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63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7
第一百一十章 此路盡頭!(下)

  “二十二名守夜人,九十六名密探,無數的情報網還有帝都守夜人半數的眼線……”

  黯淡的火光下,是中年人沉重的背影,還有冰冷到足以殺人的語氣:

  “你告訴我帝都的守夜人,精銳中的精銳…居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半跪在他面前的守夜人滿身是汗,卻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我馬上要返回天穹宮向陛下覆命——阿拉法斯,給我一個充足的理由,不讓帝都的守夜人換一個新首領!”

  “鐺——!”

  銀色的短劍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砸出一個坑來,守夜人咬緊牙關:

  “萬分抱歉,魯特·因菲尼特大人!我們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能突破二十二個守夜人的……”

  “沒想到?你們該想到的!”魯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暴戾:“我警告過你…某些人顯然沒有將我的話當回事——‘只是個施法者而已,還能怎樣’…對吧?”

  “萬萬不敢!”

  驚恐的阿拉法斯瞳孔一縮——那句話是自己幾天前私下小聲嘟囔的,當時明明一個人也沒有……

  “帝都之內已經被全線封鎖,洛倫·都靈的黑髮黑眸非常容易辨識,所以他一定會從下水道中逃竄——屬下已經在下水道所有出口的通道埋伏了人手,一旦發現就拉響警報,他絕對逃不掉!”

  “是嗎…如果他逃了呢?”魯特瞪著眼前的守夜人。

  “屬下會自行了斷!”

  “很好……”輕哼一聲,魯特·因菲尼特起身,半蹲在戰戰兢兢的守夜人面前,耀斑一樣璀璨的雙瞳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

  “如果你失敗了也不用自行了斷,我會把你交給愛德華——對,就是那個一直被你排擠,從埃博登來的守夜人;你死了,他就是下一任帝都的守夜人首領。”

  “如何啊,阿拉法斯?”

  “遵、遵命!”迫於威壓的守夜人猛然垂首,心情如墜冰窟。

  “去吧。”一瞬間,魯特·因菲尼特就變了張臉,溫和的拍了拍阿拉法斯的肩膀:“早去早回,我在天穹宮中等你的好消息。”

  一臉惶恐的守夜人已經是魂不守舍,戰戰兢兢的告退離開。

  魯特抬腳轉身,走向身後桌上的酒杯——作為陛下的近臣,自己的目標太過明顯,離開太久會被人察覺到。

  空蕩蕩的袖子垂在左臂,右手捧起酒杯;就在舉杯飲下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黯淡無光的大廳內,一片死寂。

  魯特·因菲尼特一動不動,太陽耀斑似的雙瞳移向身後緊閉的門。

  鷹視狼顧,面帶殺意。

  “呵呵…呵呵呵……”

  冰冷的笑聲,在安靜的大廳內迴蕩著。

  “洛倫·都靈…你可真不是一般的狂妄!”

  在說出那個名字的剎那,魯特·因菲尼特下意識的停頓了片刻。

  那是自己的一次重大失誤。

  自己的原意僅僅是想利用維姆帕爾學院,要挾道爾頓·坎德重新為守夜人效勞而已;最後卻變成了洛倫·都靈。

  原本手中的一把刀,如今卻變成了擋在康諾德皇儲面前最大的障礙。

  “……狂妄?不…我是個很小心的人……”黑髮巫師的聲音在大廳內迴響。

  門被推開了,門外看不到一個身影,門上的“東西”卻令人側目;

  阿拉特斯——就在幾分鐘前走出去的帝都守夜人首領,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在一旁,右手的短劍捅穿了他自己的脖頸,雙腳離地將自己“釘”在了門板上。

  他那逐漸僵硬的表情還是出門時的戰戰兢兢,完全沒有半分死前的恐懼。

  魯特·因菲尼特面不改色,嘴角翹起的弧度愈深。

  他在威脅我…道爾頓·坎德的學徒,在威脅我?

  “時間過得真快啊…兩年前那個在我面前戰戰兢兢,甚至還要為了自己的精靈小情人求情的學徒……”魯特的表情溫和,皺紋下的雙眼帶著幾分感慨:

  “現在也敢用這種手段,來威脅他的長輩了。”

  “長輩?”

  魯特·因菲尼特挑了挑眉毛,黑髮巫師話語中譏諷的意味已經不屑於掩飾了。

  “長輩會用挾逼迫自己的救命恩人嗎,魯特·因菲尼特大人?”

  “我明白了…你是來復仇的?”魯特溫和的嘆息一聲,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明明是道爾頓·坎德的學徒,真是可惜了…你能做到的事情原本不僅僅於此。”

  “不僅僅於此?抱歉,我就是這麼狹隘的人。”黑髮巫師的語調很是坦然:“此時此刻能想到的事情,就是將你碎屍萬段!”

  “是嗎?”魯特微笑凝視著門外的黑暗,表情愈發微妙:“洛倫·都靈,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聰明人也愚不可及的時候!”

  “我要是死在這兒,守夜人,陛下…乃至知道這一切秘密的人都不會放過你——不要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守夜人的情報網和密探你是瞭解的;我們雖然不能弄清楚每個人心中的秘密,但卻能讓每個人再無秘密!”

  “哦…你在反駁我?”洛倫的腔調很得意:“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怕死呢。”

  “將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堵在沒有出口的死地,你很得意嗎?”魯特輕輕嘆息一聲,表情無奈的像是面對一個頑皮的子侄:

  “你就沒有考慮到,我在和你糾纏的目的…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哦?”

  “洛倫·都靈…你該不會以為只有愛德華一個人手裡帝都下水道的地圖吧?”魯特搖搖頭:“地道之中埋伏的守夜人近百!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幹掉突襲夏暮庭院的人…但半刻鐘之內,你必死無疑,時間可不會等你!”

  “沒錯,時間不等任何人。”

  洛倫淡然的笑了笑,聲音中還帶著一絲鄙夷:

  “幾天前我就已經趁你們還沒動手的時候破壞了帝都下水道洩洪口,我在來之前又用‘磐石意志’封住了剩餘的排水口——從現在開始五分鐘內,你的狗腿子們再不離開下水道,就要被暴漲的污水沖入寶石河了!”

  微微蹙眉,魯特·因菲尼特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的變化。

  他居然算到了……

  門後的黑暗中終於走出了一個身影,在魯特愈發不善的目光中,勾起嘴角的黑髮巫師一步步的向前逼近。

  “說起來…我們認識了這麼長時間,還從來沒有交過手呢。”凝視著對方的身影,洛倫很是隨意的從鞘中拔出亮銀,一步一步走向魯特·因菲尼特:

  “道爾頓·坎德導師對您的評價非常高,我很好奇…失去了一隻手的您,是否還威風不減當年?”

  魯特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溫和的搖搖頭:“好奇心和衝動——這些對年輕人而言,簡直就是最致命的毒藥。”

  “洛倫·都靈,我給你一句忠告…永遠不要小瞧你的對手。”

  “彼此彼此,我將這番話原封不動的還給您。”

  嘴角勾起,洛倫的眼神卻愈發凝重。

  這不是自己最凶險的一次戰鬥,卻有可能是最麻煩,也最逼近死亡的一次。

  在精力虧損的情況下,面對守夜人的首領魯特·因菲尼特,自己並沒有絕對的把握;

  片刻失手,就是血濺當場!

  微微蹙眉,魯特用他僅有的右手拔出了腰間的短劍,反手握柄,劍刃與臂持平指向迎面走來的黑髮巫師。

  洛倫瞳孔驟縮,對方的左手早在埃博登的時候就沒有了,現在是將“施法者”戴在了右手。

  也就是說…只要讓他沒有機會鬆開劍刃,自己就贏了一半。

  “那麼……”

  黑髮巫師攥緊劍柄,揚起手中的劍鋒:

  “願虛空與你同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7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守夜人(上)

  血光飛濺!

  即便已經竭盡所能的躲閃,黑髮巫師的右肩還是多了一道血痕;夾雜著凜冽的殺氣,染血的劍鋒和脖頸也只是毫釐之間。

  好快的劍!

  亮銀的劍芒甚至沒有招架的餘地;洛倫繃緊神經;在“超越感知”強化過的視野之中,魯特·因菲尼特殘影已經再次逼近!

  轉瞬之間,已在眼前!

  來不及了…滑步閃避的剎那,劍芒猶如光束般刺向襲來的黑影;表情詭異的魯特沒有躲避,竟然直接用手中的短劍招架。

  “鐺——!”

  劍身和光束碰撞的那一刻,激奏的火光迸濺——亮銀可不是尋常的利刃,而是被強行具象化的虛空之力…硬要形容更類似於雷電或者不斷爆炸的能量,而非高溫激光凝聚成的實體。

  但他居然硬生生架住了,而且還是反手!

  來不及驚訝了——火光炸裂的劍刃已經貼著亮銀的劍芒襲來;雙手揮劍依舊無法被死死吃住的黑髮巫師只能閃避;身向後仰,雙膝跪倒。

  那個瞬間,時間彷彿變得很慢很慢…仰面跪倒的洛倫,視線之中只看見魯特鬆開右手,敲打響指的同時,在半空中翻轉二百七十度的劍刃再次落入他手,然後……

  突刺!

  “砰——!”

  劍刃落下的瞬間,匯聚於劍尖的“原力衝擊”將魯特腳下的地磚炸裂;無數碎片迸濺,搶在那一刻前閃避的洛倫已經移動到魯特身後;一擊落空的魯特側目而視;

  沒有猶豫,筆直向前,劍芒刺向後頸;

  沒有遲疑,由下而上,短劍對準肋間;

  “鐺——!”

  劍刃交擊,僅僅一個錯身,雙方同時在生死關前擦邊而過;

  多餘的技巧,乃至陷阱都用不到了——對方是守夜人的首領,“超越感知”的強化下小動作毫無意義。

  只有近身,才有殺死他的機會!

