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41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50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五章 大盜梟聲(完)

叮叮叮叮

嫉妒的甲板上,越來越多的水手爬上船來,他們身穿勁裝短褲,嘴咬匕首,身背魚叉,一波又一波地摸了上船來,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這些人前前后后約莫有兩百多人,高里鬼也就罷了,蔡牽抽調的這批精熟水性的普通人,在這樣的火炮對轟,舟楫沸騰的混亂場面下,折損了將近一半,何況,雖然蔡牽財大氣粗,門路又廣,手下兵力裝備不比葡萄牙的人的差,可火槍不能沾水,也不太可能穿著藤甲游過來,這些水手只拿著白刃上船,對上這種特殊的葡萄牙人部隊,生還希望及其渺茫。

可每兩三個看似孱弱的蔡氏伙計當中,就摻雜了一名高里鬼!

高里鬼,沿海傳說中興風作浪的惡鬼,也是天母近衛,泉浪海鬼的弱化分支。

“紅毛火槍厲害,務必小心。”

老古之前冒頭觀察了一會才指揮人手上船,此刻對著身后的高里鬼兄弟們,大喊,叫他們重視葡萄牙人手里的火槍。

葡萄牙水兵射穿一名蔡氏水手的喉嚨,冷靜后退,上彈,有另一名水手自側翼滾地過去,手上匕首戳向這洋鬼子的后腦,不料那黑發鷹眼的銅帽子背后生眼似的,把槍托往后一頂,穩準狠正中水手小腹。緊接著弓身暴跳回身射擊,利落反殺,在李閻槍下毫無還手之力的紅銅帽子,面對也算老辣水手的蔡氏伙計,卻個個兇猛凌厲。

這名以一敵二的紅銅帽子,抿著嘴角神色冷硬,耳邊聽得一聲炸響怒吼,一名紅旗高里鬼揮舞長刀,這洋鬼子來不及閃躲,帽子被刀鋒砍中,當啷一聲響,水兵固然頭昏眼花,可那刀,卻斷成了兩節。

這水兵嘶吼一聲,千錘百煉的反應速度讓他瞬間舉槍射擊,那斷刀的高里鬼反應也極快,卻下意識拿手去捏槍管。

坷拉,鐵皮褶皺。

火花四濺,炸膛的碎片同時往兩個人的臉上飛去。這水兵被一發子彈戳中眼窩,當場斃命。這名高里鬼也被噴了一個滿臉花。

混戰逐漸激烈起來,

嫉妒的船身,雖然不像暴怒那樣龐大無匹,可在一眾船只當中,體積依舊是最為龐大的一批,李閻一人上船,雖有聲勢,可見效太慢。而隨著火鼎屬種的支援,連同李閻和閻姓五種在內,一共六名千軍劈易的“十都”級,外加高里鬼一眾,嫉妒的甲板上的葡萄牙水兵們。有些支持不住了。

情勢逐漸朝紅蔡聯軍方面傾斜,紅銅帽子水兵節節敗退,閻老大捏了捏帽子:“我聽說,紅毛的船,除了靠各色風帆作為動力,還有一顆鐵皮心臟作為輔助,阿九,你進找找看。”

閻老大話音剛落,折舞在眾紅銅帽子之間的閻阿九應了一聲,飛身沖進艙室,帶起的勁風把艙門啪的關緊……

大概兩個呼吸的時間。

“砰!!”

艙門重物猛烈撞開,門板脫離艙室飛出去老遠,閻阿九在半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才堪堪落回地上,臉上有深紅色的拳印。看上去有點破相。而那滴淚痣,也流到了下巴。

一只煙斗突出艙門后的黑暗,掉著煙斗從黑暗中走出來的,是個肩章歪斜,臉有刀疤的葡萄牙水兵軍官。

這軍官體型魁梧超過兩米,嘴巴上的煙斗冒出一團又一團煙霧,剛毅的臉刀削斧剁一般,牙齒把煙嘴把咬的咯吱作響,往人前一站,就讓人無端端地想起蒸汽,齒輪,活塞,燒紅的煙囪,在鋼軌上呼嘯馳騁的鐵皮列車!

李閻瞇了瞇眼睛,消瘦卻挺拔的身子往前一挺,不料火精長劍卻先一步釘在了自己的腳面前頭。

閻阿九正握火精長劍,眸子平靜地盯著眼前的軍官。

“天保龍頭,不妨先行一步。”、

火蛇繚繞,閻老大也走過來,他摘下帽子,眉毛發辮頃刻間化成烈火模樣。

李閻也不堅持,而是回頭叫道:“老古!帶一半兄弟跟我走。”

眼見遠東海盜派出人手強行登船,李閻更是腳下踏海,冰塵暴起席卷嫉妒,英葡聯軍方面的高層也不乏擔心。

“羔羊跳入深澗,只會摔得粉身碎骨……”

唐若拉主教嘀咕了一句,強自鎮定。

一邊有人帶著禮帽的英國爵士搖頭:“南洋海盜的士氣很高,遠東的巫術也獨樹一幟,坦白地說,勝負難料。”

這位自印度來的亞歷克斯爵士的看法相對客觀一些。原則上,真的讓遠東海盜們殺上嫉妒,己方就已經輸了半籌。

“不過嘛,這些遠東海盜未免太小看嫉妒了。”

這個年代的歐羅巴,是崇尚英雄和霸主的浪漫時代,人們相信,一場戰爭的勝負關鍵,更多取決于軍隊當中的靈魂人物,也就是統帥。

冷靜的判斷,出色的武力,難以名狀的親和力和個人魅力,一名傳奇的統帥,可以創造奇跡。

正如歐羅巴那位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的所說:高盧人不是為羅馬人所征服,而是為愷撒所征服的。侵入印度的不是馬其頓的方陣,而是亞歷山大。到達威塞河和洇河的不是法蘭西的軍隊,而是屠云尼。七年戰爭的圍攻中,普魯士能屹立不倒,這不應歸功普魯士的軍人,而應歸功于非特烈大帝。

