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28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14
第35章 且采山木棉(下)

    李閻低頭一笑,就算自己猜錯了,也沒什麼所謂,無非就是多動槍劍而已,這是他的強項。

    “天保哥,我帶你去靈堂,就在原來的議事大廳。”

    “不著急。人都進了大嶼山,還能飛了?“

    李閻伸手製止。

    他回頭,不顧眾人的怪異目光,在丹娘耳邊問道:“你這麼了解女人,替我拿個主意,你覺得十娘生前喜歡什麼?”

    天保仔的腦子裏沒有留下多少私情的記憶。所以他才想問丹娘。

    丹娘挑了挑眉毛,好半天才一抱肩膀:“你上次見她的時候,她頭上的步搖,被子圖案,都是山木棉的圖形。”

    李閻豎起大拇指。

    “旗仔,大嶼山周圍,我記得有一大片山木棉花?走,帶我去看看。”

    無論這個女人死了還是沒死,這算是我為天保仔,盡的最後一點心意。

    想罷,李閻邁開步子。

    “李閻。”

    眾人驚訝地看著丹娘。

    李閻也一回頭。

    “怎麼了?”

    “沒事。”

    ……

    潮義帶著四旗幫的人走到半路。一個打耳洞的海盜迎麵過來,在潮義耳邊低語:“潮義哥,你讓我找的人,我已經找到了,手藝精湛。”

    潮義橫了他一眼:“知道了,去吧。”

    郭婆走的有點不耐煩:“還沒到麼?”

    “前麵就是了。”

    潮義拿手一指前頭掛著白色燈籠的閣樓。

    偌大的靈堂空蕩蕩的。中間停著棺槨。

    “秀兒呢?”

    徐龍司皺眉。

    郭婆也幫腔:“十夫人去世,鄭秀兒便是紅旗幫名正言順的龍頭,我們也……”

    他的話頭一滯。

    棺槨後頭的供台上,放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那腦袋剛砍下來沒多久,桌布上紅了一片。看那張死不瞑目的臉,是一名紅旗幫的骨幹,也是高裏鬼之一。

    “潮義,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婆又驚又怒。

    潮義恭敬地一低身子。

    “家主,這人是我紅旗幫的叛徒,私自泄露我幫機密,我抓的人,刑堂安老鬼砍的腦袋,以正典刑。”

    徐龍司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這人他當然認識,四旗能這麼快得到風聲,趁火打劫。自然是因為紅旗的骨幹之中有他們的眼線,供台上這顆人頭,就是那個眼線。

    徐龍司深吸一口氣,陰沉沉地說,“潮義,多年不見,長能耐了啊。”

    “不敢。”

    潮義走上前,單手捏起人頭,隨手丟到一邊的炭火盆裏。人頭彈跳,看的幾位旗幫幫主麵容抽動。

    “秀兒傷心過度,現在還在休息,十夫人早有遺命,紅旗幫新任龍頭,是天保仔。老家主和三位幫主有什麼事,可以等到新任龍頭回來,要是等不及,我也可以代為轉達。”

    “徐潮義,你怕是在紅旗幫呆久了,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吧?”

    徐龍司低吼道。

    “老家主,我姓徐,世代為徐氏家將,十五那年,護衛夫人一直到她嫁入紅旗幫。老老家主活著的時候說,我隻需要聽夫人的。”

    “我是十娘的表兄!”

    潮義咧嘴大笑:“哪有六年不見,見麵就要落井下石的表兄呢?”

    “你混賬!”

    徐龍司往前衝要扇潮義的耳光。不料郭婆一伸手攔住了他。

    “讓開。”

    徐龍司惱怒道。

    “閉嘴!”

    郭婆的叱罵讓徐龍司一愣。

    郭婆對徐龍司的臉色,哪還有一開始客氣的模樣。他瞥向徐龍司的眼神意味再清楚不過:“既然你唬不住徐潮義,你就沒什麼用了。”

    徐龍司又羞又怒,脖子好像被堵住似的,說不出話來。

    郭婆四下打量了一番,麵無表情:“既然紅旗幫內事已定,可龍頭又恰好不在,那我們也不打擾了,下次再來拜訪。”

    潮義哦了一聲,卻徐徐搖頭:“幾位風塵仆仆的來,就這麼走,顯得我們紅旗幫不懂待客之道,不妨多待幾天,也好讓我等盡地主之誼。”

    潮義話音未落,大批人馬從後堂殺出,閣樓的門也被堵住。

    刑堂安老鬼,火槍隊石駝子,連同高裏鬼一眾,百十來位好手把這十來個人圍在中間。滿身殺氣。

    這下子,四旗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巴海和石天英色厲內荏,不外乎是“我們外邊還有數千兄弟”“你敢動我們,四旗必將群起而攻之”之類的話。

    潮義笑了笑,一番話說得幾位幫主心頭發涼:“這是大嶼山,島上有兩萬紅旗弟兄,他們又不知道這裏發生什麼,請他們吃了帶瀉藥的酒水,再突襲一番,也就打回去了。至於四旗圍攻,嗬嗬,幾位幫中,怕是沒那麼心齊,我留下你們,各自旗幫總要內鬥一番,爭個新龍頭。等他們騰出手,紅旗幫放在一邊,幾位怕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放屁。”“天真。”

    藍旗和白旗的幫主怒罵,心裏卻惶恐無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潮義說得半點不差。

    郭婆冷眼看著潮義,補充說:“等到四旗內部鬥個不可開交,你輕飄飄把我們一放,後院起火,我們總要先收拾殘局,等把那些個反骨仔收拾了,四旗也元氣大傷,你徐潮義提木偶一樣,一拉一鬆,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四旗全給收拾了。高,實在是高。”

    潮義舉起酒盅示意,沒說話。

    眾人當中,唯獨郭婆的臉色還算鎮靜,他微微歎息:“都說~紅旗天保仔有勇有謀,可紅旗雙槍潮義的名頭,卻沒幾個人提起,今天一看,南洋海盜都小瞧了你啊。”

    他嘴裏嘖嘖作響:“潮義兄有這般手腕,豈會屈居於紅旗天保之下?日後紅旗龍頭之爭,一定十分好看。”

    石坨子嘴一瞥,沒作聲。場上有不少弟兄一下子把眼光聚集到潮義身上,不同的是,刑堂和火槍隊的眼神有明顯的不愉快,可高裏鬼的人,眼神就複雜多了。

    潮義隻當作沒聽見。

    “老鬼,送幾位幫主進內室休息。老家主,你我有主仆之義,帶著黃旗幫的船,走吧。”

    徐龍司嘴唇哆嗦,他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潮義,隱隱地,從他身上,看出了他從小懼怕的那個表妹的影子……

    “哈哈哈哈哈哈~”

    郭婆一邊笑一邊搖頭。

    “雙槍潮義,你呀,有算計。可你以為,十夫人一個寡婦能霸住五旗盟主的位置兩年,靠的是算計麼?”

    郭婆眼神一厲。

    “是拳頭!”

    潮義不屑地瞥了瞥嘴:“黑旗郭婆,練了二十年的硬氣功,鐵砂掌,能斬出六寸的刀芒。蠱術不精,手裏空有煉製高裏鬼的法子,十多年煉瘋了百十條漢子,沒一個成的。“

    他往前一探身子:“就憑你,還想跟我比拳頭?“

    他話音剛落,脖子上有濕熱的觸感,有一條紅豔的舌頭輕輕舔過。

    “徐兄弟的拳頭,真是又大又硬呢……“

    潮義瞳孔收縮,手肘炮彈一般朝後麵猛戳,隻打到空氣,一隻軟軟的小手從他胸前摸到褲襠,驚得潮義額頭全是冷汗。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銀鈴一般的笑聲響徹靈堂,棺槨前麵,一道曼妙的身影柔若無骨,抵在潮義麵前。

    黑色輕紗,雪白肚臍上鑲嵌紅色寶石,兩條修長大腿貼著擺動紗裙,條條發梢勾動成蛇形,貼在女人通紅的腮邊。

    這女子看上去不超過二十歲,脖子後麵有黑色火焰印記,嘴角帶著妖媚的笑容,隨著她的笑容,高聳的胸脯不斷抖動。

    安老鬼一抬槍口,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比,平時刀子戳在上麵都不動的雙手劇烈顫抖起來,火銃落地。

    女人手掌虛捏著什麼,笑嗬嗬地:“老人家,你的骨頭也很硬呢。”說著,她手上發力。

    哢嚓~

    安老鬼咬緊牙關不發出呻吟,可手骨卻自己扭成一個觸目驚醒的形狀,明顯是斷了。

    紅旗海盜都挺著刀槍,這女人的笑容卻依舊嫵媚。

    她看向棺槨,眼中有異彩。

    “我也是懂一點厭勝術的,厭姑的屍骨,可不能就這麼浪費掉。”

    潮義一昂頭,抄起炭火盆揚向黑紗女子,趁著紙錢火焰紛飛,袖口滑出一把擊發式燧發槍,槍口對準黑紗女子,靈堂上居然響起了浩大的海潮聲音。

    女子吃吃笑著,眼神直勾勾透過潮義的肉身,看到了他的那顆瘋狂躍動的心髒,然後,伸出了手……

    啪~

    一隻手握住黑紗女子的手腕,黑紗女子愕然抬頭。

    眼前是個臉色憔悴的婦人,麵容好似銀絲團成,丹鳳眼,隻是不住咳嗽。她餘光一直盯著黑紗女子,輕輕吐道:“小浪蹄子~”

    砰!

