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巫尪（三）
天已經開始逐漸黑了，客棧內老闆娘卻不捨得點燈，隻依靠灶膛內的火光來照明。
客棧內充滿做飯的油煙味，還有不時從煙囪內倒灌而入的柴火煙氣。而所有氣味之中最為濃鬱的，則是狗豨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
也不知道狗豨有多久沒有清洗過，這種味道讓巽羽祝祝和龍芷不時皺眉。
江遠就坐在飯桌旁的椅子上，望著狗豨。
而狗豨卻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並沒有人讓他下跪，是他自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狗豨的生活經歷告訴他，面對任何人都要卑躬屈膝，尤其是面對看起來不凡的人。自己越發恭敬卑微，才能讓人們不容易對自己打罵。
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就是一個不凡的人，狗豨並說不出他不凡的地方，但是他就是清楚。
那個救了自己的神女就在一旁，另外還有一個十分美艷的女子。
狗豨知道她們很美，尤其是那神女，但是他不敢多看一眼。
自己這樣醜陋的皮囊，對女子投以目光，是一種對別人的無禮，只會遭受嘲笑和辱罵。
狗豨跪了多久，江遠就看了他多久。
越看江遠越發疑惑，他並沒有發現狗豨除了外貌之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御法秘宗檢測凡人是否具有天賦的辦法很神秘，卻也很簡單。
他們派出弟子，沒到一個地方便使用一種無聲無息的法術。
這種法術的覆蓋面積極大，小到村鎮，大到城池。法術不會對人造成傷害，也不會被凡人發覺。
而被這種神秘法術籠罩的凡人們，若是有天賦者，則會不由自主地引起法術的波動，這種波動只會被法術的使用者察覺，從而能夠鎖定無數凡人之中的天賦者。
即便是發現了天賦者，御法秘宗弟子也並不會將一切告知，而是會暗中打探天賦者的資料，並且用一些手段來測試，只有測試過關者才能有資格被招入御法秘宗。
狗豨並不知道自己是天賦者，按照靈薇的說法，當負責到飲馬鎮招收新弟子的師兄發現狗豨是天賦者之後，僅僅因狗豨的外貌就將他剔除放棄，也沒有和他有過絲毫接觸。
御法秘宗招收弟子，雖不說外貌要多俊美，但是起碼身無殘疾缺陷，向狗豨的這個模樣實在是無法讓人恭維。
而御法秘宗的那個神秘法術靈薇並不知道，所以也導致了江遠不知道。
但是醍醐灌頂的法術卻來自於巫覡心得，靈薇說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弄明白其中訣竅，到時候也就能夠讓凡人中的天賦者也有能力使用法術。
所以江遠這一次可以先將狗豨手下，然後慢慢研究。
很快，客棧老闆娘端著幾個小碟來到飯桌邊：
「我們這地方窮，也沒有什麼好招待客人的，這幾個菜也粗陋了一點，希望客人見諒。」
那幾個小菜確實很粗陋，有羊肉和蔬菜，一碗羊奶，甚至還有一小壺酒。
但是這些菜做得卻十分糟糕，一點賣相也沒有，龍芷和巽羽祝祝寧願空著肚子，也不願吃一口。
江遠倒是沒有太多講究，他抓起桌上的木勺，對狗豨說了一聲：
「吃飯吧。」
然後，江遠就自己先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江遠就重新放下了木勺。這些菜的口味和江遠的口味相差太大，讓他一時之間還不太習慣。
而狗豨卻依然跪在地上，沒有絲毫敢動菜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猶如豬狗，哪有豬狗和人一起吃飯的道理。
江遠看見狗豨不動，他端起桌上的那碟羊肉扔在了狗豨面前：
「吃！」
狗豨先是警惕地暗暗望了江遠一眼，確定江遠不是在有意捉弄他之後，才急忙道謝：
「小的多謝貴人的賞賜！」
他的嘴唇生得怪異，從而導致說話的時候漏風，無意之中總伴隨著一陣哼哼聲。
說完之後，狗豨趴在地上抓起碟子裡的羊肉用力撕咬起來。
趴在地上像狗一樣吃飯，才能讓他吃得輕鬆而沒有壓力。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能吃過肉，尤其是新鮮乾淨的羊肉，這簡直就是天賜的美味。
江遠望著狗豨吃飯，微微搖了搖頭：
「狗豨，告訴我，你這一輩子，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
狗豨警惕地停止了吃食，他抬頭看了江遠一眼然後匆匆垂下，不敢開口。
江遠等了很長時間，而狗豨卻依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
最後是巽羽祝祝按捺不住了：
「這個醜八怪就是一個廢物，連說句話都不會！」
狗豨聽到巽羽祝祝的話，他的頭垂得越低，終於小聲回答：
「小的想要……能天天有肉吃。」
江遠見得狗豨終於開口，笑道：
「除此之外呢？比如金錢、權力地位，還有……美女。」
狗豨急忙驚恐起來，用力磕頭回答：
「小的不敢妄想！小的什麼都不敢要！小的就是一條狗！狗怎麼能用這些？貴人不要生氣！不要打小的！」