對于那個矮子的理論,出身古板貴族家庭的亞歷克斯嗤之以鼻,他崇信的,是兵力,裝備,戰術,地形等等,更加理性的因素。

勝負在開戰之前,就已經注定……、

就在李閻帶人和葡萄牙人在船上來回拉扯混戰的同時,嫉妒對整片戰場的影響力和破壞力依舊不減,它本身沒有裝配火炮,可任何火炮,也奈何不了那詭異的氣膜一分一毫。嫉妒的速度又遠遠超過紅蔡聯軍的大部分船只,只要他碾壓過的地方,氣膜向傳染病一樣飛速傳播,只要被籠罩住,整條船就會以極短的速度沉沒進海底,而舵手胡亂躲避,非但不會讓形勢好轉,還可能把這詭異的氣泡沾到別的船上。導致更加糟糕的局面。

而借助嫉妒沖散紅蔡聯軍的艦隊后,葡萄牙人依托于此,朝海盜們瘋狂開火!

蔡牽盯了一陣,說到:“吩咐下去,叫伙計們劃四百條小船,撞上去,能攔多久是多久,天舶司那些個積年的老船都過來,往前頂!別心疼!把紅旗那些火炮威力大的船替下來,不然這仗打不贏!”

有人接話:“拿咱們的船去頂,能擋多久啊。”

蔡牽眉頭一挑:“這仗能贏,沉多少船我都能再拿回來,給我頂!”

海戰的局勢,依舊撲朔迷離。

畫著林字的風帆大船,成功靠岸……

刺鼻的火藥味道撲面,船上無人喝鬧,只有傷者的低沉呻吟,可每個海盜綁帆索,搬木桶,下鐵錨的忙碌當中,卻都透著一股盎然味道。

林阿金帶隊,大敗葡萄牙艦隊!

他帶隊在海上攆著巴羅斯追擊出去老遠,上岸后前后在順德,新會兩個縣城再次擊退巴羅斯的水兵,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更值得一提的是,林姓打敗紅毛,靠的是獨到的眼光和判斷,老辣的海戰指揮,和精銳的尖刀兵力,可以說,巴羅斯輸的毫無脾氣。

此刻林阿金風塵仆仆,還要乘勝追擊。

“家主,情勢不對!”

敖興噔噔噔上了船梯,對林阿金說道:“香山那邊有消息。”

“朱賁和章何那邊?怎么說?”

林阿金一皺眉頭,三邊的戰場上,朱賁和章何負責對付香山附近的紅毛水兵,以他們兩人雄厚實力,是絕無問題的,這點上,在聯盟當中話語權更高的紅旗幫沒有坑害他們。

不過,他們的戰場距離廣州城里是最遠的,而廣州灣的戰場最近,換句話說,一旦打贏,一般情況下,一定是天保仔和蔡牽先進廣州里城搜刮財物,向城里的達官貴人拿人情,他林阿金次之,至于朱賁章何,拿的好處就要最少。當然了,成王敗寇,如果章何當上盟主,今天去打香山的就是紅旗幫天保仔。這沒什么可說的。

按道理來說,香山方面不該有問題,就算朱賁靠不住,章何的能力,林阿金還是十分認同的。

“香山附近的葡萄牙水兵,連同零星的不列顛瓦斯科戰艦,幾乎沒什么損失,紅毛很輕易就突圍出了朱賁的包圍圈,兩邊人錯開來,紅毛不知道哪里得的消息,知道老巢起火,正火速馳援廣州灣,至于朱賁這兔崽子,直接朝廣州城里去了!”

傲興急匆匆的:“家主,這可是不守規矩了!”

廣州灣這塊骨頭本來就最難啃,紅毛鬼的這只精銳艦隊加入戰場,很有可能導致正在進攻廣州灣的紅蔡聯軍全軍覆沒!

“家主,咱怎么辦?先發兵進城,還是靜觀其變?”

“……”林阿金低著頭,忽然一臉嚴肅:“把各家頭領叫過來,回去,務必把這只紅毛攔下,不叫他們趕到廣州灣。”

林阿金向來說一不二,敖興舔了舔嘴唇,有點焦躁和遲疑的樣子,可還是點點頭就往外走。

“阿興。”

林阿金忽然叫住了傲興。

“家主,還有什么事?”

“人,先得看得清自己,更得看明白局勢,別以為爭著進城是好事。”

“……家主,不說進城的事。那姓蔡的,對咱提防的地方可不少。紅旗跟咱更是世仇,咱又不是吃咋齋念佛的!你何必大包大攬?紅旗幫和蔡牽傷了元氣,對咱不是壞事阿。”

林阿金搖搖頭:“你真以為,朱賁故意把這只紅毛放到廣州灣,紅蔡聯軍就會敗亡?沒用,紅蔡聯軍,比你想象得游刃有余。”

他頓了一下:“我是叫天保仔和蔡牽,承我的情呢。”

說著,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一皺眉。

“你說朱賁放走了紅毛攪局,章何呢?他做了什么?”

“章何……帶兵去了天保仔的老巢,大嶼山。”

林阿金聞言沉默半響,忽然搖了搖頭:“天保仔,這可不是我不幫忙,看你的造化了……”

李閻說完,剛要邁步,卻冷不丁一回頭,盯在了當時自己和蔡牽的閘船上。他的瞳孔,和閘船上的蘇都鳥瞳孔相互重合……

甲板上,坐鎮中央的蔡牽負手而立,正聽屬下說著什么,而兩人的對話,都讓在船上的蘇都鳥聽見,又被掌握著九十九只蘇都鳥的李閻聽了個一清二楚。、

“好你個章何……”

“天保哥,怎么了?”

