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69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9
第一百二十章 賊船(下)

  清澈的藍天,還有波瀾不驚的寶石河;搖搖晃晃的船艙裡甲板“吱嘎吱嘎”的叫喚;清冷的微風從窗外吹來,白色亞麻布的窗簾從床前輕柔的掠過。

  白金色的發絲散亂在枕邊,躺臥床榻的少年目光寧靜而慵懶,輕柔的眼簾下一雙赤瞳,眺望著窗外的天際。

  “海水啊…你所問的是什麼?

  ……是永恆的疑問;

  天空啊…你所回答的是什麼?

  ……是永恆的沉默。”

  面色蒼白的少年,輕輕張開毫無血色的嘴唇低聲喃喃;緩緩伸出右手,純潔的目光從五指的縫隙間穿過。

  那清澈的藍色彷彿就和他的晶瑩剔透的心靈般,帶著一絲的猶豫……

  “啪!”

  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突然出現,另一隻手直接關上了窗戶。

  “親愛的洛倫,你終於回來了。”躺在床上的阿斯瑞爾絲毫沒有半點尷尬,彬彬有禮的一笑,孩子般的笑臉簡直能融化冰雪:“我等你很久了!”

  什麼叫終於回來…我就沒離開過好麼?

  強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洛倫俯視打量著床上乖巧的少年:“還明明身受重傷的人是我…為什麼你躺在床上?”

  “大概是因為…當時這張床上沒人?”阿斯瑞爾眨眨眼:“而且我覺得作為你的朋友,我有責任讓親愛的洛倫隨時都有個溫暖的被窩。”

  有那麼一瞬間,洛倫非常想掐死他,再把他拋屍寶石河來個殺人不留痕跡。

  “抱歉,但我對一個邪神暖的被窩不感興趣,更別說你這個吸血鬼分明是冷血動物。”嘴角抽搐,翻著白眼的黑髮巫師嫌棄的擺擺手:

  “現在從我床上下去,立刻。”

  阿斯瑞爾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猩紅的眸子水靈靈像是要哭出來。

  下一秒,他就被黑髮巫師提著衣領,布娃娃似的扔到了牆角。

  沒有理會裝出來一臉怨念滿滿的阿斯瑞爾,身受重傷的洛倫現在連稍微走動,都不得不躺下休息一段時間——即便愛德華再怎麼避免,即便自己的恢復速度比常人要快,傷到心肺的貫穿傷也不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打量著四面封閉,狹小的船艙,還有桌上的清水和幾塊作為乾麵包的食物……這些就是洛倫在答應了“黑麻雀船長”一百萬銀幣的稅金之後,得到的“肉票待遇”。

  但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不少可疑之處——艙門的門鎖並不在門內,而是在外面,甚至就連門軸也被人從外面卡死了。

  船艙外走道傳來的腳步聲,證明時時刻刻至少有將近五六個人在外面轉悠,門外也至少有兩個人一動不動的守著,只有每天吃飯和睡覺的時間有人來換班;

  就連唯一通風的窗戶下面,也時刻都有人趴在旁邊,舉著十字弓和短刀偷聽——這樣的嚴防死守,只論嚴密程度和夏暮庭院相比也是毫不遜色。

  當然,這還得感謝某個少年…就是因為洛倫一次次和他交談,才讓屋外偷聽的盜賊們一次次的感覺不對勁,但最終卻因為找不到人無功而返,卻也提高了警惕。

  就連身上的東西也是一個不差的全部都被那位艾德船長拿走了——連“施法者”都沒有放過,只給自己留下了一身水手們穿的衣服。

  所以那位“黑麻雀船長”艾德,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蠢。

  他貪婪但卻不傻…恐怕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話。

  但是這沒關係,因為他有求於自己,他想要這一百萬銀幣的贖金!

  從昏迷到醒來,洛倫注意到幾件事。

  首先,自己被他們發現的地方應該距離帝都的港口不遠,卻也不算很近;

  其次,這個“黑麻雀船長”對於贖金的事情並不是私下和自己偷偷交談,而是當著所有水手的面,連問都沒問自己一句就直接對他們公佈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一百萬的贖金;

  最後,他們的口音和一些細小的舉動,都證明他們是土生土長的薩克蘭人,這一點也很關鍵!

  戈洛汶的商會並沒有埃博登的自由貴族們那樣實力雄厚,在帝都腳下根本不可能豢養私兵和盜賊為他們驅使,頂多僱傭一些臨時的傭兵和殺手;所以這些盜賊八成是真的盜賊,跟埃博登應該沒什麼關係;

  他們從帝都的港口出來,但船艙中卻沒有多少貨物,除了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之外居然還有空出人手來監視自己——海上的海盜還知道在劫掠的同時做走私生意,哪怕他們只是一群“河盜”,空船出港這也太稀奇了;

  還有那位“黑麻雀船長”的反常舉動…洛倫曾經當過萊昂納多·都靈騎士的侍從,和很多土匪強盜都有過“來往”;這種要贖金的事情一般是不會,也不能告訴手下人的。

  因為一旦說清,他們至少要拿出一半來分給手下人,這還只是土匪們的“規矩”——洛倫在埃博登的時候曾經聽說過,出海的海盜們分贓更加嚴格,船長最多只能拿三成。

  而且要是分的太多,水手們也很可能不會再繼續給他賣命了…整整一百萬,哪怕是百分之一到手,他們哪還用得著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所以除非這個“黑麻雀船長”真的傻到透頂,否則他絕不會公佈真正的贖金數字。

  既然如此,這傢伙如此反常的舉動就只能有一個解釋了——他是打算用這筆贖金來激勵水手們的士氣,做一筆大的然後就立刻跑路!

  自己對他的重要性已經從一筆意外之財,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變成了一個無與倫比的好機會,能夠讓他一夜暴富乃至扭轉人生的好機會!

  他想從自己身上榨出油水來…哪怕沒有一百萬銀幣也要卷一筆橫財,讓他能在上岸之後跑路。

  所以他才會在知道洛倫姓“約德”之後那麼激動…能夠和埃博登匹敵的約德商會,在寶石河上也已經是鼎鼎大名;對這個家族而言別說一百萬銀幣,就是一百萬金幣也只是小意思。

  “話說…如果遇到了約德商會,洛倫你怎麼辦?”

  縮在角落裡的阿斯瑞爾,可憐兮兮的看著黑髮巫師:“真的要給他們一百萬銀幣?”

  “嗯…這個看情況。”

  “看情況?”

  “除了戈洛汶,帝都附近沒有約德商會的駐點;最近的也要到東薩克蘭親王領的港口——即便是全速前進,也要一兩天的時間。”洛倫聳聳肩:

  “一兩天…雖然不能完全恢復,但至少可以行動了。”

  “所以……”阿斯瑞爾歪著腦袋。

  “所以如果他們真的遵守約定,到時候給他們一百萬銀幣也沒關係——金票全部都在艾茵手裡;但是約德商會應該有我的記錄,只要費些功夫一百萬不是難事。”

  床上的黑髮巫師看著少年:“就算到時候身份被戳穿也無所謂…他們本來在意的就並非我是誰,而是我能不能拿出錢來……當然,這只是一手計畫。”

  “嗯…那如果出了意外。”阿斯瑞爾猩紅的瞳孔閃爍著,聲音輕柔而低緩,嘴角微微揚起:“他們想要的並不僅僅是錢呢?”

  “那一兩天的時間也足夠了。”洛倫刻意壓低了聲音,臉上還帶著溫和的微笑:

  “足夠讓我能一聲不吭的…殺光他們!”

  “砰——!”

  艙門被打開的瞬間,角落裡勾起嘴角的少年瞬間煙消雲散;帶著一群狗腿子的“黑麻雀船長”闖了進來,僅剩的一支眼死死盯著黑髮巫師,散發著無窮無盡的貪婪:

  “艾薩克·約德閣下,我是來告訴您一個好消息的!”

  “哦……”洛倫不動聲色的微笑:“是什麼好消息?”

  話音落下,船長笑的更開心了,連他身後的狗腿子們也是一臉興奮的表情:

  “我們的瞭望手剛剛看見了一艘約德商會的商船,您…可以回家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09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質(上)

  時間倒退到大概兩刻鐘前……

  “船!快看啊,那邊有船來了——!”

  桅杆上的瞭望手突然興奮的喊了起來,亂糟糟的甲板上,黑麻雀號的船長,人稱“黑瞎子”的艾德連忙爬起來,用僅有的一條好腿連蹦帶跳跑到船尾,瞪大了眼睛極目遠視。

  果然…就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一艘標準的薩克蘭槳帆船正在緩緩靠近。

  “那艘船上掛的燕尾旗…好像是鐵王冠?”一個水手突然大喊道。

  話音剛落,周圍的水手們紛紛色變!

  他們這首黑麻雀號可不是什麼正經的商船,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你個蠢貨,那哪是鐵王冠?!”旁邊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水手立刻察覺到了異樣,對著剛剛把大家嚇個半死的菜鳥破口大罵:

  “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那個旗幟的王冠下面是是獅子,真正的德薩利昂鐵王冠下面是三條龍!那根本就不是帝國皇室的標誌,而是帝國拜恩總督的旗幟!”

  但這番話並沒有讓周圍的水手們面色好轉,一個個依舊是戰戰兢兢,就連“黑瞎子”艾德自己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帝國的槳帆船通常配有至少一門弩炮,四十名全副武裝,攜帶十字弓的水兵,以及兩倍數字的水手;而且因為是戰船,航速也要比普通的商船快很多,必要的時候還能用人力划槳提高船速。

  換句話說,不論這艘船究竟隸屬於帝國軍團,還是南方的拜恩總督…都絕對不是這艘“黑麻雀號”可以招惹的對象!

