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5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2
第七十章 問罪御前(下)

  一片死寂之中,那個偉岸的身影步履矯健的走過了無數的貴族,走過了象徵至高權力的御前大臣們,走向三頭巨龍托舉的鐵王冠紋章,那大理石砌成的冰冷王座。

  沉重的步伐,成了大廳內唯一的聲音。

  艾克哈特二世面沉如水,在整個議政廳的注視下,緩緩轉身。

  紋章之下,所有高傲的人們紛紛低下了他們的頭顱,向薩克蘭帝國的至高皇帝躬身行禮。

  黑髮巫師同樣低下了頭,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托某位“丟臉皇子”福……他總算沒有在御前審判開始之前,還對這個薩克蘭帝國極其特殊的審判形式和來源還處在完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

  薩克蘭帝國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御前審判”,源自於第六世代“賢者”布蘭登一世——為了平息諸公國與教會間的矛盾,第一次使用了這種非常“特殊”的審判方式。

  但實際上,“賢者”布蘭登的真正目的卻是從聖十字教會手中奪取司法權……在第六世代之前,薩克蘭帝國的司法權始終都被教會所把持,不論諸公國還是帝國,審判罪犯都必須以聖十字的名義,並且由主教和教會審判官負責審理。

  之所以記得那麼仔細,也是因為那個被教會全權掌控司法的時代,也是巫師們受到壓迫和排擠最為嚴重的時代……

  在這位第六世代至高皇帝的治理期間,他逐步從教會收回了司法權,只保留一部分“宗教審判權”,將司法權完全置於皇權之下,同時設立了“御前大法官”這一職務。

  《薩克蘭帝國法典》於“御前審判”這兩個“新鮮事物”,也是“賢者”布蘭登一世留給帝國的寶貴遺產。

  相較法典,“御前審判”更像是一場調停,或者說沒有“騎士”的決鬥審判…雙方可以擁有各自的辯護人,提供證據、證詞、證人以及足夠具有說服力的辯護。

  最終…在三百名貴族議院的議員們見證下,抉擇出最具有說服力和為人信服的一方。

  正因如此,這場審判的關鍵並非完全在於證據和證人;哪一方更能說服在場的三百名貴族,得到至高皇帝的認可,哪一方才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低頭頷首的黑髮巫師,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台階上的五名內閣大臣。

  教會審判官和御前巫師顧問分別站在分庭對立,大法官不偏不倚,軍務大臣從不表態,掌璽大臣態度微妙……

  最終的審判權,依然在艾克哈特二世的手中…洛倫微微眯起了眼睛。

  “以聖十字的名義…我,薩克蘭帝國第十二世代至高皇帝,在此鄭重宣佈……”

  艾克哈特二世的聲音迴蕩在議政廳中,將洛倫從沉思世界中拉回了現實。

  “我本人將不會參與庭審,將有御前大法官維克托·修斯代表聖十字與帝國的意志,主持審判!”

  “若受審者並無罪責,願聖十字予以寬恕;”

  “若其十惡不赦,則嚴懲不貸——!”

  渾厚的話音在議政廳久久不散,艾克哈特冷冷的掃了一眼大廳,轉身走向站在一旁的維克托·修斯;表情堅毅的大法官連忙躬身行禮。

  “不必這個樣子。”艾克哈特二世淡然開口,冷冷的看向自己的內閣大臣:“維克托,我知道今天這個機會…你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片刻的死寂中,身影微微一怔的維克托沉默不言,倒是讓一旁教會審判官的表情複雜到了極點。

  原本的御前審判應該是自己和維克托兩個人來主持…現在卻變成了他一個人的。

  “去做吧,做你想做也該做的事情。”威嚴的十二世代至高皇帝陛下眼神肅穆:“我相信你,所以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遵命!”

  僅僅一個詞,維克托說的很慢,但身旁的人都已經感受到了他身上傳出來的決心。

  艾克哈特二世沒有說什麼,微微頷首,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轉身離開了議政廳。

  那個瞬間,平日裡並不起眼的御前大法官,立刻變成了眾人的焦點!

  擔憂、緊張、憂慮、猶豫……這一瞬間,刻板的維克托·修斯的臉突然變得不再讓人能看懂他的心情,悲喜皆無!

  議政廳內,一片肅靜。

  面對著眾人的目光,維克托走到了皇帝陛下的席位上,懷抱《法典》緩緩坐下,深吸一口氣。

  “帝國的臣民們,僅以艾克哈特二世陛下陛下的名義,我在此鄭重宣佈……”

  “御前審判,正式開始——!”

  ……………………………………

  與此同時,皇家巫師學院,;呂薩克·科沃的實驗室。

  “《論藥劑的常規處理方式》……《常見病理一覽》……《罕見突發症狀研究》……《非常規藥劑使用方式》……《一百二十七種常用配方藥物》……《薩克蘭大瘟疫研究》……《阿爾勒鼠疫實錄》…………”

  並不算寬敞的實驗室內各種各樣的研究資料堆積如山,甚至到了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的地步;

  口中唸唸有詞的小個子巫師蹲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中飛快的翻閱著各種各樣的材料,輕巧的手指一刻不停的在羊皮紙上一邊查找一邊做著記號。

  自從瑟蘭的手中弄到鑰匙開始,整整找了一天一夜的艾茵·蘭德雙眼已經佈滿血絲,藍寶石般的眼珠始終在不停的顫抖。

  “御前審判已經開始了,放棄吧!”

  焦急的路斯恩直接衝了進來,臉上寫滿了擔憂:“艾因!你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了,就算再找下去也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已經來不及了,放棄吧!”

  “只要御前審判還沒有結束,就應該還來得及……”頭也不抬的艾茵飛快的回答道,凌厲的手指依然在不停的翻閱著資料:“我查過歷代御前審判的規則,至少有過六次中途遞交證據的情況,我們還有時間!”

  “但是……”

  “沒什麼可但是的,這是我戰鬥的方式,也是我唯一可以幫到洛倫的地方。”

  疲憊的小個子巫師抬起頭,微笑著輕輕拍了拍灰瞳少年的肩膀:“我知道你只是在擔心我,路斯恩,謝謝你但是…我不能放棄。”

  “你想想看…這所學院,還有這裡的巫師們和學徒們…他們都在指望著洛倫能夠贏得勝利,期望著最後的結局。”

  “不論結果如何,我們都不能辜負了這份期望!”

  灰瞳少年的眼神複雜,看了一眼疲憊到極點的艾茵·蘭德,還有旁邊依舊堆積如山的研究資料。

  他真的不想告訴小個子巫師,剛剛那位格雷·薩爾巫師跑過來告訴自己,皇家學院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看著面色蒼白,雙眼血絲的艾茵,他怎麼開得了口。

  “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當然!”艾茵立刻點頭,語速比平時快了不止兩倍:“如果我們找到了證據,想要憑藉巫師的名義送進天穹宮是不可能的。”

  沒錯,找到證據很容易,但想要立刻送到天穹宮中卻幾乎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說還是涉及到案件本身的巫師們,肯定會被圍在外面的教會嚴加防範。

  小個子巫師的表情也不太好看…這確實強人所難了。

  微微蹙眉的灰瞳少年深吸一口氣,猛然抬頭:

  “交給我了!”

  “路斯恩?”

  “這件事不需要你擔心,交給我就行!”路斯恩的表情像是下定了決心:“只要你真的能找到那份證據,我就有辦法將它送到艾克哈特二世的面前!”

  “不論用什麼辦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2
第七十一章 第一戰(上)

  “諸位御前內閣的大臣們,尊貴的議員們……”

  議政廳內,黑髮巫師的聲音迴蕩著,一如既往的平靜:

  “在這場御前審判之前,我已經向御前大法官遞交了足夠充分的證據;恰恰相反,查恩家族和聖十字教會所能提供的全部都是間接證據,沒有任何一樣能夠直接證明呂薩克·科沃就是殺害西斯科特·查恩的凶手!”

  “事實上,不僅呂薩克大師本人始終都在竭力否認自己的行兇舉動,本人所提供的證據也足以說明這一點——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藥劑配方絕對經得起檢驗,沒有任何一種能夠達到致死的效果。”

  “沒錯…即便是對一位六十七歲的老人也沒有達到致死的地步;恰恰和某些人說的完全相反!”

  維克托·修斯微微蹙眉,教會審判官的臉色直接難看到了極點。

  台階下,查恩家族的席位當中幾位老人死死盯著雙手背在身後的黑髮巫師,彷彿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把他碎屍萬段。

  “異議!”

  不緊不慢起身的小教士韋伯表情凝重,緊繃的雙手顯然已經緊張到了極點:“首先呂薩克·科沃是西斯科特大人的私人醫師,毫無罪責這一點本就是無稽之談。”

  “其次呂薩克·科沃是帝都乃至全帝國首屈一指的藥劑大師,也是最頂尖的醫師…對這樣的藥劑大師而言,在配方單上稍做手腳旁人根本無法察覺,更不敢提出異議——所謂的配方很有可能就是為事後做好準備的推辭!”

  “我對煉金學一竅不通,洛倫·都靈閣下,但我清楚一點。”

  微微側目的洛倫就看到小教士的目光筆直的射向自己,眼角透露著一抹嚴肅:“即便是少量的藥劑對身體也能產生效果,只是不容易被察覺!”

  “那又如何,配方單上的各種藥劑有任何一種和毒死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毒藥匹配嗎?”洛倫輕哼一聲,微微勾起嘴角:

  “恕我直言…不是匹配,而是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吧?!”

