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33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1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七十五章 落幕

“蔡老板!你這……這是個什么說法?”

朱賁站起來驚叫。

蔡牽沒理他,只打轉作揖,連連告罪,轉身下船。

章何自從敗給李閻,就沒吐過半個字,此刻靜靜瞥了匆忙離去的蔡牽一眼,沒說話。

林阿金臉上有若有所思的神色,卻沒什么驚訝,憤怒,顯得極為平靜。

場上,大伙一開始還交頭接耳,可過了一陣,反而都沉默下來。

天舶司甲板之前,瓜果落地,血跡殘留,紅毛鸚鵡亂竄,氣氛吊詭之極。

這一連串的驚變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一場天舶司大會,泥沙俱下,攪動風云,轉折一個接著一個,連番轟炸,讓大伙腦子都木了。

五家大海盜連番惡斗,先是比較不讓人看好的寶船林氏,意外拔得頭籌;緊接著林阿金宣稱退出,蔡牽順位成為盟主人選,大伙這才恍然,原來蔡老板早有算計。

大伙還在津津樂道,這蔡牽用了什么手段,能讓和自己同列“五大海盜勢力”之一的林阿金心甘情愿給自己鋪路,妖賊卻翻了臉,不承認大會成績!

眼看蔡章兩邊人越說越僵。章何有掀桌子不玩的意思,朱賁又唯恐天下不亂,局面正混亂,紅旗幫半路殺了出來!天保仔直言比斗沒完,誰也不能撒手不玩,更指名道姓,叫章何上大船比斗,輸了就別再搗亂、

妖賊久負盛名,百來米的大船都被妖術攔腰炸斷。眾人嘴上不說,心里是不看好天保仔能贏下這一場的,可不料,李閻硬橋硬馬勝了妖賊,章何歸座閉嘴,讓無數人驚掉下巴。

這個時候,局面已經開始向紅旗傾斜,不料蔡氏一手避戰,紅旗有力使不出。蔡牽三言兩語。又叫徐龍司大失方寸。局勢一時焦灼。

緊跟著,黑衣老頭,蔡牽翻臉,叫“火鼎婆顯世”的金剛鸚鵡,大伙看的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少數幾個人消息靈通,把前些日子“紅旗攻打虎門”“兩廣總督失蹤”的事聯系起來,也拼湊出一部分事件的真相來。

李閻一看蔡牽等人朝琉球群島方向去了,又聽到“火鼎婆”三個字,一下子想到了丹娘,有心跟上去,可眼下正是自己收割果實的時候,心中有憂慮,面上一點不露。

“蔡老板說退出,寶船林氏怎么說?”

李閻打破沉默。

林阿金轉頭直視李閻“這次大會,我是應了蔡牽的人情,如今人情已經兩清,大家各算各的,不過我既然說了退出,自然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既然如此,章何,你怎么說?”

“我沒話說。”

章何嗓子干冷。

“嗯”李閻點了點頭,沖朱賁一樂。

朱賁剛要張嘴,李閻已經扭過頭“諸位”

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眼神復雜。

“這一宿的事,勾心斗角,亂得很,蔡老板很了不起,大會之前,該說的,該做的,都安排的清楚明白。”

他頓了頓“大伙是來發財的,不是來聽哪一個人發號施令的。”

李閻這話,倒是戳了不少人的心窩子。這些海盜無力去爭大盟主的位置,不代表他們沒有自己的私心和想法,捧別人做盟主,也是希望能從中撈到好處。

“這些年,官府步步緊逼,上頭欽差換了三位,紅毛子從各處調來的船隊,人手,也越發壯大,這幾年風頭,大不順。有人牽個頭出來,勢在必行,誰牽這個頭,大伙也看了一宿了,心里明白。”

他指了指自己“十夫人新死,我們紅旗立出來,我做龍頭。不過我天保仔呢,有自知之明。在座的,有我喝酒吃肉的好朋友,也有對捅刀子的死對頭,我當盟主,有人睡不著覺。”

人群里,也不知道哪里傳來一個聲音“天保龍頭,明人不說暗話,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做盟主,和你坐盟主有什么區別?到頭來,還不是你說了算?”

李閻也不看他“那依這位兄弟的意思,要不這盟主我來?”

“咳咳咳咳”

有個上了年歲的老海盜咳嗽兩聲,連連擺手“天保龍頭,心存高義,我們都看在眼里,秀兒丫頭做上這個位置,鄭老盟主和十夫人的在天之靈,也會安息。”

大伙一陣嘈雜,忽然有人高聲說“鄭一拐是五旗的盟主,我們可沒必要承他的情!”

李閻一瞇眼,眼底有狠色閃過,不料這廝站出來,嗓門更高了“我今天,就服天保龍頭!”

“不錯,天保龍頭自己來便是了。”

“我也服氣天保龍頭。”

資歷老的海盜,都沉默著沒說話,此刻叫嚷的,大概是些入行沒多久,窮的沒翻出,把家里祖奶的兜兜布一扯,做了塊旗就要當海盜的愣頭青,不過這樣的人不在少數,聲勢浩大。

眼看這樣的聲音漸大,李閻低頭走了兩步,從一名紅旗海盜腰里掏出一把擊發火銃,對著天空扣動扳機,火藥彈在半空炸響,把那些起哄的人話憋緊嘴里。

李閻臉上帶笑,嗓子卻沙沙的“我在紅旗幫長大,九歲就給幫里的水手遞炮彈,在海上也廝混了十幾年。咱入行得講規矩,入幫也是,秀兒姓鄭,她不做這個盟主的位置,那我只能把紅旗龍頭的位置讓出來給她。你們是叫我,把紅旗海圖,賬目,五旗幫龍頭壓在大嶼山的將旗全都一股腦交出去,做個光桿海盜咯?”

蔡牽不在,林阿金,朱賁,章何都一語不發,諾大南洋,再沒一個海盜受得住李閻的喝問。

李閻目光所到之處,人人避開眼睛。

好一會兒,早前開口的那名老海盜最先站了起來,沖著秀兒一作揖“明幫鯊魚威,見過秀兒盟主。”

他話音剛落,身后站起百十來號,對著秀兒彎腰。

“藍旗幫千鈞標,見過秀兒盟主。”

“白旗幫火頭金,見過秀兒盟主。”

“白旗幫鐵鐮明,見過秀兒盟主。”

趙小乙站了起來,他身后沒人,卻依舊拱手“趙小乙代黑旗龍頭郭婆,見過秀兒盟主。”

大勢一成,一道道人影站起來,對著秀兒作揖。

也有一部分,臉色遲疑難看,比如黑旗幫安千標,以及一些和紅旗關系極差的海盜。

圓桌上,人人臉色各不相同,林阿金施施然站起,沖秀兒作了兩揖,一躬到底。

“寶船林氏,見過秀兒盟主。”

五方大海盜之一的林阿金開口,再次掀起了一陣風浪,海盜頭領此起彼伏,對著鄭秀兒作揖拜首。

“白旗幫李六,見過秀兒盟主。”

“矮牛幫雷奧,見過秀兒盟主。”

“白底幫莫老三,見過秀兒盟主。”

天舶司甲板上,,大多數海盜頭領都站了起來,一直低頭無語的章何長出了口氣,恰似老龍吐息。

他一按桌子,也站了起來,他身后,齊道濟等一干人眾,急急忙忙跟著站起。

章何看了一眼李閻,又看了一眼緊繃小臉的秀兒,秀麗眉眼之間,他的長眉一點點挑起。

“安南章何,見過秀兒盟主。”

這一下,沒人繃得住了。

“白底幫阮小平,見過秀兒盟主。”

“紅頭幫高秀明,見過秀兒盟主。”

“黃旗幫徐龍司,見過秀兒盟主,”

安千標一咬牙,也站了起來“黑旗幫安千標,見過秀兒盟主。”

朱賁一錘桌子,他是五方大海盜之一,天舶司大會的存在感卻極低“義豕朱賁,見過秀兒盟主。”

“依貢族托倫,見過盟主。”

“馬來半島蔡細,見過盟主。”

“金洲幫林海英,見過盟主。”

各頭領,土族紛紛站起,場上,再也沒有一個人坐著。

秀兒兩只巴掌捏在一起,在桌子下面使勁,她站著,嗓子里卻啞啞地說不出話來。

李閻走到秀兒面前,沖她溫和一笑,同樣作揖拜首“紅旗幫天保仔,見過秀兒盟主。”

自寶島淪陷以來,百多年來越發熱鬧紅火,也紛爭不休的南洋海盜,第一次有了一個名義上的共主,以紅旗幫勢力為基礎,兄天保仔輔佐,年僅八歲的南洋海盜女王鄭秀,把南洋海盜攥成了一個拳頭。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2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七十六章 火鼎丹娘

若說,南洋最具有影響力的神明,當屬天母媽祖大人。

除此之外,便是保生大帝,扣冰辟支古佛等等。

火鼎公婆,也是其中之一,其影響力比不上前面幾位,可也算聲名遠播。在泉州一帶,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

而多年以來,火鼎公婆在民間影響力日益壯大,蔡氏在其中的作用非常之大。

蔡氏傳承百多年,世代供奉火鼎公婆,其下九位屬種,前后受神明點化,世代護佑蔡氏子孫。蔡牽曾祖,原是清水衙門一皂隸,陡然間有了萬貫家財,旁人傳說,他是得了一口寶鼎,刻有姿態滑稽的公婆一對,能憑空變出財寶來,后來蔡牽這位曾祖出海發跡,院仆家奴無數,生意越做越大,他發誓世代供奉火鼎公婆,便把本家火鼎,供奉在琉球群島上,蔡氏曾祖死前,口諭傳于后代子孫,窮極血脈,要讓火鼎公火鼎婆肉身顯世……

天舶司榮華百年,盡是火鼎神通。

琉球群島,蔡家祠堂。

“恭賀火鼎婆大人肉身顯世。我蔡氏一門百年夙愿,今日,總算是見到日頭了!”

