這位騎士閣下,還有…聖十字的教士大人,可否告訴告訴我們二位的身份?”軍官警惕的朝身後士兵一擺手:

  “整個埃博登已經戒嚴,兩位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已經被封鎖的城南平民區?”

  就在問話的同時,站在他身後的百人隊已經封鎖了街道,整齊劃一的豎起盾牌擋在身前,冰冷的長戟在清晨的冷風中微微作響。

  片刻的死寂,軍官已經將右手按在了腰間的劍柄,第一排的士兵們幾乎同時舉起了盾牌。

  看著如林的長戟,護衛騎士緩緩回頭看向身旁,尚未恢復的法內西斯面色蒼白,在猶豫了片刻之後緩緩開口:

  “我們是埃博登大教堂的侍者…在下乃是埃博登主教法內西斯大人的貼身教士安東尼。”頓了頓,目光閃爍的法內西斯語氣依舊如往常一般平和:“我身邊的這位,是主教大人的護衛騎士。”

  “我們帶著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必須盡快前往帝都,送抵大主教!”

  “什麼消息?”軍官依舊不依不饒。

  “這是要送抵大主教的重要情報!”護衛騎士瞪了他一眼,話音冰冷。

  “什麼…消息?”軍官拔出了劍,如林的長戟橫過盾牌。

  “埃博登的主教,來自洛泰爾的法內西斯大人……”法內西斯的嘴唇微微顫抖,表情依舊謙和如初:

  “已經蒙受聖十字的召喚,榮登天國——!”

  軍官的臉上閃過一絲的驚詫,連忙朝身後打個手勢,列隊的士兵們立刻讓開了一條通道,還不忘了朝二人行禮:“非常抱歉,帝國的軍團都是聖十字的忠誠信徒——我以信譽保證,不會再有任何士兵阻攔你們!”

  “虔誠的孩子,願聖十字永遠庇佑著你們!”

  虛弱的法內西斯微笑著感謝道,教士的身份讓他習慣性的為這些士兵們祈福。

  “等等!”

  就在二人即將離開同時,某個隊列裡傳來了一聲驚呼:“我認識他,他就是法內西斯大人——他曾經來我們家鄉布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

  氣氛突然凝固了。

  駐足原地的法內西斯依舊面帶微笑,護衛騎士默不作聲的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可否請您……”軍官的表情變得很難看:“解釋一下呢?”

  “聖十字的狗…你準備怎麼辦……”那個幽邃如風的聲音,再一次迴蕩在法內西斯的耳畔,還略微帶著某種玩味的調笑,彷彿在期待著什麼:“要是在這裡被發現…那樣的下場…應該不用我來告訴你對吧……”

  “不過…敵人似乎有些太多了呢……”

  “就讓我來幫個小忙如何…不會索求什麼回報的……”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話……”

  法內西斯緩緩低下頭,讓周圍的士兵們不至於看到自己的臉,顫抖的聲音彷彿帶著無窮無盡的恐懼,向自己忠心耿耿的護衛騎士輕聲開口:

  “動手——!”

  ……………………埃博登,自由議會。

  這個曾經充斥著爭吵,叫喊和各種雜亂聲的房間,現在卻只剩下一片哀號,一個個身著華服的自由貴族們面如死灰,甚至是趴在桌子和椅子上掩面而泣。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交頭接耳,許多面如死灰的人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像是排隊等待上斷頭台的死囚。

  如果仔細去數的話就能發現,整個自由議會的大廳內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高貴議員”們,這點人數就算全票通過,也不夠通過任何一項不值一提的法案。

  他們留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們共同的身份——都是貝利尼家族堅定不移的狗腿子。

  面對即將到來的帝國軍團,巫師塔的支持者們自然樂見其成,而中立的貴族們則幸災樂禍,平日裡牆頭草的小貴族們則望風而逃……

  只有他們,自始至終都堅定的站在了貝利尼家族的身後,用財富和權勢幫助貝利尼家族通過了一個又一個對他們有利,又能打擊到那些該死的巫師們的法案。

  如今貝利尼家族完蛋了,他們自然也成了陪葬——即便他們不想,那些急於和貝利尼家族脫離關係的小貴族們,也會迫不及待的將他們供出來,眼下的局面還不如躲在自由議會來的安全。

  平日裡的耀武揚威,全部都變成了倒台清算刻的失心落魄,寄希望於帝國軍團的手段不會太強硬,至少還能允許他們花錢買個活路……

  “砰——!!!!”

  沉重的大門被粗暴的撞開,舉著盾牌的軍團士兵們踏著轟鳴而整齊的步伐聲湧入了自由議會的大廳,冰冷的長戟指向了坐在席位上的“高貴議員”們。

  前一刻還面如死灰的貴族們立刻變成受了驚的兔子,膽顫心驚的看著那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往日的權力、財富和地位,在這些冰冷的刀劍和盾牌面前,變成了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你、你們要幹什麼?!”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壯著膽子顫巍巍的站起來:“這裡可是埃博登的自由議會,是絕對不允許士兵踏足的禁地!就算是帝國的軍團,也必須……”

  “也必須如何?”