  “不僅如此,正如我剛剛所言,諸位並沒有拿出任何可以客觀證明‘呂薩克·科沃是毒殺西斯科特·查恩的凶手’這一點,也沒有提供任何呂薩克不得不毒殺西斯科特的理由,從頭到尾都只是非常純粹的主觀臆斷!”

  “這場案件當中唯一能夠說明的,就是呂薩克·科沃作為西斯科特·查恩的私人醫師,具備最基本的作案條件……也就是唯一能夠說明‘呂薩克有行兇嫌疑’這一點的線索。”

  “僅此而已。”沉默的大廳之中,洛倫的聲音變的愈加諷刺:“僅憑這一點…帝國頂尖的藥劑大師就要被當成十惡不赦的犯人,押入關押死刑犯的囚牢!”

  “究竟憑什麼斷定,就是他在為西斯斯特·查恩準備的藥劑中下了毒?又憑什麼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

  連聲逼問之下,面不改色的小教士攥緊了拳。

  “什麼也沒有,什麼證據都沒有……”洛倫的目光直接掃向坐在台上的教會審判官,一字一句的開口道:

  “只是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半個帝都都在盛傳呂薩克·科沃就是殺人真兇,戈洛汶山丘下遍地都是高喊著要‘伸張正義’的仁人義士了!”

  教會審判官特勒斯·盧復咬牙切齒,臉已經難看到變成了絳紫色。

  “鐺——!”

  整齊劃一的響聲,議政廳內的皇家侍衛用長戟敲擊著地板。

  “鐺——!鐺——!鐺——!”

  刺耳又嘹喨的巨響,讓大廳瞬間寂靜。

  “肅靜。”

  坐在王座上的維克托·修斯不動聲色的抬起右手,冰冷的目光瞥向已經變成所有人矚目焦點的黑髮巫師:

  “我首先要批正洛倫子爵的兩處謬誤;首先,查恩家族和聖十字教會提供的證據,並不能完全視作‘純粹主觀臆斷’,同樣和你所說恰恰相反,死者家屬的證詞是可以作為第一手證據的。”

  “其次,雖然並沒有記錄在《法典》當中,不過薩克蘭的審問慣例就是‘最有嫌疑和動機者’作為嫌犯;如你所說或許沒有道理,但這是薩克蘭的習俗之一,習俗法也是自然法的一種,是可以被引用的!”

  維克托的話音落下。

  黑髮巫師沒有反駁,掛著公式化的微笑向御前大法官微微頷首。

  他早就猜到,這位御前大法官不會輕易偏向某一位…在作出最終決斷之前。

  議政廳內的氣氛稍稍緩和,維克托將目光轉向小教士韋伯,平靜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情感:“針對呂薩克的動機和嫌疑這兩點,教會是否有什麼需要說明的?”

  大廳沉默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小教士。

  “請允許我先闡述呂薩克·科沃閣下的嫌疑。”彬彬有禮的韋伯向維克托躬身行禮,神情嚴肅:“首先在之前提供的證據已經說明,在西斯科特·查恩大人遇害之前,呂薩克·查恩始終都作為他的私人醫師。”

  “我們已經詢問過查恩家族的成員和僕人,西斯科特·查恩大人年事已高,雖然身體仍屬健康但依舊非常小心謹慎,幾乎所有的藥物,乃至每天的正常進食和飲料都要經過呂薩克·科沃的嚴密檢查和安排。”

  “可以說…西斯科特大人每天攝入的任何東西,都在呂薩克·科沃的嚴密監控之下——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不是呂薩克本人的行為,致使西斯科特中毒而死他依然難辭其咎!”

  感受著背後傳來的壓力,小教士輕輕鬆口氣:“正因此,在本案中西斯科特·查恩是中毒而死,因此無需多說,呂薩克·科沃本人的嫌疑最……”

  “呂薩克·科沃本人的嫌疑最大……沒錯!就是這種妄自揣測的狡辯言論,讓一位帝國頂尖的藥劑學大師不得不遭受牢獄之災!”

  黑髮巫師冷冷打斷了小教士的話:“荒謬…可笑!”

  嘴角微微抽搐,小教士韋伯繃緊了面頰。

  “韋伯閣下,您剛剛提到您對煉金學並不瞭解…的確,就在剛剛您所提供的證詞也十分完美的證明了這一點。”洛倫繼續說道:“我也就不多提毒藥除了正常口服攝入外,還有空氣和皮膚攝入這種低級問題了。”

  “查恩家族是個非常龐大的家族,呂薩克·科沃雖然是西斯科特本人的私人醫師,但也並不是每天無時無刻不在他身邊,如何能保證他所有的攝入物都在呂薩克·科沃本人的嚴密監控下?”

  “這個,當然不可能無時無刻……”小教士微微蹙眉,表情有些緊張:“但是作為私人醫師,呂薩克·科沃在這方面肯定會對西斯科特大人有所叮囑,並且有明確的執行方案……”

  “換而言之!”

  洛倫微微勾起嘴角,“砰——!”的一聲雙手撐在桌子上:“聖十字教會也是承認…有這樣一份藥劑配方單的存在…而並非像您之前所說,只是無稽之談對吧?”

  “如果是…那麼我之前提交的證據已經說明,藥劑配方之中沒有任何一個與毒死西斯科特想匹配的藥物……”

  “如果不是…那麼剛剛韋伯閣下說明的所謂‘證據’就是一派胡言,純屬搆陷——!”

  坐在維克託身旁的掌璽大臣眯起眼睛,表情非常微妙。

  小教士面色蒼白,有些焦急:“可、可是……”

  “可是什麼,您準備反駁自己剛剛提出的證據嗎?!”洛倫的聲音迴蕩在大廳裡:“還是說這份查恩家族的證詞純屬虛構,是某個人為了陷害呂薩克·科沃才……”

  “洛倫·都靈閣下——!”

  維克托的聲音再次響起,冷冷的開口道:“你…過分了。”

  片刻的沉默,輕輕微笑的洛倫雙手背在身後,轉身坐回了位子上。

  御前大法官不緊不慢的按住扶手,緩緩起身:

  “接下來…請雙方傳喚證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2
第七十二章 第一戰(下)

  大廳內的氣氛為之一頓,小教士蒼白的面色也略微有所好轉,強打著精神坐在席位上,懷中還緊緊抱著聖十字的教義。

  台階下的貴族議員們不再像之前那樣沉默,身份也不允許他們在如此莊嚴的御前審判上大聲喧嘩,只是躲在無數的人影之中,竊竊私語。

  細小的聲音,猶如啃食梁木的螞蟻;詭譎的目光從陰影中打量著台階上的內閣大臣,相對而立的小教士和黑髮巫師,用他們詭詐的心思去揣度,哪一方的勝率更高。

  他們不會因為洛倫·都靈的一時得勢就輕易下注,也不會因為教會的實力雄厚就將希望寄託在小教士韋伯的身上。

  聽著耳畔的私語,面色微沉的維克托·修斯雙目冰冷,絲絲冷意從大廳的每一處角落掃過,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波動。

  洛倫能清楚的感覺到,這位御前大法官在竭力的壓制著自己的怒意。

  他心目中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御前審判”,卻被這些貴族議員們看成是一次利益與權力的賭博;決定最後他們選擇的並不是公正,而是哪一方獲勝的可能性更大,哪一方的勝利對他們而言更為有利。

  僅此而已。

  那一刻,洛倫突然意識到為什麼維克托對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敵意了…恐怕在他眼中,自己的目的也是不單純的。

  自己所做的事情,就和那三百名貴族沒有任何區別…輾轉周旋,也只是為了利益,為了布蘭登做出的承諾。

  殺死魯特·因菲尼特,還有……實權伯爵的頭銜。

  台階上,幾位內閣大臣的表情也不盡相同——始終默不作聲的軍務大臣瑟維林·德薩利昂,彷彿這場御前審判和他沒有絲毫的關聯。

  教會審判官特勒斯·盧復毫不掩飾他的不滿,凶惡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黑髮巫師的身上離開,彷彿在看他的殺父仇人。

  艾爾伯德·塔羅的表情依舊還有一絲的猶豫…暫時佔據上風的洛倫·都靈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安全感,眼神中的情緒似乎更加的惶恐了。

  只有梅特涅·利奧波德……這位掌璽大臣的位置很微妙,一定程度上他代表了艾克哈特二世本人的意見,但另一方面作為掌璽大臣,他的態度也肯定能夠影響到皇帝本人。

  不僅如此…洛倫已經特地從布蘭登那裡打聽過了,梅特涅本人也曾經擔任過御前大法官,而且和當年那場令維克托深受打擊的慘案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繫。

  甚至有可能…他也知道一部分內幕。

  所以這場賭局的關鍵,在於梅特涅·利奧波德的態度……只要能夠爭取到掌璽大臣,御前內閣中巫師和教會的實力對比就會變成二比一,絕對的碾壓!

  問題在於…如何才能讓梅特涅·利奧波德放棄中立,正式表態?