  就連想跑也來不及了——當他們能看見對方的時候,對方也肯定已經發現他們這艘沒有懸掛任何旗幟的“黑船”了;一旦加速逃跑,除了暴露自己之外不會有任何好結果。

  所以艾德船長立刻否決了逃跑的想法——這裡是內河不是海上,難道一艘破商船還能跑過戰艦?!

  “黑麻雀”,終究不是“黑珍珠”啊……

  “他們加速了,正在靠近!”桅杆的頂端,瞭望手突然驚呼一聲,原本就戰戰兢兢的狗腿子們立刻驚慌失措了起來。

  “老大,該怎麼辦?!”

  “慌什麼?!”艾德船長瞪了一眼身旁丟人的狗腿子們,沉思片刻,衝著桅杆頂的瞭望手吼道:

  “你再看看,看清楚那艘船上還有沒有別的標誌!”

  得到命令的瞭望手連忙瞪大了眼睛;甲板上幾乎所有的水手都忍不住抬起頭,等待著那上面傳來的消息。

  幾分鐘之後,瞭望手終於送來了答案:“看到了,那艘船上還有一面燕尾旗,上面有約德商會的標誌!”

  得到這個消息的水手們表情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面色慘白——作為南方最富有也最有勢力的商會,約德商會和拜恩總督的關係幾乎人盡皆知;同理,約德商會能夠從拜恩總督的手裡借一艘戰艦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艾德船長的表情卻是大喜過望,死死盯那首戰艦,像是要將那艘船的模樣記下來似的;過了好長時間才下定決心,向水手們下令:

  “所有人聽好了,我們停船!”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驚呆了,連桅杆頂上的瞭望手也驚的險些從上面掉下來。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靜。

  “那個…頭兒。”一個老水手嚥了嚥唾沫,鼓起勇氣開口道:“您這麼幹…是不是該和我們解釋解釋?”

  其他水手們本能的聚集在他身後,看艾德船長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就差挑明“你是不是瘋了”……當然,這種話他們不敢說。

  一群膽小鬼…看著自己畏首畏尾的狗腿子們,艾德船長恨得牙癢癢,雖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小心臟也在“撲騰撲騰”跳。

  但問題是就算他們想跑能跑得掉嗎…那可是戰艦,一旦被發現就算能跑掉也跑不出弩炮的射程——軍用弩炮,一發就能讓他們這小舢板餵魚!

  但這種話不能說,否則靠這群膽小如鼠的狗腿子就真的完蛋了……更何況,艾德船長並不想逃,他想幹一票大的。

  沒錯…就在知道這艘船屬於約德商會的那一瞬間,艾德船長就知道自己一輩子僅有一次的好運氣終於來了!

  這可是帝國的戰艦,哪怕是約德商會也不是想借就能借的——能夠讓拜恩總督騰出一艘船給約德商會,這說明什麼?

  說明那艘船一定在押送什麼貴重的東西,或者有什麼大人物在這艘船上!

  “都給我安靜,你們這群蠢貨!”艾德轉身,用一條腿飛快的爬上船舷,扶著韁繩朝狗腿子們吼道:

  “都給我好好想想,我們為什麼要跑?”

  一群水手們瞬間安靜下來,然後用看傻子一樣的眼光看他們的船長…就連那個喜歡大聲嚷嚷的年輕水手也是一副鄙夷的神色。

  這不是廢話嗎…不跑就死定了。

  一群蠢貨,跑才是真的死定了……艾德船長恨得牙癢癢,但現在自己還需要這群狗腿子,等拿到了贖金…哼哼!

  “沒錯,要是讓他們發現我們這不是商船的話,那我們的確死定了。”船長揮舞著手裡的短刀:“但現在他們還不知道…我們這並不是一艘真正的商船!”

  “等他們靠近就知道了!”

  “就是啊,哪家的商船連一箱貨物都沒有?!”

  “估計他們早就發現了…真的商船都掛著商會的燕尾旗,我們這艘可沒有!”

  “廢話,要是有錢掛旗子還用得著打劫嗎?!”

  ……甲板上一片嘩然,忍無可忍的艾德船長揚起短刀,直接釘在了叫的最歡那個水手的腳底下!

  “都給我閉嘴,你們這群膽小鬼!”艾德船長罵罵咧咧的:“用點兒腦子行不行,我們手裡有人質,幹嘛要逃跑啊?!”

  “那艘船既然掛著約德商會的旗幟,就說明船上有約德商會的大人物!我們只要想辦法讓他們知道人質的事情,還用得著擔心不能發財嗎?!”

  但這個答案並不能讓所有狗腿子們滿意,立刻就有老水手站出來:“要是不打算給錢怎麼辦,我們可不是正經商船。”

  “你還是不是個盜賊,連撕票都不會嗎?!”艾德船長破口大罵:“再說了誰傻得會直接告訴人家自己不是正經商船?我們可是救了他們的家人,是救命恩人,他們還得謝謝咱們呢!”

  “聽清楚了,你們這群蠢貨,這是我們這輩子也難得一次的好機會!”艾德船長瞪大眼睛:

  “你們是要當一輩子窮鬼,還是賺一筆大的?!”

  “約德商會有的是錢,不是你們這些窮鬼能想像的有錢,一百萬銀幣對他們連根毛都不算;而現在我們手裡有他們的家人,只要用他當人質再想辦法周旋一陣,就能從約德商會手裡撈一筆大的!”

  “現在選擇權在你們——不願跟我干的人現在就可以棄船逃命,然後等著被弓箭和弩炮送進寶石河底餵魚去;要麼就都跟著我幹完這一票大的,撈到贖金我們就地散夥!”

  對這個提議所有的狗腿子們並沒有異議……如果真的能弄到一百萬,他們也沒必要繼續當盜賊了;而且就算約德商會肯給錢也不會放過他們,到時候跑路是必須的。

  說著,艾德船長豪氣十足的張開雙臂站在船舷上,僅有的一隻眼睛瞪得猩紅:“平分一百萬,你們敢不敢跟我一起?!”

  “吼嘞——!!!!”

  甲板上頓時一陣沸騰!

  “老大,那我們現在幹什麼?!”

  “當然是先去看看我們的肉票怎麼樣了……”說著,艾德從船舷上跳下來,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

  “都給我聽好了,對他就說那是艘約德商會的商船,誰也不准給我多透露半個字!”

  “明白——!”狗腿子們也是一張張獰笑的臉,嘿嘿笑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質(下)

  “人質?”

  裝潢奢侈的頭等艙內,約德商會的繼承人小約德皺著眉頭,看著突然走進來打攪自己的船長,“哼”的一聲將手中精緻的純銀酒杯砸在桌子上。

  膚色猶如黑鐵般的軍官卻戰戰兢兢的在門口立正,低頭挺胸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彷彿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帝國男爵”的頭銜,而對方只是區區一個商人而已。

  但這個“區區商人”卻掌控著拜恩公國乃至整個南方的財富,即便不敢明目張膽殺死一個男爵,卻能讓他傾家蕩產以至萬劫不復!

  “哪來的人質?”

  “啊…是!”軍官本能的抬頭立正:“是那艘叫做‘黑麻雀號’的商船…他們自稱是無意中救下,但據我們所知這是一群寶石河上的盜賊,專門……”

  “我沒問你這些!”見這個軍官還是沒弄清重點,不耐煩的小約德死死盯著他:“我是問人質是誰…你特地跑一趟,總不會和我沒關係吧?!”

  “哦對…人質!”軍官連忙討好的說道:“據說叫艾薩克·約德,是皇家巫師學院的一名巫師。”

  “原本我們是打算將這群盜賊就地剿滅,但既然他們手中人質,而且和約德家族有關,所以就特地來向您詢問一下……”

  感覺到小約德的表情不太好看,察言觀色的軍官聲音也就越來越小向後退了兩步。

  “艾薩克·約德…有點兒陌生啊。”嘆了口氣,抱著肩膀的小約德眼神空洞,努力回憶著這個名字。

  約德並不是個大家族,但傳承幾代後幾十人還是有的,算上外戚就更多了…這麼多親人當然也只有直系能夠掌控商會,旁系要麼在商會內做事,要麼就得自謀出路。

  所以,有一個不熟悉的巫師親戚對小約德而言並沒什麼可意外的。

  如果真的是家族成員,花一百萬贖人對自己來說並不算什麼,事後有商會的人追究他也有理由反駁…特別是在眼下這個非常時刻,能有一個親人對自己感恩戴德簡直太有幫助了!

  一切…全部都是從“大賭局”那個夜晚開始的——即便是已經過去了有一段時間,回憶起來的小約德還是感到陣陣冷顫。

  為了拓展約德商會的貿易網和北上的計畫,小約德聯合了帝都的商會想要在大賭局上一把抓住布蘭登·德薩利昂的唯一的親信洛倫·都靈,用高額賭債勒索他為商會效力;誰曾想最後反倒是讓對方一口氣洗劫三個億,令自己險些傾家蕩產!

  控制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的計畫失敗,北上戰略更是宣告破產,父親甚至取消了自己商會繼承人的身份…除了名下的財產,自己將一無所有。

  臨走前安慰自己的帝都商會只會在背後彈冠相慶…為了重新拉攏他們,約德商會肯定要付出更多代價,給他們更多好處;

  自己的親信,走狗,還有女人們會一邊開導自己,然後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一切賣給他們的新主人;

  他的弟弟們則會故作惶恐的接過他留下的位置,然後用盡一切可能將他打進萬丈深淵,自己多存在一天對他們就是個威脅;

  都完了,完了!

  要是就這麼直接回到拜恩,自己就真的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也幸虧那個巫師肯答應用約德商會的黃金債券來抵押賭債…否則要是讓他直接拿出價值三個億銀幣的實物,用不著回到拜恩,父親老約德就能親自趕到帝都將自己生吞活剝!