  殘影再次襲來,那一瞬間,閃避的洛倫突然想起了導師曾經對魯特·因菲尼特的評價。

  “……他,是個守夜人……”

  僅此而已。

  道爾頓·坎德從不長篇大論,每個字都如刀鋒般凌厲,言簡意賅。

  而真正的‘守夜人’則是一群精通魔法,追蹤、暗殺以及潛伏的刺客,絕大部分都曾經是巫師,或者接受過系統的訓練,手段殘忍並且高效。

  換句話說,沒有誰比魯特·因菲尼特更適合這個“稱謂”了…就在剛剛轉眼瞬息的交鋒之中,洛倫已經充分體會到了這一點。

  速度、技巧、力量、敏捷、經驗……自己根本沒有任何一項能夠佔據優勢;無時無刻不命懸一線的感覺,幾乎只有幾次和邪神的交鋒中體會過!

  火花碰撞,一擊不中的魯特微微勾起嘴角,手中的刀刃劃過一道黑色的弧線。

  他甚至沒有猶豫,一切都順理成章的像是演練了無數次的歌舞劇;看似隨意的步伐卻將洛倫逼得退無可退,連閃避的餘地都沒有。

  劍鋒輪舞,猛然落下的短劍釘在地板上擋住了黑髮巫師的閃避路線,右手提起,猛地按住了洛倫腰側。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黑髮巫師整個人被撞飛出去,衣服下的皮甲瞬間變成碎片;清脆的骨裂聲,完全被掩蓋在了衝擊波的轟鳴之中。

  沒時間猶豫了…強忍著湧入喉嚨的甘甜,洛倫的左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都靈之火。

  “轟——!”

  火光迸濺的剎那,魯特·因菲尼特的身影已經躲到五步之外,僅僅受到了些許餘波;但對於黑髮巫師而言,可能沒有比這個更壞的結果了!

  下水道大廳的面積極其狹窄,都靈之火的威力範圍是有限的,否則就有連自己一起活埋甚至炸死的危險;被他算出了爆炸半徑,下場不言而喻……

  洛倫的表情有些難看了。

  黯淡的大廳之中,魯特·因菲尼特的身影不斷的在洛倫周圍穿梭;迅猛的身影沒有一次停止,應接不暇的爆炸幾乎每次都堪堪差他半個身距;

  接連不斷的轟鳴聲響徹大廳,劇烈的回聲和煙塵讓兩個人都只能隱約看清對方的身影;放棄了咒術騷擾的洛倫揚起劍芒,縱身躍起撲向對方!

  碰撞!交鋒!閃避!周旋!

  電光石火之間,二人已經來回數次;劍芒盪開短劍,利刃突破防禦;斃命不成再次攻擊,周旋之間重新尋找進攻的身位。

  不能停下,絕對不能停下!

  這種生死之戰,片刻停歇或是不再進攻就是絕對的死局——和吸血鬼,邪神,乃至護衛騎士的戰鬥都不一樣。

  兩個人,都太清楚對方的技巧和戰術了!

  即便洛倫不想承認,他的戰鬥方式與其說像個施法者,倒不如更像是守夜人——以近戰的劍術為主,各種高階魔咒輔助的戰鬥技巧,再加上各種小個子巫師提供的煉金道具,必死關頭的閥門……

  最關鍵的一點,洛倫真正的憑仗是什麼?

  強人一頭的反應能力,再加上相當快的速度…簡而言之,就是守夜人的戰鬥原則;

  而此刻自己面前站著的,就是迄今為止最強的守夜人!

  連呼吸的時間也沒有,連眨眼的功夫也沒有…何等的壓迫感。

  即便如此,洛倫依舊能感覺到對方沒有拼盡全力,甚至並沒有真正下死手——否則自己此刻應該被那柄短劍貫穿胸膛,釘在地上。

  為什麼…他想做什麼?

  活捉自己,然後那性命當籌碼逼自己為他們效力嗎?

  此時此刻的洛倫…真的沒有一分多餘的腦力能夠來思考這些。

  漆黑的眼睛凝視著魯特·因菲尼特的身影,對方的動作一招一式都在佈滿血絲的眼球中精確的展現。

  五步之外,魯特·因菲尼特步步緊逼;

  洛倫已經能看到他鬆開的右手,短劍在慣性和重力的作用下翻轉;輕輕一個響指,洛倫幾乎已經能看到凝聚的“原力衝擊”;

  漫長的時間和無數的經驗,魯特肯定比所有的守夜人都明白這個高階魔咒真正可怕的地方在哪兒——將力量匯聚於劍尖,瞬間的爆發力甚至可以直接穿透人體,將心臟擊碎;而渺小的威力甚至可以讓損耗忽略不計。

  對於刺客而言,真的是實用無比的殺人術;

  三步之內,殺氣四溢的劍鋒已經近在咫尺;

  亮銀的劍芒實在是太窄了,三步之內幾乎不可能擋住魯特·因菲尼特的攻勢;但若轉變套路,使用都靈之火這種範圍性的攻擊,又肯定會被他抓住破綻;

  沒錯,洛倫·都靈毫無勝算。

  狂妄、自傲、謹慎……幾乎是當年道爾頓·坎德的翻版,甚至要比當年的道爾頓更強,心思也更周密,更懂得忍讓和看清局勢。

  正因為這一點,魯特·因菲尼特才沒有料到他居然真的會殺上門來——在殺光了二十二名守夜人之後仍不知收手,肆無忌憚的傾瀉心頭的怒火。

  失望,真的太失望了…洛倫·都靈,狂妄最終還是害了他,讓他認定失去了一隻手和部下的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被自傲矇蔽了雙眼的他真的忘了,如果自己的實力真的大不如前,又怎麼會依舊佔據“守夜人首領”的身份?

  守夜人是皇帝的手中刀,而自己則是最鋒利的刀尖;

  罷了……

  就這麼…看著自己是如何死的吧,洛倫·都靈……

  兩步之內,亮銀的劍芒黯淡,放棄了招架的洛倫反而用左手握劍,將劍刃放在腰側,擺出一副要向前揮劍的姿勢。

  這是…魯特瞳孔驟縮,視線中黑髮巫師突然開口:

  “都靈…之火!”

  嗯?!

  金紅色的火光突然從亮銀的劍尖噴湧而出,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洛倫猛地踏步向前!

  握劍;

  拔劍;

  斬————!!!!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7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守夜人(下)

  在那一瞬間,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耀眼的金紅色撲面而來;咆哮著,怒吼著,洪水猛獸般湧動翻騰。

  火光盛烈,宛若紅蓮。

  “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的洛倫幾乎拼盡全力揮出這一劍,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艾薩克曾經告訴他的一個“秘密”——“亮銀”的力量是將虛空力量實質化,並且穩定的釋放,這在一定程度上和魔杖的原理是相似的;所以嚴格意義上講它也可以作為“魔杖”來使用。

  正是因為這一點,在古木森林的時候,洛倫才能將亮銀固定在小個子巫師送給自己的魔杖“樹心”上面,成為“龍牙”。

  但直接當成“魔杖”來用,這還真的是第一次…原本應當凝聚成型,灰藍色的劍芒,卻在魔咒本身的作用下變成了燃燒不止的烈焰。

  烈焰襲來,繼而消散。

  這也就是所謂當成魔杖的“副作用”——即便是以秘銀鍛造,龐大到超越承載限制的虛空力量依舊不是“亮銀”可以承受的,最多也只是堅持一小會兒而已;

  按照艾薩克的推算,應該不會超過三秒鐘。

  三秒鐘…瞬間釋放如此威力的都靈之火,對洛倫來說同樣是極限。

  火光散盡,前一刻還能保持鎮定的黑髮巫師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盡快緩解著精力損耗帶來的暈眩和劇痛。

  腳下的地板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還有許多未熄滅的餘燼…半跪在原地的魯特·因菲尼特右手張開擋在身前,手中的短劍早已不翼而飛。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烈焰襲來的瞬間,攻入兩步之內的魯特·因菲尼特清楚自己躲無可躲;果斷放棄了手中的短劍,沒有閃避而是本能的用出“原力衝擊”,利用氣浪“擋”下了撲面而來的火光。

  都靈之火凝聚而成的“烈焰之劍”終究不是真正的利刃,特地將火焰和爆炸瞬間施法的高溫凝聚成型是很蠢的做法。

  近千度的高溫和強大的衝擊力,在撕裂一切,焚燒一切的瞬間連地板和牆壁也被溶解,尚未散盡的濃煙混雜著詭異的焦臭。

  魯特·因菲尼特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單膝跪地的他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哪怕衝擊擋住了烈焰,卻不能擋住熱浪和餘燼。

  死亡逼近的觸感席捲全身…烈焰撲來的瞬間,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怎、怎麼會這樣……

  喘息的洛倫強忍著陣痛的太陽穴,雙眼已經佈滿血絲,心有不甘的盯著眼前依舊活著的守夜人首領。

  哪怕已經賭上全力…還是不行嗎?

  搶在對方還未起身的瞬間,手中亮銀的劍芒再次綻放,刺出了最後一劍!

  灰藍色的光束將煙塵撕裂,躲閃不及的魯特近乎本能的再次打出“原力衝擊”——微弱的衝擊破盪開了劍芒,與他擦身而過。

  閃避的魯特·因菲尼特躲入大廳的煙塵之中,藉著亮銀的劍芒確認黑髮巫師的位置。

  黑髮巫師沒有繼續再攻上來,反而留在了原地。

  魯特能感覺到,那雙漆黑的眼睛同樣在凝視著自己——即便隔著十步之外,對方的殺氣依舊猶如實質般撲面而來。

  煙塵四溢,燈火黯淡的大廳內,氣氛沉寂到了極點。

  他害怕了……

  太陽穴的陣痛逐漸緩解,洛倫微微勾起了嘴角,手中的劍鋒越來越平穩,不緊不慢的在大廳內移動著。

  魯特·因菲尼特的弱點究竟在哪裡?

  或者說…自己真正的優勢在哪裡?