李閻笑了笑:“無事,走,先把這條船掀個底朝天。”

“老板,老三有消息傳過來。”、

“哦?”、

“姓朱的耍小聰明,放了本該他們負責的那部分葡萄牙人過來,自己帶人上岸,先去破廣州城了。”

“呵呵,先破廣州,他也不怕撐死,小事。章何呢?”、

“還有就是……章何帶隊折返,朝,朝紅旗的老窩,大嶼山去了!而且………”

那人滿臉糾結:“火鼎娘娘,說要去大嶼山做客,此刻已經到了。”

“哦?”蔡牽先是一愣,然后苦笑起來。

“章何啊章何……”蔡牽罕見地爆了粗口:“這不是……他娘的!”

亞歷克斯打了個響指:“庫克三號應該到了發報的時候了吧??”

“士兵!士兵!”

有人朝外面喊。

“算了,我去看看。”

亞歷克斯站了起來,唐若拉主教一看,也跟著站起來往外走。

庫克三號。是由一些銅盒子,齒鏈,還有圓輪組成的奇怪機器,有一根天線豎著,雜音不斷。還有一只被機械卡住的鵝毛筆立在羊皮紙上。

雖然磨樣古怪,卻被安置在船艙最穩妥的底部,有專門的士兵把守。

亞歷克斯過來推門,剛要張嘴,就瞧見那只鵝毛筆動了起來。在羊皮紙上攢動,文字描述的,竟然是此刻,其它戰場上的實況。也就是林阿金,朱賁,章何等人的動向。

其中,一連串的夸張的戰報情況讓亞歷克斯的心臟跌宕起伏,復雜的情勢叫他這個自命思維縝密的統帥也覺得詭異莫測。

巴羅斯慘敗,自己即將迎來一只援軍,遠東海盜內訌,妖賊去了天保仔的老巢,情況,好像也不是太糟糕……

然而,鵝毛筆沒有停下,依舊在寫著什么……

“澳門遇襲!紅旗幫大批的船和火炮!”

“蔡氏精銳五百金人!廣夷島五婆仔血脈!肩膀扛著白妖怪的黑甲騎士!已經殺上來了!”

“蔡氏貿司的人鼓動澳門當地居民暴動,賒給他們火槍!局面失控!”

“駐守的澳門總督亞利加被一名渾身冒火的刺客用雙刀殺死!澳門失守!澳門失守!”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56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六章 洪流下的雜音

澳門,福克斯教堂,此刻已經化作一片廢墟。

唐若拉的留守兵力并不算多,何況李閻和蔡牽籌劃良久,對這次行動早有腹稿。

唐若拉發兵之前,殺死了當地同治鄭達,清香山縣丞趙光義,派人封鎖了官府府衙,殺死澳門當地的官兵數超過千人,鎮里鄉里的百姓,也被留守的葡萄牙人殘暴鎮壓,其中慘狀,不必詳述。

可正因如此,澳門當地百姓對葡萄牙人長久以來的不滿,幾乎達到頂點。官府天差被殺,那層“租賃”的遮羞布被扯下來,亡國奴的恐怖切切實實地壓在頭上,紅旗幫利用自己在沿海的影響力,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鼓動了數百人,悍然沖擊葡萄牙人的教堂。

葡人方面,精神繃得很緊,在這樣的情勢下,毫不猶豫地下了殺手,然而卻是火上澆油。反而引起了當地土人同仇敵愾。

蔡氏的走私船運來成箱的火槍和兵器,由天舶司護衛部隊,五百金人親自押送。千鈞標,侄儂,趙小乙一干人等也在其中,干脆糾結當地土著民,揭竿而起,連同殘余官府兵力,殺上了亞利加的總督府……

此刻塵埃落定,舉著火把的當地土民把長久以來積壓的憤怒和血淚都宣泄出來,搶掠,放火,哭喊,怒罵,四下一片混亂。

遍地的尸體和焦黑痕跡觸目驚心,查小刀咬著煙卷,明明奇襲成功,大獲全勝,他的神色卻有些陰郁。

查小刀的眼簾正瞥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撲倒在血洼當中,她穿著臟兮兮的黑白修女服,似獵槍下的牝鹿,后面有四五個神色癲狂的瘦弱村民舉著火把拼命追趕。

咒罵逐漸逼近,查小刀盯著女孩的臉,眉眼高挑,睫毛很長,是個脆生生的美人胚子,乍看上去,和當地人沒有區別,可仔細看,的確能看出葡人的血統特征來。

是個混血。

“別放走了這小紅毛……”

“我親眼瞧見她躲在紅毛的畫像后面!”

查小刀冷著臉摸起一塊碎磚頭,砸在帶頭男人的后腦殼上,這些暴民立馬舉起火槍,瞄準查小刀,帶頭的仔細端詳了幾眼,急忙叫身后的人把槍放下。

“壯,壯士……您?”

“滾。”

那人低眉耷眼,私底下慌忙擺手,帶著身后的人灰溜溜地離開。

查小刀虎著臉,噼啪作響的火堆周圍,有的是躺倒的尸體,可若仔細去看,葡人并不算太多,更多的是遺留的混血,甚至干脆就是純血的當地人,只是信奉天主教,或者和葡萄牙人關系親近一些,也被紅旗和蔡牽煽動起來的暴民活生生殺死。

紅毛鬼占據澳門超過百年,拔出蘿卜帶出泥,情緒被煽動起來,有些時態是不可控的,何況無論是蔡牽還是李閻,事先也不可能去考慮這些。

可很多東西,意識到和親眼見到是兩碼事。

查小刀久久無語,李閻摟著自己肩膀時的談笑還在耳邊:“十二張異獸圖,還差一張沒有下落,可紅毛暴動這樣機會千載難逢,眼下他們老窩空虛,我又聯系了蔡牽,咱先占了澳門,剩下那張圖再慢慢找。刀子,到時候你可別心軟啊……”

女孩抱著腦袋,啞著嗓子反復念叨著這句。暗淡的眸子里沒有光彩。

查小刀蹲了下來,布滿血絲的眼睛盯了那女孩一會兒,半天說不出話。

“你……”查小刀憋出一句:“你餓么?”