  竊竊私語的聲音仍舊不斷;在一片細語聲中,聖十字教會的證人走進了議政廳。

  ………………………………………………………………………………………………

  比爾博·多倫,查恩家族的次等男僕……在宴會當天晚上看到呂薩克·科沃走進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房間;

  皮特·帕爾,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貼身侍衛兼職車伕……證明西斯科特·查恩大人曾經在前往宴會的途中取出一隻藥劑瓶服用,被驗證和呂薩克·科沃平時提供的藥劑瓶非常相似……

  安德烈·查恩,西斯科特·查恩的表弟,查恩家族現存的最長者……曾經多次看到呂薩克·科沃和西斯科特·查恩發生激烈的爭吵,此類情況曾經出現過不止一次……

  諾蘭·納爾,藥劑師行會碩果僅存的中高層之一……表示查恩家族曾經不止一次投資藥劑師行會,非常得到已故會長的尊重;而呂薩克·科沃曾經不止一次當中反對會長的執行方針……

  多倫·道爾,呂薩克·科沃前副手……

  呂薩克·科沃曾經的合作者……

  呂薩克·科沃的好友……

  呂薩克·科沃的………………

  一個又一個和呂薩克·科沃有關聯的人猶如走馬燈一般,在議政廳內來來回回;誠懇無比的言辭彷彿都能讓人聽到他們的哭泣聲。

  重新振奮精神的小教士彬彬有禮的向他們問詢著,循循誘導之中每一位證人的言辭都變得出奇相似,彷彿都在暗示著什麼卻又沒有直接明說出來。

  從頭到尾,黑髮巫師始終沒有開口過一次,十指交叉在膝上,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有些發白,冰冷的目光靜靜的“欣賞”著小教士韋伯的表演。

  “……也就是說,艾登·埃倫先生,你作為前藥劑師行會的辦事員,曾經被呂薩克·科沃趕出了藥劑師行會,那麼請問他是以什麼理由對一個毫無過失的辦事員做出這麼過分的舉動?”

  “理由只有一個,我是會長大人方案的堅定支持者!”

  證人席上,一位年輕人激動的手舞足蹈,眼神中還帶著憤恨之色:“沒錯,呂薩克大師確實很厲害,但他毫無人性可言,從未在乎過病人的死活!在他的眼裡一條生命甚至比不上他的實驗,還經常擅自在病人身上實驗他的新藥劑,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也就是說,類似的例子很可能不止一次,而且沒有記錄?”

  “當然沒有!呂薩克大師是藥劑師行會最頂尖的,會長大人為了顏面總是想辦法了結…但我是行會的辦事員,像這種被擅自被迫使用新藥的病人我都有過記錄!”

  台階下,原本還能鎮定自若的貴族議員們紛紛面面相覷,到處都是私下小聲交談的聲響…顯然,這些有錢有勢的貴族們可都是藥劑師行會的“常客”。

  “御前大法官,諸位內閣大臣們,我想這位辦事員先生的話已經可以說明我之前沒有回答的第二個問題了。”

  小教士轉過身,畢恭畢敬的微微俯身,表情中帶著幾分凝重:“呂薩克·科沃的確是帝都乃至帝國最優秀的藥劑大師,但這並不等於他是十全十美的!”

  “私自使用未經檢驗的新藥,在病人的身上做實驗對呂薩克·科沃而言早已不是新鮮事,因此即便西斯科特·查恩大人並非被毒死,而是死於呂薩克大師的新藥,這恐怕…也不無可能!”

  “更何況呂薩克·科沃與前藥劑師行會會長意見不合,而西斯科特·查恩大人也曾經是會長的贊助人和支持者…聖十字在上,我不想妄加揣度呂薩克大師的心思,但很難說他會對西斯科特大人有多少好感。”

  “這些矛盾…也許就是他最後做出這令人遺憾決定的誘因之一。”

  台階上,教會審判官的面色微微緩和,而王座上的維克托依舊面無表情,冰冷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黑髮巫師:

  “洛倫·都靈閣下,這已經是第十位證人了,您就一句話都不準備說嗎?”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黑髮巫師的身上。

  “不說…是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帶著些許的嘲弄,回首的洛倫直接無視了那位教會審判官能殺人的目光:

  “到現在為止教會所找來的全部證人,都只是旁敲側擊的說明呂薩克·科沃具備一定的嫌疑…只有嫌疑,沒有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我就不需要反駁什麼。”微微勾起嘴角,洛倫的語氣裡多了幾分厭煩…這種漫長的拖延戰術是他最討厭的一種。

  可想而知,這些所謂的“證人”有多少是被收買來的…而能被收買的人,就一定有破綻。

  既然找死,那自己現在就給他們致命一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2
第七十三章 瑟蘭·科沃(上)

  “艾登·埃倫先生,您是藥劑師行會的一名忠心耿耿的辦事員,因為對呂薩克·科沃擅自對病人使用新藥令你感到不齒,認為此舉背叛了藥劑師行會一貫以來的信譽才會主動站出來作證的,我說的沒錯吧?”

  “豈止是不齒,他簡直就是喪心病狂!”激動的年輕人直接破口大罵:“就是因為他這種被判了藥劑師行會…不,簡直就是背叛了整個藥劑師乃至巫師階層的瘋狂舉動,我才站出來,伸張正義!”

  “原來如此,您真是一位高風亮節的巫師!”黑髮巫師恍然大悟:“可也許呂薩克大師只是為了進行試驗,不得已而為之的呢?”

  “這和實驗乃至一切研究無關,這是忠誠與否的問題!”年輕人慷慨激昂的大手一揮:“忠誠是無價的,任何違反這一點舉動都是恥辱的遮羞布!”

  “真的是這樣嗎?也許會有人認為您這是在小題大做呢。”面不改色的洛倫繼續說道。

  “那他們就應該問問自己的內心,是不能經受得住道德的拷打!”年輕人一聲冷哼:“抱歉…我承認呂薩克·科沃是藥劑學的大師,但這次是原則性的問題,絕對不容妥協!”

  “即使是巫師,我們也首先是帝國的臣民;而對帝國的臣民來說,忠誠…永遠是第一位的!”

  此話說完,議政廳內掌聲雷動!

  證人台上的年輕人激動得漲紅了臉;一旁的小教士韋伯卻死死盯著面帶微笑的洛倫,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妙。

  維克托·修斯面不改色,冷眼旁觀;似乎已經察覺到的掌璽大臣梅特涅,嘴角流露出一閃而過的微笑。

  其餘三位內閣大臣也分別面有異色。

  掌聲漸息,所有的目光匯聚在了洛倫·都靈的身上。

  “艾登·埃倫先生,您瞧瞧這是什麼?”

  一抹玩味的笑意在洛倫臉上漾起,左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根斷裂的魔杖:“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啊?”

  剎那間,小教士和那個年輕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我特地向格雷·薩爾巫師證實過,這就是您本人的魔杖;還敢請問……”

  漆黑的瞳孔死死盯著年輕人那驚慌失措的臉,洛倫臉上的笑意愈發的冰冷:“為什麼它會斷成兩截,而且還會在藥劑師行會慘遭屠戮那天,出現在事發當地的牆角被我撿到?”

  “這、這個、這是因為、為……”

  “因為你當天見到了暴徒,去沒有及時去通知正在總部內的行會高層們;事發之後又擔心自己遭受問責所以才折斷魔杖扔在那裡,假裝出事…聽說還裝成重傷躺了幾天。”

  洛倫輕哼一聲,隨手將魔杖扔給年輕人:“當天遇害者無一生還,身為唯一一個倖存者還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您真是幸運啊,‘忠心耿耿’的艾登·埃倫先生!”

  “異議!”

  小教士明顯焦急了起來,急促喘息著看向御前大法官:“洛倫閣下所說的事情,和案件本身沒有任何聯繫!”

  “異議。”

  黑髮巫師不緊不慢的打斷了他,雙手背在身後轉向維克托·修斯:“這件事關系到證人本身是否具備作為證人的資格,並且其個人發言和提供的證詞嚴重缺乏可信度!”

  “不僅如此……”

  目光冰冷的洛倫毫不畏懼的看向坐在台階末尾的教會審判官,對方的表情已經和要殺人無異了。

  “包括之前九位聖十字教會所提供的證人,我請求法庭嚴密調查這些人的背景和詳細資料;他們所提供的證詞…很可能都是偽造,或者具有明顯偏向性和暗示性的。”

  “這種無中生有,以偏概全,事先串通好的證詞…應該不足以作為本案審理的依據!”

  說著,洛倫還不忘了瞥一眼身旁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的小教士。

  議政廳內鴉雀無聲,一雙雙或是震驚,或是憤怒的目光射向黑髮巫師的後背。

  維克托·修斯眉頭緊鎖,目光憤恨的教會審判官和表情淡然的艾爾伯德啞口不言;

  掌璽大臣閉目養神,倒是始終毫不在意的軍務大臣瑟維林·德薩利昂突然來了興致,好奇的打量著孜然一身的黑髮巫師。

  漫長的安靜之後,御前大法官恢復了原本冷靜的神情,沉著開口道:

  “傳…下一位證人。”

  聽到這個答覆的小教士長鬆了一口氣,而那位驚慌失措的年輕人早就被皇家侍衛押了下去。

  黑髮巫師微微一笑,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看小教士的表情就知道,聖十字教會的計畫已經被自己徹底打亂了…恐怕他們原本是想著用數量龐大的證人不斷加深眾人對呂薩克·科沃本人的懷疑,再在正式審理犯人的時候對呂薩克本人施壓。

  利用其對數十年前慘案的愧疚也好,或是眾口鑠金的壓迫也好…只要呂薩克本人頂不住壓力,選擇了認罪…那就等於落人口實,再也不需要什麼證據了!

    但現在…他們所有的證詞不論是真是假,都不會有人再去相信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論教會還能用什麼招數逼迫呂薩克·科沃,只要他堅持否定,那就什麼用也沒有。

  看著在台上左右侷促,表情為難的小教士韋伯…真的很難想像,為什麼教會要竭力讓一個和英諾森大主教持相反意見,同時又籍籍無名的他來擔當辯護人呢?