  當然更有可能的結果。是約德商會和布蘭登殿下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是在那之前,自己一定會死,而且死的很難看,非常難看!

  這種時候哪怕只是一根救命稻草,小約德也要緊緊的攥在手心裡!

  這個人質…也許是個機會,可以讓自己在父親和整個家族面前稍微挽回一點點的顏面,至少能給父親從寬發落自己的藉口。

  “那個人質…現在在哪兒?!”

  “還在那群盜賊的船上,他們不肯放人……”看到小約德眼睛裡的凶光,渾身一哆嗦的軍官連忙開口:“不過他們那艘船的桅杆已經被我們的弩炮打斷,船長也已經被我們扣在甲板上,要是您想見他的話……”

  “那你愣在這裡做什麼?!”

  歇斯底里的小約德直接站起身,手中的酒杯拋出,直接命中軍官的腦袋:“還不快去把他給我叫進來?!”

  “遵、遵命!”

  ……………………………………

  “這位約、約德大人,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用木頭假腿支撐著身體,僅剩一隻眼的“黑麻雀船長”完全沒了在狗腿子面前的凶惡,一臉諂媚的半跪在小約德面前,用討好的口吻獻媚。

  對這種狗一樣的人,小約德除了噁心還是噁心…但自己現在還用得著他,臉色無比的難看:

  “別裝了,我知道你是來要什麼的——只要確認了那個人真的是約德家族的成員,一百萬銀幣會給你們的。”

  “那、那我們的安全……”艾德船長還是不放心。

  “有我在,這艘戰艦的士兵不敢動你們一根寒毛。”小約德揮揮手打斷他:“到時候拿上錢,愛滾多遠滾多遠!”

  “是,是!約德大人!”獻媚的艾德船長猛地不停點頭,心裡更是欣喜若狂——自己窮苦倒霉了半輩子,終於賭對了一次。

  要發財,要發財了!

  “那位艾薩克·約德先生是我們在港口附近的河面上發現的,他自稱在帝都給人幫忙結果被人追殺,要逃難到拜恩公國的赤血堡親戚家避風頭。”

  “除了衣服和防身的武器之外,他身上幾乎沒什麼東西…哦,對了!還有幾張約德商會的黃金債券和零散的金幣,我們都只是暫時幫他收好,一樣都沒動過!”

  “還有他的口音聽起來不太像南方人,反而和戈洛汶還有埃博登人差不多……”

  緊張不安的黑麻雀船長還在絮絮叨叨,小約德卻陷入了沉思,表情越來越平穩;隨著船長的話,人質的形象也逐漸在他心中浮現。

  去南方拜恩的親戚家逃難,而且還挑明了要前往赤血堡…都的確很像是一個約德家族的旁支會在為難情況下做出的舉動;

  約德商會的黃金債券在帝國南方幾乎和黃金等價,但是在戈洛汶還是很少見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巫師手裡能有這個,多半是和家裡人來往走動有關;

  至於有戈洛汶和埃博登的口音,聽起來不像南方人…這也不值得奇怪,畢竟全帝國的巫師都幾乎都集中在這兩個地區,常年生活口音改變沒什麼可驚訝的。

  到這一步,小約德幾乎可以確認對方是約德家族的人,或者至少應該和家族有些關係。

  當然,在見面之前還是不能絕對肯定…但就算不是又能怎樣?大不了將這群盜賊殺個一乾二淨,還能讓他們跑了不成?

  用力捏著酒杯,小約德擺擺手打斷了還在繼續絮叨的艾德船長,隨口問道:“除了這些以外,那位艾薩克·約德先生身上還有沒有什麼比較明顯的特徵?”

  “明顯的特徵?”

  艾德船長表情很困惑,自己難道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但形勢比人強,他還是裝作突然恍然大悟似的開口道:“有了!那位先生的頭髮和眼睛,都是黑色的!”

  “嗯?”小約德楞了一下。

  黑頭髮,黑眼睛……

  巫師……

  黃金債券……

  逃難……

  “鐺——!”

  酒杯落地,猩紅的酒水灑在了小約德驚愕的臉上,一臉的震驚。

  “大、大人?”艾德船長心驚膽顫的看著他。

  “沒什麼,手滑了…我這就把一百萬銀幣給你。”緩緩抬頭,強做微笑的小約德已經無法掩飾自己臉上的猙獰,還有眼神中的殺意:

  “記住,一定要確保‘艾薩克·約德’先生的安全……

  一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三章 船上的“重逢”(上)

  從維姆帕爾學院到戈洛汶,為什麼每一次自己以為計畫可以按部就班,順順利利實現的時候,就總有某個自己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傢伙崩出來,給自己一個“驚喜”呢?

  這是一件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讓洛倫感到鬱悶的事情,而此時此刻,他更是清楚的感覺到這種“來自世界的滿滿惡意”。

  星海燦爛的夜幕下,“黑麻雀號”沉浸在一片火海之中,染血的甲板早已被烈焰吞沒,河面上只剩下那耀眼的金紅色。

  熊熊烈火之中,唯一的“倖存者”艾德船長被綁在桅杆頂端,僅有的一隻眼睛早已灰暗,嘴裡和鼻孔被塞滿了整整一百萬銀幣的黃金債券,在火海捲起的濃煙中窒息而死。

  看著那河面上久久不息的火光,狹窄陰暗的船艙裡,從頭到腳被鎖鏈死死捆住的黑髮巫師忍不住嘆了口氣,目光從窗外移到面前。

  那是一張很眼熟卻有些陌生的面孔,猙獰的表情讓他原本還算英俊的臉變得十分扭曲,眼角還帶著一絲冰冷的惡意。

  他慢慢走近,姿態優雅而從容,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黑髮巫師的臉:“好久不見啊,洛倫閣下。”

  “真是…沒想到,居然可以在這裡碰見你。”

  溫柔的語氣,彬彬有禮的動作…彷彿這裡並不是軍艦用來關押犯人的船艙,而是某處高檔俱樂部的咖啡室。

  “砰——!”

  一聲悶響,猛然揮拳的小約德還保持著最後一刻的動作,鬢角落下的發梢擋住了他殺氣四溢的眼神;身負重創的黑髮巫師猛然一震,腹部傳來的劇痛連帶著傷口也一陣鑽進刺骨的疼!

  緊咬著牙關,疼到冷汗直冒的洛倫抬頭,勉強朝小約德擠出一絲微笑:“好久不見,小約德閣下;你看起來好像…非常恨我是嗎?”

  “不,你誤會了。”小約德瞬間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洛倫閣下,我並不恨你。”

  “我是恨不得宰了你,活!剝!了!你!”

  撕心裂肺,淒厲的咆哮聲迴蕩在牢房當中,小約德猛地雙手提起洛倫衣領,一副準備直接掐死他的架勢:

  “就因為你,約德商會十幾年的準備,無數計畫一夜之間毀於一旦!”

  “就因為你,我讓商會丟了三個億!還在整個帝都的權貴面前顏面盡失,得像條落水狗那樣從賭場裡爬出去!”

  “就因為你,別說繼承人的地位,我在整個家族裡面都快變成一個大笑話了——我的親弟弟們,那群鬣狗已經磨好了劍,只等一回到赤血堡就將我碎屍萬段,好給他們上位鋪路!”

  小約德雙眼赤紅,沙啞的嗓音尖銳刺耳:“你在贏下大賭局的那天晚上一定很得意是不是…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就這麼宰了你…不不不,那就太便宜你這個混蛋了,我得讓你生不如死!”

  “如果我注定了要下地獄,那你一定會是我前面陪葬的那一個!”

  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的黑髮巫師,任由小約德那尖銳刺耳的咆哮聲刺穿自己的耳膜,低垂在胸口的表情卻越來越沉穩。

  會在寶石河上遇到對方的確出乎預料,眼下的自己也的確沒有太多反抗的手段…開啟閥門是一種,但自己必須承受比古木森林對陣麥茲卡那次還要漫長的虛弱期。

  向阿斯瑞爾求助?這個邪神一定會逼自己為他尋找第二個九芒星聖盃,考慮吸血鬼那一次的結果,還是不要自找麻煩比較好。

  微微抬起頭,小約德憤怒乃至扭曲的表情倒映在漆黑的瞳孔當中;洛倫舔了舔染血的嘴角,目光再次閃爍。

  最重要的一點…洛倫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對方不會殺了自己!

  這麼說或許不太準確,因為光看小約德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已經恨自己入骨,他的威脅絕對不是說說就算了,他肯定非常想看到自己生不如死的模樣。

  他在猶豫,在遲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小約德一抓到就立刻絞死他,或者扭頭押送給教會或者守夜人…洛倫,真的沒有太多辦法。

  會咬人的狗永遠不叫,對著人齜牙咧嘴的畜生…永遠是心懷恐懼,顫慄不安;

  小約德尖銳的聲調和憤怒的咆哮之中,帶著明顯絕望和歇斯底里…他在宣洩自己的不安,說是憤怒更像是恐懼。

  他在恐懼著…他即將要面對的結果。

  “給我個理由…洛倫·都靈,給我一個現在不殺你的理由。”

  小約德的表情很難看,無比的難看:“別小看約德商會的眼線,昨天帝都發生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現在真正要殺你的人不是查恩家族和教會,而是艾克哈特二世陛下!”

  “猜猜看,要是我把你的腦袋送到天穹宮…陛下會給我什麼賞賜?”