蔡牽眼眶發紅,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近前:“不肖徒孫蔡順官,見過火鼎火鼎娘娘。,”

他眨了眨眼,改口極快。

火鼎婆,鼎上的形象,應當是年過半百,大襟紅襖,頭盤發髻,厚底繡花布鞋,一手持紅帕,一手持大圓蒲扇,點紅腮,用慈祥來形容,還勉強說得過去,可和美麗,端莊這些詞,是不沾邊的……

可眼前這位,眉枝如畫,身段裊娜,水汪汪的眸子里有說不盡的柔美風情,似淡青色的山黛,浸開在紙上的水墨。叫人挪不開眼睛。

她一身雙開直襟火紅旗袍,黃繡盤扣,叉開到小腿,手中端著一只漆黑小鼎,此刻顰著眉毛,貌似沉思。

不用懷疑,這位便是蔡氏幾百年崇信的神明,火鼎婆無疑。

蔡牽雖是商人,但絕非柔弱書生,一身火鼎秘術從不輕易示人,卻煉得登峰造極,遠在其父之上。如此,蔡牽怎么會認不得自家供奉的神明呢?

九位屬種,各得點化,一身本事都是來源于火鼎公婆,更是沒有認錯的道理,這個如同山水畫里走出來的女子,正是自己的開慧之人,有再造之恩的火鼎婆無疑。閻阿九在屬種當中年紀最小,當初蒙昧之時,對火鼎氣息最為敏銳,平若情感波動極淡的她,此刻也撲通跪倒,喉頭哽咽。

“蔡,蔡小娃?”

女人試探著開口。

蔡牽神色激動:“曾祖故去已百多年,小人是蔡頤的四代玄孫,蔡順官。”

“故去……”

女人揉著眉心,半天,眼神才清澈下來:“你剛才,從哪里來?”

“自天舶司來,些許俗務,恐擾娘娘圣聽。”

“你們先起身來。”女人話音剛落,一股柔和的力道將閻姓伙計連同蔡牽托起來,她盯著蔡牽,朱唇輕啟:“天舶司上,如今是何等情形?”

“一些凡俗爭端,和迎接娘娘比起來不值一提,小人算是功虧一簣,倒也無妨,日后自有計較。如今天舶司上,想必是那天保仔一家獨秀的時候了。”只是

“你說……天保仔?”

蔡牽一番口舌,那女人聽完,才遲疑地開口:“蔡先生……”

蔡牽聞聽如遭雷齏,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火鼎婆這才改口:“唔………蔡……小蔡,你能不能把那位天保仔,請來和我見一面?”

盟主既定,可麻煩事還一大堆,福臨催得緊,要趕緊發兵。幾方大海盜就算沒當上盟主,也不可能把他們踢到一邊,各家訴求,兵力安排,糧草,分賞,諸如此類,都要仔細商討。

鄭秀兒已經一夜未眠,實在是熬不住,小女孩要強沒吭聲,李閻注意到了,叫老古帶她去睡。他剛吩咐完,眼角瞥見遠望海面的林元撫,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老,你也費神了,不如先去睡。”

日出時,老頭子瞳子火焰一般,他眨了眨眼,又平復成渾濁。李閻瞧見,不可察覺地瞇了瞇眼。

林元撫揉了揉眼睛,嘴里嘆氣:“唉,天高皇帝遠,我這兩廣總督,是入了花果山的太白金星,誰也不把我當回事啊……”

“我聽說,你這些天,一直教秀兒讀書,哈,她長在我們這幫泥腿子里,能叫您這樣的大學問人教書,秀兒是好福氣啊。”

“此女有日月凌空之資,是塊好苗子。”

老頭咂摸咂摸嘴,不再言語。

“福臨說得明白,叫蔡牽連同文書帶贖金先給了我,我才會出兵打紅毛。我這兩天就能把錢拿到手,只是,眼下也沒處放你師徒二人,等我們打跑了紅毛,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福臨答應你們什么了?”

“哈哈。”

“呵呵”

兩人都是一笑。

“跟你們呆久了,我都帶了一點狠氣,有時候我就想,福臨出贖金,還不如叫你們滅了我的口呢。”

“官都有匪膽,卻沒有匪氣,他應該是琢磨著,你想彈劾他,也沒那么容易,人家是宗室,再夸張的奏折,上了朝堂也嘚打折扣,可欽差就這么死了,他才真的玩完吧。”

“天保仔,你可有封侯拜將的志氣?”林元撫開口。

“沒有,你不來惹我,我就不去惹你們。”

李閻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冷笑不止。

“那太可惜了。”林元撫嘆著氣,又說道:“等贖金到了,能不能先放了我那門生張洞。”

“沒問題。”

李閻說完也不再開口。

兩人正聊著,一個高挑的女子撐著長蒿劃過來,她戴著斗笠,一抬臉,眼下有一顆淚痣。

閻阿九。

“天保龍頭,我家火鼎娘娘有請。”

李閻心跳快了幾分,他假意沉吟片刻:“火鼎娘娘是……”

“龍頭去了,自然有分曉,我家老板,也在恭候。”

“好吧。”

李閻招呼查小刀和老古一聲,翻身踩在閻阿九的木舟上。

琉球群島距離不遠,蔡牽在岸上等候良久,見到閻阿九乘船回來,臉上如沐春風。

“天保兄弟,有勞了。”

“蔡老板,你打得什么算盤,不妨直說。”

李閻沒下船。

蔡牽收斂笑意:“我家世代供奉火鼎公婆,南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我沒有再和你講笑話,火鼎婆大人想單獨見見你。”

李閻裝作聽不明白的樣子,半天吐了口氣:“好啊,帶路。”

“老大,你帶天保龍頭去蔡家祠堂。”

閻老大應諾一聲,和李閻往島里走。

蔡牽在岸上,吹著清早海風,半天不動。

“阿九……”

“老板。”

閻阿九還是老樣子,可眼底的雀躍之意還沒有散盡。

“你去吩咐一下,天舶司大宴九天,另外,今天我高興,把我窖里的“太清紅云”取來,我要破酒戒。”

“老板,這種事,我叫四哥他們去做吧,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蔡牽故意把臉一板:“快去。”

“這好吧。”

閻阿九答應一聲,隨即離開。

岸上,只剩下蔡牽一個人。

他面向驕陽,瞇著眼睛,任憑陽光射下來。

“火鼎娘娘啊……”他一字一頓:“火鼎娘娘!”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4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七十七章 緣由

朱墻黑瓦,明黃色的柱子,檐角飛揚,有石頭

有位火紅旗袍女子仰望張掛的《云龍圖》,她腰間別著一口杏子大小的漆黑圓鼎,拿紅線串著。

好一會兒,她把圓鼎從腰上摘下,小鼎憑空而立,在女人手里微微顫抖,忽地轟地一聲破碎開來,從當中,升起三道氣團。

一道淡青,是香火山神丹娘百年修行的根本。

一道卻是純粹無比的黑色月盤,給人一種干凈剔透的感覺,這是……

太歲!

如果李閻在這,就可以通過忍土視界得到提示。

“傳承:太歲之核穢道。”

丹娘托著這三道氣團,臉色卻很難看。眼前,又浮現出那個披著夾克衫,單馬尾的女人來。

“這東西對我沒什么用了,借你用用,有了這個,你就能穿行于閻浮果樹之間,不再受果實羈鎖,算是拿了你三百年香火根基的報酬……瞪我干嘛?別這么小氣嘛,跟著你那位將軍,三兩顆果實就能把元氣補回來。”

“長長見識,小山神。你這樣的生靈一旦獲得傳承,擁有“出走”的可能,閻浮可是比一般行走要愛護得緊,大羅果實,無盡香火神祗,都會把你當做香餑餑。”

好半天,丹娘才收斂下心神,去看第三道氣團。

第三道氣團,卻是黑紅交雜,時而凝結成姿態滑稽的公婆小人。

“我……我們已經等不及了……錯過了你,我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山靈,希望你能帶上我們,去看看,天母所說的,那個盡頭的外面。也許會對你造成一些困擾,大概是我們糟老頭子,糟老婆子的一些烙印,記憶之類的。但是,有勞了。”

丹娘握緊白嫩的拳頭,三道氣團都收攏在一起。

“余束,你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

閻老大跪倒在門外:“天保仔在客廳候著呢。”

“唔知道了”丹娘答應了一聲:“阿燭,以后別這么叫我了。”

“這。這怎么行。”

丹娘換了一身靛藍色的羅裙,沖閻老大擺手:“沒什么不行的。別人也是。被再叫我火鼎娘娘了。”

說罷,她走過廊道,朝前廳去了。

蔡氏的人都被支開,李閻在前廳吃了兩杯棗茶,抬眼去看廳上,女子姍姍來遲。

熱氣騰騰的茶水斟入杯子,又倒上兩碗,女子住了水壺。兩人對視,一時無言。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李閻的猜測不假。讓蔡牽放棄天舶司大會的“火鼎婆顯身”,的確是丹娘。

李閻伸手去拿茶碗,開口問道:“丹娘,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就像我和天保仔……”

“兩碼事,那種情況,應該只有你們這些天生肉身的人才存在。”丹娘別過臉:“是蔡姓的人搞錯了,誤以為我是他們供奉火鼎婆。”

“嘿,他們那泥塑我可見過,再瞎的人也認不錯啊。誒”

李閻敏銳地意識到丹娘語氣不對。他一擰眉頭,探脖子去看丹娘的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將軍……”

女人眼眸低著。

李閻臉色一正,二人初見是在壬辰戰場上,丹娘只有在情急或者認真的時候,才會這么叫他。

丹娘拳頭顫抖:“你老實告訴我,余束的打算,你真的半點也不知情?”

李閻眨了眨眼,恍惚之間,兩人認識也有小半年了……

他拿起棗茶,一飲而盡,把茶碗一撂:“知情!我跟余束說,要我幫她逃命也行,事后送個媳婦給我,她就把你綁來了。”

丹娘沒好氣地瞪了李閻一眼。

李閻咧著嘴,也不說話,就直愣愣地看著丹娘。

他這做派,丹娘倒不好發作,別著臉,從脖子紅到了耳后跟。

李閻抿了抿嘴,又開口:“你的事,要是樂意說,我就聽,不樂意說,我也不問。”

女人顰著眉毛,一會才說:“其實也沒什么。我也不是不樂意說,就是心有點亂。”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把余束當初塞給她的“太歲之核”,以及火鼎公婆的懇求大概說了一遍。

“你是說,火鼎公婆,心甘情愿地讓你給……”

“她倆讓我帶上她們,可肉身靈識,只能有一個。”

丹娘低頭回答。

“對你有影響么?”