  經驗、力量、技巧、速度、反應……幾乎全部都是對方佔據著優勢,幾次交鋒也足以證明,如果魯特準備殺人,自己是沒有多少躲閃餘地的。

  兩個人之間真正的區別只有一個——魯特·因菲尼特,他是個守夜人;而洛倫·都靈卻是一個施法者。

  這也就意味著對方的精神殿堂,並不足以支撐他使用太多次的高階魔咒,而洛倫的體質卻可以無視虛空力量的負荷;

  這才是洛倫的優勢所在,也是他唯一強過魯特·因菲尼特的地方;唯一能給出致命一擊的殺招;

  洛倫的戰鬥技巧是在長久以來的戰鬥中磨礪出來的;他所面對的強敵,幾乎全部都是在虛空之力上能夠穩穩碾壓他的邪神,或是護衛騎士那種完全不講道理的“誓言騎士”。

  面對這些敵人,普通的高階魔咒威力已經不足以傷害到他們;

  但魯特·因菲尼特不一樣——他很強的,但他依舊是人類,依舊只是個精通高階魔咒的刺客。

  “鐺——!”

  交擊碰撞的火光再次閃爍,亮銀的劍芒被魯特攔下,而且是…左手!

  狹長的利刃從空蕩蕩的袖子中伸出來,恰到好處的擋住了灰藍色的劍芒。

  洛倫瞳孔一縮;那東西,不是應該在……

  “不是應該在夏洛特·都靈的手裡嗎?”魯特·因菲尼特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真有意思…你在皇家巫師學院留下的袖劍圖紙,出現在守夜人的手中真的值得你大驚小怪?”

  “還是說…你以為在這座城市裡,會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下一秒,黑髮巫師的眼神從驚愕變成了凶惡。

  “鐺——!”

  第二次利刃間的碰撞,突襲的魯特被黑髮巫師一劍逼退;面色蒼白的守夜人首領明顯已經沒有他一開始的氣勢,跳動的太陽穴,佈滿血絲的眼睛……

  這些都是精力即將耗盡,承受了太強虛空侵蝕的徵兆。

  而洛倫還在變快,甚至更快也仍有餘力。

  攻防調轉!

  圍繞著魯特·因菲尼特,揮舞著亮銀的黑髮巫師只能看到灰藍色的光芒閃過;一次又一次,接二連三的撲殺,守夜人首領只能勉強招架,並且越來越手忙腳亂;

  進攻!突襲!接兵!迴避!

  電光石火之間交擊閃避的二人不斷移動著位置,步伐扭轉閃避著對方的致命一擊,同時尋找下手的機會,剎那之間招架對方的攻擊,然後再次逼近。

  “鐺——!”

  劍刃交擊的聲音猶然在耳,黑髮巫師卻停下了。

  魯特·因菲尼特面色溫和,左手的袖劍卡在脖頸右側,擋住了洛倫致命的一擊;右手雙指頂在了黑髮巫師的胸膛。

  亮銀的劍芒想要撕開他的喉嚨,連半秒都不用;

  匯聚在魯特指尖的“原力衝擊”想要炸碎洛倫的心臟,同樣只在毫釐之間;

  四目相對的二人就這麼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兩雙眼睛的神情都十分微妙。

  “就差一點點……”

  魯特·因菲尼特還是先開口了,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黑髮巫師:“就差一點點,你就能真的可以殺了我。”

  洛倫微微蹙眉,依然一動不動。

  “封住了所有出入口,下水道已經被污水灌滿?”狼狽不堪的魯特輕輕一笑,聲音輕柔:“不錯的謊言——因為這一次,我真的差一點點就相信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又為什麼非得要拼上全力來殺了我呢?讓我來猜的話…難道說,你在搶時間?”

  “搶在守夜人的援軍抵達之前,殺了我?”

  這一刻,黑髮巫師已經是面若寒冰。

  “你看,時間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不會站在任何一邊。”溫和的魯特·因菲尼特,嘴角的笑意愈發濃厚。

  死寂的大廳外,已經能聽到突入的腳步聲!

  “洛倫·都靈,你該感到榮幸…在我為陛下效勞這麼多年的時間裡,你是第一個被陛下欽點只要能逃出帝都就既往不咎的人。”

  嘆息著,魯特·因菲尼特那太陽耀斑似的眼睛瞬間冰冷:

  “現在猜猜看,我會不會執行這項命令?”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8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告別的時刻(上)

  波瀾壯闊的寶石河,貫穿了埃博登和西薩克蘭兩大地區,也是東西薩克蘭的分界線,重要的貿易交通樞紐。

  換句話說,當抵達這裡的時候就已經基本離開帝都戈洛汶的範圍。

  沿寶石河南下,從艾勒芒公國的境內取道,進入拜恩公國前往赤血堡——這是洛倫在和夏洛特告別的時候,兩個人商量好的“最佳路線”。

  走東薩克蘭的平原大道或許更加輕鬆,不用走艾勒芒的山麓,但那裡是康諾德皇儲的領地,說不準這位皇儲大人會不會幹什麼;

  再者,洛倫的“護衛”路斯恩是維爾茨家族的私生子,艾勒芒公爵尤利·維爾茨是他的哥哥,他手裡還有公爵的佩劍;有“自己人”在,肯定更有安全感。

  天色已經入夜,綠樹如茵的岸邊,只能看到平靜的河面上漁火星羅棋布,還有河岸用來照明引路的燈塔;深沉的夜,路上只有穹頂的繁星依舊璀璨耀眼。

  十幾名全副武裝的拜恩騎士們舉著手中的火把,猶如一道銅牆鐵壁般,為身後精緻的四輪馬車開路。

  坐在車廂裡的女伯爵挑開窗簾,眺望著早已遠離,只能看到一片繁華夜景的王城之女王,輕聲低嘆。

  按照雙方的約定,如果洛倫能及時逃脫追殺,就在寶石河的岸邊碰頭;一行人足足等了他兩個鐘頭,天色入夜也沒有見到人影。

  也就是說那個黑髮巫師,到現在都還沒有離開戈洛汶。

  劍眉緊蹙,夏洛特的表情十分微妙。

  他為何會被追殺,有是誰要殺他?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又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不願意…答應聯姻?

  所有的問題,洛倫·都靈沒有給過她任何一個準確的答案。

  越是瞭解,夏洛特就感覺這個黑髮巫師的身上的秘密越多;不論怎麼去看,彷彿都不能看到這個人真正的一面。

  只有在御前審判的審判庭上…當回想起來的時候,夏洛特有種莫名的觸動;彷彿洛倫·都靈所說的並不是那位呂薩克·科沃大師,而是他自己。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瞭解他,瞭解一個打著都靈家族名號招搖過市的傢伙?

  女伯爵搖搖頭,將窗簾放下,緊蹙的眉頭依舊沒有鬆懈……戈洛汶的一場豪賭,自己的確是得到了布蘭登·德薩利昂的支持,但卻並沒有得到聯姻;

  僅僅憑藉這些或許可以讓自己的封臣們稍稍提升士氣,但卻不足以震懾聯合拜恩的其他伯爵…想讓這些同樣聲望崇高,根基雄厚的騎士領主們聽從自己的意志……

  僅有都靈家族的聲望和一位皇室第二繼承人的支持還不夠,遠遠不夠!

  晃動的車廂卻不能晃動夏洛特·都靈的視線,目光平視的女伯爵眼神中的肅穆猶如實質般四溢而出,纖纖柔夷攥緊成拳,青筋暴露。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女人就好了;

  如果自己不是女人…何須忍受這種屈辱……

  雙目側移,坐在車廂另一端的小個子巫師還在挑著窗簾,呆呆的眺望著車窗外的夜景,寶石般湛藍的眸子分明已經是出神了。

  “咳。”

  夏洛特側目,輕咳一聲;小個子巫師卻沒有任何反應,完全沒有聽見。

  “蘭德先生?”

  依然沒有反應…主要原因是從來沒有人這麼稱呼過艾茵。

  面對這麼一個“毫無自覺”的巫師,夏洛特依舊不氣不惱,典雅依然;挺起胸脯微微吸氣,聲音抬高了幾分:

  “艾因·蘭德閣下?”

  “唉?”

  這次小個子巫師聽見了,回過頭就發現女伯爵正在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呃…啊啊啊啊!抱歉抱歉…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慌了神的艾茵手忙腳亂的,一陣折騰才在車廂裡重新坐好,戰戰兢兢的艾茵實在有些坐立不安。

  從魯文·弗利德到布蘭登·德薩利昂,她也算接觸過不少貴族了;但一位女伯爵…真的是第一次。

  尤其是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莊重,典雅,彬彬有禮卻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讓小個子巫師很有壓力。

  難道說…這就是真正的“貴族女性”嗎?緊張不安的艾茵猜測著,按在膝蓋上的雙手忍不住抓緊衣服下襬。

  夏洛特卻沒有想到這麼多,只是對這個煉金術師多打量了幾眼——據傳言所聞,艾因·蘭德的才華和天賦還遠遠在洛倫·都靈之上,也是他關係最親密的朋友。

  讓摯友和護衛陪在自己身邊,也算是這個黑髮巫師有誠意了。

  “艾因·蘭德閣下,有個問題我很好奇。”女伯爵表情嚴肅:

  “你和洛倫·都靈究竟是什麼關係?”

  “唉——?!!!”艾茵大驚失色。

  強忍著驚恐,死死咬住牙關的小個子巫師勉強從嘴角擠出一絲微笑:“請、請問,您為什麼會突然問這些呢?”

  “嗯?是我用詞有問題麼……”對方的表情讓夏洛特很困惑,但沒有表露出來,微微頷首:“請不用誤會,我只是有些好奇…因為艾因·蘭德閣下您此刻毫不緊張,看起來似乎並不擔心洛倫·都靈的生死?”

  和在御前審判時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這句話夏洛特並沒有說出口,只是放在了心裡。

  “擔心…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知道了對方的想法,小個子巫師只是無奈的苦笑,嘆息一聲:“因為洛倫這個笨…這傢伙,向來都是這個樣子啊!”

  “向來?”