  “我不知道。”黑髮巫師抬起頭,咧嘴一笑:“但我知道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絕對無法活著離開戈洛汶。”

  “你還指望著那位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能夠為一個小小的巫師顧問復仇?”小約德不屑一顧的冷笑,但語氣已經沒有開始時那麼堅定了。

  “不…根本用不著殿下動手,艾克哈特二世陛下就不會讓你能活著離開天穹宮!”洛倫冷笑一聲,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我勸您最好想清楚,為什麼陛下殺我一個小小的巫師顧問還要用暗殺這種手段,而且整個夏暮庭院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小約德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想殺我但是沒有殺我的正當理由;甚至連我究竟是死是活這件事本身,都還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如果您把我的腦袋送到天穹宮,我敢保證等待您的絕對不是豐厚的賞賜,而是滅口的利刃!”

  黑髮巫師笑了起來,悠閒的姿態和小約德愈發蒼白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然,如果此刻自己的性命不是被對方拿捏著那就更好了。

  “很好…洛倫·都靈閣下,你又給了我一個殺人滅口的理由!”

  “可以啊。”洛倫不再笑:“如果你準備回到赤血堡之後,面對那悲慘到我都替您惋惜的命運…我也無話可說。”

  “北上的計畫落空,三個億銀幣的損失,還在戈洛汶的商會面前丟盡了顏面…我猜等待您的應該不僅僅是失去繼承權這麼簡單吧,沒猜錯的話恐怕還有……”

  “啪——!”

  表情扭曲的小約德再次抬手,直接掐住了黑髮巫師的喉嚨打斷了他,顫慄的目光已經徹底變成了血紅色:

  “不!準!你!再!要!挾!我——!”

  洛倫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的笑意,只是冷冷的看著撕心裂肺咆哮的小約德,那扭曲的臉上是一雙顫慄到恐懼的眼睛。

  就像在看一條潦倒在陰溝之中,對著自己狺狺狂吠的鬣狗。

  他已經沒有希望了,也知道殺了自己同樣無濟於事,只能讓自己的下場變得更慘;僅僅是最後心有不甘,不肯放下顏面而已。

  對於這種已經落入低谷,卻還不肯放下面子的落水狗…首先要做的就是讓他認清事實,在傷口上撒鹽然後踩一萬隻腳,讓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他已經別無選擇!

  換成是以前的洛倫,大概還會儘可能替對方想一想,但是現在……

  “啪!”

  渾身顫慄的小約德終於鬆開了掐住黑髮巫師喉嚨的手,只是依舊死死攥著拳,凶惡的目光片刻不離的盯著他。

  “咳咳咳…很好,不再自欺欺人了嗎?”

  面色逐漸恢復,驟然被鬆開的洛倫冷冷的看著他:

  “那就讓我們做一筆交易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四章 船上的“重逢”(下)

  小約德現在很想一刀宰了洛倫;活剝了他,再把他削成人棍,等到傷口潰爛用水蛭戲謔消毒,扔掉約德家族的地牢裡慢慢等死……

  但拋下他回到赤血堡的下場……如今的小約德已經不敢去想像,尤其是在一根救命稻草擺在眼前的時候,即便只是幻象,也要死死抓住,絕不松手!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經不能將這個黑髮巫師如何,卻也不願意被對方任意拿捏……所以只好抱著肩膀,死咬著牙關強作鎮定。

  大賭局和御前審判…既然前兩次他都能扭轉劣勢,那麼就可以再有第三次;何況從他的口氣裡聽來,似乎對此還很有信心。

  “說說看…什麼交易?”

  小約德冷哼著,一副不屑一顧的態度;抱著肩膀故作隨意的走了兩步,眼神卻始終沒有從黑髮巫師的臉上挪開。

  敢騙自己又如何…眼下這傢伙是死是活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就算真的被他騙了,大不了一刀宰了給自己陪葬!

  至於洛倫的威脅,小約德根本沒放在心上;恨他入骨的大有人在,自己盡可以將他交給聖十字教會或者查恩家族,借他們的手將這個黑髮巫師千刀萬剮。

  到時候看在這份人情上,那些人怎麼說也應該願意幫自己一把…有查恩家族和聖十字教會仰賴,家族內……

  “在開始前,我想先說清一件事情。”

  緩緩抬頭,面色慘白的黑髮巫師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

  “如果你還做著將我交給聖十字教會和查恩家族的打算,那我們就沒有必要繼續了——直接動手吧,省得再各自浪費時間。”

  “我……”

  小約德驚愕的看著眼前的黑髮巫師,不由自主的雙拳緊握。

  洛倫·都靈…他的表情根本就是有恃無恐,彷彿算定了自己不敢這麼幹似的。

  他怎麼敢?!

  “讓我來告訴你吧,這麼做唯一的後果就是他們會對你千恩萬謝,並且許下無數的承諾……”洛倫的聲音淡然到無情的地步:

  “然後扭過頭,就將你賣給約德商會!”

  “你怎麼會知道他們怎麼做?”小約德不屑一顧,冷冷的反擊道:“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你說的沒錯,這只是我的猜測。”洛倫毫不猶豫的承認了:

  “也許查恩家族會為了利益出賣你,而教會因為臉面而收留你;也許聖十字教會迫於無奈將你交還給約德商會,查恩家族卻會為了利益保護你。”

  “也許他們都會願意保護你,也許他們都會出賣你……不管怎樣,你這麼做唯一的結果,就是將自己的死活讓別人做決定;而你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在出賣我的那一瞬間就不復存在了!”

  “換句話說,當他們不得不面對約德商會的時候,你就只是一個負擔;你是約德商會的繼承人,你的勢力和資本都是和商會牽連…被商會拋棄的你,什麼都不是!”

  “……”小約德沉默了,攥緊的手掌始終沒有鬆開。

  “交易的前提,是雙方能夠相互信任。”洛倫緩緩開口:

  “如果您準備繼續這樣毫無誠意的試探…現在就動手吧,省的我們浪費各自的時間。”

  猶豫片刻,糾結的小約德最終掏出鐐銬的鑰匙,扔到洛倫懷中。

  “謝謝。”黑髮巫師微微一笑。

  下一秒,捆住他的鎖鏈居然自己就鬆開了…小約德瞳孔一縮,死死盯著那鎖頭被融化的鐵鏈。

  究竟是什麼時候…更重要的是為什麼他明明都已經鬆開了,剛剛自己那一拳卻沒有躲開?

  冰冷的觸感爬上小約德的後背,他簡直不敢想像剛才如果沒有同意洛倫的條件,又會是什麼下場……

  沒錯,他受了重傷不可能從這艘船上悄無聲息的逃跑;但如果只是想殺了自己,剛剛那一瞬間自己也肯定逃不掉!

  差點兒都忘了,這傢伙是從斷界山要塞回來的……連艾克哈特二世陛下的暗殺能夠讓他逃掉的惡鬼,又怎麼可能在自己重傷的時候毫無防備?

  強作鎮定的小約德此刻的心情已經糟到了極點,微微還有些顫慄的右手打了個響指;門外的僕人得到命令,搬進來兩把椅子,再轉身離開。

  一直等到傷勢未癒的黑髮巫師顫巍巍的在椅子上坐下,神色不安的小約德才緩緩落座,調整心態讓自己不至於緊張。

  “現在這個牢房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想殺我的話隨時都能動手。”看著黑髮巫師,小約德雙手還在顫抖:

  “但如果我死了,外面的人同樣會殺死你…這樣的誠意,應該足夠了吧?”

  “當然。”無視了對方後面一句的威脅,洛倫微微頷首:

  “交易很簡單,您幫助我隱瞞身份,並且想辦法讓我能夠安然無恙的抵達拜恩;而我則幫您躲避約德商會的問責,保住您的生命和地位。”

  “說說看。”小約德很迷茫,但依舊面不改色。

  “其實這個方法很簡單,您只是被一貫的認知侷限了思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攥著多麼重要的籌碼,還能乖乖的回到赤血堡送死。”

  小約德沒有說話,點點頭示意黑髮巫師繼續。

  “想想看,我們兩個人為什麼會在大賭局上拼到你死我活?”洛倫一步步的暗示他:“又是因為什麼,南方的約德商會才會來到帝都戈洛汶?”

  他為什麼要問這些…小約德微微蹙眉,但還是認證的回答道:“是因為商會的貿易策略,還有必要的收買和疏通,為了……”

  話停在口中,愣了片刻的小約德猛地起身,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朝自己微笑的洛倫·都靈。

  “埃博登……”小約德渾身顫抖,揚起右手死死指著黑髮巫師的臉:

  “你、你是想讓我背叛約德商會,背叛家族…去投靠埃博登?!!”

  “啪!”

  望著已經魂不守舍的小約德,微笑的洛倫輕輕鼓了一下掌,勾起嘴角:

  “答對了!”

  還好他不蠢,一點就透。

  “你、你這個瘋子,瘋子!你知不知道……”

  “既然約德商會想要北上,那麼如今恢復元氣並且統一在九芒星巫師塔麾下的埃博登,也肯定有南下的計畫……”

  沒有理會小約德的震驚,洛倫自顧自的開口道:“和約德商會相比,掌握整個公國的埃博登顯然資本更雄厚,但受到的制約也更多,同時各個自由貴族們之間也有競爭——無法統一意見,因此始終沒能將貿易網擴散到南方。”

  “但如果你願意投靠埃博登,準確的說是科羅納家族,那麼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你是商會的繼承人,對約德商會的優勢劣勢,以及每個商會據點的情況都瞭若指掌。”

  “這會變成導火索…至於能夠在埃博登攢取到多少權力,擁有多麼重要的地位,那就要看您的能力了。”洛倫的口氣絲毫不像在看玩笑:

  “我認識科羅納執政官,以他的性格絕對會讓你成為埃博登在南方貿易的總負責人……當然,代價就是您必須全力以赴和約德商會為敵,和約德家族為敵!”