  面不改色的洛倫十指交叉,目光存疑的瞥向台上的教會審判官…對方的表情仍舊陰冷可怖,憤然的死死盯著自己。

  莫名的不安在洛倫的內心擴散開來,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只看到倔強的站在大廳中央的小教士,深深的吸了口氣,將目光轉向大門。

  那一刻,整個議政廳的貴族們都為之側目,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聖十字教會的最後一位證人。

  那一刻,黑髮巫師的瞳孔猛然驟縮,險些直接起身!

  居然是……

  瑟蘭·科沃?!

  年輕的巫師學徒走進了議政廳,低垂著頭,顫慄的雙手捂著臉;腳下的步伐每一步都無比的沉重,踉蹌搖晃的身影絲毫不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撲倒在地。

  天知道都快要崩潰的瑟蘭,究竟是怎麼一步一個腳印踏進天穹宮的?!

  坐在席位上的洛倫面不改色,太過用力的指關節已經開始泛白,十指死死扣住了手背,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巫師學徒的身影。

  時間,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

  小教士的臉上再看不到半點緊張與焦躁,瑟蘭·科沃那扭曲掙扎到極致的痛苦,三百名貴族們的冷漠……

  議政廳的氣氛愈發的沉重。

  從大門到證人台短短的一小段路程,漫長的卻像是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鐘頭;當瑟蘭·科沃停下腳步,黑髮巫師甚至能聽見大廳內所有人屏住呼吸的聲音。

  “我、我的名叫…瑟蘭·科沃……”

  “我是…呂薩克·科沃…的…長子和…唯一的繼承人……”

  彷彿無意識的低吟,巫師學徒的聲音都在微微地顫抖;扶在台上的雙手輕輕抽搐…那忍受痛苦的表情,彷彿就像是將自己身上的傷口盡數撕開,顯露在大廳內眾目睽睽之下。

  遍體鱗傷,血跡斑斑。

  維克托·修斯皺緊了眉頭,冷漠的目光中抑制被抑制的憤怒愈加強烈,黑髮巫師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正面的交鋒與周旋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是拋棄一切倫理、道德、底線,徹底撕破偽善的嘴臉,不擇手段的決鬥;

  以血祭血!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3
第七十四章 瑟蘭·科沃(下)

  “鐺——!鐺——!鐺——!鐺——!鐺——!”

  長戟敲打在地板上的聲響,在議政廳內久久迴蕩。

  猶如垂在胸口的重擊,令所有人的呼吸為之一滯,只留下死寂般的寧靜。

  站在證人台上的瑟蘭·科沃精神恍惚,雙眼佈滿血絲;蒼白的面色旁是雜亂垂落的發絲,從頭到腳散發著一股失魂落魄的氣息。

  表情沉重的小教士起身,彬彬有禮的向台階上的內閣大臣們躬身行禮,緩緩走到瑟蘭·科沃的身旁,聲音輕柔無比。

  “在座的諸位大人們,相信你們已經聽到了…這位就是瑟蘭·科沃,呂薩克·科沃唯一的兒子和繼承人,也是皇家巫師學院著名的天才學徒,一位對父親的安危無比關心在意的兒子。”

  “瑟蘭,我問題。”小教士韋伯轉過身,平靜的看向淒涼落魄的巫師學徒:“我聽說你父親曾經不止一次讓你作為他的實驗助手,參與到他本人研發新藥劑的實驗當中,對嗎?”

  “是的……”

  學徒艱難的開口,微微顫抖的嘴唇看不到一絲的血色;隔著兩張桌子黑髮巫師也能看清楚他不停擴散收縮的瞳孔。

  那是精神負荷達到極限,卻還在拚命忍耐的表現。

  “我…父親的每一次實驗,我都曾經參與過。”瑟蘭的喉嚨抽動著,像是在艱難的吞嚥著足以腐蝕洞穿內臟的毒藥,每說一句話都是在撕開身上的一處傷疤。

  “其中…包括作為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私人醫師期間嗎?”小教士還在繼續追問著。

  “是、是的……”

  “我對煉金學並不瞭解,但我聽說每一位藥劑學大師在面對新的病人時,都會根據其病情重新調整藥劑的配方,甚至是研發新的藥劑。”

  小教士依然在不停的追問著,儘管語氣十分的輕柔,彬彬有禮;但所說的每個字卻都之中問題要害:

  “那麼這一次…你也曾經協助呂薩克·科沃,你的父親為已故的西斯科特·查恩大人開發新的藥劑嗎?”

  “我、我……”學徒艱難的喘息著,撐在桌上的雙手露出了青筋,冰冷的汗珠如雨般從額頭滴落,在證人台上留下一片水漬。

  洛倫緩緩閉上了眼睛,扣住手背的十指在微微顫抖,但並不是因為恐懼。

  台上的教會審判官同樣沒有說話,他只是抱起肩膀,嘴角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

  隱約猜到什麼的掌璽大臣梅特涅·利奧波德嘆息一聲,依舊閉目養神;只有軍務大臣似乎還沒有放棄對黑髮巫師的好奇心,抱著肩膀打量著他,像是在期待什麼。

  王座上的維克托·修斯目光閃過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顫慄,眼前的巫師學徒彷彿和某個記憶中的身影重疊了。

  那位…慘死在自己懷中的少女…也曾經是同樣的表情。

  小教士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只是聽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輕柔,決然的表情前所未有:

  “這是最後的問題…瑟蘭·科沃,你的父親呂薩克·科沃是否曾經在明知新藥劑具有危害的情況下……”

  “將它使用在西斯科特·查恩的身上?!”

  …………………………………………………

  時間回到幾天之前……

  “藥劑師行會的動議?”

  陰暗狹窄的房間內,精神恍惚的巫師學徒緩緩抬起頭。

  “沒錯,那是一起十幾年前的案件…明面上在帝都貧民區推廣醫療的藥劑師行會,暗地裡卻是在利用這件事私下進行大規模藥物試驗,以此來推進陷入瓶頸的研發進度。”

  陰影中,那個聲音平靜到聽不出一絲的情緒:“最後事件敗露,藥劑師行會顏面喪盡,數以百計的無辜者慘死,甚至有的地方整條街道都沒有一位倖存者。”

  “可…可是……”蜷縮的瑟蘭全身脫力般癱倒在地:“這件事…和父親他有什麼關係?”

  “非常遺憾,瑟蘭,真的非常遺憾;因為這件事我本是不想告訴你的。”

  那個聲音輕輕嘆息一聲,繼續開口道:“你的父親,呂薩克·科沃……”

  “就是當年那起動議的主謀!”

  清冷的聲音猶如刺入胸口的尖刀,讓巫師學徒猶如被凍住般僵在原地!

  “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父親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他怎麼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

  “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一定是!他們不想承擔責任,就把所有的罪名全部都推到了父親頭上,讓他去死就不用再害怕有人找他們……”

  “瑟蘭——!!!!”

  就在陷入瘋狂的巫師學徒歇斯底里嚎叫的同時,一隻潔白的手猛然攥住他的衣領,同時另一隻手攥住了他的頭髮,讓那雙瘋狂又恐懼的眼睛和自己四目對視。

  “你我都清楚,這件事是真的…不是嗎?”

  恐懼的瑟蘭·科沃面容呆滯,艱難的喘息著;滾燙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中溢出,打濕了那人的右手。

  “呂薩克·科沃,他是你的父親…但同時他也是親手害死了近千人的殺人凶手;他只有付出代價,才能徹底平息帝都內數以萬計的平民們對巫師階層的怒火……”

  沉重卻漠然的聲音,幽幽然傳入瑟蘭的耳中:“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呂薩克大師認罪…用殺一個人的罪名來償還他原本應該付出的千百倍的代價。”

  “當然,想要辦到這一點的前提是你必須幫助我;以聖十字之名,我絕對不會讓呂薩克·科沃遭遇不公,或是被處以極刑;”

  “以聖十字之名,我會讓這件事有個體面的,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結局!”

  顫慄的巫師學徒抬頭,嘴唇還在微微顫抖:“真、真的能辦到嗎?!”

  “我不知道,也許可以也許不能……也許仇恨真的是可以被遺忘,被時間淡化的;也許終有一日我們能徹底拋棄彼此的成見,真正的相互理解,相互包容。”

  “如果這真是聖十字的意志,那我就將完成它!”

  ……………………………………………………………

  平靜而淡漠的聲音迴蕩在瑟蘭·科沃的耳畔,巫師學徒的喉嚨抽搐了一下,扶住桌子的雙手不再顫抖。

  “是的……”

  簡簡單單的一個詞,議政廳內一片嘩然之聲!

  “鐺——!鐺——!鐺——!”

  整齊劃一的敲擊聲再次響起,讓大廳恢復了肅靜。

  聲音落下,小教士韋伯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的激動和興奮,只有某種悵然若失的冷靜,麻木的臉上沒有絲毫悲喜之情。

  焦躁、急促、安靜、彬彬有禮……原本所有的情感,此刻的小教士身上只有身為聖十字信徒,那無法用言語表明的神聖,目光中只剩下無與倫比的虔誠。

  黑髮巫師終於閉上了雙眼,諷刺的勾起了嘴角。

  直至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整整一個月內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瑟蘭·科沃的援助……

  及時出現的證據……

  機緣巧合相遇的“黑框眼鏡”……

  慘死的藥劑師行會……

  和自己分開的小個子巫師……

  莫名背叛自己的艾爾伯德·塔羅……

  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自始至終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就這麼簡單!

  自己終於看懂了,終於不再迷茫了

  維克托·修斯的表情依舊漠然而且冰冷,目光瞥向一旁:

  “洛倫·都靈閣下,您就沒有任何想要向證人詢問的事情嗎?”