李閻擰著眉頭單刀直入。

“腦子有些亂,有很多,不屬于我的畫面,但是現在好多了。”

“那……你……”李閻斟酌了一下語氣:“你留在這么?”

丹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留在這干嘛?”

“哦,不是,我是說,你這衣服挺不錯,他們說你,穿件火旗袍,我看見了不是,我就問,問問。”

李閻左右言它。

“哦,那件我覺得有點艷。”

李閻撓了撓頭,又想起了蔡牽來。

“丹娘,蔡氏的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丹娘笑了笑:“我想,小蔡沒有看上去那么高興吧。我走了,他會輕松很多……”

山靈自誕生之際,難見外人,可丹娘的眼力卻很毒。

教首,多半是不信教的……

“蔡牽”李閻沉吟著。如果沒有丹娘橫插這一杠子,自己還真不一定能順利讓秀兒當上盟主。

不得不說,天舶司實力之雄厚,蔡牽個人能力之強,是出乎了李閻的意料之外的、

富可敵國,官府紅毛海盜三面都有人脈,心思手段。都是人上之人。手下九名屬種,最差也有十都,自身更是深藏不露。

章何的威脅度是紫紅色(可匹敵極限),這也才“九曜”。而蔡牽出手,卻有淡黑色的威脅度,也就是“九曜巔峰“的水平。

想到這,李閻提起:“丹娘,,如今,你大概能達到什么地步。”

丹娘眨了眨眼,沉吟一會才說:“那叫馮夷的男人再來,我有把握護你周全。”

李閻沒說話。心里有點堵。

“小蔡的火鼎秘術,極耗錢財,出手動輒也要紋銀萬兩,你不用擔心。何況有我在……”丹娘一頓,忽然改口:“再者,紅旗幫勢力龐大,盟主的事已經是定局,天舶司和你對著干,只會是兩敗俱傷。”

李閻哈哈一笑:“你盡管說,我沒那么小心眼。何況,我的確沒有和蔡牽對著干的理由。”

他眼神一凝:“合則兩利,我可還有媽閣島要打下來呢……”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5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七十八章 李蔡交探

丹娘被蔡氏誤認為是火鼎婆顯身的時候,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見天保仔,無論蔡牽是何等樣人,心中沒有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李閻一路出來,蔡氏的人眼光怪異,可天保仔威名在外,天舶司大會之后更是如日中天,誰也不敢這時候攔上去問一句:“我家火鼎娘娘給你講什么了?”

“阿九姑娘。”李閻正好瞥見環抱兩只酒甕,往前走的閻阿九:“不知道蔡老板,如今身在何處啊。”

閻阿九面無表情地盯著李閻,也不回答。

“我想和你家蔡老板談一談。”

李閻笑著。

“我家老板說,他今日不想見客。”

“那這樣,你替我傳句話給他。沒問題吧?”

“可以。”

“你告訴蔡牽,我可以把她帶走。”

“……嗯?”

“我說完了,你盡管傳話便是。”

“十三年前,廣東下諭禁煙,從那時起,英國人的鴉片,要從加爾各答海港,轉手到我天舶司,再流入南洋沿海。這里頭,我能獨占四成毛利,黑斯汀離了我,要多費十倍的人手和心力,才勉強有可能,把生意做到今天這個規模。”

黑斯汀,英格蘭駐印度總督,東印度公司大董事。

蔡牽手旁,放著一只酒甕,甜美的酒香四溢。他臉上有淡淡地醉意,對面坐著李閻。

閻阿九給兩人倒滿酒槳,退立一旁。

李閻也咕咚咕咚把杯中酒飲盡,這“太清紅云”本是漢時貢酒,度數極低,可留存至今,后勁極大。他晃了晃腦袋,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說:

“蔡老板做地都是大生意不假,可鴉片其物,荼國害民,蔡老板的錢,幾輩子也花不完,何必做這等損陰德的勾當呢?”

蔡牽不也惱,反而點點頭:“我倒相信,天保兄弟這話,出于真心。只是嘛,這是良言,可也是……”他嘴角往下一瞥:“無用之言。”

他擺手道:“世人逐利,螳臂當車必死,挾大勢者,方能立于浪頭之尖。”

李閻搖頭,打心眼不認同這話。只是他最懶得就是爭論道理,也就由得蔡牽去說。

“廟堂諸公,識得鴉片荼毒之禍,可他們看不見的,是鴉片之后,前所未有之變局,陸沉激蕩之危機。”

李閻一舉杯:“愿聞其詳。”

蔡牽也許是醉了,也許是天舶司大會之后,蔡氏的心思,也無須在南洋海盜面前隱藏。

“紅毛之國,在寰球之西,東印度公司,哪里去種這么多的鴉片?”

“印度。”

“不錯。十年前,印度邁索爾亡國之戰,便是黑斯汀指揮。”

蔡牽又道:“天保兄弟,你抬眼看看,如今的天下是個什么模樣?國門之外早就是英國人的天下,你瞧著吧,五十年內,印度國將不國。可紅毛子的大炮,指得可不僅僅是印度。如今東南海疆萬余里,各國通商傳教,來往自如。自印度至南洋,自南洋至中國,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

蔡牽眼中毫光畢露:“我上面這兩句話,如今的官府諸公,要幾十年才能琢磨出滋味。”

他一頓:“鴉片,我可以不賣,天舶司,甚至可以讓東印度公司一塊鴉片也流不進南洋。而結果,你已經看到了……”

若是旁人,自然聽得云里霧里,可李閻是什么人,他一下子把酒杯放下。

“紅毛子要打廣東的事,你早就知道?”

“呵呵,天保兄弟完全可以直接一些,你想問得是,紅毛子打廣東的事,是不是我背后推波助瀾吧?”

李閻挑著眉毛,也不說話。

蔡牽掰著指頭:“英格蘭,法蘭西,羅剎,葡萄牙,四國如今亂戰將歇,國內一片蕭條。我只是透露給黑斯汀,官府逼我天舶司太緊,他的貨,年底就運不進來了,黑斯汀是個冒險家,談判桌上得不到的,他自己要從戰場上去拿,后面的事,不用我去撩撥。”

李閻低頭:“廣東淪陷之初,英葡聯軍以剿匪之名駛入南洋海域,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福臨那邊,也是你煽風點火……你就不怕玩火?“

蔡牽呲嘍一口喝干凈酒盅,悠悠地說:“你看不見別人攥拳頭,不代表這只拳頭不會打在你的臉上。早知道疼,很多時候比晚知道疼要來的好得多。”

他又看了一眼李閻:“當然了,竊鉤者偷,竊國者侯。”

利亞砸了砸嘴:“蔡老板,我是個粗人,除了打打殺殺什么都不會,不過你今天這番話,教了我一件事。”

“哦。”

“男兒愛吳鉤,當不為謀蠹舞。”

蔡牽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天保哥說笑了,如今,我等要為你,哦不,為你那位秀兒盟主舞動吳鉤才是啊。”

李閻嘿了一聲,挑挑揀揀,把兩顆花生扔進嘴里,含含糊糊地說:“剛才那些話,出得你我之口,爛在肚子里。說正事吧。”

“什么正事?”

“火鼎娘娘。”

蔡牽沒說話,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閻阿九。

“怎么,我嘴巴大了些?”

“無妨無妨。天保兄弟有話直說。”

“緣由,你不必問,答應我三個條件,火鼎娘娘,我帶走。”

閻阿九沒忍住,那顆淚痣化作水滴砸落,望向李閻的眼神充滿殺氣。

蔡牽沒阻止,可也沒斥責李閻,只是酌著酒水。

屋子里的氣氛冷到了極點。

閻阿九的拳頭咯咯捏著,半天,才一點點松弛下來,頭顱垂著。

蔡牽嗓子啞著:“請講。”

“第一,福臨的承諾,在出兵之前兌現,他答應給我贖金,好像是三十萬兩吧。”

“這是之前說好的,自然應該算數。”

“我的意思是,這里頭,你給我湊十萬兩的珠寶,活豬羊,玉器,具體包括什么,我列份清單給你。另外二十萬兩,要現銀。”

“還有呢?”

“第二,我聽說官府手里,有一種能制造兩百米福船的圖紙,一份在官府工部,一份在寶船林氏手中,蔡老板手眼通天,拿一份來給我,不難吧。”

“我知道大嶼山上,有大型的船廠,幾代傳承的老船匠,可恕我直言,這種船需要的原料,整個南洋已經找不到了。”

“這你不用管。”

李閻笑了笑,南洋沒有,可閻浮果實無盡,大批的行走把用不到的購買權限掛到拍賣行上,沒什么原料是買不到的。

“第三……”

李閻嘴唇翕動。

蔡牽聽了半響,神色逐漸肅穆,半天才開口:“恕蔡某愚鈍,天保兄弟此舉,除了逼得紅毛狗急跳墻,我看不見半點必要。何況大嶼山之地利,得天獨厚,紅旗何必去染指……”

“你就當我此舉,是為博身后一點虛名吧。”

蔡牽玩弄著酒盅:“哈哈,難怪,難怪天保兄弟,恥笑我是一介謀蠹啊,紅旗幫行事,的確對得住寶島鄭氏的名澤。”

“蔡老板,你這話是在羞臊我?”

“哪里哪里”

“蔡老板,你是追名逐利的商人,我是刀槍打滾的武夫,利害臨頭,都要下狠手,可我博血食,不弄國器。”

蔡牽語氣聽不出情緒:“博血食?天保龍頭,你手下有六萬人啊!還用你去博血食?”

李閻攥了攥拳頭,又晃了晃腦袋,太清紅云后勁上來,腦袋發脹:“是啊,六萬人啊。”

蔡牽打量李閻幾眼:“一言為定。”

李閻點頭:“一言為定。”

“章何不會老實。”

“那不是更好。“

“哦,我倒忘了,你紅旗幫覬覦太平文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什么時候出兵?”