    子彈穿過黑紗女子的頭顱,卻是留下一個黑洞,沒有留血。

    不,不止額頭是黑洞,黑紗女人的雙眼,嘴巴,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變成了圓滾滾的黑洞,整個人像是恐怖的洋娃娃,頭發也像蛇一樣扭曲起來。

    “我就知道你沒死!”

    郭婆前踏一步,身後突顯七八道模糊黑影,脖子上都有黑色火焰印記。一個個煞氣騰騰。

    黑紗女人聲音尖利:“你大限已至,不過苟延殘喘,還當自己是南洋厭後麼!”

    十娘眼中煞氣大作:“你來試試。”

    黑流亂滾!

    正在這時,一句格格不入的問話插了進來。

    李閻抱著滿捧的山木棉,站在門口。

    “那個,要不等我把花放下?”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15
第36章 雷霆

    李閻眉毛舒展,他看到靈堂前活生生的十夫人,心裏一點也不意外。

    十夫人把目光放到李閻胸前捧著的山木棉上,淡紅的唇瓣一抿:“你倒有心。”

    李閻擠過人堆,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把山木棉放到桌上。

    郭婆哼了一聲,似乎想說什麼,可他看李閻連看也不看自己,就恨恨閉了嘴。

    “虎門的事辦完了。”李閻抬起頭,“我不在,你勞神了。剩下的事讓我的人來處理。”

    十夫人狹長的眸子眯了眯:“這些人是夷島五婆仔的遺種,不好對付。還是我來吧。”

    李閻笑容充滿勃勃生氣。他沒說話,隻是盯著十夫人。

    “……”

    十夫人眼神觸到李閻,胸口突地一陣發燙。

    這是一種莫能名狀的感覺。

    紅旗天保仔,是十夫人一手栽培出來的。

    無論“天保哥”的名頭有多響,無論把他看做幹兒子還是情夫,十夫人總覺得,天保仔幹得不錯,但還差了幾分火候。也許五年,也許十年,也許再經曆一些沉浮,天保仔才能補上這一點火候。

    可眼前這個男人,眼裏卻有之前十夫人從未見過的的神采。

    一種凝練而張揚的侵略性,像一口入喉的烈酒。

    十夫人吸了一口氣。鬼使神差地鬆開黑紗女人的手腕。

    李閻隨意一瞥,把堂間幾人的信息盡收眼底。

    幾位旗幫幫主一眼帶過,反倒是幾名後脖頸紋著黑色火焰的紋路的人,在驚鴻一瞥之下,散發著深沉的紅光。尤其是那個煙視媚行的黑紗女人,身上的紅光之濃烈,幾乎可以說是李閻在這次事件當中遭遇之最。

    姓名:侄儂。

    狀態:神血(天生具備五婆仔賜予的神力)

    技能:五婆仔之手(三十步以內,憑空攥取破壞對象的肝髒骨肉,)

    稻草人身(極大削弱刀槍,內力,厭勝咒殺等術的傷害,可同時也懼怕雷電,火焰等。同時能具備輕盈的體重,在速度方麵獲得極大加成。)

    威脅度:深紅色

    備注:南海遺種,流淌邪神五婆仔之血的女人。

    在湛江周圍的島嶼上,流傳著一位名為“五婆仔”的邪神,本相是一塊黑色木雕,島嶼村民在新婚之際,晚上要把五婆仔的雕像放在床頭和妻子睡上一晚,第二天新郎才可洞房。也因為這樣的習俗,島上會出現一些人,號稱五婆仔的兒女。生來具備各種邪術和咒魘。其中,和五婆仔的血脈越近,法力就越強。

    顯然,這侄儂等人,便是其中之一。

    五婆仔的人,向來與世無爭,雖然在外人看來恐怖邪異,卻基本不會主動招惹別人,也不知道郭婆是用了什麼手段,能把這些人收為己用。

    我和她的距離是十步,李閻默數,暗暗打起了精神。

    那女人眼見十夫人鬆手,雪白腰肢一扭,單手屈指,抓向十夫人的小腹。

    十夫人鬆了手,居然真的就不管不顧,轉身朝太師椅子走去。

    侄儂的眼中有興奮之色一閃而逝,她手上傳來濕蠕的觸感,顯然是抓到了。

    五婆仔之手十分陰毒,剛才侄儂已經折斷了安老鬼的手臂,可這道邪術更可怕的,是它可以憑空破壞人的內髒。比如此刻,侄儂自信已經捏住了十夫人的腸子。

    她眼裏滿是惡毒,手裏往外一扯,能清楚感覺到,有條狀物被扯動出來。可她定睛一瞧,自己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抓著一團扭曲的黑色毒蛇。

    “呀!”

    侄儂嚇得連忙丟開。

    李閻蹬步前衝,他和侄儂之間,還隔著其餘七個弱一點的遺眾,這些人沒有五婆仔之手這樣的詭異法術,但也各自具備邪術。

    侄儂眉心一陣發疼,她一直留心李閻的位置,看他就這麼衝過來,兩顆手指動作,要捏李閻的脊柱,可沒等她有所動作,自己的手指已經被骨節寬大的手掌整個裹住,李閻的鼻尖幾乎要撞在侄儂的額頭上。帶著一股采花歸來的土腥味道。

    哢吧!

    李閻眼也不眨,掰斷了侄儂的三根纖細的手指。

    “唔~”

    沒等侄儂痛呼出聲,眼眶就是一陣熱辣撲來,沙包大小的拳頭已經轟在了她的太陽穴上。骨節錯位的聲音分外清晰。

    攔在李閻途中的那幾名遺種,才眨個眼睛的功夫,身後已經傳來侄儂骨頭斷開的聲音。

    回身的十夫人眼中有同樣的震驚之色。

    這樣的身手,已經不是超過了輕功的概念,十夫人再清楚不過那些所謂“武功”的上限在哪,無論是什麼氣功輕功,都絕對做不到李閻這樣的地步,高裏鬼也不行。

    別說是人,海中的虎鯊,天上的鷹隼,也未必有這個速度。

    姑獲鳥近六倍爆發速度加成,外加風澤的速度爆發。十步的距離。對於李閻來說,和動動手指差不了太多。

    李閻兩隻手裹住侄儂的兩隻拳頭,捏得死死的,侄儂的腦袋已經從脖子上脫節,可她並沒有死,頸椎咯咯作響,看得人頭皮發麻。

    半天,具備稻草人身的她才把腦袋正了過來,臉和李閻貼在一起,眼神恐懼又惡毒。

    “想死還是想活?”

    餘下幾名遺種又驚又怒,眼見李閻背對他們抽不開神,正要動作,眼前卻有鴟吻刀紋閃過。

    崩爆米!

    食技·蓑衣花刀

    淩厲刀光砍過,大概七八個呼吸的時間,遺種們倒了一地。

    查小刀收回雙刀,皺著眉毛一拍後脖子,那裏不知道什麼時候趴著一隻紅色蠍子。

    “倒黴!”

    在倒下的遺種滿臉的期待化作絕望的眼光中,查小刀罵了一句,兩顆手指磋出一個雪白麵團來,嘀咕著塞進嘴裏,好像什麼事也沒有。

    郭婆四下環顧,靈堂門口擠滿紅旗的人,十夫人高坐太師椅,丹鳳眼偶爾撇過自己,他心知沒半點可能逃走的可能,喪氣地歎了一口氣。

    “嗯?”

    見侄儂久久不語,李閻眉頭一挑,殺氣濃鬱起來。

    侄儂肩膀一抖,她是真被李閻下死手的一記右直拳嚇住了,此刻神色驚恐,連忙求饒:“要活。”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16
第37章

    李閻望向十夫人,眼裏有探尋之意。

    這幫人法術邪門,李閻能殺,卻不知道關起來怎麼保證她們不鬧事。

    十夫人略一思索:“用黑狗血,給他們灌進去,五婆仔的法門就不靈了,不過……”

    她一指侄儂:“這人不是五婆仔的女兒,就是孫女,血脈太濃,她那雙手,我也沒法子製住。”

    角落裏沒人注意到的丹娘輕輕搖頭:“說謊。”

    “好辦。”

    李閻盯著滿臉冷汗的侄儂,兩隻手發力折扭,把侄儂的十顆手指連同手腕一齊折斷,冷酷地不像人。

    侄儂慘叫一聲兩眼一翻,劇痛讓她直接昏厥了過去。身子整個癱倒。

    “不保險~”

    十夫人語氣幽幽,話裏的未盡之意畢露。

    “這些人我有用。”

    李閻不動聲色。

    十夫人把臉錯開去看桌上的山木棉。

    “聽你的。”

    李閻一轉身,這才笑盈盈望向郭婆:“郭幫主,好久沒見了,長個了啊。”

    郭婆臉色難看,沉著臉沒有說話。

    “讓幾位旗幫幫主笑話了。”李閻一拱手:“這次來,怎麼不得在我大嶼山,住個一年半載的?”