  “對約德商會和整個南方的瞭解…才是您手中真正的籌碼,能夠保障您安全和地位的關鍵!”

  “我有一樣東西,能夠讓科羅納家族和九芒星巫師塔絕對不會傷害到您,並且能夠對您無比的信任,剩下的就要您自己了。”

  死寂,漫長的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震驚的小約德顫抖著開口:

  “洛倫·都靈…你…你這個瘋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五章 滅口!(上)

  “瘋子?”

  洛倫楞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只是給出我的建議而已;做還是不做,決定權依然在你手中…你依然可以把我交給聖十字教會或者查恩家族。”

  決定權?

  小約德掃了一眼地上被熔斷的鐐銬,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弧度——話都說到了這一步,自己如果再不同意,他可不相信這個黑髮巫師會束手就擒,乖乖的被重新綁起來。

  如果自己敢搖頭,他一定會殺了自己;至於船上的軍官能不能讓洛倫為自己陪葬……小約德對那幫拜恩總督的廢物點心不做任何評價。

  “如果你還想要別的提議,那我只能說……”

  “不、不對,不是這個;你…你想讓我背叛商會,背叛家族?!”小約德依舊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洛倫微微蹙眉:“……有什麼問題嗎?”

  “那、那可是我的家族,他們都是我的親人!讓我幫助外人對抗家族……”

  “抱歉,但是現在想殺你的是你的家人。”洛倫開口打斷他:“而唯一有能力救你的,有也只有我和埃博登——如果你還想活命,並且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財富的話。”

  小約德怔住了,身體微微一顫,癱坐在椅子上。

  是啊…難道現在自己還有的選嗎?

  但是要自己和商會,家族為敵……小約德瞪大了眼睛,額角儘是冷汗,攥緊的拳頭在劇烈的顫抖。

  他在猶豫,在掙扎——在作為一個人的底線,和財富性命之間不斷的掙扎。

  洛倫不再說話,靜靜的等待他的答覆。

  小約德…他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要麼回到赤血堡領死;要麼成為自己和埃博登的走狗,用盡一切手段打垮自己的家族和商會!

  數代人的努力,祖先們耗盡心血才掙下來的產業,要自己親手去葬送……這種事情,光是想一想都令他感到毛骨悚然,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就算是最後不能成功,自己也會永遠的和家族決裂,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這種事情只要踏出第一步,就已經被刻在了恥辱柱上,注定要被永世唾罵!

  “還沒有下定決心嗎……恕我抱歉,因為除此之外我真的拿不出更好的條件了;而且我也保證,除此之外不論是查恩家族還是教會,都不可能開出更好的……”

  “住口!給!我!住口——!”

  小約德瞪著猩紅的眼珠,撕心裂肺的吼道,死死盯著洛倫的眼神裡只剩下恐懼和顫慄:

  “告訴我,你有多少把握?!”

  微微頷首的洛倫,沒有讓他看見自己勾起的嘴角。

  贏了。

  在作為一個人的底線面前,他還是捨不得自己的性命和手中的權勢財富——洛倫當然能想辦法讓他隱姓埋名的活下去,到偏遠鄉下當個平凡的小商人或者佃農。

  但是對小約德這種自負又狂傲的傢伙…失去一切的感覺也許真的比死還難受。

  溺水的人只要抓住了機會就絕不會鬆手;剩下的,就是如何能忽悠他為自己賣命送死……

  哦…不對,應該如何同自己一起精誠團結,親密無間的合作。

  這並非洛倫早有預謀,而是就在剛剛和小約德博弈的那一瞬間突然想到的。

  能夠在財力和物力同時與約德商會匹敵的,也只有科羅納掌權的埃博登…而埃博登的勝利,某種意義上也就能令巫師階層的影響力得到擴張。

  作為一個巫師,洛倫十分的樂見其成,也非常願意在這種事情上助一臂之力——同時約德商會和拜恩總督關係非常緊密,打擊約德商會也同樣能夠打擊拜恩總督,而且還不用直接刺激到帝國的顏面。

  不過既然要參與,洛倫當然不會繼續像以前一樣,心甘情願的當一個配角…他要確保自己這一邊能贏,同時還不能讓勝利果實落入別人的手中!

  小約德這個叛徒會成為約德商會對整個南方統治的致命一擊,也是整個計畫當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自己必須牢牢的將他控制在掌心裡!

  “關於這件事究竟能有多少把握…並不取決於我。”

  洛倫緩緩開口,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波瀾不驚的姿態彷彿他才是這艘船真正的主人:“您能夠下多少的決心,又是否願意配合我的計畫…如果一切都和預期的一樣,那我就有絕對的把握!”

  決心…小約德牙關顫慄,強忍著只是死死盯著洛倫。

  “哼!”

  說得這麼好心…其實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撕破臉面,不擇手段的和家族對抗!

  “儘管放心,就算我不做,我那群弟弟們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小約德冷哼一聲,自嘲道:“為了繼承家族的產業,在沒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個前提下…他們才是不擇手段的那個!”

  “很好。”黑髮巫師面不改色的跳過這個有點兒尷尬的話題:

  “其次,我需要您給我一個絕對的證明。”

  “證明?”

  “沒錯!簡單來說,就是您不會背叛我…還有埃博登的證明。”洛倫刻意將“我”加重了音:

  “這件事非常重要,甚至比剛才那個還要重要。”

  “洛倫·都靈,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小約德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了。

  “挑明了說,就是投名狀——即便是反目,可一旦商會遭受重創,約德家族還是會想辦法拉攏您,甚至是答應歸還您繼承人的地位!”

  絲毫沒有留半點情面,洛倫的語氣冰冷到了極點:“打垮約德商會,讓他們見識到自己的實力奪回原本的地位,再領導家族反戈一擊?抱歉,但我還沒蠢到拚死拚活,然後為別人做嫁衣的地步!”

  “你不相信我?!”

  “這和相信與否沒有關係,只是最後的一道保險罷了。”黑髮巫師淡然的回答道:

  “只有徹底斷絕您和約德家族重歸於好的可能,我才願意和您打成這筆交易。”

  死死盯著那張平靜的臉,小約德恨不得現在就把他生吞活剝了!

  明明生死都被自己握在手裡,明明是自己佔據著絕對的主動權……

  可為什麼此刻步步退讓,妥協還不敢不答應的人卻是自己?!

  洛倫·都靈…這傢伙真的是個瘋子…瘋子,瘋子!

  “說……”

  牙關顫抖,小約德幾乎是朝洛倫低吼著才說出了這個字眼兒。

  “普通的要挾和利益驅使,是無法讓您和約德商會決裂的——畢竟到了生死關頭,還有什麼不可以妥協的?”無視對方想要撕碎自己的眼神,洛倫冷靜的分析道:

  “所以…必須是外力,是某個更加強大的勢力迫使約德商會無法與您重新和好,甚至都不敢和您扯上關係。”

  “說——!”

  “很簡單,您只要今天晚上告訴這艘船上所有的船員,不需要有人守夜就可以了。”洛倫聳聳肩。

  話音落下,小約德一愣:“就、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洛倫微微一笑。

  “可、可是……”小約德本來還想問什麼,但在看到黑髮巫師臉上微笑的那一瞬間突然明白了:“你?!你是要……”

  “答應?”洛倫依舊微笑看著他:“還是…不答應?”

  對方的語氣沒有半點緊張…沒錯,因為自己早已沒有了退路。

  小約德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來人!”

  話音剛剛響起,一個約德商會的僕人便連忙走了進來,躬身俯首聽後吩咐:“大人?”

  “轉告這艘船的船長……”看著黑髮巫師臉上的微笑,小約德忍不住抽了抽喉嚨:

  “今晚…不要留任何人守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六章 滅口!(下)

  徹夜未眠!

  精緻奢侈的船艙內,惶惶不安的小約德根本連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整個夜晚他的房間都是燈火通明,恨不得點上一百根蠟燭和螢石燈!

  蜷縮在床鋪上,面對著早已封死的門窗和門後的陷阱,懷中緊抱著利刃和手弩的小約德依舊沒有半點安全感。

  也許只要自己閉上眼睛,再睜開的一瞬間…那個魔鬼就出現在自己面前,帶著微笑,彬彬有禮的探出藏著利刃的右手,然後……

  一刀割喉——!

  戰戰兢兢的度過整個夜晚,發現自己還活著,已經雙眼通紅的小約德小心翼翼的攥緊手中的劍,打開房門。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副令他永世難忘的景象!

  戰艦的船長,那個總是一副唯唯諾諾模樣的軍官,居然就一動不動的站在自己門外,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後,身上的衣服甲冑也是穿戴的整整齊齊。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還活著,或者對自己有多恭敬——而是一柄利劍貫穿了他的軀幹和手臂,和刺穿了脖子的弩箭一起將他釘在了船艙的牆壁上!

  那枯槁般的臉,幾乎快要瞪出來的眼珠,還有從嘴裡伸出來的舌頭……

  小約德狠狠抽了抽喉嚨,牙關打顫;剛剛轉身走向船艙的另一頭,還沒到樓梯口就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下面的船艙…是水手和士兵們休息的地方。

  強忍著惡臭,心驚膽顫的他帶著莫名驚恐的心情,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剛走兩步便腳下一滑,險些整個人直接掉到下面的船艙裡。

  是水嗎?

  也對,就算是軍艦也偶爾會漏水的,一艘船上甲板濕滑簡直再正常不過了;自己居然會因為這種事情大驚小怪,真是…哈哈哈…這可真是……

  驚恐的臉上勉強露出笑容,可當小約德低下頭的時候,那僅有的一絲微笑瞬間凝固在了嘴角。

  是血…是泡滿了整個船艙的血!