“今晚。”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6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七十九章 大盜梟聲(一)

是夜,令出紅旗,傳于各家海盜頭領。

章何,朱賁各為一方渠帥,各自歸巢攜帶兵力,及黑旗安千祿,牛尾,白底等七家勢力,一路開往香山,消滅當地打擊官府的葡人艦隊。殲敵務盡。

林阿金為一方渠帥,連同藍旗千鈞標,白旗幫各家,各島嶼土族,明幫等二十余家海島勢力,各自歸巢帶齊兵力,自旅順,新會,番禺等地,攔截葡人零散艦隊。

紅旗幫,蔡牽各位一方渠帥,帶齊其余全部兵力,開往廣州灣,殲滅唐若拉主教及其東印度公司管事在的,英格蘭及葡萄牙人伙艦隊主力。

今晚三更出發。

哨子急促……

青黑帆林立高聳,炮口森森。前后不下千條大船匯聚又分散,各自歸攏成三道海上黑流,有小船回自家老巢報信。

萬里南洋,蠅頭黑流各自攢動。各家勢力拿出了壓箱底的人馬船只,實打實二十二萬人,大小船只數千,遮天蔽日的黑潮壓望沿岸……

章何者,客家人,潘村小民也,有膽略,少強征田土。毆死人命,捉收斷事司監問,遇赦,出則攝眾,掛九星黑旗,奉事黃老道,畜養弟子,跪拜首過,符水咒說刀槍不入,外多傳“妖賊”軍,聚眾萬余,旌旗蔽日。

——《德順龍江鄉志》

朱賁,號九麻義豕,少讀書不成去而為盜于海,其人機敏,儕輩聽其指揮,為避兵鋒,嘗往來西江日本。交通蘇松,覬覦閩粵,久為東南之患。

——《藍寇始末》

夜色漸濃,潮水拍打大船,聲聲入耳。

這是妖賊軍炮船的一間頂艙,朱賁深夜來訪,言稱要見章何。

“我可是聽說,天舶司大會之后,蔡牽請了天保仔去了蔡氏祖祠,嘿嘿,這姓蔡的還真是順桿爬……”

朱賁語氣酸的緊,忽然眉頭一皺,問向齊道濟:“章何兄弟呢?”

齊道濟一拱手,又抹了抹八字胡子:“都督大人正在閉關,朱龍頭請稍等片刻。”

朱賁虛了虛眼,想起章何敗回到天舶司時,那張陰沉似水的臉來。嘿嘿一笑道:“怎么?章兄弟,莫非還有什么秘術未曾施展么?”

齊道濟唔了一聲,笑著擺手:“我家都督,是在和天保龍頭的比斗當中,傷了三魂七魄當中的“尸狗”魄,這才閉關療傷而已,哪還有是什么秘術后手。”

“哼哼,你又何必瞞我,南洋如今誰不知道,章何當日高搭法臺,紅毛的瓦斯科戰艦也如同孩子的玩具任意揉捏,只是比斗當中,這等法術施展不開罷了。”

兩人客套了幾句,外面簾子一挑,一身大氅的章何走了進來。黑發上有裊裊的白霧升騰,煞是驚人。

章何擰著眉頭,滿頭虛汗,偏偏一對眸子亮如火炬:“久等了朱龍頭,深夜到訪,所為何事啊?”

朱賁一見章何,抖了抖袖子:“看章兄弟這副模樣,莫非又有精進?”

“這天保仔恐怕是得了哪家小神的供奉傳承,一身業藝已經今非昔比。我若不思進,豈不是沒幾年就要被紅旗幫的人摘了腦袋。”

朱賁探身說道:“我可是聽說,厭勝之中,有一門令人發指的秘術,吞了厭勝高深者的后半截脊骨,可得此人生前一半修為,天保仔是不是……”

章何搖頭:“十夫人的法術,我再熟悉不過,天保仔施展出的手段與她全然不同。”

朱賁一拍手:“那豈不是說,大嶼山里,還藏著一個有厭姑一半法術的人物?”

章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朱龍頭有話不妨直說。”

朱賁咳嗽兩聲:“章兄弟,咱們那位“盟主”大人已經進令,今夜出兵,要我和章兄弟先行攻打香山,這事

“我知道。弟兄們點齊人馬船炮,就等開船了。”

朱賁跳腳:“誒呦,我說兄弟,你怎么這么實誠啊!”

章何摁了摁手指:“朱龍頭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盟主……說是鄭秀兒,其實,不就是他天保仔么,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罷了。從十夫人活著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紅旗幫這些人,少恩寡義,不足與謀啊,五方海盜,咱倆和天保仔關系都不好……”

朱賁咽了一口唾沫:“章兄弟,這次南洋海盜傾巢而出,加起來有快二十萬人,紅毛雖然厲害,也是肉身子,絕不是我們的對手,可咱們都到了廣州,那天保仔能讓咱們喝上一口湯就不錯了。”

“那……依照朱龍頭的意思?”

“咱倆到了香山,故意透出消息,叫他們知道自家主力在廣州灣有難,紅毛必然突圍增援,咱們假意追擊,放走紅毛軍艦去給紅旗和蔡牽搗亂,然后上岸直奔廣州,要是咱先到了廣州城里,還不是予舍予求么?!”

章何聞聽,哈哈大笑站了起來。

“我思緒半響,想不到和朱龍頭想到一起去了。”

朱賁一看章何架勢,知道自己此行成了大半,也十分振奮。

“如此,便說定了。”

“就聽朱大哥的。”

“一言為定,屆時先破廣州,城北歸我,城南讓給章兄弟你,這一票撈完,金盆洗手都不愁吃穿了!”

章何應了兩聲,眼里深邃。

等朱賁心滿意足的下了船。齊道濟走到章何身邊。

“都督,那朱賁……”

章何揚了揚手,轉頭問齊道濟:“齊師,你之前查到的那些,可有把握?”

齊道濟點頭:“朱賁和咱,就是給紅旗幫背的黑鍋!那鴨靈號上的炮,和紅毛軍艦上的火炮一模一樣,絕對錯不了!”

“紅毛子發了瘋似的要奪回來的那東西,也在天保仔手里了?”

“八九不離十。要不然,當初大伙都熬干了軍備,天保仔哪里有把握,再拿出幾十門炮來?”

“道濟,要是咱們拿到那東西,你會怎么處置?”

“自然是藏進老窩,悶聲發大財……”

齊道濟語氣一住:“提督?”

“朱賁眼皮太淺,廣州的確是富得流油,可這盆肉,你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改不了大局。天保仔依舊是南洋盟主,縱然折損部分兵力。聲望也將達到頂峰……”

章何眼色深沉:“等天保仔的船到了廣州灣,咱不搶進廣州,掉頭直襲大嶼山!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6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章 大盜梟聲(二)

寶船林姓者,乳名阿金,世落拓游江湖,多攜炮弩兵器出洋,擄襲一舟得志,后屢為之,以眾水鬼奪帥之法馳名,但其著令不殺人,船貨只取其半,有窮可憐者,全釋之,海上稱“仁盜”,

——《只見編》

兩天后,天色將晚。

“那姓蔡的,自己放棄做盟主,卻連累得我們里外不是人。”

敖興抱著肩膀,古銅色的皮膚仿佛銅鐵澆筑。

林阿金摁著海圖:“還有多遠?”

敖興回答:“自剛才我就瞧見飄在海上的船骸,應該快了。”

“叫兒郎們打起精”

說著,他眼神一瞇。

林姓船隊西面,一抹黑光自海際翱翔而起,紅綠二色相間的旗幟飄舞,金藍色圓盾的風帆之下,軍裝筆挺的葡萄牙人掛起紅旗,一道道黑紅色人影在船上奔走,雙方幾乎同時發現了彼此。

“哼!”

林阿金把海圖一卷。

“降三帆,架炮!左右船只排開,泉郎種下水。”

船舷露出三排幾十個窟窿。包頭巾,赤裸上身的林家漢子把大炮推出一尺。

“撲”

葡人的黑色炮艦上,打出幾枚實心彈,卻在距離林姓艦隊的前頭入水,倒不是葡人連炮彈射程都算不清,這是在警告林姓。

“家主,我們?”

“等。還有,叫后面的船,別冒頭”

林姓的船,最前頭大概七八條六十來米的閘船環成一個月牙,船上的人揚著火把,對著葡人的船只虎視眈眈。

“檢查長,發現不明船只。”

檢查長巴羅斯的服裝一絲不茍,他轉動桌上的巨大地球儀,快步走下樓梯,只瞟了一眼,就笑著對屬下說道:“又是這種古老的中國船。”

自突襲戰打響一來,東印度公司連同葡萄牙的雇傭軍隊,面對的官府主力,便是這樣的中國閘船和廣船。

那些連大些海浪都承受不住的漁船,自然不必說,就是所剩不多,那些所謂“大帆船”,葡人的火炮只要一輪齊射,就要沉個一兩艘,這些老掉牙船只的航行速度又慢,自己的人慢悠悠地填彈,發射,不超過三輪,這些船只基本就完全潰敗。

“應該是海盜船,我們已經打過招呼了,可是,他們似乎沒有退開的打算。”

巴羅斯皺了皺眉頭,出發之前,唐若拉主教也曾叮囑過,如無必要,不要和南洋海盜發生沖突,可眼前,對面的船隊好整以暇地擺開架勢,火把也帶著,分明來者不善。

巴羅斯當機立斷:“開炮!轟沉他們!”

紅綠旗幟飄揚下,十二條黑色三桅船列成一個箭頭,打了一個轉兒,斜著繞向林姓艦隊逼近,森森炮口敲得林家水手直皺眉。

“砰”

葡人的箭頭船隊的十幾條黑船,齊齊歪向一邊,白煙彌漫,咻咻的炮彈砸在林姓船隊的船板上,猛烈的紅色火焰舔過甲板。

火光當中,滿臉冷酷的葡人指揮官剛要下令再次開炮,瞧見煙霧散盡后,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林姓艦隊,硬生生把沖鋒開炮的命令吞進了肚子。

一輪火炮之后,面前這些船尖又細長,甲板脊弧很矮的中國老船的表面,只有一些淺淺的傷痕。

巴羅斯敏銳地發現,這些在樣式上和官府船只沒有區別,也稱不上嶄新的中式閘船,吃水非常得深……

“檢查長大人?”