    ……

    大嶼山碼頭。

    入夜了,海上的船隊涇渭分明。

    四旗,哦,不,如今隻能是三旗了,畢竟黑旗的人,讓李閻抓的抓,殺的殺,已經沒有聲音了。

    幾位幫主去了靈堂,入夜還沒消息,派了幾波兄弟進山查看,泥牛入海,半點信也沒有,隻是派人送來信物,說是沒事。

    紅旗早早有人送來酒水,三旗的人也不是傻子,紅旗送來的酒肉一口也不肯吃。寧肯自己啃幹糧。

    隻有幾個粗狂不經事的馬大哈,看見酒就走不動道,不料喝了沒幾口,就捂著肚子要去廁所,一個還沒人在意,兩個三個,立馬引起了管事警覺。

    比起下蒙汗藥,瀉藥這東西非但好找,而且不好察覺,碼頭上留守的三旗人手有千餘,領著一幫人手去鬧,更派了人準備回去報信,可惜這時候為時已晚。

    大炮喧天,【重炮再生機】這兩天改造的炮彈打出去多半,一片狼藉當中,紅旗幫數千青壯衝上來,見人就砍,壓根沒想過留手。

    這場數千人的械鬥持續了三十分鍾左右,三旗海盜崩潰下來,大多旗幫海盜架船逃出了大嶼山,兩成左右的海盜飲恨當場。

    而黑旗的人則幾乎全都被扣下。

    “那女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丹娘環抱膝蓋,和躺倒的李閻一齊在一片碧綠斜坡上仰望月亮。

    “什麼意思?你說十夫人。”

    “她要是早早肯閉眼,還有投胎轉世的機會,現在,隻能等著魂飛魄散了。”

    李閻啞然,雖然以十夫人的性格,這次詐死的事件,連同放消息給四旗在一網打盡的謀劃。隻怕是一早就做好的,可畢竟,當初是自己讓她多吊兩天。

    “我當初怕露出破綻,這才找了個由頭出去打虎門,現在一看,倒是有些對不住十夫人的癡心一片了,可惜,我是李閻,不是天保仔。”

    “我倒覺得,天保仔跟你一定有什麼聯係。那類修命數神通的人,最能辨識,十夫人看不出你的破綻,絕不是因為長相,而是你的氣息和烙印,都和那天保仔一般無二。”

    李閻揪著草皮,也在思考丹娘的話。

    “天保!”

    潮義遠遠地喊李閻。

    “十夫人找你。”

    李閻坐了起來:“這就來!”

    他低頭問丹娘:“對了,你的事想來十夫人也會問,想來她不會死纏爛打,不如你和我去見見她?”

    “她這人陰險毒辣,且是個嫉婦。我可不去招這個嫌。他要是想見我,替我回絕。”

    “咳~也行。”

    李閻也沒在意。

    丹娘斜了李閻一眼:“不要為我搪塞,她問理由,我怎麼說得,你怎麼告訴她。”

    “這,不好吧。”

    “這才好。”

    李閻答應過後,和潮義並肩往十夫人休息的藤樓走。

    十夫人詐死,瞞了紅旗上下大多數人,直到現在,也隻有參與靈堂事件的部分頭領知道,這件事的始末是十夫人一手策劃。

    幫裏大多數人,聽得都是天保仔潮義兩人定好計策,裏外夾擊這個版本。連鄭秀兒都被瞞過,一連幾天追問娘去哪了,哭鬧不止,十夫人心也狠,喪事辦了,當自己真死,連秀兒的麵也不見了,隻當自己兩天前已經死了,早斷秀兒的念想。

    藤樓還是那個藤樓,四下寂靜。

    十夫人獨自坐在紅木小桌邊上,手裏端著一本書,卻是《虯髯客傳》。

    不知道是不是燭火映照,十夫人的氣色好了很多,桃枝一般的眉眼妍麗動人。

    “十娘。”

    李閻開口。

    ……

    潮義關好房門,看了一眼窗戶紙上兩道人影,轉頭沿著羊腸小道回到自家的院落裏。

    他在大嶼山早已成家,女兒也有八歲。

    “當家的。“

    回來之後,潮義的妻子楊氏湊上來:“那人在書房等了你很久了。”

    “孩子呢。”“睡了。”“你也去睡,我不叫你,不許靠近。”

    楊氏是個恭順的婦人,連連點頭,悄聲進了臥室,哄著睡眼惺忪的女兒入睡。

    潮義看臥室熄了燈,這才轉身進了書房。

    書房裏有個麵相憨厚,手指卻又細又白的男人等著潮義。這人是泉州的手藝人,名叫白盞棠。

    他平時賣些假畫,刻些金石印章,還有一門手藝,就是能破信封上的火漆,取出信來,讀完再放回原處,火漆還能補上,任誰也看不出差錯。

    “我早聽說白先生有這門手藝,這次還要麻煩先生,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白盞棠連連作揖:“能為雙槍潮義做活,是在下的榮幸。不知道信件在哪兒?”

    潮義恭敬遞上。

    ……

    “你再見我時就沒想過,這老太婆怎麼還不死?”

    十夫人仿佛不是在說自己,語氣不僅俏皮,臉上還帶著彎彎的笑。

    “你說這話,一點也不可笑。”

    李閻語氣低沉。

    十夫人淺笑了笑,有些疲憊地問:“你白天說,天母過海的時候你有奇遇,吃了一顆長生種子功力才突飛猛進。”

    李閻心中一突,這確實是他拿來誆騙的十夫人的話,因為華盛頓吃了不成熟的長生種子,獲得了無窮的精力,也失去正常人的一部分情緒。他這才有次一說。十夫人此刻問起,可能是有懷疑。

    隻是十夫人再一開口,卻讓李閻心中一暖。

    “桌上是我替你查的海經縣誌,裏頭有不少,關於古人服食過海長生種子的記錄,你且看看,這雖是機緣,但也可能是禍根,要是吃了沒熟透的,有天大麻煩在身。”

    李閻按著桌子坐下,把那些縣誌都撥開。

    “今天晚上我們不聊這個。”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16
第38章 40年難言

    十夫人側著臉打量李閻:“過海三千種奧妙無窮,夠你一生受用,紅旗如今是非不斷,你有此奇遇當真是上蒼保佑,”

    李閻笑了笑,低頭拿走十夫人手中抓著的《虯髯客傳》,瞳孔忽地一動。

    十夫人拿書的右手。已經腐爛發黑,紫色的筋絡貼在指骨上,觸目驚心。

    隻是驚鴻一瞥間,十夫人已經把手掌收回袖子。

    “有件事我得跟你說。”

    十夫人另一隻手掌還是雪白細嫩的模樣,她挽了挽發簾,不經意間避開李閻的眼睛。

    李閻笑了笑,權當沒看見:“你說。”

    “我也不清楚,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所以……我當時交給潮義一封信。我對他說,裏頭是紅旗幫口口相傳的辛秘,其實哪有那種東西。我是有句話要囑托你。”

    ……

    “好了。”

    白盞棠隻用了半盞茶的功夫,便成功破開信封上的火漆。巧妙地抽出其中的信件。

    潮義走過來,這信封摸起來就很薄,白盞棠捏出來的,卻是一張巴掌見方的紙張,上麵隻有兩行共六個字。

    “扣郭婆,殺潮義”

    ……

    “我覺得你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

    李閻皺著眉頭,一口把桌上的酒盅飲盡。

    “徐潮義對你,忠心耿耿。”

    十夫人枕著腦袋,沒來由透出幾分慵懶。語氣沒半點波動。

    “對,他是對我忠心耿耿,我了解他,明白他敬我哦,服我。可我更了解,他不服你,也不敬你。高裏鬼是五旗聯盟壓製章何妖兵,蔡牽金人的底蘊,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李閻搖頭:“這不是你殺他的理由。”

    十夫人眼珠一瞥:“你不高興?我記得你和他關係不太好。”

    李閻斟滿酒盅,直視十夫人的眼睛。

    “我不高興。是因為你之所以這麼做,骨子裏的意思,是認為我壓不住潮義。”

    十夫人吃吃地笑,她的肩膀靠在李閻身上,李閻眨了眨眼睛,沒動。

    “有時候我真感覺,你像變了個人似的。寶劍出鋒,莫不如是。”

    李閻心跳如故,故意岔開話題:“可你把信交給他,我卻怕他私自看了,那時撕破臉皮,我想不殺他都不行了。”

    十夫人笑容如故,眼裏的意味難平:“我那信,是給你看的,也是給他看的。”

    ……

    “這……”

    白盞棠抽出紙來放到桌上,自覺後退幾步。

    潮義兩手拿起這張薄薄的紙片,放到油燈前頭仔細端詳。

    半天,身子撲通一聲癱軟在椅子上。

    常年出海飽經風霜,潮義的臉上長滿皸裂皺紋,雖然四十多了,可耳根已經長了白發,看上去像是五六十歲。他平日不苟言笑,蜜糖和刀子都藏在心裏,老來得了一個女兒,十夫人還來問過,給自己女兒起了一個沅沅的乳名,潮義的印象裏,自己當時笑過一次,此外,便沒有了。

    白盞棠不知道這信是哪裏來的,可殺潮義三個字卻看得清清楚楚,整個紅旗幫,夠資格這麼說話的,本來也沒有幾個。

    他知道潮義這時候心情不好,隻退到角落,不去打擾他。不料潮義沒一會兒站了起來。

    “這一趟麻煩先生了,還請先生把這封信的火漆修補好。一百吊錢,隨後我便送到府上,”

    “小事小事。”

    白先生拿起那紙張,順著縫隙塞進信封,隨後拿起工具材料施為起來。

    整個過程,潮義靜靜地在一旁,點起一隻水煙袋,吞雲吐霧。

    大概兩杯茶的功夫,那信封已經完好如初。

    “潮義哥,既然事情辦完了,那我也不打擾了。”

    白盞棠說。

    不料潮義當即拒絕:“先生不能走。”

    白盞棠一抬頭,咽了一口唾沫才強聲問道:“潮義哥這話何意。難道是要過海拆橋麼?”