  黑髮巫師輕輕起身,淡然的目光看向始終不敢正視自己的小教士韋伯:

  “沒有。”

  “我…無話可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3
第七十五章 名為信仰的力量(上)

  令人絕望的死寂彷彿沒有終止的那一刻,看著瑟蘭·科沃臉上那不斷變化的驚恐和痛苦…洛倫就清楚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早已到崩潰邊緣的巫師學徒被兩名皇家侍衛攙扶著離開了議政廳,在那蕭瑟的背後,是小教士雙手交叉而立,面無悲喜的身影。

  平靜的維克托·修斯微微頷首:“那麼下一位證人……”

  “御前大法官大人!”

  搶在維克托話音結束之前,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起身,聲音響徹大廳:

  “我在此向審判庭提出申請,放棄傳喚證人的權利!”

  “洛倫·都靈閣下,證人的證詞可不僅僅是您的權利,還關係到您之前所遞交的證據和證詞的真實性……”

  “感謝您的提醒,艾爾伯德·塔羅大人。”黑髮巫師回過頭,向好意提醒自己的老人微微頷首,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但我還是希望審判庭能夠接受我的請求,不要傳喚我的證人。”

  “與此同時,還懇請維克托·修斯大人和諸位內閣大臣,能夠在正式傳喚犯人呂薩克·科沃本人之前暫時休庭一段時間,並且允許我和凡人見一面。”

  “畢竟…我是他的辯護人,至少有權瞭解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和健康情況,是否能夠正式出庭,鑑於剛剛瑟蘭·科沃的情況,我認為這一點非常重要!”

  面不改色的小教士微微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向洛倫·都靈。

  維克托·修斯微微蹙眉,似乎非常不願意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況。

  “我倒是認為這麼做並無不可。”

  掌璽大臣梅特涅嘴角微笑,在維克託身旁輕聲開口道:“剛剛那個孩子的精神狀況你也看見了,確實是一言難盡。”

  “不論呂薩克·科沃究竟是不是罪魁禍首,眼下還都未下定結論…如果他在法庭上出現任何意外,傷害的都是陛下的顏面!”

  “更何況…這是他本人自己提出來的請求;並非我們不讓他傳喚證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維克托微微眯眼,並沒有回答。

  “我贊同掌璽大臣的意見!”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整個御前內閣為之一驚,四雙眼睛詫異的看向王座的右下手——從不輕易表態的軍務大臣瑟維林·德薩利昂,今天怎麼突然改性了?!

  “都看我做什麼,我只是覺得梅特涅說的很對!”抱著肩膀的軍務大臣冷哼一聲,忍不住開口道:

  “這麼做確實不合常理,但御前審判本就沒有什麼規則可言,只要合情合理的要求都可以……他還只是要求暫時休庭而已,當初梅特涅的那場御前審判可是進行了三天三夜,不也沒有人說什麼嗎?!”

  更何況,我還真的想看看這個布蘭登的御前顧問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但這句話軍務大臣當然不會說出口。

  掌璽大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輕咳兩聲重新閉目養神。

  沉默了片刻,再次起身的維克托·修斯緩緩揚起右手,冷眼看向議政廳內無數射向自己的目光:

  “謹以帝國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陛下授予我的權柄,我…維爾特·修斯現在正式宣佈,暫時休庭——!”

  話音落下,台階下面的席位間立刻傳來一陣密集的竊竊私語聲。

  微微鬆了口氣的黑髮巫師緩緩睜開眼,目光瞥向一旁,看到一臉表情複雜的小教士,正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

  面色扭曲的教會審判官冷哼一聲,直接從台階上甩手而去,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著他對這個結果有多麼的不滿。

  艾爾伯德只是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黑髮巫師的肩膀,並沒有多說什麼。

  議政廳內,鴉雀無聲。

  ……………………………

  “為什麼這麼做?”伴隨著從身後接近的腳步聲,小教士韋伯的聲音響起。

  依舊是充滿了熱情,真誠與單純,還有些傻傻的腔調。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神情淡然的洛倫轉過身:“或許韋伯教士可以為我解答一下?”

  小教士抬起頭,目光有些躲閃:

  “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

  “洛倫……”

  “韋伯,我們是朋友…在洛泰爾公國的時候,你曾經幫助過我不止一次。”黑髮巫師緩緩開口,聲音蘊藏著某些意味不明的情緒:“所以我要你親口告訴我,我究竟知道什麼了?”

  “真的…要我親口說出來?”

  小教士咬著下唇,眼神中多了一絲哀怨:“我真的不想這麼做的…但沒有別的機會了。”

  片刻的安靜,四目相對的二人表情各異。

  “從呂薩克·科沃…不,應該是從來到帝都戈洛汶開始,我就一直在想我的敵人究竟是誰,究竟是誰始終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卻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我每一步的計畫。”

  帶著某種莫名的感慨,輕笑一聲的洛倫開口道:

  “是敵視著巫師階層,並且恨不得殺光全世界巫師的聖十字教會嗎?”

  “是那位身處斷界山要塞,卻依舊有無數人願意為他效力的康諾德皇儲嗎?”

  “是千方百計想要陷害我,讓我身負巨債不得不為之效力的商會?”

  “亦或者是站在陰影中,對幹涉了他們利益而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的守舊派貴族?”

  “也可能整件事情,其實都是艾克哈特二世陛下的謀劃?”

  “要不然就是皇家學院的巫師們,為了引我上鉤故意設下的陷阱?”

  黑髮巫師每說一句,小教士的眉頭就多出一道痕跡,複雜的表情就更加凝重一分。

  “都不是,藏在幕後的是一個更瞭解我的敵人。”洛倫挑起眉毛,搖著頭將雙手背在身後,嘴角多出了一抹公式化的微笑:

  “是一直都在竭盡全力幫助我,讓我從未有過任何懷疑的人。”

  “真正的黑暗,永遠都是藏在燈下的!”

  垂下頭,小教士的肩膀在微微聳動著。

  “最初的證據也好,唯一的證人也好,有可能的線索也好…全部都是拜你所賜,令我深信不疑自己的朋友寧可要背叛教會,也在竭盡全力幫助我尋找一切有可能的線索。”

  “就是啊…誰能想到單純、傻帽、天真、懦弱還滿臉傻笑,總是懷揣著一個莫名耿直願望的小教士……”

  “才是真正深不可測的怪物!”

  小教士緩緩抬起頭,目光中只剩下虔誠和倔強。

  “若要諷刺和挖苦的話還請隨意,這是背叛朋友理應付出的代價。”雖然這麼說,但小教士表情仍舊很痛苦,泛紅的眼角甚至還有淚花:

  “但…就像洛倫你說的那樣,莉娜·德薩利昂…你唯一的證人已經不會為你和呂薩克·科沃作證了,一旦讓她出現就是這場御前審判終結的那一刻。”

  “換而言之,你已經失去了最強也是唯一的一張底牌,這場御前審判的結果已經注定,斷不可能更改。”

  “呂薩克·科沃要為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但為了瑟蘭·科沃我也同樣不會讓他被處以極刑,那樣的結果除了延續下去的仇恨之外,不會有任何好的結果。”

  洛倫嗤了一聲,不屑的扭過頭。

  “仇恨和成見,都是可以隨著時間而被磨滅的,痛苦的記憶留下去不會有任何好的結果,也絕對不是聖十字期望的。”

  沉重的搖了搖頭,挺起胸膛的小教士目光灼灼:“洛倫,我曾經不止一次說過,信仰屬於所有人…我從未忘記過自己說的話。”

  “我要在御前審判的審判庭上,讓所有的巫師和聖十字的信徒們親眼見證……”

  “一個全新的時代,將會怎樣開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5
第七十六章 名為信仰的力量(下)

  “全新時代,原來如此……”

  片刻之後,沉默的黑髮巫師終於開口:“原來艾爾伯德·塔羅大師就是為了這個,才會在最後選擇了背叛,還想要我死。”

  小教士目光複雜,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為了全新的時代,就要讓呂薩克·科沃背負一個他從未犯下的罪名,就要讓整個藥劑師行會的慘死,讓整個帝都的巫師們惴惴不安的活在隨時會被人踹開家門,剁成肉醬的地獄當中……”

  “還真是個…挺‘光明’的未來呢……”

  “這些都只是暫時的!”小教士韋伯急切的辯解道,哭紅的雙眼充滿了真誠的晶瑩:“只要這場案件結束,巫師和教會的關係就為大為改觀!”

  “另外藥劑師行會的事情我事先並不知情,動手的暴徒也並非教會指派——甚至包括後來殺死學院導師的那些人,維克托·修斯大人也澄清過那些教士是假扮的!”

  洛倫冷哼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譏諷。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指望你還會相信我了,這是背叛朋友應得的下場……”小教士面色一暗,神情無比的淒涼:“但洛倫,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從未騙過你,每一句話每一次對你的幫助,我都是發自肺腑的!”

  “我知道對你這樣要強的人來說,一個巫師受到監管的未來絕對不夠!但這是現實世界,讓那些尚且愚昧的信徒們去接受他們不理解的事物…是需要耐心和時間的!”

  小教士咬著牙,滾燙的淚水已經佈滿面龐:“有些事情我們可能一生都無法完成,但若我們因此放棄,那絕對不是聖十字所期望的,那絕對不是聖十字的意願!”