女孩瑟瑟發抖,沒有任何表示,嘴里神經質地嘀咕著,她在教堂長大。最親近的人是修女亞修莎,最愛吃的是亞修莎阿姨的牛角面包,只是今天,火焰和血粗暴地毀滅了她狹窄的世界。

有馬蹄踏過泥土,一個中年人挎著火槍騎在馬上,威風凜凜。

這次奇襲,紅旗帶頭的是查小刀,他的實力已經在天舶司大會上證明,沒人不服氣。而蔡牽方面,則是在天舶司大會上沒有出手的閻老七帶隊,這人滿肚子的鬼主意。煽動澳門土著居民暴亂的細節,就是他一手策劃。

閻老七掃過一片狼藉的尸堆,馬屁股后面是參與沖擊總督府的當地土著,個個刀刃帶血。

“鄉親們!天殺的紅毛子殺我爹娘兄弟,辱我妻子女兒,如今,你我報仇雪恨的日子到了。”

閻老七長相英武,賣相極佳,嗓音極具感染力。

眾人雙眼發紅,一片轟然。

“報仇的時候到了!”

閻老七接著大喊:“一個紅毛鬼都不能放過,絕不讓這些王八羔子,再去禍害別人!”

“一個紅毛鬼都不能放過。”

人群中,音浪越來越大。

查小刀一身邋遢皮甲,頭發開叉發油,亂糟糟的。他抿著嘴,扯了地上的女孩一把,不顧女孩的哭鬧,把她扛在肩上往回走,正和閻老七率領的隊伍交錯而過。

閻老七自然看見了查小刀,他一拱手,語氣中帶著幾分恭敬和刻意的親近:“查兄弟,這是要去做什么。”

查小刀扛著穿著的修女袍的小姑娘,看也不看他。

“肚子疼,去拉屎。”

唐若拉主教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他不顧旁邊扈從的攙扶,搶步上去,兩只枯瘦的手掌撐著桌子,低頭掃視著羊皮紙上的內容,嘴里蠕動了一會兒,他緊了緊身上的金紋長袍,后退了幾步沒有說話。

亞歷克斯的臉色數變,可他咽了口唾沫,還是勉強開口:“主教大人,只要我們在正面戰場擊潰遠東的海盜,我們就可以拿回失去的一切。”

“而一旦失敗,我們也會失去所有,在您的一意孤行下,閣下!”

唐若拉冷冷回了一句。

考慮到國內的政治形勢,以及東印度公司在大洋彼岸強大的影響力,即使對方是個該上火刑架的新教教徒,唐若拉主教也一直對這位爵士大人保持著相對客氣的態度,可這次,老窩被端的唐若拉有些忍不住動火氣了……

亞厲克斯察覺到唐若拉主教的話里帶刺,也沒有失態,而是沉聲勸阻:“那么,我換個說法吧,主教大人。除了戰爭,你能覺得貴國教會和王室,還有重新奪回澳門的可能么?”

頓了頓,他又問道:“主教大人是覺得,對官府不宣而戰的葡萄牙王室,可以繼續獲得中國皇帝對你們租賃澳門的許可,還是覺得,無法無天的遠東海盜,會乖乖地撤出澳門?”

有沉不住氣的教會扈從朝亞歷克斯吼道:“這次的戰爭!本來就是黑斯汀一手挑動!”

唐若拉回頭瞥了那人一眼,盯的那人臉上直流冷汗。好一會,唐若拉才收回目光,深深嘆了口氣:

“你說的對,爵士大人。那依照你的判斷,我們現在應該怎么做?”

亞歷克斯深呼吸一口氣:“后院起火的不止是我們。不是么?”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57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七章 學舌

大嶼山碼頭,平日里擠滿船只的海面此刻卻稀疏了太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大船列著,且船上也看不到幾個人。

紅旗崗哨上,潮義捏著拳頭,臉色并不算好看。

無論是反攻兩廣,還是奇襲澳門,李閻圖謀大,動作就大,動作大,破綻就多。贏了固然通吃,可輸了也就沒有回旋的余地,此刻的大嶼山精銳皆出,的確拉不出一只能上得了臺面的隊伍了,若是旁的海盜,紅旗幫依托炮臺固守,絕無問題,可面對幾乎全盛,氣勢洶洶的的妖賊,這點家底和準備就有點不夠看了。

眼下的大嶼山里,有婦孺老弱有十萬余眾,工匠數百,船廠六處,紅旗一干辛秘海圖名冊,以及李閻在天母過海中撈到的重炮再生機,原東印度公司管事索黑爾,三旗幫龍頭郭婆等人。

除此之外,海戰操急,李閻用來和官府做交易的肉票,兩廣總督林元撫,也被送了回來。這些統統不容有失……

最要緊的是,鄭秀兒幾次抗爭,都沒能拗過李閻,在天舶司調兵遣將之后,廣州灣大戰打響之前,李閻就派人,把鄭秀兒這位南洋盟主,和拜訪紅旗幫的“蔡氏神明”火鼎娘娘共乘一船,一齊送回了大嶼山。

“你以后有的是機會見死人和火炮,可我總得先等我給你打一個扎扎實實的底子來,旁的都無所謂,唯獨這次,你老老實實給我回去。”

李閻這樣安排。是為了鄭秀兒的安全考慮。卻也讓章何有摟底的機會,大嶼山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設想。

青黑色的海面上,九星黑旗飄揚,章何高搭法臺,擺十二條高大紫金幡,一身黑色云服顯得妖異威嚴。面前擺著香爐,爐孔上白煙裊裊,一片跌宕海面在煙中浮現。對面的紅帆船只,水手面孔,都清晰可見。

太平文疏·六壬魁煙!