    潮義站起啦滿身煞氣,卻是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我剛才說的清楚,錢,我會一分不少地送到府上,可人,我不能活著放回去。”

    “你!”白盞棠怒指潮義:“你得知道,我來這兒的消息,我的妻子兒女全都知曉,我若平安回去,自當守口如瓶。可我要是死在這兒,你破信這事兒,沒幾天就盡人皆知了。”

    他後腦全是冷汗,話裏條理清晰:“想來潮義哥未來幾天忙得很,不想打草驚蛇吧?”

    潮義一愣,想了半天,頭低了下來。

    白盞棠剛鬆了一口氣,潮義猛地抬頭拔槍扣動扳機,黑沉沉的子彈帶著充斥整間書房的海腥味,貫穿了白盞棠的胸口。

    “砰~”

    潮義推開椅子,走到倒在血泊裏的白盞棠麵前。

    “白先生,對不住了。”

    白盞棠的嘴裏不停吐出血沫子,半天才勉聲說:

    “我,我實在不明白~我替十三牙行仿造過賬本,替府台戳穿過小妾私通的來信,這些人有理由滅我口,卻沒一個動手,我替你拆出有人要殺你的信,你卻要殺我,這是何道理?”

    潮義麵無表情:“夫人要殺我的信,流傳到我手下兄弟的耳朵裏,有損夫人的聲名。”

    “你,你失心瘋麼,她要殺你。”

    “是啊,是夫人要殺我,換作天保仔要殺我,我是不服的。”

    白盞棠滿臉的不可置信,那表情最終定格在潺潺流動的黑血當中。

    潮義探了探白盞棠的鼻息,轉身去拿桌上的信,揮手散去上麵的油墨味道,一雙灰暗的眸子裏燭火的倒影。

    “夫人,有心了。”

    ……

    臥室裏頭,潮義的妻子楊氏摟著熟睡的女兒,外頭一聲槍響,她身子一抖,摟緊了懷裏的女兒。

    半天,外頭有人聲鬧了一陣,還有擦地和拖動重物的聲音,沒一會兒,潮義推門走了進來。坐在床邊不發一語。

    半天,潮義摸上了自己妻子的手。

    楊氏一睜眼,輕聲道:“怎麼了,當家的。”

    “吵醒你了?”

    潮義的聲音比平常要低很多。

    “沒有,”她一撐床要坐起來:“我去給你打洗腳水。”

    潮義按住了她:“不用,躺著你的,咱倆說會子話。”

    潮義攥著楊氏的手:“你打十六就跟了我,我連身綢緞衣服也沒讓你穿過,這些年,我對不住你。”

    “當年的,怎麼了你,說什麼呢?”

    “……”

    潮義哦了一聲:“沒事,睡覺。”

    他脫了鞋,輕輕鑽進被窩,手臂攬住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慢慢閉上眼睛,不多時,就傳來輕微的酣聲。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17
第39章 大嶼山的新章

    “無論如何,潮義的事,還是我來處理吧。”

    李閻喝空了一壺酒,滿臉通紅。他心裏忽然想到,從茱蒂到十夫人,自己好像滑落進某條深淵一去不複返了。

    十夫人聞聽,不置可否:“隨你,對了,你在海上遭遇的那位天母使者,我倒是很想見一見。”

    “額,這女人來曆奇特,說話也不好聽,不要見了。”

    “哦?她說起過我,她都說我些什麼。”

    “瘋言亂語,你真要聽?”

    “一定要聽。”

    “……”

    “他說你,心腸狠毒。”李閻把毛巾扔進臉盆:“而且是個妒婦。”

    十夫人聽完,埋頭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

    “南洋海域上下幾百年,無論天上聖母,保生大帝,還是扣冰辟支古佛。沿海神跡早已泯滅,這女人來曆不明,你要小心她。”

    李閻看的分明,最早她提起丹娘的時候,臉上和顏悅色,語氣也平穩,可卻透著一股涼颼颼的殺氣,可等自己的話說完,十夫人語氣中的那股子涼氣,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放心,我會的。”

    李閻點點頭,十夫人的臉色突然蒼白起來,袖子掩著下巴大口咳出黏糊糊的血片。

    李閻急忙站起來倒上一壺熱水,用毛巾擦拭她的領口。

    “天保,我啊……”十夫人慘笑道:“恐怕會死得很難看。”

    李閻不禁默然,他對十夫人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麵,和茱蒂不同,李閻對她沒什麼感情基礎,十夫人對自己的依戀,隻是來自天保仔,加上這個女人手段涼薄,李閻提防得緊。

    可另一方麵,這個女人的確是全心全意地為自己著想,人非草木,李閻不能不動容。

    “你,什麼樣子,都好看。”

    李閻停頓著說。

    十娘笑得歡快,可左手的手指卻陷進李閻的肉裏。

    “以後,你找女人,我攔不住你,你這個年歲,日後兒女不會少,可你,一定要好好對待秀兒。”

    “我答應你。”李閻正色道。

    “那便好,那便好。”

    或許是虛弱的緣故,李閻從十夫人的臉上看到了幾分小女兒態的脆弱。

    “天保,陪我呆一宿。”

    “好,好。”

    李閻寬慰著。

    ……

    半個月以來,南洋本就詭異混亂的局勢,像是爆裂的旋渦,局勢越發緊張起來。

    嘉慶十四年五月四日,為應付新任總督,做出一副強軍姿態,廣州水師襲擊大嶼山。

    以虎門水師提督卓虎興為指揮,香山,順德,新會,大鵬,赤溪,清遠,廣海,永靖,南澳鎮等協同,近萬人的官軍船隊打了紅旗幫一個措手不及,雖無斬獲,卻毀了紅旗幫不少船隻。

    另,紅旗幫首領十夫人小腹中槍。

    五月六日淩晨,十夫人的義子兼情人,紅旗幫二把交椅天保仔,喪心病狂偷襲兩廣,用計詐開水閘,避開大股水軍,以少量精銳破開虎門,殺死水師提督卓虎興,帶回其頭顱掛在大嶼山哨塔之上,氣焰之囂張駭人聽聞。朝野震動。

    五月七日,天母過海。同日,被葡萄牙人租賃的媽閣島(澳門)上空,一張女人麵孔覆蓋全島足足二十四個小時,伴隨陣陣笙簧和七彩霞光。

    五月八日,東印度公司十二艘炮船壓入安南沿海,聖喬治十字旗飄揚,安南與不列顛之間大戰一觸即發。

    五月九日,廣州將軍福臨宣稱,新任兩廣總督林元撫患上重病,不見外人。同日,紅旗幫首領十夫人病故,三旗幫主吊唁被天保仔當場扣押的消息不脛而走。

    除卻黃旗幫徐龍司一方默不作聲,三旗組成臨時同盟,聲稱討伐大嶼山,口信傳出去第二天,言之鑿鑿的藍旗幫二把交椅遇刺,三旗相互指責,臨時聯盟不攻自破。

    五月十日,十夫人發喪之日。

    盡管比外界以為的晚死了兩天,可十夫人的確還是死了,她是死在李閻懷裏的,死狀極慘,李閻嚴令禁止有人接近十夫人遺體,並親自為其整理妝容,並入殮棺槨。

    大嶼山上白幡掛了九天。起靈之時,紅旗幫上下悲聲一片,潮義率全體高裏鬼在十夫人墓前磕頭一百。李閻牽著哭啞嗓子的小秀兒,站在一旁。

    十夫人生前曾說,抽出其屍體脊骨泡血飲下,能拿她一半厭勝術。李閻恍若不知,將十夫人屍骨棺槨埋在大嶼山西麵,紅木棉樹林之間。

    厭後,南洋最大海盜勢力五旗聯盟的的盟主,也是唯一一個女人。

    無論是少年得太平文疏奇遇,如今安南的大都護,妖賊章何,還是背後操縱廣東十三牙行,白銀成山,富可敵國的大老板蔡牽,以及林阿金,郭婆,這些南洋豪傑,都被十夫人穩穩壓製了一頭。