  黑髮巫師只是看著他,目光冰冷。

  “對教會而言,接受巫師的存在同樣需要時間;而我相信讓巫師去接受信仰同樣需要漫長的過程;如果能以一次切膚之痛,將過往的仇恨就此斬斷,那麼……”

  “我同意。”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小教士的聲音停下了。

  “以教會作為監管和思想體系,再由巫師們負責完善並且鞏固其根本……精彩絕倫的設想。”洛倫冷冷的看著他,聲音平靜:

  “平心而論,我認為你說的很對……不光是讓民眾接受巫師需要時間,巫師本身的研究也同樣需要受到一定的監管,才能不讓十多年前的慘案再次上演。”

  “在任何情況下,一個不受到監管的力量本身…就是非常可怕的。”

  “不僅如此,包括呂薩克·科沃本人乃至整個案件…不得不說,你的做法很高明,甚至有可能真的可以終結百年來巫師與教會的矛盾。”

  活動活動肩膀,洛倫繼續輕聲說道:“至於是不是真的能辦到…這就和手段無關了,自己辦不到的事情不能強求別人…換成是我也不可能想像出比這更好的辦法。”

  “既然如此……”小教士連忙抹了兩把眼淚,眼神愈發明亮,激動的笑了出來:“那洛倫你要不要加入?!”

  “我已經說服了艾爾伯德·塔羅大師和英諾森大主教,剩下的就只有教會審判官一個人,問題幾乎已經解決了!”

  “就讓呂薩克·科沃大師和這次的事件變成雙方最後的切膚之痛,讓一切的痛苦和仇恨都變成過去,讓理解取代芥蒂,讓信仰不再有差別!”

  “等到那一天…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了!”

  片刻之後,黑髮巫師的嘴角露出了微笑:“聽起來…似乎是這樣。”

  “感謝你能夠理解我,這一定是聖十字的意志!”激動的小教士攥緊了拳,嘴角的笑容愈盛:“我早就知道的,從我們在古木鎮相遇的那一天就知道,你一定會幫助我的。”

  “一起來改變世界吧,洛倫!”

  說完,小教士伸出了右手。

  洛倫也跟著笑了,然後…輕輕一揮打掉了小教士伸出的右手。

  “抱歉,不可能。”

  “唉、唉?”

  “不好意思…和什麼狗屁新世界相比,我還是覺得輸贏比較重要。”洛倫聳聳肩,臉上依舊是淡然而無所謂的微笑:

  “我答應了呂薩克·科沃,答應了皇家巫師學院和瑟蘭還有布蘭登·德薩利昂,會讓他無罪釋放…然後這些傢伙就會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還有他們所有人跟我約定好的東西。”

  “洛倫……”小教士皺著眉頭:“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印象中的你絕對不是……”

  “絕對不是什麼,利慾熏心狡猾世故?”背著雙手的黑髮巫師翹起嘴角:“抱歉啊,我光偉正的主角大人,你就是想讓作者寫完這一卷…也得先打敗我這個罪惡滔天,冥頑不靈的關底大反派才行!”

  “那真是太遺憾了。”小教士輕嘆一聲:“局面到了這個地步,你已經無計可施!”

  “真的嗎?”洛倫打了個哈欠,一臉的渾然不覺:“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輕易死心的。”

  “你…究竟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

  說到一半,洛倫忽然轉身再扭過頭來,笑的狡猾:“好險好險…差一點兒就劇透了。”

  回過頭,黑髮巫師毫不猶豫的抬腳,輕鬆愉快的離開了長廊。

  …………………………………………………………………………

  “情況怎麼樣,我聽說好像不太妙…那個呂薩克大師的兒子被教會的人給利用了,應該不至於讓他們翻盤了吧?”

  還沒等走到樓梯外,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布蘭登·德薩利昂就連忙靠近前來,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了蹤影:

  “有沒有想好辦法,要不然我再去和維克托叔叔說說看…至少今天休庭半天,我們晚上想好對策明天再繼續?”

  “絕對不行!”

  看到布蘭登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擔憂,心中微微一暖的黑髮巫師連忙搖頭:“帝都的局勢已經被教會徹底控制了,一旦他們佔據上風的消息傳出去,一夜之間就會傳遍戈洛汶…輿論也是可以殺人的!”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站穩腳跟,控制住手中還有的底牌——首先是莉娜·德薩利昂,教會能策反一個就能再來第二個,絕對不能讓她出現在審判庭上。”

  “其次…就是呂薩克·科沃。”

  洛倫皺緊了眉頭,緩緩看向同樣一臉凝重的布蘭登:“維克托·修斯答應讓我先見他一面,但從黑牢到審判庭還是有一段路程的,押送犯人似乎是衛戍軍團的工作。”

  “你擔心裡面有聖十字教會的人?”布蘭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不論怎麼說,只要教會拿不出證據,呂薩克大師就能對一切罪名矢口否認,就還能爭取最後的機會。”

  黑髮巫師咬著字一句一句的開口道:“衛戍軍團那邊我實在是不能放心…必須想辦法臨時換掉他們,找一群絕對和兩邊都扯不上關係的人去負責押送;在我見到呂薩克之前,決不能讓任何人和他說一句話!”

  “這個簡單,我現在就去找瑟維林叔叔…教會的爪子再長,也不可能伸到天穹宮內的皇家侍衛裡面。”

  布蘭登抱著肩膀,輕輕鬆了口氣:“實在不行,大不了我親自…呃,這個難度好像大了點兒……”

  確實…無論如何艾克哈特也不可能允許自己的“丟臉兒子”去押送如此重要的犯人…尤其是犯人的辯護人還是他的巫師顧問這個前提下……

  洛倫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自己已經和小教士韋伯徹底掀牌,下一場……

  就是生死之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6
第七十七章 噩耗(上)

  天穹宮,議政廳偏殿。

  有資格走進這裡的,只有五個人…掌璽大臣梅特涅,軍務大臣瑟維林,御前大法官維克托,教會審判官特勒斯,還有御前巫師顧問艾爾伯德。

  因為將他們叫進來的人,是他們的皇帝陛下。

  “……我想應該不用再告訴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了?”

  艾克哈特二世面沉如水,目光冰冷而威嚴的從每一個御前大臣的臉上掃過:“御前審判的意義…諸位應該比我更清楚。”

  “為什麼會這樣?”

  掌璽大臣將雙手放在身前,低沉的哀嘆一聲;那默然的嘆息令維克托額頭的皺紋又多一分,繃緊的雙手早已露出了青筋。

  皺著眉頭的教會審判官表情有些扭曲,憤恨的冷哼一聲表達著自己的不滿,似乎還在為剛剛得到的情報感到憤慨。

  艾爾伯德·塔羅雙眼微閉,搖搖頭;悲痛的表情已經凝重到了極點。

  “這不是御前大法官的過失,陛下。”

  嘆了口氣,最後開口的人依舊是軍務大臣瑟維林·德薩利昂,忍不住搶道:“每天定期的活動範圍,兩次提審,全天候監視,一日三餐都有專門負責檢查的負責人,整整半個百人隊的衛戍軍團就在外面……”

  “更何況那裡可是黑牢…全帝國除了斷界山要塞和天穹宮不會有第二個比那裡更安全,更嚴密的地方了!誰能猜得到他居然找得到機會……”

  “瑟維林·德薩利昂!”

  艾克哈特輕輕的打斷了自己的軍務大臣,雖然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御前大臣們卻已經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怒意。

  沒有片刻遲疑,瑟維林果斷俯首。

  死寂的偏廳內,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致。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責怪和懲戒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想要的是答案!”皇帝陛下的語氣愈發的冰冷,每一個字都包含著無窮的怒火:

  “我不想聽到…我的大臣們,我忠心耿耿的御前內閣已經盡力了…這種沒有意義的廢話,梅特涅!”

  “陛下?”

  “先拿出一個方案來解決眼下的問題吧,過了今晚帝都之內就要謠言四起了。”艾克哈特的嘴角劃過一絲諷刺的弧度:

  “我太瞭解我們忠心耿耿的臣民們了…他們表現的有多愛戴,心底就有多怨恨;流言、傳聞、耳語…就是蔓延在帝都之內的瘟疫和毒藥,絕不能給他們機會!”

  “遵命,陛下。”

  掌璽大臣微微躬身,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的微妙:“但我現在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洛倫·都靈。”艾克哈特挑挑眉毛。

  “就是這位布蘭登殿下的巫師顧問…我已經派人傳遞消息,現在他恐怕已經抵達黑牢了。”梅特涅輕輕嘆口氣:

  “我聽說過洛倫閣下的不少事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還算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但也經常做出並不十分理智的舉動。”

  “這一次,他會怎麼做?”

  ……………………………………

  皇家巫師學院,呂薩克·科沃實驗室。

  燈火黯淡的實驗室當中,小個子巫師那嬌小的身影依舊趴在地上,在堆積如山的材料和各種記錄檔案中拚命的翻找,每一個櫃子,每一張羊皮紙上都有她曾經摸索過的痕跡,甚至連每一行字的頁碼她都能倒背如流。

  雙手扶劍的路斯恩就默默的站在牆角,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換過幾個燭台了,只是一言不發的看著那個疲憊卻從未停止過的嬌小身影,在一刻不停的忙碌著。

  眉頭微微皺起,握劍的手緩緩繃緊。

  這就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在冰雪荒原,巨龍王城的時候也是一樣——洛倫·都靈,艾薩克·格蘭瑟姆,艾因·蘭德…他們都是超乎想像,天賦異稟的人,也只有他們能在一片混沌中找到問題的本質或者關鍵。

  我能做的,只有竭盡所能的去保護他們,去完成他們交給自己的使命。

  這就是自己,也是千年來每一個維爾茨的優秀品質…沉默的士兵。

  墨藍色的發梢下,依舊略顯稚嫩的面龐讓少年銀灰色的瞳孔猶如冷月般的明亮。

  自己不像他們那樣,擁有那麼天賦異稟的頭腦,對魔法和邪神也是完全一無所知,更是從未有過什麼信仰。

  自己,就是一柄劍,除了殺人之外一無是處。

  但如果洛倫·都靈閣下和他的朋友們需要自己的力量,那麼……

  “找到了,就是這個,就是它——!!!!”