  “是啊…不顧勸阻,自說自話,自以為是,還總是對別人的幫助不以為意——從在學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怎麼會突然變一個人呢?”

  “從學院的時候開始……”輕聲低吟,夏洛特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也就是說洛倫·都靈所經歷的一切冒險,您都曾經參與過,對嗎?”

  “並不全是——有時只是一部分,有時只是做些無關緊要的工作而已。”小個子巫師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輕笑一聲:

  “這傢伙其實很自戀的,雖然比不上艾薩克…但總是特別的自信,很少有依賴別人的時候,自說自話替別人解決麻煩的情況倒是不少。”

  “飲食不規律,總是喜歡一個人躲在房間裡自言自語,偶爾還會有當著別人的面自說自話的習慣;真的是一個很讓人頭疼的傢伙呢……”

  小個子巫師說一句,夏洛特就點頭一次;心不在焉的女伯爵並沒有在聽艾茵說什麼,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她本人身上。

  從學院開始,幾乎每一次洛倫·都靈所經歷過的冒險當中都有這個煉金術師的身影……

  換句話說,這個世界上可能不會有第二個人比他(她)更瞭解這個黑髮巫師的真面目了…微微側目,女伯爵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唉聲嘆氣,卻又將所有擔憂都藏在話語中的艾茵·蘭德。

  他(她)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得到洛倫·都靈百分之百信任的人…不知為何,想到此處的夏洛特還感覺到了一絲的嫉妒,雖然女伯爵絕對會承認自己嫉妒一個巫師。

  這個人…是洛倫·都靈身上唯一的突破口,也明顯要比那傢伙單純多了;拉攏他(她),成為自己的朋友,就能借由他(她)影響那個油鹽不進的黑髮巫師,然後是布蘭登·德薩利昂。

  以忠誠換取忠誠……夏洛特的嘴角優雅的揚起。

  布蘭登·德薩利昂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沒理由做不到…都靈家族的女伯爵,拜恩的鳶尾花,難道還不能收服一個單純的煉金術師?

  “唉?”

  微微怔住的小個子巫師被輕輕握住了雙手,湛藍的眼睛裡倒映著夏洛特風姿綽約的微笑:

  “關於您和洛倫·都靈閣下的故事,能不能再和我說一些?”

  “艾因·蘭德閣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8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告別的時刻(下)

  “攔住他——!!!!”

  尖銳的嗓音迴響在洛倫身後響起;漆黑一片的下水道之中,數不清的身影凶惡的撲來!

  沒有風,耳畔卻有呼嘯聲!

  刺骨的寒,卻掩不了襲來的殺意!

  漆黑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四通八達的道路,身後的聲音完全被黑髮巫師拋在了腦後,只在迸濺的激流中留下一個模糊的殘影。

  狂奔著,沒命的狂奔——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神經……和沸騰的血液一起湧動,毫無保留的爆發!

  左側、右側、身後、前方……凶惡的敵意和死亡的陰影,從所有有可能的角落向狂奔的黑髮巫師襲來。

  十面埋伏,走投無路…就和在冰川荒原時一樣。

  唯一不同,是此刻洛倫的眼中看不到半分的緊張不安,只有和這些人同樣的冰冷;明明從頭到腳都熱得發燙,心中卻越來越冷。

  這次的自己既是獵人,也是獵手。

  短劍迎面而來,閃避的瞬間冰冷的劍鋒沿面頰滑過;面無表情的洛倫右手一翻,亮銀的劍鋒捅穿了他的下巴,隨即撕開了那人的喉嚨,而後飛快拔出。

  沒有慘叫聲,只有猩紅的血漿飛舞,灑在漆黑一片的通道之間;慘死的血並沒有讓守夜人退縮,反而加快了他們進攻的步伐!

  血漿落入眼珠,加上過度的精力損耗讓洛倫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原本就黯淡無光的隧道之中更加無法分辨眼前的事物。

  不過這無所謂…因為擋在自己面前的人,都得死!

  你們不是想要我的命嗎…你們不是想要殺死我嗎?

  來啊!

  試試看啊!

  看看死的人是誰?!

  灰藍色的劍芒再次綻放,卻沒能阻遏守夜人的利刃——對於“亮銀”的威力他們瞭解,但卻更清楚只要洛倫的手鬆開劍柄,這看似強過頭的武器就會瞬間瓦解。

  瘋一般的突擊,黑髮巫師在守夜人設下的包圍網之中橫衝直撞;面對攻過來的敵人完全沒有防備的意思,完全的不設防。

  向前!向前!向前!

  利刃交錯之間,守夜人已經開始感覺到了黑髮巫師的異樣。

  他似乎毫不在意背後的敵人,甚至將破綻完全暴露,突圍的同時卻根本不顧及防禦,彷彿只有擋在他面前的…才是他的敵人。

  他手中斬金斷鐵的利刃彷彿也不再是武器,而是清掃路障的工具,將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變成不能再揮舞刀劍,阻礙他的碎肉。

  根本就不把我們這些守夜人放在眼裡嗎?真是狂妄至極……

  就在那一瞬間,守夜人突然感覺到渾身一寒,像是被什麼盯上了;等到察覺的時候,黑髮巫師已經衝進了他五步之內。

  糟了!

  漆黑一片的隧道之間四通八達,守夜人怎麼也想不到黑髮巫師是怎麼盯上他的,只是本能的朝著出口的方向儘可能逃竄躲閃。

  並不是畏懼,而是鐵一般的事實和猶然在耳的警告——絕對不要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和洛倫·都靈正面交鋒。

  曾經這只是個笑話,但如今夏暮庭院慘死的二十二個守夜人精銳,倒在隧道深處的帝都守夜人首領,就是最好的“榜樣”!

  甩不掉,為什麼甩不掉……頭皮發麻的守夜人根本不敢轉身回去,和身後的黑髮巫師硬碰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就像是從地獄鑽出來的凶獸,無論自己在隧道之間躲閃,都無法躲掉他。

  身後的守夜人還在不斷襲來,飛舞的利刃不斷從身側掠過;左臂和肩膀已經見血,背後也是一片濕潤。

  疼痛已經讓黑髮巫師的面頰扭曲,卻始終不能讓他停下追殺的腳步;

  殺誰不重要,甚至能否殺死他們都不重要…但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讓他們清楚和自己為敵的下場!

  這樣下去不行…硬著頭皮,拚命想要甩開黑髮巫師的守夜人終於意識到,繼續逃跑是沒有意義的——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用自己做誘餌,將他引到其餘人設下的陷阱當中。

  就在下一個岔口,伏殺他!

  黑髮巫師面無表情,右手的劍芒橫於身前擋住了他的眼神;急促的腳步聲和各種各樣細小的聲響不斷的匯入耳中,但他依舊沒有回頭,更沒有折返。

  只是不顧一切的狂奔,不顧一切的撲向近在咫尺的獵物。

  十步、九步、八步、七、六……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

  只要衝過這個拐角,只要再向前幾步就行,洛倫·都靈…他必死無疑!

  終於,守夜人衝過了拐角;就在黑髮巫師出現的瞬間,面色驚恐的他終於露出一絲猙獰,猛然轉身,和四面八方衝出來的弟兄一起撲了上去。

  “去死——!!!!”

  刀鋒如林,殺意正濃!

  但他們看到的…卻是黑髮巫師冰冷的微笑,還有裹挾烈焰揮出的“亮銀”。

  都靈之火——!

  金紅色的烈焰在漆黑的下水道中無比耀眼,但在守夜人們驚恐的眼中卻猶如深淵中爬出的惡魔,咆哮著,嘶吼著,要將一切吞噬!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耳畔淒厲的迴響…就在守夜人以為自己也會被活活燒死的時候,洛倫卻突然掐住了他的喉嚨,猛地將他從地上提起來。

  另一隻左手已經攥緊亮銀,灰藍色的劍芒高高揚起。

  不、不要…不要啊…我不想死,不想死!

  快來人啊,快來人救救我!

  慌亂的守夜人看向四周,尋找還倖存的弟兄…但除了地上的焦炭之外,什麼也沒有。

  其實是有人的。

  隧道之中,圍剿洛倫·都靈的守夜人近百,剩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就在這裡,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定會殺死自己。

  當他們還是沒有救自己的打算,而是等待著…等他殺死自己的一瞬間,再對洛倫·都靈動手!

  “救我!救我——!”

  被掐住喉嚨的守夜人面色漲紅,雙眼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著。

  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一個衝出來救他的人…環視一週的黑髮巫師,譏諷滿滿的打量著猶如爬蟲般求饒求生的守夜人。

  “沒人救你了,安心去死吧……”

  驚恐萬狀的守夜人再也顧不得其它,戴著“施法者”左手剛剛揚起,灰藍色的劍芒搶在那一瞬間刺穿了他的肘腋!

  “啊啊啊啊——!!!!”

  亮銀的劍芒並不是真正的利刃,更像是炸裂的“閃電”——劍鋒之下,肘關節的肌腱被炸斷撕裂,筋骨哀鳴,以至於變形碎裂,乃至崩斷!

  “啊啊啊啊——!!!!”

  守夜人慘叫著,被“斬斷”的斷臂掉落在地,還在痙攣抽搐;手臂上被撕開的裂口像是被活活掰斷炸開的一樣,血漿噴湧不止。

  面無表情的洛倫沒有理會手中落水狗一般的守夜人,冰冷的雙眼死死盯著對面的出口。

  他在等一個人。

  感受著身後幾十雙殺意滿滿,卻又不敢近前的視線,洛倫的面色甚至沒有些許變化——經歷了御前審判庭的歷練,這些人的眼神已經不能將自己怎樣了。

  “夠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面無表情的洛倫勾勾嘴角,卻沒有說什麼。

  “放開他!”

  那聲音還在接近,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出口的盡頭,冷漠的聲音裡還帶著幾分果斷決絕。

  “要麼就給他個痛快!”