  艙壁、吊床、窗戶、天花板……能看見的地方全部都被染成了暗紅色,渾濁如膿漿一般的液體從吊床和天花板上滴落,打在小約德的臉上,衣服上。

  彎下腰,自己的驚恐的臉就倒影在小溪般的血水當中,還能看到一些長得稀奇古怪的東西飄蕩在“水面”上,隨著揚起的“水波”一顫一顫的晃動著。

  那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小約德自己也曾經殺過人,他對這些一清二楚。

  那是骨頭,是碎掉的肉塊和肌腱,是從軀幹裡掉出來的內臟,是人的腦袋,眼珠,斷掉的四肢,從顱腔中掉出來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片刻的震驚之後,壓抑了整整一夜的緊張和恐懼瞬間炸裂;撕扯著衣服的小約德直接跪倒在血泊之中,瘋了似的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尖銳的吼叫之後便是發了瘋的狂笑,一邊笑著一邊從血泊中爬起來,連滾帶爬的從樓梯間衝出了船艙,跑到戰艦外面的甲板上。

  黎明的晨曦刺破黑暗,寶石河上的水霧化作晨露,晶瑩剔透;陽光下明媚的光線無比耀眼,令人無法直視。

  呆呆的站在甲板出口處,小約德愣住了,彷彿眼前的情景和身後完全是兩個世界;自己剛剛只是身在夢中,而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已經醒了嗎?”

  溫和的聲音傳來,令小約德忍不住抬頭望去…倚靠著桅杆的黑髮巫師正盤腿坐在甲板上,蒼白的面龐朝自己露出一個微笑:

  “我剛剛聽見船艙裡一陣叫喊,還以為你做噩夢了呢。”

  小約德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嘴角掛著輕笑的洛倫,正在用一塊亞麻布擦拭著手中的短刀;雪亮的刀身如明鏡般,在陽光下熠熠閃爍。

  他垂下頭,顫抖著抬起雙手;黏糊糊的手掌上,指縫間依舊滿是暗紅色如膿漿一般的血水,刺目驚心。

  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不用再繼續自欺欺人了,那根本就不是夢……這艘戰艦,這艘船上除了自己和眼前這個瘋子,已經連一個活物都沒有了!

  船上的水手,拜恩總督下屬的軍官和士兵,還有自己的隨從和親信們…全部都一個不剩的,被這個傢伙變成了血水裡的碎肉!

  整整一個晚上,一艘船上百餘人,居然連一丁點兒的聲響都沒有,連一個察覺到不對勁的人也沒有…就被他統統屠戮殆盡!

  到了這一刻小約德才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乖乖的束手就擒被自己抓住——恐怕在這個瘋子的計畫裡,連這也只是騙取自己信任的手段罷了。

  表情呆滯的小約德眼神空洞,麻木的走到洛倫面前。

  瘋子…沒錯這就是個瘋子,他根本不是人!

  “有什麼問題嗎?”黑髮巫師微微蹙眉,扔掉了手中染血的亞麻布:“雖然這艘船上的活口已經被我解決了,但這裡是寶石河…再繼續拖延下去我們肯定會被人發現。”

  “需要帶什麼東西盡快拿好,我們得盡快棄船上岸才行,沒什麼事的話……”

  “還有一樣東西。”

  “嗯?我不是說了嗎,需要什麼東西盡快拿上,然後我們就……”

  “洛倫·都靈!別給我裝!傻!”

  幾近崩潰的小約德徹底忍無可忍,撲上來死死抓住黑髮巫師的衣領,表情抽搐扭曲到了極點:“放了你,和家族決裂,背叛商會…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如今的我已經無路可退!”

  “別忘了你還答應過我什麼——那樣東西,那樣能讓九芒星巫師塔不敢動我的東西呢?在拿到那樣東西之前…就算是同歸於盡我也絕不會讓你離開這艘船半!步!”

  同歸於盡……看著小約德那絕望到歇斯底里的威脅,洛倫只想冷笑。

  他憑什麼和自己同歸於盡?

  事情到了這一步,主動權早就不在他的手上了…現在即便是洛倫拋下他不管,這個已經失去一切的約德商會繼承人也不可能傷到自己半根寒毛。

  當然,有些事情雙方心知肚明即可,用不著點破…何況自己還需要他活著。

  微微勾起嘴角,黑髮巫師猛然攥住他的右手;還沒反應過來的小約德面色一驚,就感到右手一陣刺骨的冰寒,順著臂膀流入頭頂。

  “呃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小約德雙眼翻白,從手臂到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的抽搐,彷彿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砰——!”

  面無表情的洛倫鬆開手,渾身抽搐的小約德癱倒在地,冷汗淋漓的他死死攥著右手,原本空無一物的手腕上突然多出了一個詭異的黑色印記。

  “你想殺了我嗎?!”

  “殺了你,我怎麼可能會想殺了你呢?”洛倫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就是我說的那樣東西——當然,我還稍微動了些手腳;在一定範圍內能大致確認你身在何處,以及你是否還活著,這也是為了確保萬一。”

  “這……”顫抖著抬起右手,癱倒在地的小約德死死盯著手腕上的印記:“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件所有的巫師們都夢寐以求,甚至能為了它殺人的東西……也是所有聖十字教會的教士和誓言騎士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東西。”

  “有它在,科羅納家族和巫師塔絕對不會對你的誠意有絲毫懷疑;當然同理…如果你被聖十字教會的人發現了,應該也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背著雙手,洛倫的臉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它就是…九芒星聖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各自的遠途(上)

  在離開了那艘已經沒有一個活人的船之後,小約德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沿著河岸向北前往埃博登;而洛倫則南下拜恩,前往赤血堡。

  告別的時候,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一句話也沒說;面帶微笑的黑髮巫師目送著小約德離開,得到的是一雙利刃般剜心刻骨,鷹視狼顧的眸子。

  不用想也知道…他已經徹底恨透了自己。

  但是無所謂,這次洛倫需要的不是朋友,而是可以利用的走狗和棋子,他也沒有真心在意過小約德的死活;

  即便他死了也只是少了個會對自己產生威脅的麻煩,想要收拾約德商會這個龐然大物…洛倫有的是辦法,並不差他一個。

  更何況眼下真正著急的人也不是洛倫,而是小約德——用不了一個月,拜恩總督就會收到自己的人在寶石河上隕難死光的消息;如果到時候他還不能說服埃博登並得到他們的庇護,小約德就死定了!

  而如果他敢逃也沒關係,九芒星聖盃就在這傢伙身上…小約德不是巫師,並不懂得運用聖盃,這件東西對他並不是寶具而是禍患;只要洛倫將聖盃在他身上的消息告訴科羅納大師,不用自己動手,自然會有人去追殺他。

  拜恩總督和埃博登——在這兩個勢力真正準備動手殺他之前,小約德必須趕到埃博登,竭盡所能得到科羅納家族和九芒星巫師塔的信任,背叛家族成為毀滅約德商會的第一走狗。

  小約德…他脖子上的鐐銬已經被自己緊緊攥在了手心裡,不論如何狺狺狂吠都不會再敢碰自己一根寒毛。

  沒錯,他只是一條咬人的狗而已…自己的朋友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有更多。

  艾茵·蘭德,艾薩克·格蘭瑟姆,精靈戰舞者莉雅,守夜人愛德華,路斯恩,小教士韋伯,布蘭登·德薩利昂……

  每多一個朋友,就是一份責任和承諾…洛倫自認為已經無法再背負更多的承諾,自己現在需要的只有願意趴在自己腳底下,為自己做事情的走狗。

  搖了搖頭,黑髮巫師微笑著轉過身;一身紅黑色小禮服的阿斯瑞爾就站在他面前,雙手抱在胸口,瞪大了眼睛鼓著腮幫,氣呼呼的看著他。

  “你在幹嘛?”洛倫完全不能理解少年的這一舉動。

  “我生氣了!”

  阿斯瑞爾第一次明確地表示自己不開心,理所當然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以前不論洛倫說什麼阿斯瑞爾都可以接受,但是這一次…原來在洛倫的心裡,阿斯瑞爾居然並不是你的朋友?!”

  “……”洛倫·都靈。

  “真是太過分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們更親密的朋友嗎?!”

  “……你是有多無聊?”

  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不堪忍受少年騷擾的洛倫指著他:“再說了,那句話不是有省略號嗎?還有…你又偷聽了。”

  “怎麼要把九芒星聖盃這麼重要東西,交給那個壞人呢?”

  一秒鐘毫不尷尬的切換話題,阿斯瑞爾瞬間變成了彬彬有禮的乖巧少年,嘴角勾起善解人意的微笑:“即便他不敢…可要是被聖十字教會發現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我能把東西給他,就說明我有把握再拿回來。”洛倫掃了他一眼:“而且如果他真的蠢到這種地步…那我倒是還少了個麻煩。”

  沒有巫師的幫助,即便是教會的人抓住小約德也無法從他的屍體上得到九芒星聖盃,反而還會禍水東引,讓約德商會站在和教會對立的陣營。

  當然洛倫也相信教會手中也有不少的巫師走狗,就像一樣有小教士韋伯這種同情巫師的教士…但能夠達到科羅納大師哪種層次,可以將聖盃從古代符文具象化成實物的巫師,絕對不可能投靠教會!