全本陰陽兩卷,共四十二章的太平文疏,有六百一十二道法術,其中超過五百道,章何別說參悟,連看都看不懂。盡管如此,卻并不妨礙妖賊成功修煉這道,在整卷太平文疏當中,神通威能也名列前茅的六壬魁煙。

六壬魁煙,可以說是章何壓箱底的本事,當初東印度公司蠻橫打進安南,妖賊就是靠這一手,打出聲勢。

不過,此術的限制也極大,施展時候需要法臺,黃紙,沐浴,焚香。至少要提前兩個時辰準備。天舶司大會,章何和李閻接船便打,這道六壬魁煙,自然排不上用場。

而此時此刻,情勢當然不同。

章何面無表情,手指抓向煙霧當中的大海。

青黑浩瀚的海面上,驀地出現五根指頭的凹陷來!

群盜沉默,妖賊長笑一聲:“徐潮義,你我得有兩三年沒見了吧?”

潮義皮笑肉不笑:“得有了,你被我家夫人嚇破了膽子,龜縮在安南不肯出來,你我當然見不到面了。”

船上的紅旗海盜起哄架秧,吹口哨罵臟街的比比皆是,更有誅心地把章何這些年的黑料嚷嚷一個底掉。章何被十夫人壓制多年,狼狽的的事實在不少,此刻紅旗海盜抖摟出來,句句戳妖賊的肺眼子。

章何不急不惱,語氣陰沉:“我這不是來了?如何啊徐潮義?到了大嶼山門口,總給讓我給厭姑上柱香吧?說起來。我怎么見不到那位盟主丫頭啊,天舶司之后。她不是被天保仔送回大嶼山哭鼻子了么?”

“哼哼,我徐潮義旁的不敢說,崩掉你幾顆牙的本事還是有的,你背信棄義,撕毀盟約,倒轉槍頭攻我大嶼山,已經壞了在南洋的名聲,別說我紅旗。蔡牽,林氏事后都不會放過你,章何,你費這么大勁兒,就為了和我紅旗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章何指頭往煙里一戳,徐潮義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好像有山岳壓來,可面上一點不露。

“別說天保仔自顧不暇,就算他真的打贏了紅毛,糾結南洋海盜來剿我……”章何舔了舔嘴唇:“我也覺得,你大嶼山里,有值得我冒這份風險的寶貝!”

崗哨上,徐潮義不再說話。

章何越發篤定自己的想法,紅毛子發了瘋也要奪回來的寶貝,就在大嶼山上,就算沒有,踏平大嶼山,也是章何畢生夙愿,紅毛侵廣,南洋海盜嘯聚,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十夫人已死這毋庸置疑,至于千夫所指,和南洋海盜為敵,連這點風險都不敢冒,章何也枉稱妖賊了!

夜長夢多,章何懶得再和徐潮義扯皮,一巴掌拍碎白煙,前后兩艘紅旗幫的閘船,頃刻間化成了漫天的碎片,那情形宛如神魔蓋世。

徐潮義見到這樣的景象,也不禁暗自抽了一口冷氣,南洋之中,頂尖的好手,也不過是高里鬼這般,再強橫一些便是天縱奇才,縱有法術咒魘,也絕不是人力不能企及的,可妖賊這手段儼然通天。能讓章何有今天風光的太平文疏,簡直是天母的恩賜……

徐潮義調轉目光,望向桌子后頭,探著雪白脖頸張望的年輕女人。

這女人自天母過海中來……

他心中暗想,雖然不知道天保仔在天母過海當中帶出來的這個女人,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蔡氏天舶司的火鼎娘娘,可這并不妨礙,潮義對丹娘抱有極大的期待。

潮義想張嘴,卻卡殼了一會兒,丹娘看出這漢子尷尬,率先開口:“叫我丹娘就好。”

“額,火鼎娘娘。”潮義看了一眼丹娘旁邊面無表情的蔡氏扈從,還是如此稱呼道。

“我大嶼山誠危急存亡之刻,恰逢尊神蒞臨,望娘娘搭救。”

徐潮義深鞠一躬,卻還是有蔡氏的人神色不滿,嫌棄徐潮義的禮輕了。

“太平文疏,這法術和香火神通類似,我倒是有些把握……”關于自己的立場,丹娘也不好說太透,私心想來,自己和李閻的身份,叫蔡氏和紅旗的人這般認識就好,不會有太多麻煩。

“只是勞煩徐頭領,幫我一個忙。”

“娘娘但說無妨。”

潮義正色。

“他搭法臺,設香爐,我也要搭法臺,設香爐,且只能比他的高,不能比他的矮。”

“我這就去辦”

徐潮義剛要往外走,紅旗的人一個沒攔住,南洋海盜盟主,紅旗幫前兩任龍頭的遺孤,昨天才過了九歲生日的鄭秀兒,一頭扎了進來。

“秀兒,這里危險,你先回去,有什么委屈,等天保回來,潮義叔給你做主。”

徐潮義下意識地哄道。

不料鄭秀兒嫌棄地白了他一眼,徑直讓過了他,奶聲奶氣地沖蔡氏扈從問道:“我聽說你家老板曾對火鼎娘娘施三拜九叩的大禮,是真是假?”

扈從一愣,只點了點頭。

鄭秀兒聽罷,正對丹娘撲通跪下,丹娘站起來去拉她的肩膀,可一看女孩神色,也是一怔,就沒有阻攔了。

鄭秀兒跪了兩次,扣頭六回。額頭通紅地站了起來,小姑娘拍打青布褲子上的塵土,嘴里說道:“蔡叔叔雖然年長,可身為聯盟渠帥,卻要低我一頭,他沖娘娘三拜九叩,我自然也要二拜六叩才是。”

丹娘瞧著一臉認真的鄭秀兒,笑著問:“那,秀兒盟主有何請求呢?”

“與潮義叔一樣,望火鼎娘娘,搭救我大嶼山。”

“如此,我應了便是。”

丹娘頷首。

“潮義叔。”鄭秀兒轉過頭來:“天保哥扣押的四位旗幫頭領何在?”