  悲鳴聲中,被掐住喉嚨的守夜人已經是奄奄一息,顫慄的眼神同樣死死盯著那個從出口走來的身影。

  “沒問題,我答應你……”

  洛倫沉聲道:

  “……愛德華。”

  話音落下,灰藍色的劍芒貫穿了守夜人的心臟!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8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忠誠”(上)

  漆黑的隧道,激流的水聲,硝煙繚繞,幾乎完全看不清對方表情的二人,此時此刻卻站在十步之外對視,各自的右手都攥著劍柄。

  周圍的守夜人像是得到了命令,在保持警戒的同時緩緩向後撤;以洛倫·都靈為中心,封鎖了處愛德華身後之外的一切出路,一刻也不敢鬆懈。

  這架勢…看起來是魯特·因菲尼特早就準備好的。

  微微蹙眉,漆黑的瞳孔死死盯著眼前那個模糊的身影。

  打不贏的…洛倫對愛德華的實力很瞭解;在不開啟閥門,沒有阿斯瑞爾幫助的前提下,精力已經是燈盡油枯的自己絕對沒有贏的機會。

  在殺光了二十二名守夜人,險些和魯特·因菲尼特同歸於盡,又在隧道中和近百名守夜人廝殺之後……自己不可能是依舊精力充沛的愛德華的對手。

  換成別人或許還有可能,但愛德華…他太瞭解自己了;而且他同樣是擅長一擊斃命,精通殺人術的頂尖刺客;疲憊到極點的自己,在反應上絕對贏不了他。

  和這種人廝殺,一次失手就絕無生還可能!

  黑髮巫師雙眼眯成一條縫,“超越感知”強化下的視野當中,愛德華同樣沒有移動的跡象。

  但…這並不意味自己死定了。

  雖然說好了會相信對方的承諾,不過洛倫從不會將性命託付給別人;只不過…這個計畫的前提是自己要稍微承擔一點點風險。

  “愛德華……”黑髮巫師搶先開口,凝視著對方:“你想殺了我嗎?”

  “不想。”

  守夜人眉頭緊鎖,目光一刻沒有離開洛倫的身影:“雖然只是短短一段時間,但我們同樣一起經歷了很多…作為朋友,我並不想傷害你。”

  “那麼……”黑髮巫師挑挑眉毛。

  “我是來殺你的。”愛德華說的很決然,平靜的語氣連一點波瀾也沒有,手中的刺劍也已出鞘:“魯特·因菲尼特大人的命令,不能讓你活著離開戈洛汶。”

  “魯特·因菲尼特……”洛倫戲謔的笑了,毫不掩飾的諷刺:“沒看出來,你也能心甘情願當別人手中的刀。”

  “是守夜人,我的忠誠只屬於守夜人。”冷漠的愛德華強調道:

  “而我的職責…就是剷除帝國的威脅!”

  “是嗎?”黑髮巫師的語氣變得有些冰冷:

  “在你眼裡…我是帝國的威脅?”

  “不是嗎?!”愛德華的語氣裡流露出一絲怒意:

  “夏暮庭院的二十二名守夜人…這些人根本就攔不住你,為什麼要殺光他們?”

  “斷界山要塞的審判,你明明可以完勝…卻為了洩憤,沒留下一個活口!”

  “埃博登的聖血藥劑…那天的宴會上你就有機會結束一切,卻偏偏要等到事情不可挽回的時候才肯站出來!”

  “還有剛剛的那個守夜人…對了,我都差點兒忘了你也是一名守夜人才是——他已經求饒放棄抵抗了,你也斬斷了他的左臂,真的有殺他的必要嗎?!”

  愛德華不再冷漠,深吸一口氣的他目光微微有些顫慄,淡淡的開口道:“因為是朋友,所以我一直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相信著你,信任著你。”

  “現在看來,我實在是自欺欺人太久太久了。”

  “因為信任,將你所作的一切都看成是必要的舉動;卻從沒有考慮過這些殺戮的背後,是你故意所為!”

  守夜人聲音迴蕩,表情微妙的黑髮巫師並沒有急於廝殺,反而閒庭散步般揮舞著手中的“亮銀”,陰冷的笑似乎對愛德華所言不以為意。

  “洛倫·都靈,你何時變得如此殘忍?”守夜人冷冷的看著他,死死盯著自己的“朋友”:

  “亦或者…這才是你本來的面目?”

  愛德華的語氣讓洛倫停下了腳步,對方卻不再多言,冷漠的眼神顯得有幾分猙獰。

  “殘忍?”

  洛倫冷笑一聲一聲,反問道:“你管這叫殘忍?”

  “什麼是不殘忍…束手就擒,任你們將我撕得四分五裂才是不殘忍嗎?”

  “真奇怪——明明先動手的是你們,想殺我的人是你們,費盡周折也要置我於死地的人也是你們。”

  “需要我的時候就威逼利誘,要挾勒索;不需要的時候就想盡辦法殺了我,將我的生死當成籌碼和可以利用的工具!”

  “埃博登…如果不是魯特·因菲尼特的要挾,你以為我想去?”

  “斷界山要塞,分明也是他們故意使詐坑害在先!”

  “夏暮庭院…魯特·因菲尼特大人真是好大方啊,擔心一兩個守夜人殺不死我,還特地派來了整整二十二名精銳!”

  “就連現在,就在你我身後…近百名守夜人,換成是誰也不可能覺得自己有機會活著離開這裡,不是嗎?”

  “按照你的邏輯,我是不是應該放他一條活路,大大方方的讓他苟延殘喘一陣;然後能到我被你糾纏住的那一刻,再讓他趁機偷襲,給我來上一記背刺?”

  笑容逐漸消失,眼神冷漠的黑髮巫師緊抿著嘴角,臉上的血跡讓他的表情看起來無比猙獰可怖:

  “難道想搶奪聖血藥劑的人,不是你們?”

  “難道在洛泰爾要挾我的人,不是你們?”

  “明明都已經壞事做盡,明明手裡沾滿鮮血的人…現在突然告訴我,一切都是我的不對,我該死……”

  “會不會…太可笑了?”

  冷漠的守夜人攥緊刺劍,面無表情。

  “你們想殺我,可以…儘管來。”扯了扯嘴角,洛倫凝視著愛德華;硝煙正在慢慢散去,雙方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氣氛越來越緊張,連埋伏在周圍的守夜人也有所察覺。

  ……煙塵散去的那一刻,就是搏命廝殺的那一刻。

  “但是…還請先做好被我殺死的覺悟!”

  表情依舊冷漠的愛德華,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反倒是洛倫依舊雲淡風輕,濃濃殺意都被掩藏在了漆黑的瞳孔之中。

  “那麼……”黑髮巫師揚起手中的“亮銀”,與愛德華四目相對:

  “願虛空與你同在。”

  下一秒,黑髮巫師的身影消失了。

  愛德華沒有拖沓,立刻滑步閃避;細長的刺劍在黑暗中幾乎看不到劍身,後退的同時全力向前刺出。

  “鐺——!”

  刺劍的劍尖頂住了突然出現的灰藍色劍芒…面對斬金斷鐵的“亮銀”,愛德華的刺劍出乎意料的沒有折斷,反而盪開了黑髮巫師的劍鋒。

  但兩個人都是單手握劍,盪開對方武器的同時也就意味著自己放棄了防禦——幾乎同時,兩隻帶著“施法者”的左手同時張開,對準彼此。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砰——!”

  空氣炸裂的尖銳聲,幾乎達到了刺穿耳膜的地步;二人像是突然挨了一記摔倒在地,然後同時起身,再次撲向對方!

  五步之內,刺劍和亮銀再次向彼此揮舞。

  “鐺——!”

  這是兩柄武器第二次的碰撞…這一次的“亮銀”沒有再讓洛倫失望,灰藍色的劍芒命中了愛德華的劍身,細長的刺劍從中央折斷!

  撞開守夜人的左手,空門大開的愛德華硬生生挨了一記膝撞;口吐鮮血,重重撞在了身後的岩壁上,癱坐在地。

  結束了……

  躲在暗地的守夜人們攥緊手中的利刃,驚懼交加的眼神不安的顫慄——守夜人的精銳,在這個黑髮巫師的面前竟然都沒能堅持一分鐘!

  但是…揚起的灰藍色劍芒卻始終沒有落下。

  “結束了……”

  冷漠的愛德華癱坐在岩壁前,死死盯著舉起亮銀,同樣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雙手攥緊劍柄,折斷的刺劍頂在洛倫的胸膛:

  “再見了,我的朋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8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忠誠(下)

  只有很微弱的聲響,灌入刺劍的“原力衝擊”就已經刺穿了黑髮巫師的胸膛,甚至連周圍的守夜人們也未能察覺。

  “原力衝擊”是幾乎每個守夜人都擅長,很實用的高階魔咒,特點是突然爆發的衝擊力;抬手之間,就能將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撞翻在地,或是擋下必死的攻擊。

  所以,他們都很蠢——或者說真正掌握了這種高階魔咒精髓的人,即便是守夜人當中也僅僅是極少數;即便是魯特·因菲尼特,也僅僅能將衝擊力匯聚於劍尖,然後在一瞬間爆發。

  而能夠將“原力衝擊”灌入劍身,猶如弓箭般射出的守夜人…只有愛德華一個。

  看不見的衝擊力從心臟的位置貫穿,鮮血湧出!渾身猛然一顫的黑髮巫師無力的掙紮著,顫抖的右手握緊亮銀,用力一揮!

  “噗——!”

  冷漠的愛德華沒有躲閃,劍芒毫無阻攔的從他身前劃過,猩紅的血漿將兩個人都染成了紅色。

  左手攔住了黑髮巫師揮劍的右手,臂膀狠狠撞向他的身體讓他無法閃避;劇痛之下渾身抽搐的愛德華奮力揚起手中的利刃;劍身崩斷的刺劍竭盡全力,刺入了洛倫的胸膛!