  一個半開玩笑似的聲音突然響起,被撞開的大門走進來一個紅發赤瞳的少年,整潔而精緻的華服,還有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完全就是個標準的貴族紈褲子弟。

  如果,他身後沒有跟著一位同樣身著騎士罩衣的少女,和整整一個百人隊士兵的話……

  “按照我往常的習慣本來應該先和諸位客套一番,然後再進入正題的,不過很不幸的是今天我們都很忙,沒什麼時間,所以簡單一些好了。”

  嬉笑的少年挺起胸膛將右手背在身後,還十分刻意的咳嗽兩聲:“吾乃布蘭登·德薩利昂,龍王家族第十三世代,薩克蘭帝國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之子,馭龍者。”

  “而這一位……”少年連忙將右手擺向一旁的騎士少女:“此乃菲特洛奈·德薩利昂,龍王家族第十二世代,薩克蘭帝國先帝奧拓一世之幺女,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姊妹,帝國長公主殿下!”

  話音落下,少年臉上的笑容逐漸冰冷:“現在,諸位大人,可以請你們……

  下跪了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22:41
第二百零五章 欲言又止的休止符(上)

  沒有人料到毀滅了半個埃博登的浩劫,居然會在一夜之間收場;正如沒有人能想到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會演變到如此地步。

  強行軍趕到埃博登僅有三千人的帝國軍團,就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控制了埃博登的城防,所有曾經向貝利尼家族宣誓效忠的巡邏衛隊全部被繳械關押,僱傭兵團原地解散,城南封鎖線被拆毀。

  一夜之間,這座擁有帝國數一數二堅固城防,巡邏衛隊超過三千人,還能隨時召集不下五千精銳和幾倍於此僱傭兵團的自治城邦就被完全控制,並且立刻進入了戒嚴狀態,街道上巡邏的軍團士兵隨處可見,鐵靴聲遍佈大小街巷。

  當然,還有那響徹雲霄的“陣陣驚雷”——象徵著“龍王家族”權威的巨龍米拉西斯,就盤踞在整個城市最高的一處尖塔頂端。

  振翅魔龍之下,是在狂風中瑟瑟發抖,宛若廢墟般的埃博登……

  在經過了一番迅速的討論之後,中立的自由貴族,控制著僱傭兵團的傭兵首領,九芒星巫師塔在布蘭登·德薩利昂皇子的“勸說”之下相互達成了妥協,組建了新的自由議會,並且推舉年事已高的科羅納家族家主,巫師塔元老洛倫茲·科羅納成為新的執政官。

  而在統一口徑之後,他們就將全部的罪責都推到了貝利尼家族…或者說阿爾托·貝利尼的頭上。

  “由於阿爾托·貝利尼刻意隱瞞了“聖血藥劑”的真正功效,導致法內西斯主教大人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將藥劑散發到了半個埃博登,並且致使了數以千計,乃至上萬人的突變,最後引發了一場駭人的儀式,將褻瀆的魔物從地獄召喚到了現實世界。

  慶幸的是由於九芒星巫師塔的及時發現,讓帝國軍團和二皇子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阻止了慘劇的進一步擴散,魔物也死於巨龍米拉西斯的龍炎之下。

  在這場可怕的浩劫之中,阿爾托·貝利尼死於自己的實驗之中,整個貝利尼家族和其餘黨盡數伏誅,在東區的廣場被集體斬首示眾,全部財產劃歸自由議會所有。

  唯一的不幸,埃博登主教,虔誠的法內西斯大人為了補救過失而英勇犧牲,大半個埃博登教會也慘遭淪陷,瀕臨崩潰”——這是自由議會和布蘭登對外宣傳的“正式版本”。

  至於這位主教大人的真正死因沒人知道,也沒人想知道。不論布蘭登·德薩利昂這個帝國皇子,還是作為巫師塔代言人的科羅納,都非常不希望這件事情會引發巫師塔和教會之間的戰爭,索性引而不發。

  就在當天夜晚,科羅納已經以巫師塔的名義寫了一封密信,送往帝都交給大主教,隱晦的暗示對方掌握了法內西斯的“證據”——如果聖十字教會準備尋釁滋事,巫師塔並不介意讓帝國上下都知道,法內西斯才是整個“聖血藥劑”事件的真兇。

  一個虔誠的聖十字主教,親手將成千上萬的平民變成怪物,還試圖召喚邪神……這對教會將會是無法想像的沉重打擊!