徐潮義一愣,這時節提這個做什么?不料鄭秀兒又說道:“我早聽天保哥說,此間事畢,便放了三位旗幫龍頭,五旗本來同氣連枝,如今鬧到這般地步,只是誤會。眼下大嶼山危在旦夕,潮義叔可要看住了三位龍頭,若是他們性命損傷,紅旗必讓妖賊血濺當場,給三位龍頭償命。”

徐潮義何等心思,鄭秀兒說道一半,他便領會了個中含意。

如今三旗龍頭在紅旗手里,已經是燙手山芋,殺了,不合適,放了,更不可能。若是死在章何手里,才是干凈利落,沒有半點手尾。李閻那里,對藍旗千鈞標和黑旗趙小乙,可是覬覦良久了。

“潮義領命。”

徐潮義拱手,緩步離開。

他帶上門,門外站著林元撫……

兩人四目相對,徐潮義抿著嘴盯了老頭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林老頭拎著半斤花雕酒,他聽了多半會兒的墻根,到這時候才點點頭:“沒忘詞,也不怯場,還行。”

妖賊海盜個個悍勇。艦隊摧枯拉朽撕破紅旗防線,沒過半個時辰,大嶼山的岸口已經淪陷大半!至少有六只妖賊的隊伍已經殺進大嶼山內,甚至有人沖進了大嶼山的船廠腹地!

鄭秀兒此刻十根手指交錯,牙齒咬著嘴唇,神色雖然焦躁,可顧盼之間,卻透著一股別樣的味道來。

丹娘等著潮義準備法臺香爐長幡,百無聊賴之下,便直勾勾地盯著秀兒的臉。

好一會兒,秀兒抬頭,也盯著丹娘。

“吃糕么?”

“不餓。”

“好。”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59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八章 深入黑船

槍身抖擻,朝上抹出一點刃光,綻放數點血花。

李閻快步掠過,腦后兩三名體格壯碩的葡萄牙士兵僵硬了一下,胡拉歪斜癱軟一片,

一眾精銳紅旗海盜抬起腳越過尸體,被槍挑殺的葡人胸口被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血洞,粘膩的血滴滴答答直流,還有一些黑褐色的液體留下。

這些紅銅帽子的水兵一個個骨架要比甲板上那些要大上一個型號,虎頭大槍撕扯開他們的身體,偶爾能看到鑲嵌在內臟之間的齒輪和黑色油管。

杜瓦王室護衛(退役)(裝配初級魔動科技)

魔動科技:緹希比奧斯中軸器官(已損壞)

評價:十都(準)(相當于傳承覺醒度39)

備注:這些天生器官缺失,或者在戰亂中殘疾的可憐蟲們,在緹希比奧斯的齒輪下開始了第二人生。

“有機會一定去這顆果實的歐羅巴看一眼。這是這次是來不及了。”

李閻如是想著,踢開一塊崩碎的齒輪,沖身后的高里鬼吩咐:“走。”

高里鬼們又敬又畏地看了一眼最前頭的李閻一眼,趕緊跟上。

李閻等人上船的時間說起來不長,大概有四五盞茶的功夫,造成了極大的破壞,葡萄牙水兵也可這嫉妒就這么被海浪和蒸汽引擎推著,

大概是從上次天母過海回來,天保仔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了。

廝殺漢沒有十夫人那么敏銳的心思,可實力變化是最直觀的,盡管之前的天保仔,也是和大伙一起在沾血的甲板和掛著殘骸的帆索旁廝混過來的。可那時的天保仔,給人的感覺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好兄弟,

而如今,“龍頭”兩個字的分量,在高里鬼的心里踏踏實實地有了分量。

天舶司槍壓閻老四,馬尼拉大船斗敗妖賊,如今一馬當先,連克數敵。單是有這么一桿突出如青峰的大槍在身邊,便有一種攻無不克的豪氣在身邊。

至于懷疑天保仔被偷梁換柱,那就是天方夜譚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千鈞標,在天母過海里拿到一把妖叉,就搖身一變,成了整個南洋首屈一指的海盜頭領,憑什么我家天保龍頭就不能脫胎換骨?何況天保仔的談吐和小動作都沒有什么變化,對于一幫子海盜來說,“行走”“奪舍”之類的概念,太過朝前了。

越往里走,艙室走廊就越發狹窄,潮濕的木板上,依舊結著一層踩上去咯吱吱作響的氣膜。

李閻原本的意思,找到這條船的火藥庫,點把火燒了得了,或者讓閻老大出手,可到了船上才發現,這船上的膜不知道什么材質,鋒利些的刀槍,一戳就破,可極粘,刮不下來,火焰和沖擊力則完全無效。摸上去還會自己蠕動,惡心又詭異。

這層氣膜,毫無疑問,就是嫉妒最大的依仗了。

幾名閻姓屬種牽扯了大部分葡萄牙精銳的注意力,頭上的滾滾的喊殺和一聲聲炸響接連,給人巨大的心理壓力。可依舊掩蓋不住走廊盡頭巨大的機器轟鳴聲音,李閻在大嶼山船廠里,見識過索黑爾發動重炮再生機的聲音,和這聲音一般無二。

依照這個聲音推算,嫉妒的心臟所在的艙室,應該就在附近。

“天保哥,換我在前頭走吧、”

老古開口。

李閻回頭看他。

老古笑了笑:“你一道殺過來,都沒歇過氣來,我都來不及說一句,哪有讓自家龍頭站在前頭的道理。”

李閻搖頭:“這樣吧老古,你站最后面,幫我照看著點,咱這么往里闖太吃虧,要不是海戰吃緊,我也不會這么冒險。”

老古聞言點點頭,往后走之前,還走過來沖李閻低語道:“天保哥,我看你心神不定啊。”

“我沒事,你放心。”