  右手被攥住的洛倫無力的掙紮著,胸口噴湧的血漿讓他渾身提不起力量,視線也越來越黯淡,越來越模糊。

  顫慄的瞳孔,死死盯著同樣渾身浴血的愛德華,對方的左手越來越緊,越來越難以掙脫;左手則被岩壁卡住,始終動彈不得。

  血不停的流——貫穿胸膛的刺劍不僅沒有擋住貫穿傷,反而擴大了傷口的面積——以至於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像是有什麼東西卡主讓自己喘不上氣。

  顫抖的右手,依舊沒有鬆開劍鋒。

  愛德華的表情同樣很難看,額頭冷汗直流的守夜人面頰始終不停的顫抖…亮銀的劍芒並非“撕裂”而更像是“炸裂”,整個軀幹的傷口幾乎全翻過來了,肋骨更是不知道被炸斷幾根。

  明明沒有刀劍的鳴奏,明明兩個人都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再有一個守夜人出現,洛倫就必死無疑!

  但此刻的氣氛,卻比剛剛還要冰冷肅殺;躲在暗處的守夜人們緊緊攥著手中的劍,瞪大了眼睛盯著二人,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動彈不得。

  死死咬著牙的黑髮巫師,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斷劍已經完全沒入他的胸膛,劇烈的掙扎只會讓傷口橫截面越來越大,血流的更多更快。

  但他依然沒有鬆手!

  同樣已經奄奄一息,失血過多的愛德華面頰還在不斷的抽搐,死死攔住洛倫握劍右手的同時,竭盡全力固定著貫穿了洛倫胸口的刺劍,令他無法掙脫。

  這個已經虛弱到極點的男人,卻依舊爆發了難以想像的力量;黑髮巫師還在竭盡全力的掙扎,顫抖的右手依舊死死攥著劍柄。

  但亮銀的劍芒卻漸漸地黯淡無光,直至消失不見蹤影。

  “鐺——!”

  脫手的亮銀掉落在地,黑髮巫師的雙手無力的垂下,頭埋在胸口。

  隧道之中,一片死寂。

  他,死了?

  洛倫·都靈…真的死了?

  付出了這麼多人命,連魯特·因菲尼特大人也險些慘死與其手的怪物…居然這麼簡單的,就被殺死了?

  他真的不會再突然醒過來了嗎?

  剛剛慘死的幾個守夜人他們還歷歷在目,誰也說不準洛倫·都靈這副模樣是不是裝的;也許只是用來引誘他們上當的陷阱,好將殘餘的守夜人一網打盡。

  守夜人…他們真的膽怯了——即便是洛倫已經徹底不再抵抗,但是在確認他徹底失去生機之前,也沒有一個人敢出來,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哈……哈……哈……”

  奄奄一息的愛德華大口大口喘息著,虛弱的抓緊黑髮巫師的衣領,胸前的傷口讓他很難使得上力氣,甚至連稍微動一下都會錐心般的劇痛!

  但守夜人還是拼上了最後一口氣,對準了旁邊“川流不息”,還傳來一陣陣惡臭的下水道的污水,一咬牙,將洛倫用力推了下去。

  激流迸濺!

  就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黑髮巫師的身影已經被污水完全吞沒,再也沒了蹤影。

  “砰——!”

  冷漠的愛德華雙膝跪倒在地,面色難看的他扶著傷口,顫抖著趴在地上。艱難的扶著旁邊的岩壁,顫巍巍的想要爬起來,但卻不停的,一次又一次的摔倒。

  就在他再一次想要爬起來的時候,眼前卻多了一個人。

  十幾名從暗地裡走出來的守夜人,將癱倒在地的愛德華圍在中央,卻沒有半點要扶他起來的意思。

  “你剛剛為什麼要這麼做?”

  冰冷的聲音傳來,冷漠的愛德華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我沒必要回答你。”

  “你……?!”看他的樣子,對方憤然的咬咬牙:“說!你是不是想放了他?!”

  “放了他?”

  胸口的劇痛讓愛德華冷汗淋淋,仰視著看向對方的眼神卻更加不屑:

  “正常人在冷水中能存活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刻鐘——他失血過度已經是瀕死,連一刻鐘都不可能堅持,這種情況下…你告訴我,他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我、我…這、這個……”

  語塞的守夜人,憤然看向淒慘到只能趴在地上的愛德華,依舊不肯放過他:“他是魯特·因菲尼特大人點名要的重犯,必須把他的屍體帶回去!”

  “這麼做才是真的蠢,而且是愚蠢至極。”強忍著痛,愛德華艱難的爬著倚靠在岩壁上,青紫的嘴唇還在顫抖:

  “不要忘了…洛倫也是個守夜人,而且還是天賦異稟的施法者——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攥著‘此刻即死’這張王牌,等到我們放鬆警惕的時候將所有人一個不剩的全宰了?!”

  “這個……”

  “他是能在冰川荒原那種鬼地方活下來,還和邪神使徒交過手的人——對付這種敵人,除非能見他撕成碎片,連靈魂也要一起束縛才能確認死亡;否則也只有儘可能的限制他存活的可能而已。”

  “洛倫·都靈的生命力和存活能力,遠超你們的想像!”

  渾身顫抖的愛德華勉強開口道,強忍著劇痛撕開胸前被血肉和汗水黏在一起的衣服,避免感染的風險。

  站在他面前的守夜人依舊咬牙切齒——愛德華的話讓他無言以對,但也抓到了對方話語中的一處漏洞:

  “所以…你也並不確認他已經死了,對嗎?!”

  “在親眼看到這傢伙被火化…不,就算被燒死灰大概也是不能信的。”回想起之前的經歷,愛德華搖搖頭:

  “如果我不是一個人的話,至少還能有把握砍下他的頭顱來確保萬無一失——可惜,剛剛那麼好的機會,諸位居然連一個願意出來幫忙的人都沒有。”

  “你、你居然敢指責我們?!”

  “沒有,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

  愛德華的聲音很平靜,但在場的守夜人幾乎都聽出了他話語中嘲諷的意味:“諸位的小心謹慎,讓我們失去了確認洛倫·都靈死亡的最好機會。”

  看著奄奄一息的愛德華,守夜人的眼角閃過一絲怒意;瞥了一眼兩側的弟兄,對方心領神會的鎖住愛德華的肩膀,將他提起來的同時一拳把他打暈了過去。

  “把這個傢伙帶回去,還有這柄劍——魯特·因菲尼特大人的命令,要活的。”守夜人的表情十分複雜,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腳下,將掉落的亮銀撿了起來:

  “告訴大人,洛倫·都靈已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8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甦醒(上)

  天穹宮內,一片死寂。

  夜色已深,皓月隱匿,繁星閃爍,萬籟俱寂。

  沉默的布蘭登·德薩利昂坐在寢宮外的階梯上,雙手撓頭把火一般赤紅的頭髮弄得凌亂不堪,嘴角沒有笑容,晦暗的眼睛也完全沒有了平日的風采。

  他現在特別想朝誰吼兩聲,但卻連吼什麼都不知道……

  腦海中只有一團亂麻,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就連自己在冰川荒原那次差點兒死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難受過。

  就在剛剛,有個守夜人來過一趟。

  洛倫·都靈…自己的巫師顧問…那個在冰川荒原一個月都死不掉,連邪神使徒都沒能殺死的傢伙……

  死了?

  在自己再三追問和“客氣”的威脅下,那個守夜人總算是說清了真相——洛倫只是重傷落水而已。

  哦,另外還有大出血,臟器受損,精力耗盡,多出皮肉傷和心臟位置的一個貫穿傷這些“小問題”……

  這還是什麼小問題,這分明是告訴自己他死定了!

  眼下才是初春時節,雖然天色回暖,但寶石河的河水還是很冷的,不少地方甚至沒有化凍…冰冷的河水外加重傷,換成是誰都不可能活得下來!

  二十二名守夜人圍剿;

  魯特·因菲尼特親自出手;

  近百名守夜人的追殺;

  在這樣幾近必死的局面下,他居然還一次次逃脫,甚至險些就成功擺脫了守夜人的追殺——或者說如果不是他執意要殺死魯特·因菲尼特,也許他已經……

  不…不可能的;布蘭登緩緩抬起頭,黯淡的眼睛眺望著繁星,輕聲嘆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洛倫會執意要殺死魯特·因菲尼特,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贏的可能;因為要殺他的人是父親,是要平衡勢力,維繫帝國權威的至高皇帝。

  估計等到明天,聖十字教會和守舊派的貴族就該得到消息了…他們大概會拍手相慶,然後被父親的果斷凌厲的手腕所震懾吧?

  還有支持自己的皇家巫師學院…應該也會明白其中警告的成分,有所收斂而不會在商會和行會當中過分的擴張勢力。

  什麼是權力…這就是權力。

  教會、巫師、貴族、商人、平民……各個階層勢力之間,任何一個都無法做大,任何一個都有制衡的對象,都必須仰賴至高皇帝的權柄;都必須心甘情願,畢恭畢敬的臣服在天穹宮的腳下。

  皇帝需要的不是敬仰和崇拜,沒有誰能讓所有人都心悅臣服;

  皇帝要的也不是恐怖和畏懼,這些的存在只能說明皇權的脆弱不堪,稍有弱勢就會遭到狂風暴雨般的反抗;

  皇帝要的…是敬畏,是絕對超然調停者一般的地位;是近乎神化的身份,讓所有的勢力和人都必須依賴他,並且絕對無法反抗他。

  這就是自己的父親,薩克蘭帝國第十二世代的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陛下。

  布蘭登知道這一點,並且十分清楚自己還能活著站在這裡,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父親需要自己,來制衡敬愛的兄長康諾德。

  皇子殿下起身,剛剛轉向身後,腳步便立刻停在了原地。

  魯特·因菲尼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棕色的捲髮下是早已斑白的鬢角,如太陽耀斑似的金色瞳孔看不出他的表情。

  布蘭登微微頷首,凌亂的頭髮和衣領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殿下,天色已經很晚了。”神色溫和的魯特微微一笑,身上的傷勢似乎並沒有讓他的行動有任何不便,畢恭畢敬的向布蘭登行禮:

  “這個時間,您應該回去休息了…小心著涼。”

  “嗯…知道了,魯特·因菲尼特叔叔。”下一秒,布蘭登的臉上再次洋溢起燦爛的笑容:“多謝提醒,只是今天白天實在是有些長,太無聊了。”

  “這沒關係,今後您會逐漸忙起來的。”魯特的表情很微妙,雙手背在身後神色畢恭畢敬,完全沒有因為年長的緣故而有所怠慢:“殿下的成長,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是嗎?”微微聳肩,布蘭登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轉過身;將魯特甩在腦後,邁步朝階梯下走去。

  “愛德華已經醒了,殿下如果有空…不妨去看看他。”

  被無視的魯特·因菲尼特不以為意,依舊平靜的開口說道。

  皇子殿下沒有轉過身,剛邁出的步子卻停在了半空。

  “我看他幹嘛?”