“沖過去,離近些再打!”

長久以來,葡人在南洋的勢如破竹,讓巴羅斯具有極大的自信。

五個呼吸的事件,敖興眼前一亮:“家主,紅毛進入我們火炮的射程了。”

“等”

林阿金還是這句話。他老于海戰,對紅毛的船只,不說了如指掌,可也有著極深的了解。

實打實地說,自己手下的林家老船,盡管代表著南洋數百年最高的的制造船藝,可和紅毛比,還是差了不少。

火炮射程近,能承載的大炮數量少,速度慢。唯一的優勢,是比紅毛的船堅固一些,且耐用。

追擊的話,自己一方容易陷入被動。

可葡萄牙人摸不清自己的火力,又帶著對官府船只的一貫輕蔑,必然冒進。

誰也想不到,整片南洋,擁有最多火炮的勢力,不是官府,而是各家海盜!

只有等葡萄牙人的船足夠近,自己才能打出豐厚的戰果。

“砰”“砰”“砰”

船只越發近了,最近一枚炮彈距離林阿金只有十五丈!

林阿金毫不動容,嘴里默念。

“咻”

林阿金一抬頭,褐色火藥彈以一個弧度對著自己鼻尖落下。

“真背啊”

他喃喃地說。

敖興怒目圓睜,一個箭步躍向空中,兩只胳膊環抱,迎向炮彈。

火花似玫瑰綻放。

幾乎在同時,林阿金對著旗手大吼:“揚旗!開炮!叫后面弟兄露招子I(一齊上)!”

月牙形狀的林姓船隊之后,兩道黑流一左一右冒了出來?

砰砰砰

林姓艦隊還擊,層層火炮孔綻放火舌。

數十發黑火藥炮彈轟在葡人的帆船船體上,船頭,船舷上頃刻揚起了大片褐色的塵煙,那是木屑,水浪,鐵釘,乃至屑狀的血肉!

巴羅斯又驚又怒:“這些海盜手里有火藥彈?!”

他還沒來得及下令,只見兩道黑流自對面艦隊后面一字排開,閘船讓開,兩艘龐然巨物自船隊中間沖撞而來,船頭足有二十來米高,長百余米,三層木樓。

林姓福船。

夕陽染紅晚霞,海浪跌宕涌動,炮火連連,各色帆船齊刷刷地沖向葡人黑桅艦隊,船頭上,海盜們或舞刀槍,或舉火銃,或攀帆繩,海水倒影火焰,有林家泉郎種破水而出!嘴咬鋼刀,身背魚叉,三兩縱越,跳上了葡萄牙人的艦隊!

在比斗中敗于禁婆手中的白茹玉中氣十足:“那掛金葉子邊兒圍的船上是他們龍頭!先奪這艘船!”

敖興從空中摔下,黑辮子散開,披頭散發,他口吐出一顆帶血牙齒,眼露猙獰之意,身下船只火焰煙霧時隱時現。

林阿金沉聲道:“沒事吧?”

“四不了!”

敖興說話漏風。

林阿金轉頭,順著海風方向大喊:“林姓的弟兄們,諸位頭領!大家伙揚名立萬的機會到了,莫放走了這些賊心不死的紅毛!”

海上轟然響成一片!

夫粵海以多盜聞,天保仔其巨魁也,挾數萬之眾,以橫行于洪波巨浪之間,轟炮如雷,煙蔽天日,向為粵督者皆為其憂三十余年,莫敢奈何。

——《靖海氛記》

平夷侯蔡牽,字順官,其族顯赫,祖上為南洋巨賈。牽有膽略,禮賢下士,樂施與,尤喜振貧困,恤人于厄。與番舶賈人交,多得厚資。

——《佛山忠義鄉志》卷二十一《書院膏火碑記》

這里距離廣州灣只有五十里。

“嗒”“嗒!”

鼻尖貼著濕膩的甲板,嘴巴里的咸腥味道久久沒有散去。天色陰沉,暴風雨即將席卷而來。

男人睜開眼睛,直起上半身,回首四顧,是汪洋不見邊際的海水。驟然一聲炮響,他下意識蜷縮起身子,等待風浪小些,他抬頭去看,目力范圍以內,船舷以東,是一艘銀灰色的船艇,上面飄揚著紅白二色的圣喬治十字旗。

男人胡茬唏噓,嘴唇干裂,眼袋極重,眼睛里全是血絲,看得出很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船只突然遇襲,他有心下令還擊,可填砂炮彈根本夠不著人家,自己這幾條閘船,卻扛不住兩三炮。

林棟眺望一眼,至少有超過五十條銀漆瓦斯科戰艦朝自己沖來。

“轉舵”

他咬著牙道。

此人是廣東右翼鎮林棟,是個四十多歲的絡腮胡子。紅毛之禍,事發太過突然,南洋海防驟然之間飄零破碎。廣州灣最先淪陷,布防總兵陶果先戰死,官府兵卒潰敗逃散,林棟及其部署,帶著三兩余部流亡海上。

這些人已經在海上漂流了幾天,若是棄船上岸,換了便服扎頭進山野窮鄉,紅毛子也找不到,可作為長官,林棟卻堅決不允。

紅毛兩萬不足,各地方營盤則有兵將七萬余,可短短幾天,香山,東莞,新會,番禺,順德等縣的守軍,卻前后被擊潰,如今的珠江口上,擠滿了紅毛的大船堅炮。

上官不知所蹤,孤魂野鬼似的在船上游蕩幾天,粒米未粘牙,非但沒有等到轉機,反而再次遭遇了紅毛的戰艦部隊。

林棟晃了晃腦袋,那紅毛子的漆船卻逼近了。

林棟頭上的黑色暖帽被子彈射飛到甲板上。

他仰臉,船上藍眼珠洋鬼子端著擊發火銃瞄準自己。

林棟抹了一把臉,彎腰撿起黑色暖帽戴在頭上,一提腰刀,子彈鐺地一聲打在刀身上。

尖銳的金鐵聲音經久不絕

鋼刀入水。可尖銳的聲音還在。

是哨子聲。

滾沸的喊殺聲音潮水般涌來。

海上掀起層層白色細浪,起風了。

五婆仔之殼·怒風!(制造一場持續十五分鐘的海風,方向自由控制。)

橘紅色花瓣在銀色戰艦的風帆上綻放,海波搖晃,一股股木屑在紅毛子的船上紛飛。灰塵氣浪噴涌,炮車翻倒,連帶著林棟這幾艘閘船,一起被炮火籠罩!

“開炮,開炮。”

指揮官叫嚷著:“起浪了,解帆繩,轉舵!”

轟轟轟轟轟轟

轟轟轟轟轟轟

東印度公司重金引購的黃火藥炮彈以強大威力著稱,而面對這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襲擊,竟然完全無法在火力上占得優勢。

怒濤飛卷,掛在浪尖上的大紅帆閘船火焰張揚,一艘艘船只在紅毛子的強大火力下沉沒,瓦斯科戰艦雖然搖搖欲墜,卻沒有一艘倒下。

描有綠色眉毛的鳥船左右包抄過來,尖銳船尖觸在瓦斯科戰艦的底部,而大批的廣船和閘船經過炮火洗禮,也沖到近前。

眼看兩邊的船近了,東印度公司的雇傭軍們推開火炮,抄起火銃,頂在了前頭。

甲胄破爛,刀子鋒利,衣著各不相同,卻個個頭包紅色頭巾的紅旗海盜紅了眼似的,沖上了敵船。

一桿黑色長槍騰出如龍,槍鋒劃過,五六道血箭飆升,趙小乙擰腰撐槍揮舞雙臂,槍桿掃倒一排雇傭士兵,數名高里鬼帶路,襲殺先頭部隊,如同一把尖刀,插入敵人柔軟的小腹!

“退!退!退!”

指揮官眼見海盜兇猛,當機立斷,叫所有士兵分隊伍躲進艙室,依托狹窄地形,等待援兵。

一只黑色布鞋踏上甲板,高瘦身影突出如同青色豎峰,李閻左右環顧,一名眼力很毒的雇傭士兵朝他射擊,被他輕輕仰頭躲過,那人滾地躲進通道,李閻瞧也不瞧,腳尖挑起一桿鋼刀,反手飛擲出去,只聽得撲哧一聲,黑色血點灑了一地。

眼見這艘船的甲板已經被占領,李閻眼角瞄見海上漂著一顆黑色官帽,招手叫來一人,指著海面:“水底下有官兵,先救上來看看。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7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一章 大盜梟聲(三)

李閻話剛說完,立馬有個敞懷的疤臉漢子答應一聲,撲通一聲鉆進水里。

當初從廣夷島入手五婆仔之殼,李閻回來把他安置在了鴨靈號上,怒風發動,船隊借風勢,以最前頭,三艘加持了海水渦輪的八十米廣船作為刀尖,紅旗幫的先頭艦隊,在英國的水兵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穿過炮火,一股腦地撞了過來!

紅帆閘船一擁而上,齊齊撞在瓦斯科列艦的船體上,白色和紅色的風帆交叉,后面的鳥船穿插,螞蟻般攢動的海盜甩出套索,背著刀槍火銃登上甲板,和紅毛子展開慘烈的白刃戰。

紅旗幫這次出動了上百條大船,小船若干,蔡牽的隊伍就在身后,前后大小船只近千。炮弩人手,都是南洋頂尖。

而紅毛子這只艦隊,應該是紅毛占領廣州之后,派出來清剿官府殘余兵力的,五十多條瓦斯科戰船,占到這次英葡聯軍的九分之一,以瓦斯科戰船的航行速度,以及炮載量,這是一支堪堪可以對抗南洋五大海盜任意一支的精銳戰力。

可惜地是,李閻投入這次事件以來,紅旗幫的尖刀力量,以及艦船火炮水平,都提升了一個大檔次!加上蔡氏的鳥船支援,這場遭遇戰,沒有打不贏的道理。

南洋海盜的兇悍,在船只和火力占據優勢的情況下發揮得淋漓盡致。

李閻收回目光,自己身邊的伙計,在整個南洋也是頂尖好手,腳下這艘戰艦上的水兵,在接觸到紅旗海盜的一開始,就被狠狠壓制,對方指揮官的反抗意志很堅決,頭腦也靈活,眼見勢頭不對,下令讓水兵躲進甬道和狹窄艙室,依托地形作戰。

“天保哥,搬火藥桶,炸了他們的船!”