李閻面無表情。老古嗯了一聲,也就沒多問。

老古看的不錯,李閻心里是有點暴躁。

盡管有蘇都鳥作為耳目,讓身居戰線的李閻不至于消息閉塞,可紅毛和海盜糾錯復雜的局勢,他也說不好誰會是最后的贏家。

朱賁滿心歡喜地去了廣州城,義豕海盜一向臭名昭著,如果讓這些人進了十里洋場的廣州,造成的破壞會比紅毛大上百倍千倍,也會影響李閻后面的計劃,如今只能希冀,自己放走的那些殘余官軍能稍微拖延一下。

查小刀帶著李閻一眾家底以及蔡氏五百金人去打澳門。現在還沒消息,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妖賊兵發大嶼山想兜自己的底,卻是撞在了丹娘手里!妖賊太平文疏對上野神香火神通,李閻對丹娘極有自信,可妖賊還帶著數萬安南海盜,如此一來,勝負就不好說了……

還有自己這邊,再不把這條邪門大船給拿下,廣州灣之戰一旦輸掉,那可就萬事皆休。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甚至會死在紅毛的炮火下……

李閻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往前走,耳邊忽然傳來忍土的聲音。

“你獲得了一條會話。”

是查小刀。

澳門,媽閣祖廟前,查小刀扛著昏厥過去的混血小修女,臉色陰沉地點了一顆煙:“拿下了。”

李閻聽得心中一陣顫栗,拿下澳門是他所有目標當中最重要的一環,只要這一點能保證,其余的閻浮事件全都失敗,李閻也有重頭再來的資本!

奇襲澳門雖然輕描淡寫,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李閻也十分重視,把手邊的人都派了過去,連黑騎鬼和白老頭都塞到查小刀手里。

“你自己怎么樣?受傷重不重?”

李閻腳步急了一些。一個拐角。

“小傷而已,這邊摧枯拉朽。李閻,我問你個事兒……”

“唔”

最后是坷垃坷垃的霜凍聲音和男人的怒吼!

查小刀眉頭一皺:“怎么了?”

“咳咳咳。”

李閻抹了抹嘴角站了起來,往嘴里塞進所剩不多的元謀大棗,后背的木艙門上鑲嵌著穿透肺葉的子彈,帶著斑斑血跡。

“碰上點小麻煩,晚點聯系你。”

李閻聲音冷然地切斷會話。

杜瓦王室護衛(退役)(裝配中級魔動科技)

7字拐角旁,一列銅帽子葡人水兵急匆匆地往外走,正和李閻碰了一個對臉,領頭那人抬槍瞄準槍扣動扳機一氣呵成,李閻也不含糊,虎頭大槍出手動若雷霆,把他手里的黑貝克步槍砸成了碎片。可自己還是肺葉中彈。

后面的水兵紛紛舉起步槍,卻遲遲等不到頭領的命令。

帶頭的水兵軍官雙肩連同鎖骨被虎頭吞刃劃出一道翻涌血浪,整個人栽倒在血泊里。

換成環龍的話,能快一點,就不會挨這一下了。

李閻心里可惜。

高里鬼一窩蜂地沖了上去。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1:59
從姑獲鳥開始 第八十九章 嫉妒的秘密

“火鼎娘娘,您要的法臺和香爐,都已經準備好了。”

丹娘一抬眸子,頷首表示清楚。

潮義準備的法臺,在一角突出的險峰邊上,足夠高,環水環山,后崖是一片山木棉,正是十夫人的安眠之地。

丹娘從山上眺望,海岸邊黑煙沸騰,妖賊的氣焰不可一世,他的手掌在一片白煙當中**,洶涌海面上被挖出一大塊!一條紅旗幫的閘船帶著厚厚一層青苔和貝殼拔海而起,然后轟然粉碎。

“阿秀,替我打盆水來。”

“我去。”潮義剛開口,阿秀已經拿起銅盆,朝泉水邊走去。

“好了。”阿秀把銅盆抬到桌子上,袖子上帶著水漬。

丹娘點了點頭接過銅盆,修長的食指在水上點起陣陣漣漪。

驀地,一點旋渦從水盆中間升起,一點黑色石塊在水面上迎風而長,大概七八個呼吸的時間,已經成了一塊頭顱大小的布滿青苔的不規則怪石,漂浮在水上。

丹娘臉色一白,可臉上帶著沉靜的顏色。

潮義皺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門道。

幾乎是在盆中怪石形成的瞬間,妖賊臉色狂變不止,他目光往向蒼翠山峰,一抖袍袖,削掉了煙霧中的一角。

與此同時,丹娘眼神一厲。一把拉出伸著脖子往海邊看的阿秀往后一扯,然后把攥緊白嫩拳頭,朝銅盆的水里一砸!

轟隆。

阿秀腳下,至少三十多丈的一塊崖石,從中間平整斷開!帶著煙塵錯入大海!

銅盆中間的怪石頭邊上,也有牙簽大小的一塊石頭斷開,沉入盆底。銅盆里的水來回蕩漾。

章何擰著眉頭,就感覺眼前一黑,比自家閘船的帆尖還有個高出足足五米的巨浪,**地妖賊艦隊拍了下來,至少有五六條妖賊的船結構瓦解,直接傾覆!

“十夫人?!”

章何的嗓子驟然尖利起來。

李閻步步踩出霜色冰碴,尋常人揮舞吃力地虎頭大槍在他手中化成道道白金色鋒流,甬道極長,李閻踏過模木板,連人帶槍拉出道道殘影,轉瞬之間,大槍來回沖殺了四五次,把杜瓦王室護衛的火槍陣列沖了個粉碎!