  激動雀躍的小個子巫師猛然起身,疲憊也無法掩蓋她表情當中的驚喜,顫抖的雙手將整整一卷的羊皮紙緊緊抱在懷中。

  看到她這幅表情的灰瞳少年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輕鬆的微笑,握住劍柄的雙手微微鬆開。

  就在此時……

  “鐺——!”

  刺耳的音符,在門外死寂的長廊突兀的響起。

  二人的表情同時一變,面色蒼白的小個子巫師連忙起身,將懷中的捲軸遞給路斯恩:“快,快帶著這些離開,再晚就來不及了!”

  “絕對不行!我答應過洛倫閣下的,絕對不能讓你出任何事!”灰瞳少年神情緊繃,握劍的手再次繃緊:“這裡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跟我走!”

  “可是……”小個子巫師咬著嘴唇。

  “沒有什麼可是的,難道你不想親手把它交給洛倫嗎?!”急匆匆不管不顧的,直接一把拽住尖叫一聲的艾茵,將她整個人背在了身上。

  “艾因閣下,請千萬抓緊我,咬緊牙關不要咬到舌頭了,因為接下來可能會有一點點顛簸。”

  “唉?!”

  “砰——!”

  話音落下的瞬間,撞開房門的瘦小身影就已經拔出利劍,只能看到一道殘影猶如疾風般衝出了長廊。

  死寂的房間中,只有一隻嬌小可愛的月影貓還趴在椅子上,猩紅的眸子凝視著被撞開的房門,還有空蕩蕩的長廊。

  五分鐘之後……

  “他們已經走遠了。”

  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冷冷瞥一眼壞掉的門鎖,目光轉向身後幾名同樣裝束的屬下:“沒想到…普普通通的煉金術師,警惕性如此之高。”

  “這可不是普通的煉金術師…否則魯特·因菲尼特大人也不會親自囑咐。”另一個聲音傳來,平淡的像是在談論天氣:

  “更不用同時對九名守夜人,下達‘如有必要,殺無赦’這種荒唐的命令。”

  “他們走不遠。”黑衣人拔出腰間的短刀,故意慢條斯理的開口:“從學院到天穹宮…如果連兩個普通人都攔不下來…戈洛汶的守夜人可就要丟盡顏面了。”

  “真的要動手,但魯特·因菲尼特大人……”

  “現在不是拘泥命令的時候,御前審判隨時都會出現變數,而我們的職責就是將變數的可能壓到最小!”

  “可是……”

  “沒什麼可是,難道你們就甘願當一輩子的密探?!”黑衣人冷哼一聲:“還記得那個從埃博登調回來的傢伙嗎…區區一個新人,就因為監視過布蘭登殿下,現在都爬到我們頭頂上了!”

  幾名守夜人面面相覷,點點頭;黑衣人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唉…這麼快就要走了?”

  嬌弱輕柔的聲響,卻讓守夜人齊齊變色,渾身冰冷僵在原地。

  一身黑紅禮服的少女坐在原本空蕩蕩的椅子上,赤裸的小腳翹在半空中,蒼白而又精緻的彷彿洋娃娃般的面孔當中,是一雙猩紅如血的眼瞳。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艾莉兒…當然,也可以叫我阿斯瑞爾,如果你們喜歡。”

  “你們剛剛,好像在討論很可怕的事情呢……”

  “這樣做的壞孩子,必須要給一點點懲罰才行……”

  “你們覺得呢,一定不會拒絕吧?”

  “因為艾莉兒還從來沒有嘗過…新鮮的血漿…究竟是什麼味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6
第七十八章 噩耗(下)

  陰暗的走廊,冰冷的鐵窗,陰冷潮濕的牆壁和天花板……

  黑髮巫師頭也不回的走向長廊的盡頭,從壁燭前經過的瞬間,昏黃的火光只照亮了半張臉,面沉如水。

  “……洛倫·都靈閣下,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命我前來,向您通稟這一令人遺憾的消息,還希望您能夠接受……”

  腳步愈來愈快,陰冷死寂的長廊中,只有沉重的步伐在不斷的迴響。

  “……您的朋友,瑟蘭·科沃的父親,本案的嫌疑人,著名的藥劑大師……”

  長廊盡頭的火把亮起,冰冷的鐵門已經近在眼前。

  “……呂薩克·科沃閣下……”

  遠離光明的監獄最深處,只有一片黑暗。

  “……就在兩刻鐘之前……”

  腳步逐漸停下,推開鐵門,黑暗中一個倒在牆角的身影若隱若現的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已經不幸身亡……”

  面色鐵青的黑髮巫師緊咬牙關,緩緩半蹲在那個遍體鱗傷的身影前,顫慄不止的右手輕輕按住了那血痕早已凝結的脖頸。

  “……經過檢查,死前本人並未受到脅迫…應當是自縊身亡……”

  漆黑的瞳孔逐漸染上一層冰寒,面沉如水的黑髮巫師肩膀微顫,死死抿住的嘴角勾起一絲淒厲的笑意。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跪在呂薩克看·科沃遺體前的洛倫突然失聲大笑,肩膀劇烈的聳動著,連咬都快要直不起來了。

  “爽朗”的笑聲不斷的迴蕩在狹窄漆黑的牢房中,卻聽不出半點的喜悅。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這就是你的計畫是不是,是不是?!”

  “假裝自殺,然後再騙取審判庭的好感,最後再一舉擊潰虛偽的教會跟他們的狗腿子,你想的可真周到啊,呂薩克大師——!”

  “呵呵呵哈哈哈哈……真是看不出來啊,虧我還一直覺得您是那種特別嚴謹,一絲不苟的學究呢,沒想到居然也懂這種陰謀詭計什麼的,真是太了不起了!”

  “起來…起來;裝得差不多就得了啊…呂薩克大師,太過頭了別人會真的以為你已經死了,到時候再出庭辯護那豈不是太假了嗎?!”

  “醒醒,快醒醒啊呂薩克·科沃,你兒子撐著最後一口氣爬到議政廳的證人台上,就是為了能讓你回去!”

  “這是為了讓我言而無信,讓別人覺得我是個騙子嗎?我告訴你…休想——!”

  “我答應過會讓你光明正大的從這裡走出去,沒有人能讓我食言,聽到沒有?!”

  “聽到沒有,你說話!”

  “呂薩克·科沃——!”

  “洛倫!”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有些歇斯底里的黑髮巫師猛然僵住;緩緩回頭,布蘭登·德薩利昂已經站在自己身後,赤紅色的瞳孔沒有一絲的神采。

  “打起精神來。”布蘭登微微頷首,輕輕咬住下唇:“我的巫師顧問…才不會有這麼丟臉失態的模樣!”

  ……………………………………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

  昏黃的燭台照亮了斑駁的牆,燭光兩側的二人面面相覷,靜謐的空氣令壓抑的氣氛猶如實質。

  “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你這幅表情。”依舊是玩世不恭的語氣,布蘭登勾起嘴角:“還以為你這個傢伙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永遠都那麼自以為是呢。”

  黑髮巫師搖搖頭,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是我大意了,太自以為是了。”無神的目光聚焦在昏暗的燭光之間,洛倫搖搖頭:“本來還以為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犯第二次,沒想到……”

  挑挑眉毛,隱隱猜到什麼的布蘭登張口卻欲言又止,扁著嘴聳了聳肩。

  萊昂納多·都靈…那位慘死在一個假扮成村民的強盜手中,洛倫名義上的騎士主人和“爺爺”的老人,也是致使洛倫·都靈選擇成為巫師的契機…自己手中能找到的,最早有關洛倫·都靈的情報。

  儘管並沒有親眼所見,但布蘭登也能明白這件事對洛倫的打擊有多沉重。

  “一個無依無靠的煉金術師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當中,淒慘落魄精疲力竭,唯一的希望就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只是單純想要利用他的人,一個根本沒有任何保證的承諾。”

  黑髮巫師的聲音微顫,眼神變得有些晦暗:“在這樣的情況下,時間在流逝,希望在泯滅…孤獨、恐懼、黑暗……完全被這些包圍,並且折磨了整整一個月之久的他,會放棄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不是不勇敢,更不是懦弱,膽怯……呂薩克·科沃,他只是太清楚敵人有多麼強大,清楚勝利的希望究竟有多麼渺小…沒什麼可指責的。”

  “話又說回來,當一個男人願意用自己的死…去終結這一切的時候,還有誰能站出來指責他不夠勇敢?”

  布蘭登眨了眨眼睛,沒有多說什麼;安靜的坐在旁邊,始終一言不發。

  “教會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的…不論韋伯願意還是不願意,教會都會讓他說這是‘呂薩克畏罪自殺’,而我們也沒什麼可拿得出來的證據,除了默認之外最多就是徒勞的反抗一下,僅此而已了。”

  黑髮巫師的表情愈加沉重。

  “也就是說…只剩下‘和解’這一條路可走了?”布蘭登滿不在乎的問道:“要投降認輸了嗎,我的巫師顧問?”

  “那怎麼可能!”

  “繼續再戰鬥下去,勝算是多少?”

  “連一成都沒有…可以說毫無勝算。”

  “即便如此,也還是咬著牙不認輸…非得要魚死網破,死拼到底?”

  “當然。”

  還沒等洛倫抬起頭,猛然撲上來的布蘭登就已經攥住了他的右手,赤色的瞳孔無比堅定:

  “很好!”