薛霸耳濡目染,對海戰絕不陌生,當即叫道。

“咱們的人是他們的幾倍,用不著下手這么慘烈,保船,進艙室把紅毛一點點清剿干凈,順帶抓幾個舌頭問話。”

李閻話音剛落,臉上殺氣一露。

他擰眉轉身,身邊薛霸那句“小心”還沒出口,但見李閻騰舞鏨金虎頭大槍,槍花朵朵綻放,白金光影密不透風,叮叮當當響作一氣,褶皺的彈頭落在地上。還冒著余煙。

原來有英軍水兵注意到發號施令的李閻,竟然不要命似的,舍下用圓桌,絞描臺搭建的臨時陣地,一輪火銃齊射過來不說,幾名眼神銳利,手持水手刀的的士兵,更是直接對著李閻沖了過來。

大槍落地,木屑紛飛,槍刃砸入甲板三寸有余,眼見水手刀已經劈了過來,李閻一壓槍桿,虎頭槍刃宛如蛟龍出水,但見一道白金華彩凄厲劃過,眼前水兵兩截肉身從中間裂開!

連同軍服和三角水兵帽子,這個沖鋒在最前頭的水兵被整個槍刃撩成了兩半,血糜翻涌,幾枚沾血的金色圓紐扣滾落老遠。

只一槍,便把水兵隊伍視死如歸的瘋狂氣勢澆滅了一個干干凈凈!

其他水兵的腳步用硬生生被遏住,同僚的血肉濺了他們一頭一臉,卻是都懵了一個呼吸左右的時間,

李閻冷冷逼視這眼前眾人,紅旗海盜呼啦超涌了上去。再不用李閻出手。便把這只水兵隊伍淹沒了。

“轟”

炮彈轟在船身上,一艘東印度公司的戰艦船腹破了好大一個洞,轟隆轟隆沉下海面。

焦灼的海戰邊緣,有瓦斯科戰艦撥動海水,開始掉頭逃竄,這是潰敗的信號。

唐若拉輕輕把鵝毛信放到桌上,撥開一邊的精美瓷器,珍珠玉帛,蒼老的臉上,有深沉的怒氣。

東印度公司的艦隊抵港后不宣而戰,一路勢如破竹,殺傷官兵無數。接連占領縣城,港口。

當幾位在歐羅巴聲名赫赫的體面貴族指揮官,終于攻破廣州城,打開銀庫大門的時候,臉上的震驚貪婪的扭曲神色掩也掩不住!

瓷瓶,玉具,漆器,金帛,以及最直觀的,足以讓大伙其中酣暢游泳的銀錠子!

這還僅僅是公庫而已,其他諸如福臨的將軍府衙,城內大商人的私窖,香火旺盛的佛寺……軟紅十丈,說不盡的富貴繁華,如今羔羊似的,裸地擺在大伙面前!

可短暫的興奮過后,經驗豐富的葡人主教,以及東印度公司的幾位大管事心知肚明,想把這些富貴吞進肚子,當務之急,是消滅就近的有生力量,叫官府再無還手的余地。

可就在剛才,唐若拉受到急報,南洋五大海盜,妖賊章何,寶船王林阿金,紅旗幫天保仔,連一向和葡萄牙人保持密切聯系的義豕朱賁,也扯起大旗,自南洋反攻兩廣,要幫助官府打敗英葡聯軍。

那位面見過黑斯汀本人,和東印度公司一直保持極大貨物吞吐量的天舶司大老板蔡牽,更是義正言辭:“紅毛犯我河山,殺我百姓,凡中國之男兒,無不咬牙切齒,縱然灑盡一腔熱血,也誓要把紅毛趕出南洋!”

旁的不說,如今,數萬人的紅蔡聯軍逼近廣州灣,已經不足五十里了!

紅蔡聯軍聲勢浩大,按照道理來講,唐若拉主教不可能收不到消息,可實際上,番商在南洋的消息往來,一直被蔡牽密切關注,如今軍機遲緩,很大程度上就是蔡牽在搞鬼。

他們可沒想到,蔡牽把他們當做擦屁股紙,可是一點舊情都不念,反手就把英葡聯軍賣了一個干干凈凈!

其實,在達成了勾連南洋群盜,以及敲打福臨,擴大實權的目的之后,天舶司蔡氏,早就動了剿滅紅毛,為蔡家祠堂添一件光輝功績的心思。若是能封侯拜相,自然光耀門楣。

當初天舶司大會之前,唐若拉還堅信,蔡即使不站在他們這邊,也一定會保持中立。

實際上,紅毛子的強大艦隊,能這么順利進入南洋,蔡牽在其中是出了力的。

自從黑斯汀從蔡牽這里聽聞,官府要進一步收緊海關貿易的消息之后,轉過個把月來,花費重金,賄賂蔡牽。謊稱商船在在南洋受到海盜威脅太大,想派重兵又怕官府不允許,這次拜托蔡牽說和。暗地里,勾結葡萄牙駐扎澳門的部隊,要用武力叩開官府海關。

蔡牽收了銀子,辦事真是利落,沒過兩天,官府主動花銀子請自己來剿匪,正中了聯軍下懷。突襲廣州之后,十三牙行的賬房管事還來鬧過,洋人方面自知理虧,何況日后仰仗蔡氏的地方還有很多,黑斯汀大董事來專信,語氣誠懇地向蔡牽說明苦衷,做出承諾,還捎帶腳賠付了蔡牽上百名熟練工匠,原以為,蔡氏亦商亦盜,追逐名利,又講信義,不會再追究,可沒成想,這才幾天的功夫,蔡牽竟然伙同四大海盜,打上門來。

二十萬海盜反撲兩萬多英葡水兵,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場苦戰。

可是退走?舍不得!

唐若拉捻起一尊精美香爐,愛不釋手:“杰姆蔡,你說過中國商人最講信義,你出爾反爾,一定會自食惡果的。”

他又瞧了一眼來報信的士兵,謙和地笑了笑:“我要是沒猜錯,這五大海盜當中,發號施令的,就是杰姆蔡了吧?呵呵,把皇帝和官員,連同黑斯汀冕下,一齊耍了一個遍,我還真是有些佩服這個中國人的心機和執行力啊。”

“事實并非如此,主教大人。”士兵右手放到胸前:“南洋海盜的領頭人,指揮二十萬海盜作戰的,是一名小姑娘,名叫鄭秀。”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48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二章 大盜梟聲(四)

“鄭秀?鄭秀是誰?”

唐若拉愣了愣神。

報信的士兵也說不清楚,只保留地說:“這是一位大海盜的女兒。”

唐若拉臉皺在了一起,他呢喃幾句什么,把杯子里的新鮮綠茶喝干凈,這才說道:“帶我去見亞力克斯爵士。”

亞力克斯·貝奇,這次東印度公司派出的,地位最高的一位的管事人,畢業于伊頓公學,下議院議員,曾任黑斯汀總督的高級秘書,不列顛海軍準將。

而當唐若拉見到亞力克斯爵士的時候,被這個剛滿三十歲的硬朗青年人的眼神嚇了一跳。

“主教大人,有一件事,我務必要通知到你。”

“南洋海盜的聯軍已經逼近,先頭部隊甚至有直接遭遇的可能,我已經知道了……”

唐若拉點點頭。

“是……另一件事。”

亞歷克斯語氣古怪,把手里精致的羊皮紙遞了過去。

唐若拉漫無目的地掃過執掌,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的老人斑都顫抖起來。

歐羅巴史上最好的戰術家之一,法蘭西皇帝陛下拿破侖·波拿巴麾下,有“勝利之子”之稱的安德烈率領七萬法蘭西軍隊,直指葡萄牙東部城市阿爾梅達,而葡萄牙境內最具戰斗力的,也只是一支兩萬人不到的英格蘭援軍……

“唐若拉主教,你的看法呢。”

亞歷克斯爵士問道。

唐若拉艱難回答:“我覺得,如果遠東的局勢陷入僵持,也許我們可以考慮……”

“那就不要讓他陷入僵持,我們需要一場快戰。”

亞力克斯拳頭縮緊:“正因為局勢吃緊,我們才要保證遠東的利益,我們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可能戰事已經打響,這不是我們的干預的了,可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主教大人,我們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了。”

唐若拉主教久久說不出話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輕點了點頭:“我,我明白。”

五十多條英格蘭戰艦,最終全部潰敗,只逃回了二十二條,其余要么被火炮擊沉,要么在接舷戰當中,被紅蔡聯軍的海盜清剿干凈,連船帶人都被俘虜。

“首戰告捷,紅旗幫兵威之熾,我今天是見識到了。”

甲板上,蔡牽和李閻并肩而立,他一身紫底黃紋的長馬褂,話中半是恭維,半是驚嘆。

洋人的堅利船只,兵員素質和海盜的差距有多大,蔡牽心里是最清楚的,前幾日,葡萄牙大檢察官巴羅斯帶隊撕破官府防線,雙方七萬人在海上交鋒,官府水師一觸即潰,傷亡逾萬,而葡人的損失,是讓人不可置信的十位數!

也是這一戰,讓官府的水軍將領徹底看清,如今的官軍,遠遠不是這些遠道而來的虎狼的對手,從而收縮防線,放棄海戰,據險而守,可惜,最終也沒能回天。

而今天,被官兵吹成妖魔的紅毛水兵,卻猝不及防地嘗到了失敗的滋味,折損一千多名水兵,還是在一群海盜的手里。

之前蔡牽已經盡量拔高去評價紅旗海盜的敢戰,以及其船只火炮的精良程度,可如今看,還是低估了人家。考慮到天保仔擔任紅旗龍頭不足一月,這份基業的牢固,還得把功勞算在已故的厭后手中。

此戰之后,蔡牽也不禁慨嘆,如今的天保仔雖然勇猛無匹,堪稱萬夫莫開,可海戰一打,一身詭異厭勝,出手能讓百里盡是一片赤水的厭后才更讓人忌憚。

想起這女人還活著的那些歲月,其余四旗也甘心蟄伏。五旗聯盟,的確是整片南洋最大的拳頭。明顯高出其余四大海盜一個層次。

不過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李閻聽到蔡牽的吹捧,搖了搖頭:“人手是對手的幾倍,船是差了點,也沒差到天上去,紅毛也不是三頭六臂,這都打不贏,抹脖子算了。何況,我們的船只人手的損失,是對手的兩倍,沒什么值得夸耀的。”

李閻心里算過,單是這次開胃戰當中,紅蔡聯軍的折損,換算成銀子,大概是三十萬兩左右,夠得上他和查小刀兩個人加起來,打生打死才能獲得的收獲了……

眾木支持的凌云寶樹,便是如此的格局。

想著這些,李閻拿起一把水兵配的單眼火槍,砰地試射了一發,盯著草靶子上的窟窿眼,心中估量:“比蘇都的羽毛威力強點有限,有雕雪在身,倒是不礙事。”

蔡牽笑了笑:“對了,天保龍頭,這場遭遇戰打下來,大概有四五百人的俘虜,你準備怎么安置?”