    可今天,十夫人的死訊傳遍南洋。

    ……

    “除了這個,如今也到了開海的時候,打上個月底,堂口兄弟就嚷嚷著該做局了,一直耽擱。以前這事是潮義管,可是現在。”

    堂口裏管錢糧的鍾瘸子把大嶼山這幾個月的事一樁樁地朝李閻說。

    潮義在外麵喊了一句,邁步進來,鍾瘸子立馬閉嘴。

    “老鍾,我有要緊的事和天保哥說。要不你回避一下。”

    鍾瘸子沒理會,而是看向李閻。

    李閻抬了下頭:“以前是潮義管,以後也給他管,正好他在,一會你把東西給他看。先回避一下吧。”

    鍾瘸子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天保哥。我不知道夫人生前和你說了沒有,她留給我一封信,讓我轉交給你。”

    潮義把完好的火漆信封遞給李閻。

    李閻一把接過,隨手就把信扔進了火盆裏。呼的一下,那信封就燃燒起來。

    “天保哥,你~”

    潮義臉上有驚色。

    “我跟十娘的關係你也清楚,上麵是些私密情話,沒什麼用。”李閻的臉色火紅:“潮義哥比我年長,以前我也說過,你叫我天保就行。”

    潮義腦子有些亂,下意識不想露出太多情緒:“那,天保,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潮義哥,”

    李閻一邊研究海圖,一邊說道:“十娘是以前虧欠你,叫你以後,活得痛快一點。”

    潮義低頭咬著舌頭,半天才咧開嘴:“這話,可不像夫人的風格,倒像是天保你編出來寬慰我的。”

    “像麼?哈哈~”

    李閻抬頭,潮義也在笑。兩個人眼光一碰即收,臉上的笑容酣暢淋漓。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17
第40章 討婆娘

    大嶼山這些日子還算平穩,李閻也在適應如何運作紅旗幫。另一方麵,利用【重炮再生機】,日夜不停加工大炮,炮彈。

    紅旗幫有自己的船匠和炮工,索黑爾趾高氣昂帶著【重炮製造機】來到船廠操作的時候,簡直驚掉了他們的下巴。

    號稱暴怒心髒的魔動科技,完全刷新了這些人對火炮的認識。李閻也專門派腦子靈活的年輕人,去學習索黑爾的技術。

    李閻如今要考慮的問題。還是紅旗幫的運作經營,以及南洋群盜的局勢

    因為李閻如今做了紅旗龍頭,名義上能抽調的紅旗幫總資金達到了二十萬兩。

    按照這個世界,閻浮的折算方式,大概能兌換五百點閻浮點數。即十兩一點。

    理論上,他完全可以把這二十萬兩白銀,都換成閻浮點數!

    不過,忍土給出了相應提示。

    這顆果實當中,以團隊為單位,白銀兌換閻浮點數的額度最高是十萬兩,兌換滿之後,要等到三次閻浮事件的冷卻,才能再次兌換。

    加上獻祭湘君所需的十萬兩白銀的牲畜或者玉帛,李閻能吃得下的白銀,正好是二十萬兩。

    可李閻不可能抽幹紅旗幫的所有的流動資金,一半都不可能。

    李閻要是做一錘子買賣,那就無所謂,可李閻是要把大嶼山打造成自己的後花園,就不能這麼粗暴。

    這次出海,算上天母過海的收益,大概是三萬兩,其中大部分要走紅旗幫吃穿用度,撫恤軍備的公賬。減去出動人手的分紅,李閻能動用的,隻有五千兩左右。

    換句話說,還是缺錢。

    其二,十夫人留下了煉製高裏鬼所需的藥浴配方,這本應該是讓人趨之若鶩的寶物,甚至李閻自己也可以考慮使用,折壽三十年什麼的,姑獲鳥不是能延長壽命麼,閻浮行走的未來可能性無限,狠狠心也沒什麼。

    可煉製這藥浴,需要極為精深的厭勝術修為,同為寶島將領後代的郭婆手上,同樣有配方。這些年卻沒煉成一個新的高裏鬼,就是因為厭勝修為不夠。

    掘骨泡屍而食這樣的事,遠遠超出的李閻的接受範圍,拿不到十夫人的厭勝術修為,這配方就是雞肋。

    第三,自己手上還扣著四旗的幫主,得時刻盯著四旗的亂局。另外,五婆仔那幫人,以及郭婆手下的趙小乙,李閻不準備平白放了。甚至有收為己用的想法。

    李閻已經拷問清楚,廣夷島五婆仔的村落,今年欠收,村子裏的人吃不上飯,這才答應為郭婆所用,如今黑旗內亂,誰也顧不上廣夷島了。

    李閻聽說以後,老早讓人去收糧食,正好自己收集十二異獸圖,要去泉州,路過廣夷島,這等邀買人心的好事,決不能放過。

    此外,便是趙小乙了。

    這人的槍術專精足有93%,有不少槍術技能讓李閻也為之驚歎。要不是肉身素質稀鬆,李閻未必壓得住他,不用多,讓他擁有高裏鬼的體質和能力,對李閻來說,便是不亞於武山的勁敵。

    換個角度,能收入麾下,便是常山子龍這樣的猛將。

    可是,這人自幼便跟了郭婆,對他忠心耿耿,想讓他為己所用,也得費工夫。

    最後,便是林元撫了……

    “我說小查啊,你這牛肉啊,筋砸得太碎了。這沒嚼頭啊。”

    老頭子拿一根牙簽剔牙,張洞呆久了,也沒了一開始苦大仇深的樣子,埋頭吃著海鮮麵。

    兩人安之若素的模樣,恨得查小刀直咬牙。

    “我說,老人家,你可有點廁所蹦高,過分了啊。我這天天給你做飯,那是看你身子骨脆,怕你在島上熬不住,你這怎麼還充上大爺了。不愛吃別吃啊。有的是人吃。”

    “得了,得了,不說啦,現在的後生,嘖嘖嘖嘖……”

    老頭子安分了沒一小會兒,拍著大腿,嘴裏哼唱:“一不叫你憂來啊,二不叫你愁。三不叫你穿錯了,奴的那個兜兜~”

    查小刀也不理他,抱著肩膀去看院子裏對峙的李閻和薛霸。

    李閻手提環龍劍,掏著耳朵朝對麵的薛霸招了招手。

    “那個,那個~攻過來吧。”

    薛霸看上去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還是那副小蘿卜頭的模樣。手裏拿著一柄鋼刀。

    李閻話音剛落,他昂頭踏步,鋼刀直撲李閻麵門。

    李閻後跳,抬臂上撩,環龍劍打在薛霸的刀根上,直接把薛霸打得兵器脫手。接著腳跟站穩,劍刃去勢不減,停在薛霸的喉頭,動靜跳脫之間富有奇特的韻律感。

    重傷初愈的薛霸撓了撓後腦:“怎麼越打越打不過呢,開始還能打一會兒的。”

    “因為你每次的路數都一樣,根本不過腦子,憑本能和蠻力人家打。一力降十會很多時候是句廢話,和人動手,還是要拚反應和算計。這方麵,刀不太適合你,過兩天,我叫人給你打的錘子就到了。”

    泉郎鬥之後,李閻有心培養薛霸。

    這趟出海李閻才發現,紅旗幫火炮船隻都是頂尖,兵力也充足。但缺少能衝鋒陷陣的一把好手,這方麵薛霸的性格和能力都比較合適。

    李閻是技擊家出身,教徒弟也是手把手一個一個教,至於能調教出多少,就看薛霸的悟性了。

    薛霸想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天保哥,有件事我想求你。上次泉郎鬥的賞錢,我不要,我想要個婆娘。”

    李閻把環龍放下,唔了一聲。

    薛霸十四五,這個時代也未嚐沒有成親的。

    “好,你說吧,你想要個什麼樣的?”

    薛霸罕見地一低頭,有點害羞:“我想要個,年紀比我大的,心疼人的,會照顧我的。”

    李閻也挺認同,薛霸心性乖離,找一個能操持家的也能管住他。

    “說罷,你看上誰了,我給你保媒拉纖。”

    “我覺得……”薛霸期期艾艾的,“我覺得,丹娘姐姐就挺好。”

    一邊聽著的查小刀一聽這話,嘴都笑歪了。

    “林老頭,張秀才,別吃了,走走走,到廚房我給你你倆現做,撲哈哈哈……”

    查小刀嘴歪眼斜地拉著兩人往裏走。

    “……”

    李閻中氣十足地大笑幾聲。

    “來!小霸!咱倆再來練練!”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19
第41章 蔡牽

    “天保哥,有人拜窯。說要拜會五旗盟主、”

    有紅旗手下過來報信。

    李閻收回環龍,讓過捂著腦袋,被環龍劍背敲得眼淚汪汪的薛霸,問道:“來的是誰?”

    報信的人滿臉慎重:“大老板,蔡牽。”

    隨著十夫人的死,加上三旗彼此內鬥,雖然沒有明說,可如今的五旗聯盟,的確稱不上是南洋最大的海盜勢力了。

    取而代之的,是暗中操控廣東十三牙行,富可敵國,人送綽號“大老板”的蔡牽。

    他的到來,對大嶼山來說顯然是一件要慎重對待的大事。

    “拜會五旗盟主?不虧是做生意的,看問題一針見血。”

    李閻伸了個懶腰,半天才開口:“秀兒呢?”