  魯特·因菲尼特微微一笑,彷彿布蘭登這句話並非問句…他已經動心,只是還不願意承認罷了。

  “您可以問他…洛倫·都靈究竟是死是活;而且以後他將會是您的貼身護衛,兼任帝都的守夜人首領。”

  布蘭登瞳孔一縮,卻克制著沒有轉過身,只是將邁開的腳步收了回來。

  “你們…還要繼續監視我?”

  “愛德華最主要的使命,一直都不是監視您…而是作為您的護衛保護您——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愛德華任何命令,您可以絕對信任他。”

  布蘭登的表情困惑,眼神不停的閃爍,猜測著這句話背後的意義。

  什麼意思…把帝都的守夜人交到自己手裡?

  他要幹什麼?

  “我們知道愛德華和洛倫之間私下裡的交易…落水而死?那麼牽強的理由,換成是任何一個守夜人,我都不會讓他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魯特·因菲尼特笑了出來,只是笑的比惡鬼還要令人毛骨悚然:“洛倫·都靈還活著這件事不在我的計畫之中,但愛德華的舉動卻沒有超出我的預料。”

  歪過腦袋,布蘭登的表情更疑惑了。

  “您還不明白嗎…洛倫·都靈是死是活並不在您父親的考慮之中,整個計畫要針對的也不是他,而是帝都的各個勢力。”魯特語氣放緩,但聲音卻越來越陰沉:

  “打壓守舊派貴族,打壓教會,扶持帝都的商會和巫師階層…這就是整個計畫的目的,也是帝都最近動盪的根本。”

  “但是……這種事情不能由陛下親自出面,必須是由外力引起,再由陛下來終結和收拾殘局!”

  “所以…我回來了?”布蘭登低聲喃喃。

  “沒錯,您回來了。”魯特·因菲尼特躬身行禮:“能夠走到這一步…即說明您的能力和手腕,已經被陛下所認可。”

  “所以…是父親要西斯科特·查恩死?”

  “西斯科特·查恩的死,教會的韋伯教士,您的巫師顧問…這些都不在陛下的計畫之中;但他們做什麼不做什麼,死或生,都不會改變最後的結局。”魯特溫和的表情中帶著無情的冰冷。

  “西斯科特一定會死,但何時死無關緊要;巫師學院一定會贏,怎麼贏的同樣無關緊要——陛下不需要,也不會在意這些;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您,殿下。”

  “哦?”布蘭登的瞳孔驟縮,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艱難,就像如鯁在喉:“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在意我這個丟臉兒子了?”

  “埃博登…那次的聖血藥劑事件是陛下給您的機會,而您順利通過了。”魯特的姿態謙卑而又恭順:“斷界山要塞則是第二次考驗,您同樣完成的很漂亮。”

  “您的實力、手腕還有大局觀,值得陛下在意您!”

  對方的聲音依然謙卑恭順,卻令布蘭登捏緊了拳頭。

  這傢伙…真想衝他臉來一拳!

  “所以…要將帝都的守夜人和愛德華交給我,就像您輔佐我敬愛的兄長一樣?”布蘭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些:“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殺了洛倫?”

  “我再重複一遍,殿下;洛倫·都靈是死是活我並不在意,陛下也不在意。”魯特·因菲尼特輕輕一笑:“而我所效忠的…永遠只有陛下一人!”

  “真正為康諾德殿下監視,觀察您的‘守夜人’…是長公主菲特洛奈·德薩利昂殿下。”

  話音落下,瞪大了眼睛的布蘭登猛然側目!

  魯特·因菲尼特卻依舊微笑,微微頷首:

  “醒醒吧,布蘭登殿下…玩樂打鬧的時間已經過去,該是您成長的時候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9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甦醒(下)

  黑暗,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意識彷彿在這一刻也停止了。

  我死了?

  這是洛倫的第一個念頭,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自己最後的記憶是被愛德華的刺劍貫穿了胸膛,掉進了下水道的激流,然後…就沒有什麼然後了。

  一切都和自己計畫的一樣完美,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想要讓守夜人乃至所有人相信自己真的死了,當然需要精準的計畫和佈置——愛德華的劍術非常高超,也只有他能在命中心臟的同時還能完美避開所有致命傷,而斷劍也可以保證保證不會造成貫穿的傷口。

  他們一定會懷疑愛德華,但不可能找得到證據;然後最重要的一點……艾克哈特二世想做的,是用自己的性命來震懾帝都內的勢力,並不是真的要自己的命。

  說起來很屈辱,但…這確實是唯一一個能讓自己活下來,也可以保住愛德華不死的關鍵因素。

  魯特·因菲尼特,艾克哈特二世……他們並沒有直接的理由殺死自己,有些事情是不能擺在檯面上的;正式因為吃準了這一點,接下來的計畫才有可能實施。

  魯莽和衝動,永遠不屬於一個巫師;謹慎的計畫和足夠的膽量,才是扭轉局勢的關鍵。

  自己埋下了火種,完成了推翻魯特·因菲尼特的第一步;沒能殺死他真的很可惜,但這同樣是計畫的環節之一。

  當然,想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而現在的自己,就在承受著這一切的後果。

  身體越來越冰冷,越來越感受不到溫度,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只能感受到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黯淡,黑暗。

  為什麼…好像連記憶都開始模糊了?

  自己…該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模糊的畫面不斷的從眼前閃過,毫無邏輯而且混亂不堪…所有的一切彷彿似曾相識,卻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墜落,不停的墜落,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溫度。

  自己…這是掉進夢境世界了嗎?

  突然,墜落停止了,一切全部都平穩了下來…雖然看不到熟悉的畫面,感覺卻是那麼的舒適宜人;硬要去形容,就像是沉眠之前的那一刻。

  再沒有比這更舒適,更放鬆的感覺了。

  就在一切安定的瞬間,洛倫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動彈,又感覺好像在哪兒聽見過。

  很快,漸漸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洛倫終於想起來了——這是水壩洩洪的聲音!

  無邊無際的黑暗猶如洪水般迅猛的退去,剛剛還在墜落的黑髮巫師此刻卻感覺自己在上升!像是腳下的大地,整個世界正連帶著自己一起向上移動!

  快速上升的瞬間,氣壓彷彿也在迅速提升;黑髮巫師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壓扁了,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等等,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

  為什麼…我…好像對這些挺熟悉?

  我…是誰?

  “洛倫·都靈。”

  黑暗中,聲音異常的清晰。

  像是從夢中驚醒,洛倫猛然睜開雙眼!

  熟悉的書房,壁爐,窗外是午夜的維姆帕爾學院…自己坐在壁爐前舒適的椅子當中,坐在對面的道爾頓·坎德,正在用第一次二人相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導、導師……”

  “你的表情迷茫,這很好。”道爾頓·坎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刻薄凌厲,如刀鋒般:“這說明…你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了。”

  “不早,不晚,剛剛好。”

  洛倫挑了挑眉毛,表情疑惑。

  “任何接觸虛空成為巫師的人,都曾擁有野心——渴望力量,渴望改變,渴望讓自己不再是自己。”道爾頓的語調,如冰一般冷:

  “但最終…這些野心都會消散,為什麼?”

  這不是問題,而是答案——洛倫微微頷首:“因為虛空的力量,因為一次次破滅的自己。”

  想要得到更多力量,想要對虛空有更多的瞭解,就必須一次次構架自己的理論來形成新的觀念,摧毀前一個……這樣的過程,不亞於一次次的生死輪迴。

  越是強大的巫師,就越會不斷重複這樣的過程…逐漸的,隨著輪迴的次數增加和年齡的增長,他們就會越來越對現世漠不關心。

  這樣淡漠的情緒,讓他們也對現實的需求越來越低,只要活著就好——在外人眼中,這就是軟弱,甚至能在可能的情況下,不斷妥協。

  “對,但並非皆是如此。”道爾頓繼續開口道:“依舊有人…在一次次輪迴中不改初心,執著於自己的野望,不惜代價做最絕望的抗爭。”

  洛倫漆黑的眼睛微微閃爍,他想到了幾個人。

  科羅納大師,艾爾伯德·塔羅大師都算一個。

  維姆帕爾學院的院長伯多祿,勉強算半個。

  “你的問題,在於你自身。”道爾頓緊盯著黑髮巫師,眼神變得痛苦而壓抑:“你的體質讓你可以模糊虛空和物質的邊緣;你的意志在一次次輪迴之中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愈加強大!”

  “你拚命壓制自己的衝動和感性,換來的是理性之下的瘋狂——你的強大,建立在你可以做到別人敢想,卻不敢做的事情;哪怕要賭上性命才能完成,也可以謹慎到萬無一失的地步。”

  “也就是是說…我錯了嗎?”洛倫低聲喃喃。

  “對與錯,也是相對而言。”道爾頓搖頭:“習慣於遵守規則,習慣於合理,害怕傷害和挫折,希望一切都變得井井有條,畏懼傷害和痛苦……”

  “這樣做,想…都是對的;但並不意味著打破規則,拒絕秩序…就是錯的。”道爾頓面無表情:

  “誰告訴你,你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誰告訴你,你必須對強權者恭順忍耐?”