李閻眼珠一轉,哼了一聲:“仗打得緊,沒工夫防備他們,這幫票又扎手,干脆割喉扔下海。省的麻煩。“

蔡牽一愣,急忙勸阻:“就這么把這些洋人殺掉,不僅會激起對方的憤慨之心,也太過殘忍,留下他們,等勝下英葡聯軍,讓他們花錢贖買豈不是更好?”

“殘忍?紅毛對著我的兄弟捅刀子的時候,就不殘忍了?這次蔡老板的人只是敲敲邊鼓,自然輕松,可我紅旗兄弟折損就超過兩千人,不殺他們,還留著過年么?至于贖買。你就知道我們一定打得贏,再叫這幫子水兵鬧出事端,折的可不是你的弟兄。”

蔡牽摘下瓜皮帽子攏了攏頭發,苦笑搖頭:“天保兄弟,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怎么又拿出這副面貌來談生意?直說了吧,這次反攻,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打贏,俘虜破牢鬧事這種離奇話本,不必饒舌,我想讓天保仔做出承諾,對投降的紅毛網開一面,并把這次南洋大戰的所有俘虜,都發送給我。”

“誒呀,我的弟兄辛苦流血,你叫我把俘虜給你……再說其他幾位渠帥頭領,也未必答應吧?”

這次反攻,給各家海盜頭領的職務官稱,仿了當初黃巾起義三十六渠帥的制式,五大海盜頭領,封作五大渠帥。

當然,也就是個稱呼,做不得真。

“要多少贖買銀子,天保兄弟你開個價。”

“嘿嘿,從我這買了,再倒手賣給紅毛。還賺了交情,蔡老板做的好生意。”

“這生意,你等也不好做不是”

“銀子,我不稀罕,紅旗的需求,當初在琉球島也提過了。蔡老板這話,可真是讓我為難啊。”

李閻瞇了瞇眼:“我倒真有件東西,想讓蔡老板幫忙。”

“請講。”

“林阿金手中,那位泉郎海鬼,是如何煉得的?”

蔡牽聞言一皺眉毛:“泉郎種之術難得,更是林姓不傳之秘。好比是厭姑手中的楚服厭勝,章何手里的太平文疏,我可弄不到手,天保龍頭的胃口實在太大了。”

“這就奇怪了,高里鬼,泉郎種本是一套,他林姓只有泉郎種,那個敖興哪里得到我們五旗聯盟高里鬼的煉制法門的?”

蔡牽回到:“好像是當初黑旗內亂,林阿金從郭婆一個心腹手中得到。當然,我也是道聽途說。”

李閻隨即說道:“這樣吧,法門就算了。你和林家交涉,我要林家為我紅旗,煉一位泉郎海鬼出來!這總沒問題了吧。”

“我盡力而為。”

“那我可就等蔡老板的好消息了。”

兩人三眼兩語,浩大艦隊兵和一處,兵鋒直指廣州灣。不料,天際的海面上,突起無數黑色桅桿,海浪翻卷,氣勢如虹的黑色三桅帆船艦隊,糾結著大批銀色瓦斯科戰艦,正靜靜等待著紅蔡聯軍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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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三章 大盜梟聲(五)

棄港?

李閻和蔡牽不約而同地驚疑出聲。

“嘿!蔡老板,人家這是沒把咱當回事啊。”

李閻怪笑兩聲。

傾巢而出,棄港作戰,比起據守最大的優勢,就是能盡快結束戰斗。

蔡牽也沒說話,他輕輕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爪趾抓在帆繩上的紅頂鸚鵡撲騰翅膀飛舞在海上,嘶啞的鳥語傳遍蔡氏艦隊。

“紅毛來了!露招子!”

“紅毛來了!露招子!”

蔡氏的船上,畫著花花綠綠的青面獠牙,家仆水手皆穿青色藤甲,挎著這時節在歐羅巴也是鳳毛麟角的撞擊式火帽擊發槍,聲浪震天。

近千條不同樣式的大船在海上遭遇,在青黑色的海水襯托下,載浮載沉的船板帶著厚膩質感,火炮林立之際,船只齊齊一扭,兩只糾錯的艦隊太極勾玉圖似一般咬向彼此,又像兩群矯健魚群彼此來回游動,戰線綿延四十幾里,分外壯觀。

海風把李閻的褲腳吹得來回擺動,他矗立在千帆之間,背后的獠牙似林立風帆,腳下是森森的炮口。

中間的海面上,兩股白沫子撞在一起!

李閻咬著尾指,吹出一聲長哨。

波瀾壯闊的海面上炸起數百道火花,紅旗血帆閘船,和銀色的瓦斯科戰艦幾乎同時開火!

黑煙彌漫,海浪洶涌,紅旗水手們擦拭著各自刀槍,李閻凝視蔓延的紅黑色炮火,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放平的環龍漢劍。

上面有指甲蓋大小的缺口,還有蔓延的裂紋,若是觸碰,可能還會有碎片落下。

他嘆息一聲,把環龍收回個人印記,反手抽出鏨金虎頭大槍,吞刃如同狂蟒一般抖動,六十厘米的白金槍鋒直指對手戰列。

喊殺震天。

金紅色炮火之下,英葡聯軍對紅蔡海盜火炮驚人的威力和射程的微弱驚呼,被狠狠壓下!紅褐色的煙塵木屑大股大股的飛濺四射,剿滅落后野蠻的遠東海盜,眨眼之間就變成慘烈如絞肉機的血腥屠場,一枚枚威力奇大的火藥彈舔舐著每一個不列顛水兵的生命,轉動的船舵被炸成粉碎,整只英葡聯軍的前端,陷入了一片火海。

紅旗幫和天舶司同樣不好過,一名正在給火炮填彈的紅旗水手被一枚火炮正面砸中,十來噸重的炮臺被整個掀翻出去,帶著散落的殘肢斷骸……

烈火燒灼,一雙斷腳還站在原地。

一艘艘蔡氏的船只還沒來得及交鋒,就在雙方艦隊彼此咬合的時候,陷入一片猛烈的火炮當中,死傷無數。

驀地,紅旗一枚看似普通的火藥彈落在正兇猛開口的瓦斯科戰艦甲板上,緊跟著,周圍四五條不列顛的船只都籠罩在一片黑霧當中,火炮大失準頭,在兩方彼此交掠,戰列不斷變幻著接近的時局下,甚至還出現了誤傷友軍的情況!

而這樣的攻勢,東印度公司的管事們再熟悉不過!

這是暴怒獨有的黑霧彈!

“赫倫科技果然落在了遠東海盜的手里!”

不列顛旗艦上一行人中,艾伯失心瘋似的錘著桌子。

“難怪……難怪海盜擁有絲毫不輸給我們的火炮配備。”

“海盜里不可能有人能操縱那臺機器,我們當中出了叛徒!”

“現在不是爭論這種東西的時候。”

亞力克斯爵士打斷了眾人的七嘴八舌。

“赫侖科技……”

他沉吟一會:“我是聽那位自詡天才的船匠說過,只有七大船才能抗衡七大船……”

紅旗的黑霧炮彈,一度扭轉雙方慘烈的換攻局面,盡管火炮威力相當,可對轟,紅蔡聯軍的船只戰損,依舊在喪氣的三比一。

無他,不列顛的瓦斯科戰艦,在靈活性上領先了紅蔡聯軍太多,這是再嫻熟的水手也無法彌補的差距。此刻的南洋,乃至全世界,面對火力強勁的爆炸彈,依舊沒有太高的抵抗能力,可打不中的話,一切都是徒勞。

李閻想打的,依舊是接舷戰,有財大氣粗的蔡老板援助,紅旗幫的手里的鳥銃,也統一換成了不列顛最新的火帽擊發火槍,比眼前這些東印度公司使用的雷汞擊發槍,還要先進一些,加上人數的優勢,才能把戰損彌補回來。

驀地,一條中等體型的三桅黑船沖出了英葡聯軍的戰列,而讓人瞠目結舌的是,整艘黑帆船上,竟然鍍上了一層華彩燁燁的巨大肥皂泡!火焰燒灼也不能破壞分毫。

赫倫公司七大船之一

葡萄牙王室最后的光輝,長度八十五米,吃水八百二十噸

魔動科技(傳說)(唯一):氣膜制造機

嫉妒毫無凝澀地沖出火海之后,紅旗打先鋒的一條閘船突出,兇狠撞向嫉妒的船舷,船頭,赫然坐著薛霸!

可當這條閘船接觸到嫉妒船體上的氣泡膜上的時候,那燁燁生輝的氣膜迅速蔓延,把整條閘船鍍上了一層同樣的氣膜。

薛霸不管不顧,一扯帆繩蕩在空中,竟然想就這么跳到對手的船上去!

可惜在他起跳之前,一層氣泡已經從他的草鞋往上蔓延,將他下半身給裹住。

騰躍在空中的薛霸感覺身子一沉,整個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墜落下海,撲通一聲掀起好大的火花。

這還不算完,海水燒沸似的咚咚冒泡,和嫉妒接觸得整條紅旗閘船,竟然也開始下沉,最終淹沒在青黑色的海水當中!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前后至少有三四條船,和最開始的那條閘船一樣,在碰到嫉妒之后沒有多久,就被鍍上氣膜,然后整個沉沒了,更讓人倒抽一口冷氣的是,那些在船只沉沒過程當中,試圖用帆索救援的其他船只,同樣被無孔不入的氣膜所侵蝕,最后連救援的船,也落得了一個沉沒的下場!