  其實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關鍵的一點在於…無論九芒星聖盃落在誰的手中,都不能被阿斯瑞爾得到。

  上一次是因為有艾莉兒意料之外變成了吸血鬼,最後才讓阿斯瑞爾失去了得到九芒星聖盃的機會…從那天開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盡辦法得到另一個“九芒星聖盃”。

  洛倫也相信關於九芒星聖盃和閥門的事情,阿斯瑞爾和艾莉兒並沒有完全說實話——或者說出於某種原因,他們無法對自己如實相告。

  但是沒關係,只要九芒星聖盃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就好。

  阿斯瑞爾很清楚這一點,他知道只有聖盃在黑髮巫師的手中,有這樣一件可以威脅和誘惑邪神的武器才能令洛倫有安全感……這是兩個人的默契,他也不會跨過這條底線。

  “唉…你應該多相信阿斯瑞爾一些的,洛倫。”少年故作老成的嘆氣,還不忘了朝黑髮巫師眨眨眼。

  “是嗎?那請你告訴我…上一個全心全意相信你的人下場如何?”扯著嘴角,洛倫反諷一句回去:

  “某些人在傷感別人不信任自己的時候,不是應該現在自己身上找找問題嗎?”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現在,洛倫幾乎無時無刻不對阿斯瑞爾心懷警惕。

  他並不是真正的人類,他的外貌和言語,措辭還有一切表情,口吻都只是博取信任的手段;但阿斯瑞爾絕對不是虛偽的人類,他所作的一切都不是裝出來的,但如果你上當了…那就是真的上當了!

  能夠參透人心的魔鬼……

  喜歡玩弄人類慾望的邪神……

  將世俗的權勢、財富、乃至生命都視若無物,在一個破爛的神殿當中潛伏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傢伙,又怎麼可能和他表面上所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顯然這次也沒什麼區別,他這麼做肯定有某種深意在裡面;也許是為了迷惑自己,也許是為了騙取信任,也許……

  “那阿斯瑞爾在洛倫心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位置呢?”少年突然眨眨眼,右手點著下巴,嘴角笑的狡黠:

  “讓阿斯瑞爾猜猜看……是在艾茵·蘭德的後面,還是女精靈莉雅的前面?”

  前一刻目光冷冽的黑髮巫師,下一秒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某些人在傷感別人不信任自己的時候,不是應該現在自己身上找找問題嗎?”

  意味深長的看著洛倫,“嘖嘖”有聲的阿斯瑞爾攤開雙手,無奈的搖搖頭。

  “……”洛倫·都靈。

  “接下來要做什麼,去找艾茵和那位女伯爵嗎?”

  看著那張天真稚嫩的面龐,洛倫還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用不著,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抵達艾勒芒的邊境;我們得避開守夜人的眼線,所以不能和他們走同一條路。”

  “一片光明的室內,只有燈下才有陰影。”阿斯瑞爾瞭然一笑:“東薩克蘭?”

  “守夜人的眼線遍佈所有的城鎮,我們必須從荒野中進入拜恩公國的邊境——他們肯定已經知道夏洛特女伯爵的行進路線,路上會有埋伏。”

  除了艾勒芒的山巒叢林之外,富饒的東薩克蘭同樣有大片的荒原和繁榮的鄉間…這些地方是守夜人無法顧及,或者直接控制監視的。

  魯特·因菲尼特說只要能逃出戈洛汶,守夜人就不會繼續為難自己…洛倫自認無法相信這個傢伙的鬼話,所以只能儘可能的謹慎。

  “所以…我們接下來會前往帝國的最南方,繁榮強大…卻黯然失色的拜恩公國。”阿斯瑞爾的眼神微妙:

  “親愛的洛倫,既然你不願意繼續為別人賣命…那這次你準備做什麼?”

  沒有回答的黑髮巫師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保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各自的遠途(下)

  東薩克蘭以北,斷界山山脈,冰川荒原。

  在盛夏一步步來臨的南方,刺骨的寒風和冰雪依舊統治著整個北方世界;白雪飛舞的長空萬里,一群黑色的烏鴉從穹頂掠過。

  它們所經之處,就是死亡的鐮刀掠過的地方。

  只有最膽小的新兵,才會以為在盛夏即將到來的之際,斷界山不會有魔物和突變的怪物出沒……恰恰相反,冰原狼人並不會因為冰雪融化而停止殺戮劫掠,更不會畏懼頭頂的陽光。

  遊蕩在荒原中的軍團遊騎兵們依舊是戰戰兢兢,不僅要提防成群的冰原狼人遷徙,還要小心某些畏懼嚴寒的怪物在這個時節出沒,突然從雪地裡鑽出來將他們撕成碎片。

  為了減少軍團遊騎兵的傷亡數字,康諾德·德薩利昂在每年盛夏即將來臨的時候,從東薩克蘭僱傭一批僱傭兵和賞金獵人,用高額的報酬和懸賞引誘他們負責最危險的探路和巡邏工作。

  這樣做的真正目的並非是為了巡邏,而是要維持自己領地內的穩定。

  帶著武器,獨來獨往的僱傭兵和流浪騎士在康諾德眼中是非常嚴重的隱患,而且很難有效治理;但如果將這些人集中起來,按照軍規管理那就方便多了。

  當然,你永遠無法相信一個僱傭兵的忠誠…太過嚴苛的軍規,讓僱傭兵變逃兵成了十分司空見慣的事情;而康諾德也就有“緝捕逃兵”的正當理由,將這些人趕出自己的領地。

  “鐺——!”

  戰戟的鋒芒擊碎了雪地裡的岩石,迸濺的飛雪被狼人的血染成了紅色,在半空中揮灑曼舞。

  趁著雪花迸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避到五步之外的狼人,還在因為受傷的左腿淒厲的嚎叫著。

  “跑的可真快啊……”

  輕輕吐出白霧,喘息的男人刻薄的譏諷道,只是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不甘。

  披在身上的黑色亞麻斗篷,攥在手中的戰戟,懸掛腰間的騎士長劍…就是這個男人身上所有的東西了;身上薄薄一層的鏈甲連普通的軍團士兵都不如,在狼人面前更是和紙糊的一樣。

  但對他來說,這些足夠了——與其將生死交付給不怎麼靠譜的鎧甲,他寧可相信自己的腦子,還有手中的利刃。

  狼人撕了自己只要一瞬間,自己撕了這頭畜生也只要一瞬間…很公平。

  凶惡的冰原狼人不斷的朝他低吼著,左腿的傷勢讓這頭怪物變得更加暴躁且嗜血,連一雙獸瞳也變成了血紅色。

  越來越狂躁,暴虐的嘶吼聲,彷彿是在竭力壓制立即衝上來將他撕成碎片的殺意。

  明明是怪物,卻也像人一樣筆直站立;足足高出半個身子的魁梧身影和比人大腿還粗的雙臂,散發著無窮無盡的壓迫感。

  刻薄的男人不屑的勾起嘴角,腳步在雪地中緩緩移動;在雙手之間不斷變換方向的長戟看似破舊,卻依然鋒利無匹。

  “……就是頭畜生。”

  他話音剛落,眼前就沒了狼人的蹤影。

  “砰——!”

  空氣被撕開的聲響幾乎刺穿了耳鼓膜,明如銀鏡的雪地突然炸裂!

  沒有多想,男人雙手立刻攥緊長戟向前突刺。

  “鐺——!”

  利刃般的雙爪撞擊在長戟的刃尖上,炸開一片火花。

  暴虐的吼聲出來,雙臂猛然盪開的狼人硬生生將男人擊飛!

  懸空五步才落地的男人雙腳用力,在雪地上足足拖行了五公尺才停住腳步;還沒有穩住身形,巨大的黑影就已經再次襲來。

  “畜生…就是畜生。”

  男人依舊在刻薄的嘲諷,左腳向前踏步的同時,將戰戟的戟刃沉在右手,一點一點壓低了身型。

  咆哮的怪物襲來,揚起的利爪撕扯著空氣,捲起呼嘯的烈風。

  “永遠都學不會!”

  箭步踏前,壓低了身子的男人右手鬆開,伸長的戰戟迅猛如風,揚起一片殘影。

  背身橫掃——!

  “噗——!”

  鮮血噴灑,連帶著破碎的黑色斗篷也落在了雪地上。

  一動不動的男人雙手緊緊攥著戟桿,狼人的爪子就停在他脖頸外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區區十公分,卻成了永遠無法踰越的天塹…橫掃的剎那,戰戟卻變掃為刺,整個戟尖完全沒入怪物的胸膛,只有戟刃卡在了外面,硬生生擋住了它。

  絕望的狼人發出一聲哀嚎,但戟劍已經刺爆了它的心臟。

  猛然拔出戰戟,男人再次向前箭步,手中的戰戟橫掃。

  “噗通——!”

  一聲悶響,隨著戟刃的殘影掃過,狼人的腦袋掉在了雪地裡,噴湧著血漿的無頭屍也抽搐著癱倒在地。

  好險啊,差一點兒就沒命了……

  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男人看著地上的狼人的屍骨,才剛緊張沒兩分鐘就不屑的“呸”的一聲,朝死屍吐了口唾沫。

  冷哼一聲,男人剛剛鬆口氣,低沉的嘶吼和腳步聲就從背後傳來!

  攥緊長戟,警惕的他猛然回身,瞬間瞪大了眼睛。

  三頭冰原狼人正在從自己背後走來,不遠處的風雪中還有更多的影子,蹣跚的在雪地裡緩緩接近。

  不好,自己被包圍了……

  剛剛那頭狼人慘叫,恐怕就是為了召喚同伴,告訴它們自己的位置;而自己還蠢到砍了那頭狼人的腦袋,讓血腥味散佈的到處都是,生怕不能被它們發現似的!

  蠢透了,真是蠢透了……

  咬緊牙關的男人眉頭緊皺,手中的長戟也在微微打顫…剛剛經歷一場廝殺,體力下降的厲害;要是一頭或者兩頭還想想辦法,三頭四頭也可以考慮跑路。

  但是一整群…在這種荒郊野外,基本上就是死定了!