    “在十夫人生前的閣樓裏。”

    “知道了。叫蔡先生稍等,我和秀兒隨後就到。”

    其實誰都知道,如今的紅旗幫,是天保仔說了算,可曆來的紅旗幫龍頭,還兼著一個五旗聯盟盟主的頭銜,但是這個頭銜,是怎麼也算不到李閻頭上的。

    五旗幫之所以能組成聯盟,就是因為他們祖上都是寶島鄭氏將領的後人,紅旗幫幫主鄭一拐,論血脈,是寶島國姓爺的旁係子孫,也因為這個,他才有組建五旗聯盟的能力和名義。

    可天保仔是外人,他做盟主,五旗其他人是絕對不服的,連那些心念寶島鄭氏的沿海百姓和外圍五旗聯盟成員,也不會認下天保仔這一支。

    所以,五旗盟主,應該,也必須由鄭秀兒出麵擔任,拉出這篇虎旗,李閻才能利用五旗聯盟在沿海根深蒂固的影響力,否則,紅旗幫就不具備做大的可能性。

    當然,五旗,是有些多的,少幾個更好做事……

    蔡牽一句拜見五旗盟主,既是試探,也是提醒,一句話的功夫,已經見出城府。

    “吱喲~”

    秀兒把頭埋在十夫人生前的被褥裏,房門打開,陽光灑在她的脖頸上。

    “秀兒~”

    李閻走了進來。

    小秀兒的眼眶通紅,看上去這幾天休息地也不太好,她頭發蓬亂,嗓子裏啞啞地喊了一句:“天保哥。”

    李閻一眼就看見她胳膊壓著一角羊皮紙似的東西,見小秀兒神色緊張,李閻裝作沒看見。

    “都這個時辰了,怎麼還不洗臉梳頭?”

    女孩頭一低,沒說話。

    李閻摸了摸她的頭:“我叫婆子進來幫你梳頭。”

    秀兒頂著李閻的手抬起臉來:“天保哥,我要你幫我梳。”

    李閻愣了一會:“那,你可別嫌難看啊。”

    “嗯~“

    ……

    “這樣行麼?”

    “醜醜的。”

    ……

    “這樣?”

    “疼~”

    ……

    “誒,這樣肯定沒問題。”

    李閻看著銅鏡裏的秀兒,自己覺得很滿意。

    “天保哥。”

    小秀兒抬著頭,氣息吹在李閻的下巴上。

    “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哪個?哦。”

    李閻反應過來。

    “那我不跟她玩,好不好。”

    “好,天保哥拉鉤。”

    ……

    “啊恘~”

    山野之間,鳥獸作鳴,丹娘打了個噴嚏,一頭牝鹿正用濕漉漉的舌頭舔著她的手心。

    ……

    “廣州蔡牽,見過鄭小姐。”

    眼前這人著白色長衫,風姿颯爽,飄逸絕倫,對著秀兒一躬到底。

    這便是蔡牽,看上去既沒有商人的市儈,也沒有海盜的凶殘,富可敵國,卻半點富貴不露,像是得道的雅士。

    李閻站在一邊麵無表情,他本來以為鄭秀兒會茫然失措一番,向自己求助,沒想到,小秀兒舉止得體,不僅恰當回禮,幾句懵懂的“蔡叔叔”就把蔡牽逗得哈哈大笑。隨即又引出娘親去世之前,言稱一切由李閻做主。

    除了過程當中,一直死死地攥著李閻的手掌,怎麼也不肯鬆開,李閻試了幾次,還被小秀兒掐了手心之外,她的表現堪稱完美。

    “紅旗天寶仔,久聞大名了。兩日破虎門,翻手扣三旗,真是少年英豪,蔡某佩服。“

    李閻四顧,這蔡牽竟然是一個人來的,哈哈笑道:“蔡先生,我這人呢,見慣了刀子火藥,跟人聊天,一句話就得見血,你別怪我莽撞,你明明知道我扣下三旗幫主的事跡,怎麼還敢一個人來?要知道,他們三個,沒多少油水,你蔡老板可是富可敵國,廣東十三行的老板個個身家都有幾千萬兩白銀,可其實,那可都是你的錢,我算算啊,我要是綁了您這一票……”

    “呦~”李閻一拍大腿,“我發家致富了。”

    蔡牽聞言一低頭,若有所思地模樣:“這可是蔡某冒失了。”

    他話頭一轉:“不過我這人,見慣了黃金白銀,跟人聊天,一句話就得見財,天保哥要是想發家,何須綁架勒索,你隻要一句話,我保證明天就有成船成船的白銀,送到大嶼山來。”

    “哦。願聞其詳。”

    李閻心轉電念,林元撫三個字在他心裏一閃而逝。

    不料蔡牽一開口,卻提起別的事。

    “天保哥可知道,你我今日暢談之際,安南沿海,正炮火連天?”

    “哦?”

    “章何犯了英國人的大忌諱,這次,妖賊不死也殘。”

    ……

    安南,芽港。

    數百條大型木質戰船陳列,船上白色衣褲的精壯漢子大聲呐喊,滾滾黑雲籠罩海港。另一邊,銀白色船身的瓦斯科戰列艦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十字弓和大炮炮口直指島上。

    山坡上,阮氏西山政權的名義持有者,如今的安南國王,阮精南臉色蒼白,被酒色掏空的身體被冷冽海風吹得瑟瑟發抖。一個麵色英俊黝黑,眉毛斜飛入鬢的青年站在他身旁,輕輕說道:“殿下,該下令了。”

    那半天說不出話,青年也不在意,他擺擺手,旗手揮動大旗,打響了這場海戰的第一炮。

    滾滾黑霧和炮火在近海沸騰起來。

    “十夫人死了……”

    糾錯的金流和炮火當中,這長眉青年捏著一張訓報,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我說過,我還年輕,熬也能熬死你。”

    他一扔信紙,腳下鋪滿蟠鴟紋香爐,顆顆青色香頭瘋狂燃燒。白色煙霧當中不住扭動,化成了一片廝殺燃燒的海上景象,三桅帆船橫衝直撞,你來我往的弓箭子彈,彼此廝殺的士兵麵孔,竟然和此刻海上的景象一般無二。

    長眉將手伸進煙霧當中,捏碎了一艘瓦斯科戰列艦。

    被火焰燃燒至沸騰的海上,一艘東印度公司的戰船憑空出現觸目驚心的凹陷和碎裂,像是被孩子捏碎的玩具一般,沉入海底。

    “哼~”

    長眉嘴角一瞥。

    “fire!”

    東印度公司的銀白色戰船上士兵在船上拉動船舵,長炮管齊齊指向山坡。

    法術神通詭異的長眉青年臉色一沉,炮彈鋪天蓋地轟來,將他所處的山坡徹底籠罩。玫紅色的火海將一切席卷一空。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20
第42章 精心試探

    “蔡先生比我年長,若是看得起我,叫我一聲天保兄弟即可。”

    蔡牽一拱手,也沒推辭:“天保兄弟如此爽快,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呢,蔡先生這稱呼也生分,便叫我一聲蔡大哥如何?”

    “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閻笑了笑,先是掃過堂下,紅旗幫幾位大頭領。又看了一眼孑然一身,護衛都在碼頭上等候的蔡牽,隨即說道:

    “不過,蔡大哥剛才這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

    李閻一頓:“英國人在南洋隻有幾十條大船,數千人手,雖然船堅炮利,可想剿滅在安南盤踞已久的章何,恐怕沒這麼容易。”

    “數千人還不夠麼?當初克萊武率軍登陸恒河,一鼓作氣打下孟加拉國,可隻有區區的九百人啊。”

    蔡牽不鹹不淡地說。

    【暴怒】炮火蒸騰海麵的場景在李閻眼前一閃而過。

    李閻一舉茶杯,不置可否:“蔡大哥的確有見識。”

    蔡牽微微一笑:“英國人這次為什麼大動幹戈,我還不太清楚,可妖賊這次元氣大傷,卻是板上釘釘。”

    李閻攤了攤手:“妖賊和英國狗咬狗,這和你我有什麼關係?還請蔡大哥明示。”

    “我這趟來,是有一件大禮,要送給天保哥。”

    “什麼大禮。”

    “妖賊章何的太平文疏。”

    蔡牽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太平文疏,章何賴以成名的法術經典,當初隻有八歲的章何不知道走了什麼運氣,機緣巧合拿到了一張水火不侵的燙金紙筏,便是《太平文疏》。

    十餘年的功夫,章何便從一個漁家子成了威震一方的巨梟。連十夫人都對這太平文疏十分眼熱,幾次三番針對妖賊,目的就是得到太平文疏。

    像天保仔,潮義這樣的近人,更是知道,十夫人生前之所以這麼渴望拿到太平文疏,就是因為,四萬八千道太平文疏當中,可能有抹除厭勝術副作用的法門存在,如果十夫人能早點拿到太平文疏,也許就不會死。

    “太平文疏現在在哪?”