不過,這東西到了人身上,一扯就能扯下來,于是大量的水手紛紛棄船逃生,可這種紛亂的局勢之下,再好的水性,也難免碾壓和亂炮的波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死在了這個過程當中。

火炮打不動,接舷戰更不用提,嫉妒儼然成了海上的瘟神。

“欲攻下此船,必須派精銳水鬼從海底,或是奪船而入,或是鑿船,可惜林阿金不在,這可是他麾下泉郎種的拿手好戲。”

李閻身邊的幾位高里鬼立刻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可天保龍頭一語不發,只得按捺不語。

“哪里,火鼎屬種天生踏海,蔡老板的幾名伙計又在天舶司大會上出盡風頭,拿下一條紅毛的戰船,還不是手到擒來”

李閻笑呵呵地回應。

蔡牽沉吟一會,點了點頭:“好,我便派一支水性嫻熟的家仆過去,叫老大帶隊,老四,老五,老六,阿九也跟著。“

閻老大應諾一聲。

蔡牽問道:“天保龍頭,你這邊如何?”

李閻也不含糊:“老古,吩咐手下弟兄,組織人手,下海奪船。”

一干精銳準備完畢,紅旗高里鬼自不必說,蔡牽也準備出一支穿四角褲的精悍水手隊伍,大概有兩百來人。

蔡牽掃過自己的人手,一作揖:“諸位此去,無論生死,一眾家小三代以內,由我蔡氏撫養。若能活著回來,我天舶司,保他一生富貴。此去不能奪船,也要把這條赫倫大船鑿沉。廣州灣勝負,乃至家國形勢,就托付給各位了。”

蔡氏人人臉色嚴肅。

蔡牽說完,拍了拍閻老大的肩膀,壓低聲音:“路上小心。危急關頭,保住性命才最重要。此物你拿著,關鍵時候,也許能救你們兄弟姊妹的性命。

閻老大看了一眼蔡牽遞進手里的小物件,一抬頭連忙拒絕:“老板,這東西是……”

蔡牽不悅地一皺眉,顯然不想再多說話。

閻老大見狀抿了抿嘴:“老板,我做事,你放心。”

李閻也掃過自己的的手下弟兄,轉身兩步站到船邊,拋下一句話干凈利落:“隨我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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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四章 大盜梟聲(六)

老古眼眸一抬,眾多高里鬼氣沖霄漢。

蔡牽揉了揉眉毛,沒有說話。

李閻膝蓋一彎,縱躍跳下海面,他的鞋尖接觸到海水的一剎那炸起無數冰凌,瑰麗無比。

李閻抬頭,一身暗紅皮甲停在浮冰上,道道黑影從他身邊掠過,撲通撲通跳入海中。他深吸一口氣,把沸騰海戰中的血腥煙塵味道連同咸腥的海水味道一齊呼吸進肺里,瞳孔當中,有一座巍峨的蔚藍色冰山轟然炸碎,一聲清冽鳳鳴自冰山中傳出來,緊跟是一片模糊。

隨著姑獲鳥覺醒度的提高,九鳳之力的效果,也越發強勁了……

九鳳之力,嚴格意義上講,不是冰,而是冷,李閻在燕都亂戰的時候就發現,空氣中的水分,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九鳳之力顯化出的能力高低,江河湖泊海洋,正是自己的主場!

驀地,一張眼角帶淚痣的清涼面孔自李閻面前劃過,接著是細嫩的脖子,微隆的胸脯,衣服間隙下的白皙的腰臍……

撲通!

閻阿九入水,撿起的水花沾到李閻的臉,頃刻間化成無數冰珠子噼里啪啦落在浮冰上。

李閻扯了扯嘴角,蹬冰面朝嫉妒狂奔而去,一路冰塵爆碎,霎時駭人。

這般聲勢,為紅蔡兩邊的好手都提供了掩護,英葡聯軍的人注意到這一幕,大批的火炮調轉炮口,朝李閻開炮,咻咻的火炮將李閻所在幾十米完全覆蓋住,發紅的炮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皸裂破開。紅色火焰頃刻間將李閻淹沒。

幾名金發碧眼的水兵炮手咒罵著什么,大抵是“該死的巫師”這類的話,當初東印度公司和妖賊海盜在越南交戰,雖然最后不了了之,可妖賊海盜千奇百怪的太平文疏,也給紅毛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們此刻,也把李閻身上的異像當成了類似的東西。

冰塵爆出火焰,李閻肩擔鏨金虎頭大槍,一身暗紅色皮甲上有焦黑的痕跡,卻連半條眉毛也沒有損傷。他徑直沖出火炮范圍,腳下浮冰綿延又迅速融化,手掌壓大槍翻手投擲,吞刃翻卷戳中氣膜,釘在黑色船板上,緊接著抓住槍桿借力一拽,一個跟頭落在船板上,鏨金虎頭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曲線,咚地落在李閻腳下。

蔡牽眺望一路搖晃融化的浮冰,瞇了瞇眼睛,喃喃自語:“又一個妖賊罷了……”

率先踏入嫉妒甲板的李閻環顧船板,幾十把黑洞洞槍口高抬,準星對著自己,子彈劈頭蓋臉射了過來。

實驗過火槍彈威力的李閻一開始完全沒當回事,等四面八方的子彈刺穿他周身寒氣,李閻的太陽穴才穿來一陣陣刺疼。

“這火槍不對!”

意識到這一點的李閻箭步前沖滑倒,耳邊有尖銳的氣浪鉆過,大部分的子彈一下子落空,可還是有少數幾顆錐形的子彈角度刁鉆,擦破了李閻的臉和胳膊肘。

仔細去看,這些水兵和普通的葡萄牙水兵的打扮完全不一樣,頭上是紅銅色的圓兜帽子,一身黑色高領軍裝,手上的的槍支通體烏黑,槍膛上勾勒出一個鳥喙的形狀。

驚鴻一瞥傳來相關信息。

魔動科技:黑貝克步槍

李閻虎吼一聲,虎頭大槍帶著千鈞之力砸在桅桿上,十幾米的桅桿被硬生生砍斷,一節風帆攤倒,蓋住了大部分正在填彈的水兵。

李閻又瞧了一眼艙室上子彈射穿留下的黑色空洞。

魔動科技:不穩定雷汞針擊子彈(穿透力增加)。

李閻一瞇眼,抬大槍往前踏步,一名葡萄牙水兵才冒頭,紅銅帽子連同天靈蓋,就一并被白金吞刃轟了個粉碎。

森森寒流在甲板上縱橫捭闔,除了剛上船時,這些銅帽子水兵的一輪攢射讓李閻避無可避之外,一身紅甲的李閻拿大槍如虎入羊群,幾個呼吸就戳殺了十幾個水兵,眼前這塊甲板為之一空。

急促的腳步和驚呼洶涌起來,嫉妒船上,各處都拿著黑貝克步槍的紅銅帽子朝大船邊緣的李閻涌來,開火的命令層層傳遞,不過這些紅銅帽子的子彈雖然厲害,可擊發槍的射擊速度和動作幅度太大,李閻加了小心,憑他的腳步和眼力,雷汞針擊子彈很難命中,而一旦被李閻近身,大槍掃蕩,血飚一片,傷亡會非常慘重。

也有一些年輕氣盛的年輕水兵,拿起水手刀一擁而上,下場可想而知。

又一名水兵倒地,喉嚨上一個鵝蛋大小的血洞顯得十分可怖,李閻反握虎頭大槍,槍頭垂下來,眼前是一大片的空地和凌亂的尸體,心中也對這些葡萄牙水兵的堅毅和冷靜大為驚訝。

一人只身,獨闖敵船,這固然是飛蛾撲火的危險舉動,可一旦狠狠挫傷了敵人,打擊力度是非常驚人的,這也是李閻當初在壬辰戰場上的經驗。

而這些水兵,盡管臉色有明顯的驚恐和蒼白,卻依舊保持著射擊精度,且站位逐漸分散,讓李閻的躲避和撲殺都越發吃力。

一道的鉤爪扎在船上,閻老四翻身上船。

火鼎屬種·鎮海蠑螈,

叮叮叮

又是幾道鉤爪咬住了船,反應快的紅銅帽子立馬轉移槍火,把子彈都傾斜向了閻老四,李閻眉頭一擰,嘴里的“躲開”和魔動子彈幾乎同時到達。

閻老四聽到動靜,像驅趕蒼蠅似的,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才剛聽見李閻的“躲開”,就感覺自己的手臂一陣鉆心的疼痛。

鎮海蠑螈的妖力力場之下,魔動子彈有一瞬間的停滯,緊跟著噗噗噗幾股血霧,黑色錐形子彈直接洞穿閻老六的手臂,陷進了他的胸口當中。

閻老四眼前一黑,口溢鮮血朝后傾倒,徑直栽下了船!

跌宕海面,一個少年人頭突出海水,接連呸了幾口海水,呲牙咧嘴的,嘴里有一個明晃晃的牙洞。

“我浪!什么鬼東西把我拽下去的。唔……”

他說著話一抬頭,閻老四無力跌落,劈頭蓋臉砸在他身上,兩個人一上一下沉入海里。

剛剛上船的閻老大收回目光,森森的蒼老面孔沉如火焰,先后幾顆雷汞針擊子彈穿過他的胸膛和頭顱,只濺起一點火苗。

“紅毛鬼……”

閻老大抿著嘴,甲板上十幾道火舌狂暴舞動。和李閻周身的森森寒氣形成鮮明對比。

火鼎屬種·車鼓燭!

閻阿九化作一道黑色勁影,膝蓋轟在一名水兵的臉上,臉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伴隨著顆顆飛舞的水珠。

女人咬著濕漉漉的辮子,充滿爆發力的野性大腿曲弓,火精長劍飛擲出手,洞穿一名紅銅帽子水兵,一邊的閻老二拿手指一點,火精劍又靈動地飛了回來。

火鼎屬種·淚鮫!

火鼎屬種·牽絲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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