  但科羅納並非真的希望利用這件事攻擊聖十字教會,除了眼下巫師塔剛剛掌握埃博登的控制權,大半個巫師世界還並沒有和聖十字教會對抗本錢之外,他的背後支持者,布蘭登·德薩利昂同樣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事實上,比起巫師們,某些狂信徒和對權力痴迷的教士的確很令人頭疼;作為德薩利昂家族的成員,捍衛信仰是我的義務,不過可沒有人能逼得我喜歡他們。”

  空無一人的議會大廳,坐在主席席位上,翹著二郎腿的布蘭登·德薩利昂對著一旁的黑髮巫師不停的嘮叨著:

  “但是這些……都不是足以向教會宣戰的理由,因為聖十字教會…或者說對聖十字的信仰,才是維持整個帝國不至於四分五裂的憑仗!”

  “即便是到了帝國建立的第十三個世代,她依然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整體——洛泰爾人,薩克蘭人,拜恩人,埃博登人……除了共同的信仰,和費盡心血十三個世代終於逐漸統一的文字和語言,完全是不同的民族。”

  “除了對聖十字的信仰,除一頂代表承諾和權威的皇冠之外,究竟是什麼讓我們整整十三個世代都沒有分裂?”

  這同樣是曾經令洛倫疑惑的事情——這樣一個封建制度,擁有諸多不同民族和習俗,甚至在地緣上都存在分裂的龐大帝國,是不可能只憑藉共同的信仰維持不至於分裂瓦解的。

  “威脅?”

  “沒錯,是威脅。”布蘭登的的笑容看起來十分的無奈:“來自北方的,毀滅了古老巨龍王國,曾經一度逼迫薩克蘭王國西遷,聖十字的宿敵,來自深淵的魔鬼們;來自東方的,鐵騎踏遍綠海的半人馬可汗們;”

  “來自西方,越過迷霧海,和古木森林精靈同根同源,自稱亞蘇爾人的雄鷹王的精靈國度;來自東南,與拜恩公國接壤,如今和帝國締結同盟的群山之子,被我們統稱為‘矮人’的諸多山巒城邦!”

  “他們的軍隊,都曾經踏足過帝國如今的疆域,都曾經毀滅過數個古老的古國——淪陷的北方巨龍王國,早已灰飛煙滅;半人馬可汗的咆哮武士,一度飲馬帝都之外;如今北方的洛泰爾人,身體裡還殘留著古精靈的血統;群山中的矮人,也曾經在拜恩燒殺擄掠,大半疆域變成他們的殖民地,所有的人類都只能為他們當牛做馬。”

  “不團結,就滅亡!”布蘭登撅著嘴攤了攤手:“要我說,這個理由可比聖十字庇佑德薩利昂家族,來的實在多了。”

  若有所思的黑髮巫師像是贊同似的點點頭,心中所想的卻是另一樣東西。

  語言與文字的融合,日漸集權而強大的皇室,來自外界的威脅……當這些重疊在一起的時候,意味著什麼?

  從封建到集權,一個真正的……帝國的誕生?

  那個瞬間,洛倫突然想起了科羅納曾經說過的話——

  “他們代表著過去,而我們代表著將來!”

  曾經洛倫以為他是想說巫師階層所代表的是求知慾和對世界的探索,將逐漸替代人們心中對教義的盲從;現在看來恐怕他所期待的可能要多得多。

  比如…當整個帝國真正融為一體,而不再需要教會去維繫的時候,它還能擁有如今這樣不可撼動的地位嗎?

  “理所應當的,過去應當為將來讓路!”

  這才是科羅納的…不,不應該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九芒星巫師塔的終極野心——徹底取代聖十字教會的地位,讓巫師們在薩克蘭帝國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一席之地!

  還真是……大手筆。

  黑髮巫師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好了,枯燥的歷史課就到此結束,我猜你大概也不是那種喜歡聽人念叨的類型。”布蘭登聳聳肩膀,翹起一抹狡黠的笑容:“還是讓我們談一些實際點兒的,比如……你的獎勵,怎麼樣?”

  “當然可以。”洛倫不卑不亢的站起來,同樣露出一抹微笑:“一切聽您的,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

  “關於這件事我想了很長時間——如你所見,我可是堂堂二皇子,還是有不少東西拿得出手的,甚至是某些並非實物的東西,比如頭銜和職務之類的,哪怕讓你當上掌權一國的公爵也並非不可能!”

  布蘭登話音放緩,鮮豔如紅寶石的眸子突然變的深邃:“但是在那之前,先告訴我另外一件事……九芒星聖盃,現在究竟在哪?”

  “我把它毀掉了。”洛倫面不改色的答道:“當時法內西斯就在我身後,隨時都會出現,根本來不及將它帶走。”

  剎那間的死寂,兩雙閃爍的眼睛對視著,彷彿在一瞬間就經歷了無數次的交鋒,企圖從那每一次睫毛的顫動,擴散的瞳孔中找出對方撒謊的證據!

  “原來是這樣啊……”

  布蘭登最先開口了,俊俏的臉上露出了燦爛而真摯的笑容: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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