    李閻的聲音故意高了幾度。

    “自然還在妖賊章何的身上。”

    李閻滿臉的不快:“蔡大哥這是消遣於我麼?”

    “自然不是。”蔡牽哎了一聲,言辭直爽:“在安南境內,我有十二座礦山,自從章何做了安南都護,礦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我在安南的碼頭生意。來往的船隊,也沒少受章何的掣肘和刁難。這次的機會千載難逢,我要出兵,剿滅妖賊章何的勢力,事成之後,這太平文疏,自然就拿到手了。”

    “那你有憑什麼把這等寶物讓給我呢?”

    “自然是因為,紅旗和我一同出兵,我為了報答天保兄弟了。”

    李閻心裏一緊。

    “貴幫是出了名的隻劫洋船,洋貨。對我十三牙行的船隻,從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投桃報李,紅旗的貨物出手,糧食買辦,一向是由我十三行負責,互惠互利,關係密切。有這層關係在,便有合作的基礎。”

    他靠近李閻,嘮家常似的,顯得隨和又質樸:“趁著英國人出手,咱們兩家摻乎一手,平了妖賊。除了太平文疏之外的東西,我們五五分賬。”

    李閻眉毛一抖:“蔡大哥這麼大方?”

    蔡牽歎口氣一拍大腿:“為了疏通關節,我每年在安南花的銀子,怎麼也要幾十萬兩,如今有一勞永逸的法子,還苛求什麼呢?”

    他話頭一轉:“紅旗幫和妖賊的宿怨,由來已久。十夫人生前,可是對章何的太平文疏,念念不忘啊。”

    李閻聞言一低頭,裝作沉吟的樣子:“如今,五旗內亂未平,我剛剛當上紅旗龍頭,不能妄動刀兵,先不說撫恤。我也得為手下兄弟的性命負責啊。”

    蔡牽瞄了李閻一眼,“天保兄弟,你恕我冒犯,十夫人一身厭勝修為驚天動地,不知道貴幫如今,誰還有這個能耐?“

    李閻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我再冒犯一句,五旗尖刀,個個有一以當百之勇的高裏鬼,如今,可還煉得出麼?”

    李閻臉色一沉:“蔡大哥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他這般沉不住氣的架勢,讓蔡牽心中微微一哂。慢條斯理地說:“天保兄弟能拿到太平文疏,不用多久,一身法術絕不在昔日的十夫人之下,傳下幾道文疏給紅旗兄弟,高裏鬼也如虎添翼。把紅旗幫發揚光大,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李閻冷哼一聲:“我就怕東西拿不到,卻被人當了刀使。”

    “兄弟啊。這天下間哪有不冒風險,便能成就大功業的好事情呢?妖賊和紅旗本就勢不兩立,即使沒有我牽頭,難道紅旗幫就不動心。”

    他麵向堂上,一直閉口不言,以潮義為首的幾名頭領。

    “難道諸位,就不動心?”

    有不少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蔡牽所言未嚐沒有誘惑力,堂上一時間沉默下來。可潮義卻眉頭緊皺,顯然不想答應,他張了幾次嘴,又顧及什麼,沒敢說話。

    李閻把這一切都收在眼底,心裏歎息這潮義還真殺不得,大嶼山沒幾個有他這般頭腦了。可麵子上卻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

    “咳咳,天保。”

    潮義終究還是沒忍住,不料李閻一伸手打斷了潮義,對著蔡牽滿臉正色道:“太平文疏,的確是寶物,妖賊的身家,我也眼饞。可恕我不能答應蔡大哥的要求。”

    “我並非信不過蔡大哥,隻是紅毛鬼為什麼打安南,我還不清楚。五旗聯盟和紅毛鬼是天生不對付,見麵就打是天經地義。到時候可能亂成一團。平白樹敵。”

    李閻掃過自己手下諸位頭領:“眼下,我手裏扣著三旗的人質,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要打過來,前幾日為了給十娘報仇,我又破了虎門,官府視我紅旗是眼中釘,肉中刺。蔡大哥,恕我坦白,我實在是沒有那個能力和膽氣,這個時候再去招惹英國人和妖賊了。”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21
第43章 不給,送客

    他這一番話說完,眾位頭領的臉色也平複下來,李閻說得沒錯,妖賊和紅旗幫有仇,幾個頭領在妖賊章何手裏都吃過虧,此刻痛打落水狗,自然一個個都是蠢蠢欲動。

    可現在紅旗幫自己也是一身虱子的話,又另當別論。

    紅旗幫靠劫掠過往紅毛鬼的商船生活,和東印度公司水火不容,貿然參與安南之戰,容易被當成靶子。

    更何況,有不少頭目想起了前幾日,天保哥帶回來的西洋機器,那可是寶物,比起太平文疏都不一定差的,當時看的眾人眼都直了。有了這東西,即使沒有十夫人鎮壓,紅旗幫依舊有笑傲南洋群盜的資本。

    結合起前幾日天母過海的經曆,紅毛鬼這次大動幹戈,不會是為了……

    如果是,就更不能趟這次渾水了。

    “唉,那可真是可惜了。”

    蔡牽歎氣,諸位頭領都是一臉惋惜。

    因為十夫人的關係,太平文疏對紅旗幫來說有特殊的意義,此刻的確是剿滅妖賊的大好機會。別人不說,連處事冷靜的潮義自己,何嚐不想拿到太平文疏,來祭奠十夫人的在天之靈呢?

    “我蔡家世代供奉火鼎公婆,太平文疏對我來說是外道,沒什麼用。天保兄弟不要,我也隻好自己收著。”

    蔡牽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天保兄弟,買賣不成仁義在嘛。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前幾日你破虎門的時候,可曾殺過什麼官兵之外的百姓,或者,帶回來什麼人呢?”

    “哦?有啊!”

    李閻一瞪眼,把一個粗豪的模樣演出了個十成十。

    “實不相瞞,蔡大哥,我破虎門的時候,意外綁了一個大肉票,乃是當今數得著的幾位大官,堂堂的兩廣總督,林元撫。”

    “哦?”林元撫大為振奮,麵色潮紅,拿出一張畫像來:“可是此人。”

    李閻瞥了一眼:“不錯,正是他。”

    “誒呀!”蔡牽激動得站了起來,好像真的剛知道林元撫被李閻綁走似的。

    “天保兄弟,哥哥直說了,你要是願意把這老頭子交給我,太平文疏,我必雙手奉上。”

    “此話當真?”李閻表現的也十分驚喜,頭領們興奮四顧,沒想到那個蹭吃蹭喝的老頭子還能換到這等好處。

    “絕無虛假!”

    蔡牽拉著李閻的袖子。兩人都是神色激動。

    “哈哈哈~”

    笑了半響,李閻把臉色一斂:“不給,送客。”

    ……

    月冷星稀,大船停在岸邊,海上波光粼粼。

    “這次沒能幫上蔡大哥的忙,兄弟我心裏難受啊~”

    李閻唉聲歎氣的,他拉著麵無表情的蔡牽,一邊把蔡牽送到碼頭,一邊如是說道,鄭秀兒和一眾頭領跟在後麵。臉色怪異地看著長籲短歎的李閻。

    人活於世,骨頭可以硬,臉皮還是要多備幾張。李閻的性子夠冷峻,當初還不是嬉皮笑臉地追茱蒂,信口開河地騙太子樂。

    蔡牽一開始就打算用太平文疏換林元撫,故意扯一通發兵打章何。這是談判場上的手段。

    至於李閻的想法,你玩我陪你玩,你扯我陪你扯,可放人不行。畢竟讓官府掏錢,成就自己綁架封疆大吏的悍匪名聲,這關係到一次額外閻浮事件。

    要是真把太平文疏加上拿到李閻眼前,興許李閻還考慮考慮,蔡牽再掏二十萬銀子,大概率李閻就答應了。你這空手套白狼的,真當人虎啊?

    “天保兄弟,真不再考慮考慮?金銀珍饈,美人軍械,你盡管開口。”

    “要啊,都要啊,可有一件兒。”李閻豎起一根拇指。

    “我不要蔡大哥你給,我要給官府送信,讓那廣州將軍福臨,以官府的名義,來掏這筆錢。”

    “天保兄弟,你這個要求太過分了,你這是打人家的臉啊。”

    李閻一撇嘴:“不過分啊,我沒要蔡大哥你的錢,您怎麼能說我過分呢?”