  “寧可慘敗,我們也絕不認輸,絕不退縮!”布蘭登嘴角微揚,目光灼灼彷彿勝券在握:“洛倫·都靈…我相信你,但這份信任局絕對不是你的負擔。”

  “即便是逆境,我也相信你能讓局面變成對我們最有利的一面;在埃博登是這樣,在斷界山要塞是這樣,在冰川荒原…也是這樣。”

  “他們以為我還有最後的底牌,以為我會像以前放棄…沒錯,如果我夠聰明的話早就應該放棄了,根本看不到希望的逆境即便打贏了,也不可能改變已有的局面。”

  “所以他們不知道,我的牌從頭打到尾都只有一張!”

  “什麼意思?”黑髮巫師挑了挑眉毛。

  “簡單,就是我能給別的人絕對給不了你的東西。”布蘭登的微笑燦爛的像午後的陽光:“信任。”

  “想要贏得別人的忠誠,首先要拿出自己的去換。”

  “所以…洛倫·都靈,我會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並且將我的命運放在你的手裡!”

  “無條件的信任…就是我對你履行的約定。”

  輕哼一聲,滿臉笑意的皇子殿下歪了歪腦袋:“怎麼樣,是不是感動壞了?”

  “並沒有。”抽了抽嘴角的黑髮巫師翻了個白眼。

  “啊……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反正這次是輸定了!”一鬆手,布蘭登拍拍桌子起身,很是無所謂的抱著後腦勺:

  “大不了就繼續和以前一樣,他們還真的能把我怎麼……”

  “等等……”

  無可奈何的聲音,讓皇子殿下邁出的腳停在了半空。帶著笑意的臉扭過來看向身後的黑髮巫師。

  “誰告訴你…這次輸定了?”

  一聲冷哼,起身的洛倫瞪了他一眼:

  “走,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絕地大逆轉!”

  “求之不得!”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7:06
第七十九章 命懸一線(上)

  天穹宮,議政廳。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飛逝,寂靜的大廳內氣氛也愈發的詭譎,就連負責維持秩序的皇家侍衛們也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開始對席位上竊竊私語的貴族睜隻眼閉隻眼。

  貴族們維持著最後的顏面,卻無法掩蓋表情上的驚訝;隱藏在華麗優雅之下的,是虛偽而冷血的臉孔。

  試探、推敲、揣摩、交易……他們的表情比老鼠更低調,姿態比腳下的灰塵更不引人矚目,言語比少女一絲一線紡出的細紗更輕柔。

  冰冷堅硬的宮牆,高聳巍峨的天穹宮,牢不可破的黑牢……都無法阻擋他們的人脈和消息網,讓三百名舉止高尚優雅,坐在議政廳內的貴族們能夠不動聲色的得到眼下的第一手情報。

  呂薩克·科沃…已經在黑牢中自盡了。

  還來不及花一分鐘時間哀悼這位藥劑大師的死,貴族們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斟酌這件事對御前審判的影響。

  雖然很可惜…但如果沒有意外,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在這場賭局當中已經注定只能以慘敗收場。

  當然,這件事對雙方的影響是相同的…在這種關鍵時刻被告人突然選擇自殺,聖十字教會同樣要承擔一定的負面影響;但是這點影響在局勢面前可以說忽略不計了。

  但這並不等於聖十字教會已經贏定了…平衡被打破,和解的可能性徹底斷絕,皇家巫師學院即便再怎麼軟弱也不會選擇妥協。

  雙方已經是賭桌上輸到眼紅的賭徒,不押上最後的賭注絕不會罷休。

  面對著那一張張虛偽到極致的面孔,低嘆一聲的小教士韋伯孤身一人離開了議政廳。

  他從未像現在這一刻這麼厭惡自己。

  儘管只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那冰冷而詭譎的氣氛還是讓他無比的反感,那一雙雙看不到一絲情感與信仰的眼睛,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對這些貴族來說,自己存在的全部意義就是一個符號,一個代表著“聖十字教會”的符號,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充滿了謊言的言語,荒謬的假象,繁瑣到無法形容的準則,毫無真誠可言的表情……

  洛倫·都靈可以對這些嗤之以鼻,甚至利用這些去對付他們;但自己永遠都辦不到這一點,除了厭惡和憎恨之外自己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洛倫……”

  小教士表情黯淡,他完全能想像得到,當黑髮巫師看到呂薩克·科沃遺體時會是作何表情……那絕不會是絕望,無助。

  那不是洛倫·都靈…在洛泰爾古木鎮走投無路,最後依舊打破僵局,終結一切的巫師。

  儘管自己竭力避免,卻還是不得不走到了這一步。

  小教士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在燭光下那消瘦孤獨的身影,不會再有第二個能夠站在自己身後,支持自己的人。

  選擇了理想的人,永遠是孤獨的。

  追隨信仰的人,注定將自己走完這條遍佈荊棘的道路。

  洛倫,我的朋友…就讓我親手在這裡終結你!

  ………………………………………………………

  帝都,戈洛汶山丘外。

  帶著小個子巫師的路斯恩小心翼翼的在一個又一個街道之間穿梭著,不快也不慢。

  在御前審判開始之後,帝都的衛戍軍團就已經封鎖了靠近戈洛汶山丘的絕大部分街道,甚至連最繁華的商業街也不例外;到處都是搜查和負責警戒的巡邏隊,幾乎看不到多少人影。

  儘管如此,依舊謹慎行事的灰瞳少年還是避開了最快的大道,在一個又一個街道之間的小徑來回穿梭,儘可能避開了行人和路上的巡邏隊,寧可繞遠路也不肯直接前往。

  幾乎每一次的轉向,他都要先偵查一遍;確保無誤之後才和後面的小個子巫師匯合,在人跡罕至的街頭巷尾不停的兜兜轉轉,躲開巡邏隊的目光。

  這樣做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擔心被發現——事實上如果這樣反而更好辦,有他們開路的話小個子巫師就能直接前往天穹宮,後面也就一切順理成章了。

  他們擔心的是,是衛戍軍團裡面很可能有聖十字教會的眼線……如果被發現後對方不選擇上報,而是將他們扣在這裡就麻煩了!

  這並非危言聳聽…眼下教會幾乎控制了大半個帝都的局勢,會向衛戍軍團滲透也是很有可能;在這種危急關頭,路斯恩實在不敢去賭自己的運氣怎樣。

  再三確認周圍沒有行人之後,終於鬆了口氣的路斯恩小心翼翼的半蹲在同樣緊張兮兮的小個子巫師身旁,從懷裡拿出了一份簡易版的帝都地圖。

  “夏暮庭院西南…這裡就是我們現在的落腳點——再向前走就會遇到戈洛汶山丘下的巡邏隊,他們的巡邏頻率差不多是一刻鐘換一次班,所以想通過是不可能的。”

  “那該怎麼辦?”

  “很簡單,跟著他們…或者說,繞開他們。”

  默默開口的灰瞳少年,右手食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指尖沿著戈洛汶山丘畫了個半圓。

  “從山下前往天穹宮的道路一共有三條,每個位置都有一個百人隊把手,每刻鐘換一次班…但這是理論上,每個路口的位置不同,遠近不同,長短不同;雖然很短暫,但依舊會有短暫的無防期!”

  “我們要跟在一個巡邏隊身後,搶在他們換班的一瞬間…爬上戈洛汶山丘!”

  半蹲著的艾茵猛然瞪大了眼睛,攥著羊皮紙捲軸的右手無比決然。

  “爬上山丘之後,再往後負責巡邏的就是天穹宮的皇家侍衛;這些人全部都是德薩利昂家族的皇室親兵,任何外人都無法滲透…從山底到天穹宮一共有三道關卡,我們只需要穿過第一道的大門,天穹宮就近在眼前了!”

  “要、要怎麼過去?”

  “很簡單,有資格無需通稟就能覲見天穹宮的人,全帝國只有五位……自最西邊的洛泰爾到最東邊的波伊,五位手握公國的大公們!”

  灰瞳少年揚起嘴角,得意的握住了腰間的劍柄:“艾勒芒的維爾茨公爵…他的佩劍就在我手裡,憑這個至少能夠讓皇家侍衛為我們傳喚一聲。”

  “即使不讓我們進去,洛倫閣下也肯定能得到消息…我想他一定會明白是怎麼回事的!”

  “再往後…就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小個子巫師緩緩抬頭,表情有些困惑的看向很是得意的灰瞳少年:

  “路斯恩。”

  “嗯,怎麼了?”

  “我記得你說過…上一次來到帝都,已經是你很小的時候了。”艾茵怔怔的看著他:“為什麼…你會對這些一清二楚?”

  “呃,這是因為……”

  就在路斯恩準備解釋的瞬間,二人同時聽到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兩個人還來不及驚訝,就在下一秒,突如其來的巨響傳來!

  “砰——!”

  二人藏身的木屋外,被路斯恩特地找來遮掩的門板被撞得粉碎!

  瞬間面容變色的灰瞳少年先是一把將小個子巫師拽到身後,右手握住的劍柄已然微微出鞘。

  驚恐的艾茵和路斯恩相互對視了一眼,困惑的表情同時寫在了兩個人的臉上。

  但這份困惑連一秒鐘都沒有。

  “你確定,這兩個人就在這兒?”

  一個蠻橫又陰冷的聲音傳來,還能聽到粗暴的拖拽和一個慘叫的聲音。

  “我、我也不知道啊…大人,我只是猜的!”

  可憐巴巴的哀求聲,卻讓灰瞳少年的瞳孔猛然驟縮了一下。

  “我上次賣給那個人地圖的時候,就是和他在這兒碰個面…就猜他可能還會躲到這兒來。”

  “要不…您再朝裡面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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