  舔了舔凍裂的嘴唇,男人緊緊攥著手中的長戟,不停的在原地前後騰挪,左右周旋,染血的戟刃不停的變換方向,威脅著想要接近的怪物。

  狼人們似乎並不著急撲上來將他撕成碎片,慢慢合攏截斷男人的退路,卻留下了東面這唯一的出口,簡直就像在引誘他朝那邊逃跑一樣。

  對…就像逮兔子一樣。

  無奈的啐了一口,男人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此時,一聲淒厲的慘叫突然傳來!

  圍攻的狼人們一陣驚慌,猛然轉身,朝著慘叫聲傳來的方向憤怒的咆哮。

  有人?

  手握戰戟的男人表情愣住,一時忘記了反應;只是環顧四周,搜尋著偷襲者。

  是誰?斷界山以北的冰川荒原,除了要塞的軍團士兵就是刀口舔血為錢賣命的賞金獵人……

  不管是誰,現在都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在男人準備趁亂轉身逃命的一瞬間,一頭狼人突然嘶吼著從風雪中撲出;瞬息之間,已經突襲到他的背後!

  來不及了!

  感覺到背後凶惡的殺意,無法轉身招架的男人毫不猶豫的鬆開了手中的戰戟,右手按住腰間佩劍的劍柄。

  冰雪呼嘯的剎那,劍芒一閃!

  “噗——!”

  怪物的血漿噴湧在臉上,回過頭的男人瞪著震驚不已的眼睛,死死盯著突然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他只看到對方那張冷峻的臉,還有從頭到腳傷痕纍纍,僅有的左臂將長劍刺入了狼人的軀體!

  利刃拔出,連哀嚎都沒有發出的狼人無力的倒下,一雙獸瞳與男人震驚的眼睛四目相對。

  一聲不發的“獨臂騎士”揮掉劍身的血跡,斑駁的長劍幾乎遍佈缺口,就和他一樣的遍體鱗傷。

  破損成這樣還沒有崩掉…這柄劍絕對是個好東西!

  男人抬起頭,無意識的和自己的“救命恩人”的雙眼對視,眼神中的貪婪瞬間變成了惶恐。

  “還愣著幹什麼?”獨臂騎士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聲音沉重:

  “跟我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8:10
第一百二十九章 美酒與騎士之鄉(上)

  夜幕降臨,冰川荒原的某處山洞裡。

  披著黑色斗篷,坐在篝火堆旁的男人搓著已經凍得發麻的雙手,眼神瞥向對面那位在雪地裡救了自己,一個人擊退了狼人群落的獨臂騎士。

  對方十分沉默,從頭到尾也沒有說過為什麼要救自己一命,一聲不吭的坐在篝火堆旁閉目養神,懷中抱著那柄斑駁不堪的騎士劍。

  身下幾張粗糙的獸皮,就算是毛毯、被子和床鋪。

  看這山洞裡的位置,還有此人對於這附近地形的熟悉…種種跡象都證明,他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佷長一段時間。

  孤身一人,右臂已斷;

  沒有援助,沒有補給;

  還是在魔物橫行,冰天雪地的斷界山……男人捫心自問,換成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絕對堅持不到一個月。

  他是怎麼辦到的?

  不…真正奇怪的應該是他為什麼要救自己?

  猶疑的打量著對方,男人終於下定了決心,收回自己的眼神,有些尷尬的開口道:

  “呃,那個…咳咳,我叫安德魯·麥卡菲,斷界山要塞的傭兵,您叫我安德魯就行!”

  對方並沒有開口的意思,依舊閉目養神,讓原本就很莫名的氣氛立刻變得更尷尬了。

  安德魯嘴角抽抽,再次鼓起勇氣:“那個…您叫什麼?”

  “我沒有名字,也沒有頭銜。”對方冷漠的開口道。

  “……”

  “我已經許下‘誓約之劍’的誓言,將自己奉獻給聖十字,從此孤身一人遵循信仰之路…名字,早就已經不記得了。”

  原來是教會的狂信徒…怪不得能一個人在荒原中活下來。

  在斷界山要塞的時候安德魯也見過幾位誓言騎士還有教會的侍從步兵,個個都是不要命的瘋子,他對這幫人沒有半點好感。

  當然,安德魯對聖十字本來也沒什麼好感…他根本不信這個勞什子,否則也不會跑到這個鬼地方當僱傭兵。

  等會兒,如果真是這樣,那他……

  “你不用太在意我為什麼救你,只是順手罷了。”

  沉穩的聲音中還帶著些磁性,“誓言騎士”直視的目光令安德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那雙清澈的眼睛彷彿能洞穿人心,讓他特別沒有安全感,像沒穿衣服似的。

  “原本今天我是要離開這裡的,結果卻遇上了狼人群落遊獵,只好再等兩天。”誓言騎士面無表情:

  “這裡離斷界山要塞不遠,我走之後你可以繼續在這裡待兩天,總能碰見巡邏的遊騎兵——我算過,你們的人差不多兩三天就會從附近經過一次。”

  他輕聲說著,卻沒有發現安德魯突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開口道:“你要離開斷界山?!”

  “有問題嗎?”誓言騎士微微蹙眉。

  “從冰川荒原南下只有斷界山要塞一條路,除此之外一旦被斷界山的哨卡發現,都會被當成逃犯就地處決!”

  “我知道有條路可以繞開要塞軍團的哨卡,但是要爬山。”誓言騎士淡然的回答著,抬頭看他一眼:“想告發我請隨意…只要你們的人能跟得上我就行。”

  “呃?不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問這個不是想抓你!”

  驚慌失措的安德魯連忙擺手,斷然否認;支支吾吾有些尷尬的撓撓頭,有些難以啟齒:“我、我就想知道…你走的時候,能不能再多帶一個人?”

  話音落下,誓言騎士困惑的看了安德魯一眼。

  “我記得…你說自己是斷界山要塞的傭兵,康諾德·德薩利昂的人?”

  “呃……”扯著嘴角的安德魯,尷尬的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差不多…是有這麼回事。”

  然後下一秒,他就從誓言騎士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的鄙夷:

  “逃兵!”

  “我不是逃兵!”安德魯立刻反駁,但在那雙眼神面前一下子就投降了:“好吧…我就是逃兵,但那是因為我不想再給康諾德·德薩利昂賣命了!”

  “你知不知道,康諾德·德薩利昂是帝國的皇儲,下一任薩克蘭的至高皇帝?”

  “知道!”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將自己的忠誠獻給他…都沒有機會?”

  “知道,但絕對不是我!”安德魯冷哼一聲:“我是傭兵,讓我拿錢賣命沒問題,但他根本就是想讓我們去送死!”

  “像這種會撞上狼人群落的巡邏任務,換成是軍團巡邏兵至少應該有一個小隊的編制,可他們居然就交給我一個人,連最起碼的情報都沒有。”

  “才兩個月的光景,整個僱傭兵團的軍營前後陣亡失蹤加起來超過五分之一,算上觸犯軍紀被處刑的差不多有四分之一了,新兵營都沒有這麼高的陣亡率!”

  誓言騎士皺著眉頭,表情微動:“如果他們發現你沒死而是逃了,一定會派人緝捕你。”

  “不用擔心,我們這位皇儲殿下還只是東薩克蘭親王,只要逃出親王領就不用擔心了!”安德魯聳聳肩,晃晃腦袋:

  “我算是看明白了,康諾德殿下並不是真的需要傭兵替他賣命——北方軍團可比我們強多了——他只是不想讓我們這幫雜碎在他的領地裡搗亂,才把我們弄到這個滿是怪物,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和以前那些讓死刑犯上戰場的領主老爺沒啥兩樣。”

  “所以…只要乖乖的從東薩克蘭滾蛋,這位皇儲殿下就不會找我這種雜魚的麻煩。”得意的笑了笑,安德魯眉飛色舞的總結道。

  誓言騎士默默的看著他,片刻之後微微頷首:“我可以帶你離開,但你必須先答應我幾件事情。”

  “呃…什麼?”安德魯還是有些害怕誓言騎士的眼神。

  “首先,我只同意帶你離開東薩克蘭,至於離開東薩克蘭之後去哪裡和你無關,你可以跟著我也可以不跟。”

  “其次,不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許過問——並且在我讓你離開的時候,必須離開。”

  “我答應你。”

  安德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多嘴問一句:“那個…你要做什麼?”

  “找人。”誓言騎士平靜的開口道:

  “我已經在這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才大致確認他應該去了帝國的南方。”

  找人?安德魯臉上表情不變,心裡卻古怪到了極點。

  如果是找人的話…需要在冰川荒原這種鬼地方待著嗎?

  他不敢繼續問下去,只能把困惑藏在心裡…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這句話在僱傭兵當中幾乎人盡皆知。

  事實上,光是眼前這位“誓言騎士”本人就夠古怪了。

  即便是斷界山要塞內的誓言騎士們,安德魯也不曾聽說過有哪一位需要連名字和身份一起捨棄,而且必須獨自一人的。

  但對方的實力,對聖十字的堅定不移,甚至可以許下連名字都能捨棄的誓言…毫無疑問,對方肯定是一位信仰堅定的誓言騎士。

  難不成…他是一名“誓約之劍”?!

  安德魯被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聖十字教會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新的“誓約之劍”了,這份誓言要付出的代價太沉重,也過於極端;

  最重要的是,已經成為普世信仰的教會也不在需要有這種“持劍”的傳教士去對抗那些邪神信仰了。

  而如今現存的最後一位“誓約之劍”,則是斷界山要塞傳說中,背叛了教會成為邪神走狗的法內西斯,他身邊最信任的……

  “怎麼了?”

  誓言騎士看了他一眼。

  “沒什麼!”安德魯連忙笑笑:“那個…我們要去那?”

  “帝國的南方,那個著名的美酒與騎士之鄉……”誓言騎士低下頭,輕聲開口道:

  “拜恩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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