    蔡牽豐神如玉的臉上,也看不出多少惱怒神色,反倒有幾分笑意。

    他往前幾步,看了看自己停在碼頭上的船,已經有人下來接自己。

    來接蔡牽的,是個辮子梳到腰臀,容貌秀麗,眼邊有淚痣的漂亮女人。

    “老板。”

    蔡牽點頭答應,轉身拱手。

    “天保兄弟,說句心裏話,我本來以為,天保紅旗仔,不過是個靠著“厭姑”氣焰,狐假虎威的小白臉,要麼,就是個隻知道逞勇鬥狠的莽夫,今日一見,是當哥哥的錯了。哥哥給你賠禮。”

    李閻眉毛一挑,心裏暗罵老兔崽子便宜占挺死啊。

    他話頭一轉:“今天上島,認了一個兄弟,一個侄女,不能白認。阿九,給我兄弟和侄女,拿臨別禮。”

    那女人低頭稱是,提了兩個禮盒,送到李閻和鄭秀兒麵前。

    李閻的錦盒打開,裏麵是一把匕首,鑲嵌紅色寶石,造價不菲,足有50的鋒利度。也可以兌換一百點閻浮點數。

    而鄭秀兒的錦盒裏,則是一部藍皮線裝書。

    “厭勝術有兩支,一支傳自楚服,一支傳自魯班,這本便是魯班厭勝,本來是給十夫人的見麵禮,如今便送給我秀兒侄女了。”

    鄭秀兒呀了一聲,臉色驚喜,李閻的臉色卻陡然而沉。

    十夫人因為濫用厭勝術導致的淒慘死狀,腐爛的皮肉,森森的白骨,血肉模糊的軀幹在他眼前走馬燈一般閃過。

    “天保兄弟,我們日後再見。”

    蔡牽說罷,施施然離開。身後那名叫“阿九”女人亦步亦趨。

    李閻腦中閃念,這蔡牽身邊,似乎就隻有“阿九”一個人保護。

    驚鴻一瞥。

    不料,那女人猛地回頭,眼神凶狠如雌豹。正和李閻眼中的黑色漣漪撞在一起。

    【閻阿九】:對方擁有反製類技能,你的驚鴻一瞥無法查看具體細節。

    “阿九。”

    蔡牽喊了一句。

    閻阿九眯了眯眼睛,轉身跟在蔡牽後麵,不再看李閻。

    “……”

    查小刀蹲在沙灘上抽煙,蔡牽和閻阿九從他身邊路過,眼神交互了一陣,有火藥味。

    李閻盯著蔡牽的背影,拳頭緊了又鬆。

    這位兩廣首富,乃至天下首富,還真是不簡單啊。

    ……

    “刀子~”

    眼見蔡牽的船開走了,李閻喊了一嗓子查小刀。

    “泉洲找異獸圖的事得抓緊了,蔡牽這一走,再來的,恐怕就是官軍的水師了。”

    李閻正要和查小刀商量,碼頭上有個光著脊背的人,渾身血淋淋的,朝這邊走過來。李閻認得他,叫黑仔,當初,是自己叫他和張巍去探查,刺殺自己那幫人的底細的。

    “找大夫!”李閻幾步就竄了過去,扶住快要站不住的黑仔。

    “誰幹的?張巍呢?”

    黑仔見到李閻似乎終於放鬆下來,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22
第四十四章 起航

“傷很重,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丹娘搖了搖頭。床榻上,黑仔的臉色安寧。

坐在桌子上的薛霸拿香油擦著額頭,小聲嘀咕:“反正不是章何就是朱賁,弄他們就對了。”

“養著吧,收拾收拾,咱們下午去泉州。”

李閻轉頭看著潮義:“潮義哥,幫里的事靠你照看了。”

“你放心,啊,對了。”

潮義開口:“那個姓林的大官,有點不太對勁。”

“怎么講?”

“你說別虧待他,他就說要散步。我一想也沒所謂,就答應了。”

“可后來我發現,他們倆有事沒事總往咱們的船廠和庫房跑,而且這兩天,他故意找咱們的人搭話,包括石坨子,安老鬼,鐘瘸,旗仔他們,別說,他們和這林元撫還挺聊的來。”

“哼哼,這老頭官雖然大,但是裝瘋賣傻,是個折得下身段的人,你覺得如何?”

潮義想了想:“他高高在上老大人的一張嘴,能敲得了紅旗兄弟的墻角,我是不信的。”

“總之,你多留心。”

李閻笑了笑,也認同潮義的看法:“郭婆那幫人關哪了?”

陰暗潮濕的水牢邊上,侄儂睜開了雙眼。

拐角有人影晃動,還傳來一陣陣清脆的咀嚼聲音。

李閻把蘿卜纓子扔到水里,抬頭去看鐵柵欄后面,坐在墻角的黑紗女人。

“你,你給我們糧食,我們幫你殺人。”

侄儂咽了一口唾沫,說話的時候下巴不住往后縮。

“唔。爽快。”

侄儂剛剛跟隨郭婆的時候,也是盡露妖冶風采,一手憑空摘人心肺的詭異手段,也讓她無往而不利。心中萌生出一種南洋群盜也不過如此的感覺。

可惜一路太過順風順水的人,往往經不住太大打擊。

被李閻一番折打摧殘,廢掉雙手之后,侄儂直接喪失了斗志。

李閻手里提著食盒,一碟一碟的糕點順著底部縫隙給侄儂遞了進去,嘴里問道

“你給郭婆做事,他給你多少好處?”

“他答應每年給我們島上送足夠的糧食,支撐到開海。”

“沒了?”

侄儂搖搖頭。

李閻上下打量了侄儂幾眼:“你們廣夷島一共多少人?有五婆仔血脈的,又有多少?”

“村子里有三千多人,祖裔,有六十二人。”

“你的那雙手,最遠能在多少步內施法。”

侄儂低眉順眼的:“三十步。”

“哦。你跟我說三十步,那就是五十步咯。”

李閻詐她一詐,不料侄儂反應激烈,她驚慌抬頭:“真的只有三十步。我沒有說謊。”

愣了一小會兒,李閻點點頭。

“你們八個人的血脈濃度,在六十來個祖裔里,算多高?”

“除了蘭叟和她身邊幾位姑姑,應該就是我們了。”

李閻點了點頭,還算滿意,三十步的范圍摘人心肺,中者必死,侄儂的能力其實并不算弱。李閻在心里盤算了一陣,幸虧當初是自己去對付侄儂,讓查小刀去對付其他人。

侄儂施法需要兩秒不到,且必須用手。三十步的距離對李閻來說足夠殺她,可查小刀的崩爆米速度就不一定夠得上。

同時,自己沒有查小刀毛類傳承的毒抗和恢復能力,中了紅蝎子的毒,也得手忙腳亂。

“你們村子里的事,你能做主么?”

“要,要問蘭叟。”

她怕李閻不滿意,又跟了一句:“蘭叟是個開明的人。不礙事的。”

“蘭叟是誰?”

“我的姐姐。”

“多大啊?”

李閻鬼使神差問了一句。

“六十九歲。”

“哦”李閻語氣聽不出情緒:“活了這么久,應該很有兩把刷子的吧。”

侄儂輕聲說:“祖裔的能力是天生的,和年紀沒有關系。”

侄儂說著,低頭看身前的幾碟糕點,用裹成粽子的兩只手腕,笨拙地去夾,哆哆嗦嗦的,一不小心糕點就掉在了地上。她咬著下唇,看上去十分凄慘。

李閻看在眼里,開口說道:“我可以找人治好你的手,但是你必須時刻在我十步之內,不能離開。”

“沒,沒問題。”

侄儂聽完,激動地點點頭。

短刀和槍頭撞在一起,當啷作響。

甲板上,查小刀連連后退,雙刀架在胸前,身上的紅色百衲衣被戳破幾處。

趙小乙槍桿淋漓抖動,逼得查小刀險象環生。

“官府想動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無論咱們放不放林元撫,官府方面都一定會動手,他們從浙閩調集人手和糧食,怎么也要半個月。十天之內,我們一定回來,你放出信去,把兄弟們都撤回來,碼頭上多派人手巡邏。啃下這塊硬骨頭,我們紅旗幫才有好日子過。”

上船之前,李閻沖著潮義囑咐。

“潮義哥,我走了。”

“一路小心。”

潮義瞥了一眼船上和查小刀纏斗的趙小乙。低聲問:“你真想拉他入伙”

“這么俊的槍法,我可看的眼饞。”

“趙小乙這人我聽說過,悍勇是沒得說,他沒有親戚朋友,十歲就跟了郭婆。對黑旗幫感情很深,說實話,很難拉攏。”

李閻挑了挑眉毛。

“想拉攏他,不一定非讓他叛出黑旗。”

李閻嘴角一勾:“我可是要讓秀兒,做五旗聯盟的盟主的。”

說著,他在潮義耳邊耳語了兩句……

“開船!”

鴨靈號揚起風帆,這次李閻不是去打仗,帶的人手不多,兩條閘船,一百來人,二十幾門炮。

當然,這樣的配置,在南洋已經可以足夠豪華。

查小刀一收雙刀,抹了抹臉上的汗。身上帶著或深或淺的傷痕,不過很快就痊愈了。

“夠了,不打了。”

趙小乙面無表情收了槍,他瞥見李閻上船,開口問道:

“你答應我只要我這一趟出力,你就放了我們黑旗弟兄,是不是真的。”

“我說話算數。”

李閻點頭,

“包括我老大郭婆?”

“當然。”

李閻應付著,轉頭去看另一邊。

侄儂的手被丹娘治好沒多久,此刻伸著手臂,對著太陽喜不自勝地觀賞著什么。

她手腕上帶著一串價值不菲的紅瑪瑙手串。正燁燁生輝。

那幾名五婆仔的子孫,被李閻放了,此刻圍坐在桌上喝酒,對拋棄黑旗轉投他人,顯然也沒什么心理負擔。

比起郭婆,李閻顯然要大方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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