「是這樣的，」江遠說道，「我有一間房子，金屬做的。那房子很大，但是卻缺一個打掃房子的。我看你不錯，有沒有興趣去做我的僕人？」
狗豨卻再度沉默下來，他滿懷警惕，哪有貴人會需要一個畸形來打掃房間的，這樣豈不是掃了貴人的顏面？
他在思考，這是不是眼前這個貴人來傷害自己的藉口。他遇到過太多人，以各種各樣的藉口來傷害自己。
而狗豨這樣時常沉默，半天放不出個屁來，讓江遠也開始逐漸失去耐心。
他對狗豨這樣一個凡人說這麼多的話，已經是看在他的天賦上。
甚至江遠都在考慮，要不要把他直接強行帶走，話說不通就罵，罵了不聽就打，打了不服就殺。
巽羽祝祝察覺到江遠的不耐煩，她當即附和道：
「主人，要這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廢物幹嘛？不僅長得丑，還臭死了！」
巽羽祝祝早看這個醜八怪不順眼，一直到機會就像將他踢開。
這個時候，狗豨卻急忙說道：
「小的願意！小的願意！主人！主人！以後您就是我的主人！小的就是主人的一條狗！」
狗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下來，他知道自己應該保持沉默。
但是一想到那個救了自己的神女，也在服侍這個年輕男人，那麼自己選擇跟隨，或許才有機會報答神女的救命之恩。
以前的生活中，從來沒有人像神女這樣救過自己。
江遠看了巽羽祝祝一眼，他也察覺到狗豨在意巽羽祝祝的話，勝過自己的話。
看起來巽羽祝祝出手救下了狗豨，倒是讓狗豨感恩戴德。
不過知道感恩的人，倒是比不懂得感恩的人要令人放心。
他當即對狗豨說道：
「我需要的不是一般的狗，我就養了一條白色的大狗，不過那狗很討厭……我需要的，一條惡犬！能為我咬人的惡犬！」
狗豨緊張地說道：
「主人，小的……不會咬人，也不會兇惡……」
他習慣了別人對他凶，但是他卻已經忘記了怎麼生氣，怎麼反抗，更別說主動攻擊了。
江遠對此倒是沒有絲毫擔憂：
「放心，你很快會的。」
像狗豨這種從小受盡欺辱的人，儘管他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種欺辱，但是卻依然有不甘和怨念在心底暗中蟄伏。
只要這種不甘和怨念有機會爆發出來，狗豨將會變得比一般人都要可怕。
說完之後，江遠又望向巽羽祝祝：
「祝祝，以後就由你負責教他如何當一條惡犬。」
「啊？祝祝啊？」巽羽祝祝滿臉苦色，「祝祝聽話就是……」
江遠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伸出手將巽羽祝祝拉在了膝蓋上，雙手將這個矮小的妖精抱在懷中。
巽羽祝祝先是一愣，繼而驚喜開心地一笑，雙手也環繞在了江遠的脖子上。
狗豨猛地一怔，雙眼也瞬間瞪大，宛如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江遠觀察著狗豨的神色，然後伸出手在巽羽祝祝玲瓏柔軟的身上用力遊動。
巽羽祝祝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嬌美的面上也泛起一片紅暈：
「主人……祝祝好難受……祝祝好喜歡……有別人在這裡，我們去沒人的地方……」
她的嬌軀輕柔地扭動，整個身子卻朝著江遠的胸膛貼了過去。
「不用管。」江遠說著，卻依然在打量著狗豨。
一旁的龍芷見到這一幕，美目之中充滿驚詫和羨慕。
她雖然知道男女之事，但是卻還未曾遇到過，更遑論如同這樣旁若無人地……
她也希望自己能夠以這樣的方式侍奉無上至尊，為此她定能有機會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而狗豨此時大腦之中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不該看，這樣即便別人挖了他的雙眼也不理虧。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這樣鬼使神差地愣愣看著一切。
「咳咳！」客棧老幫娘在這個時候用力地咳了幾聲，「客人，客房在那邊，還請去裡頭。」
江遠哈哈一笑，拍了拍巽羽祝祝小巧挺翹且充滿彈性的臀部，示意她起身離開。
巽羽祝祝離開江遠的膝蓋之後，頓時無比兇惡地瞪著那個壞了她好事的老闆娘，她此刻巴不得把這個老闆娘一口一口咬碎吃掉！
狗豨也在這個時候猛地清醒過來，他急忙用力地磕著頭：
「小的該死！小的不該看！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江遠則衝他揮了揮手：
「回去洗個澡，把衣服也洗乾淨。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如果到時候打開客棧的們看不到你，那麼我就當你不願跟隨我。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回去考慮清楚吧。」
狗豨天生駝背，這使得他站起來的時候十分困難。他必須要用能夠活動的左臂撐著地面，然後才能吃力站起。
站起之後的他依然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離開了客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