  “誰告訴你,不能成為主宰別人命運的那個人,讓他們再也無法干涉你的任何事情?”

  洛倫挑了挑眉毛:“聽起來…像個瘋子?”

  “的確如此…這樣做無異於送死,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成功的可能性……但,也未嘗不可!”

  洛倫猛然瞪大眼睛,渾身一震!

  “啊——!”

  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冰冷的空氣卻如甘露灑心,讓自己從黑暗中甦醒。

  我還活著……

  我沒有死?!

  心懷忐忑的洛倫瞪大了眼睛,頭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震驚和難以置信,只能感受到自己手腳冰涼,而且動彈不得。

  就在他還為這件事情震驚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身邊還有一群比他還震驚的人。

  “他醒了!”

  “他、他還活著?!”

  “這小子居然沒死?我親眼看見他嚥氣了,親眼!”

  “聖十字啊,詐、詐詐詐詐…詐屍啦!”

  拚命睜開眼睛,洛倫就看到一群人正在圍在自己身邊,大呼小叫著。

  好吵…頭腦昏沉的洛倫忍不住咬咬牙。

  搖搖晃晃的感覺,還有渾濁的空氣……自己,這是在船上?

  也對啊,從下水道出來自己應該是掉進了寶石河,昏迷的時候自己浮上河面,機緣巧合之下被他們所救。

  嗯,應該是這樣。

  沒有開口,洛倫就已經把事情弄清楚了個大概…他抬起頭,看向面前這個戴著眼罩,邋裡邋遢,還綁著個木頭假腿的男人。

  看著挺凶惡的,沒想到居然是個好人啊…洛倫心想。

  “那個,請問……”乾裂麻木的嘴唇,讓開口對黑髮巫師都變得無比艱難:“這是在哪兒?”

  “哦…那個,我們這是黑麻雀號!”

  獨眼斷腿男顫顫巍巍,似乎還心有餘悸不敢上前:“我是這艘船的船艾德,他們都管我叫黑瞎子!”

  一邊說,他還“熱情”的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只是怎麼看怎麼好像是把刀,指著昏沉沉的黑髮巫師:

  “打、打打打…打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9
第一百一十九章 賊船(上)

  海盜?

  剛剛甦醒的洛倫腦袋還一片昏昏沉沉,聽到“打劫”兩個詞的瞬間立刻聯想到了另外一群帶著眼罩,木頭假腿和鐵鉤子的人。

  嗯,還有一個塗著眼影,帶著羅盤,永遠要在名字裡加上“船長”這個稱號的人。

  等等,不對…這裡是寶石河,海盜…就應該在海上。

  所以他們是……河盜?

  嘖嘖,說起來不太順口。

  劇痛和虛弱讓洛倫的視線始終模糊,無法對焦;只能朦朦朧朧的看著對方拿刀指著自己,還一副瑟瑟發抖,戰戰兢兢的模樣。

  周圍幾個穿著短衣,戴著頭巾的水手也是一樣,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個“黑麻雀船長”的身後,連一個敢靠近洛倫的人都沒有。

  就這個膽子居然也能出來打劫,寶石河的治安是有多好啊?

  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黑髮巫師,當然無法理解這群海盜們看著一個海上飄蕩的死人,剛剛打撈上來卻突然“復活”是怎樣“驚悚”的場面……

  對這群“河盜”們來說死人他們見的多了,活人也見過不少;死了又突然活過來的…這個實在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完全無法接受。

  趁著他們還不敢靠前,頭昏腦漲的洛倫拚命睜大眼睛,打量著這群人——短衣短褲,戴著頭巾,除了那位“黑麻雀船長”之外所有人都赤著腳,腰間掛著插在鞘中的短刀,還有幾個雙手打著繃帶的。

  基本上…就是一個標準的寶石河水手的打扮。

  洛倫聽說過這些人。

  從薩克蘭到埃博登,貫穿了半個帝國的黃金水道肩負著整個北方的貿易流通,物資流通;寶石河對帝國的重要性是難以想像的。

  這樣得天獨厚的好地方,自然會令人眼饞——從很久之前開始,埃博登的自由貴族們就幾乎完全把持了寶石河的貿易流通;而帝都的商人們則在每一個港口都駐紮了商會,帝都戈洛汶的稅收也幾乎仰賴這條河流的暢通無阻。

  最重要的一點…雖然是北方的河流,但因為許多特殊原因,這條河一年不之中論冬夏都是不封凍的;平穩的河面,永遠是那麼的波瀾不驚。

  這也就意味著商船可以在任何時間出發,到達任何一個有港口的地方停泊貿易!

  寶石河就和它的名字一樣,流淌的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數不盡的財富。

  既然如此,就總會有些人為了在這裡撈上一筆而鋌而走險——種種原因下,寶石河的盜賊永遠剿滅不盡;而且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對帝國來說剿滅這些人需要動員軍團,殺光他們所能得到的,還抵不上一次軍團開拔的費用;因此只要不會對稅收造成影響,基本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此寶石河上的盜賊們也很精明,從來不敢對港口或者打著皇室旗幟的運輸船下手,只是混跡在河道之中,專門打劫那些武裝不多的商船。

  尤其是埃博登的商會……很多寶石河上的盜賊早就已經被某些勢力收買了,甚至他們自己就是某些自由貴族的打手和私兵,用來打擊敵對家族的重要武器,更不可能剿滅他們。

  所以說,這些人……

  就在這空隙,“黑麻雀船長”已經走上前來,右手始終攥著那柄有些生鏽的短刀,死死的盯著洛倫:“你…叫什麼名字?!”

  厚重的口音,聽起來不像是埃博登的方言,反倒更接近東薩克蘭人。

  黑髮巫師沒有直接回答他…眼下自己還沒有徹底恢復,傷勢很嚴重;唯一的武器“亮銀”還丟在了下水道裡,估計已經被守夜人拿走了。

  疲憊的眼睛盯著這些或是警惕,或是畏懼的水手們——他們現在的畏懼,僅僅是因為自己死而復活這件事,這種恐懼只是暫時的。

  這些人是盜賊,是殺人越貨刀口舔血的買賣人,不是什麼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在身體徹底恢復之前,自己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同時又能讓他們暫時不會對自己動手。

  “說,你叫什麼名字!”船長齜牙咧嘴惡狠狠的將短刀頂在洛倫胸口:“你要是說的不讓我們滿意,那我們就……”

  “艾薩克!”

  洛倫搶斷了他,虛弱的聲音迴蕩在船艙裡:“我叫艾薩克,艾薩克·約德。”

  “我是戈洛汶…皇家巫師學院的一名巫師。”

  黑麻雀船長和他的走狗們對視了一眼,表情好像還是不太相信。

  “戈洛汶的巫師老爺?”黑麻雀船長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手中的:“究竟…怎麼落難到這種地步?”

  這個問題很關鍵。

  雖然帝都的巫師階層常年被教會打壓,但依舊擁有不小的勢力和一位擔任內閣大臣的艾爾伯德·塔羅大師,和商會之間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在平民們眼中雖然巫師不等於貴族,但也是能夠和貴族階層扯上關係的大人物;而且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巫師一般都很有錢!

  “我…你們不知道嗎?”洛倫詫異的看著他們,眼神十分的真誠而且困惑。

  “我們知道什麼呀?”船長和他的狗腿子們集體開口道。

  “前一段時間,帝都一直在鬧暴動…那些賤民們都反了!到處殺人,打、砸、搶,簡直就是一群土匪,流氓,敗類!半個戈洛汶都快變成戰場了!”

  剛說完幾句,黑髮巫師一副突然反應過來的表情,害怕的看著他們:“呃…那個,我不是在說你們啊,我是說……”

  “知道,知道!”船長擺擺手,示意他繼續。

  “我…運氣不太好,應該是很不好!”洛倫嘆了口氣,表情很無奈:

  “我…在學院的時候不得已給幾個朋友幫忙,結果得罪了一些人——他們不敢親自動手,就鼓動一群暴徒追殺我;所以我只好想辦法混出城,然後到暫時到南方的親戚家避避風頭。”

  “結果就在今天早晨,我都快離開都城的時候,被他們發現了…然後嘛,然後你們應該能猜到了吧?”

  “嗯,明白。”船長和他的狗腿子們默契的點點頭。

  如果是普通的商船,洛倫這番話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想辦法讓他們帶自己去南方,從東薩克蘭轉道前往拜恩。

  就算他們擔心會有風險,也可以讓他們將自己隨便找個港口放下,洛倫也有辦法離開…但很可惜,這是群沒那麼容易打發的盜賊。

  所以…自己必須給他們一個誘餌,等這群人乖乖上鉤才行。

  “等等!你說你…姓約德?”

  狐疑而警惕的黑麻雀船長猛然抬頭,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用僅有的一隻眼睛盯著黑髮巫師,眼神中還閃過了一絲貪婪:

  “該不會是約德商會的那個…約德家族吧?”

  沒錯,就是這樣!

  洛倫很配合的露出幾分驚愕到的表情,讓黑麻雀船長得意的笑了出來:“所以說…你很有錢?”

  “不、不是的!”黑髮巫師很是驚恐的搖搖頭,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我只是家族裡的一個旁支,並沒有接觸到生意——否則也不會跑出來當巫師啊!”

  這個說法完美無缺,水手們紛紛點頭。

  但這位黑麻雀船長並沒有放棄,一步一步逼近,眼中的慾望也愈發的強烈:“但你的家族很有錢…如果我拿你去威脅你家裡人,他們會不會給贖金?”

  “應、應該會吧?”

  “這就對了!”

  黑麻雀船長猛地一拍洛倫肩膀,欣喜若狂的他直接無視了身後疼得呲牙咧嘴的黑髮巫師,張開雙手看向自己的狗腿子們:

  “所有人都給我聽著!從今天開始這位艾薩克·約德先生就是我們船上的貴客!在拿到一百萬銀幣的贖金之前,誰都不准動他的一根寒毛!”

  “吼嘞——!!!!”

  激動人心的歡呼聲,迴蕩在船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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