這時候,他胸口的傷口已經止血,可胸腔里一陣陣火燒似的疼痛,依舊提醒著李閻,不要小看了這些人手里的針擊子彈。

這些葡人個個身手敏捷,且依仗手中的魔動步槍,一輪擊射反倒傷了不少高里鬼,可惜沒殺掉一個,反而讓李閻帶人沖散了隊形,各自陷入了高里鬼的絞殺當中,這些號稱植入了齒輪器官的杜瓦護衛,單論身體素質的話,是比高里鬼差一些的,加上人數較少,陷入紅旗海盜的圍攻后,一下子死掉了。

一名葡人不顧吞刃,徑直朝李閻撲過來,盡管被槍鋒戳穿胸腔,卻死抱著槍桿不撒手,逼得李閻一頓,立馬有葡人反應過來,幾顆魔動針擊子彈對李閻射過來,李閻此刻反應快的像怪物一樣,身子一扭避過要害,不料一名高里鬼卻擋了上來,那子彈射穿了這名平時緘默的高里鬼腦袋,擦過李閻手背的時候殺傷力已經弱了太多。

李閻眉頭大擰,旋擰槍身連同槍上的紅毛一并砸了出去,越過癱倒的紅旗海盜朝前揮動大槍,大拇指下壓槍桿,燕穿簾淹沒了一排三名水兵……

眼看事不可為,這些退役的杜瓦王室護衛開始收縮回去,李閻哪能放任,只要視線所及,幾乎沒有能從他手下逃生的。

吞刃奪走了一名銅帽子護衛的生命,李閻的手感很硬澀,正驚疑之間,那具尸體迅速膨脹發燙,但見轟地一聲,血肉和火焰齊飛,把李閻和他周圍兩名高里鬼都籠罩在里頭。

李閻頭皮一陣發麻,滾地護住頭臉,劇烈灼燒之后,李閻翻身坐起,他反應快,而且經歷過九鳳強化,李閻對普通火焰已經不怎么懼怕,可那兩名高里鬼卻被燒壞了眼睛,此刻痛苦哀嚎著,手指陷進地板里。

“孫小巴,趙勝。張牙子。”

李閻叫了三名一路跟隨過來,沒受什么傷高里鬼。

“安頓好不能走動的弟兄,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們消息。”

李閻又低頭看了一眼給自己擋了一彈腦殼洞穿,此刻已經沒了聲息的那名海盜。

“其他人跟我走。”

船艙一陣劇烈的顛簸。除了李閻,剩下的人都或多或少一個趔趄,種種不似人的怒吼在他們頭頂響起,帶著裂縫的木板開始滲水,慘烈的火光和船與船之間的兇惡沖撞的聲音透了過來,所有人都知道刻不容緩。

“天保哥,前面后面都有人!”

老古的聲音傳過來

可李閻心里一緊,前面的人不說,后面來人,說明閻姓伙計那邊情勢不妙,以至于葡萄牙水兵有余力抽調士兵過來……

李閻**舔**,四下打量著昏暗的底艙。

“呵呵,老古,高里鬼的水性一定夠好吧?”

“天保哥,這還用問?不是我吹,這里頭你隨便挑一個,一手一個百十來斤的麻袋,多了不敢說,游個十幾里還是沒問題的。”

“那我可對不起各位兄弟了!”

李閻敲了敲粘著氣膜的底艙木板,掄舞大槍帶著萬鈞之勢砸在上面!

一股水花傾瀉出來。

“有這怪膜在,火藥沒有作用,老子拿大槍硬砸,也能弄沉了它。”

砰砰砰砰砰

鐵釘亂飛,一層厚實的船肋硬生生被轟碎,裂紋迅速蔓延。用麻繩,油灰,瀝青,貝殼魚骨填充起來外板縫隙被李閻輕描淡寫破出幾塊大洞。

一層隔板直接被李閻踹倒,沒成想有三四個葡人水兵躲在后面,準備打這些遠東海盜的黑槍,不料被直接抽冷子砸船的李閻發現,直接被高里鬼亂刀砍死。

整條嫉妒歪斜,尾端一份沉入了海里,李閻等人的腳下,水已經沒過膝蓋,幾塊破洞能直通大海。那些前后夾擊過來的水兵,也因為李閻的作為手忙腳亂。

嫉妒的底艙大概十來米的方圓,幾乎被李閻一把槍捅了個穿,讓李閻想不到的是,耳邊,那種機器轟鳴的聲音,在自己一番肆意施為下竟然有大了一些。

李閻摩挲著隱隱作痛的虎口,仔細聽了一小會,掄起大槍砸向自己右手邊上!

木渣滓和鐵釘爛了一地,李閻,面前,是一顆縱向貫穿整條嫉妒的木頭,也就是俗稱的龍骨,而這顆龍骨是中空的,上面還有許多李閻看不明白的玻璃管和裝有各色液體的器皿,以及一個美人魚標志。

而龍骨里面,正是那水油滑膩的氣膜,而嫉妒的魔動科技,也浮現在李閻面前。

魔動科技:氣膜制造機

品質:傳說(唯一性)

產地:赫倫船廠

狀態:完美

效果一:利用“塞壬藻菌”構成防備火炮的氣膜

效果二:“塞壬藻菌”具有極強的繁殖能力,被“塞壬藻菌”覆蓋物體的三分之二表面,會強制下沉。

制歐羅巴最偉大的微生物學家,赫科斯。

備注:我羞于和那個酒鬼和痞子并列七大船的科研顧問席位,他就像他那個中指的標志一樣,是個讓人惡心的下流胚子,可當那個老在黑斯汀沙發上撒尿的時候,我竟然感到了快意,上帝啊,請原諒我內心的魔鬼……

——赫科斯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2:01
從姑獲鳥開始 第九十章 定調

李閻放聲大笑,一滴鮮紅血滴自空中滴落在這根龍骨上面。

血蘸!

李閻抬斷一截船梁,下擺槍身轟在底板上,底板的裂紋迅速蔓延,加上紅旗海盜的踐踏,終于支撐不住,開始塌陷。

李閻腳下一空,卻縱越踩在一塊斷開的艙壁上,壁虎游墻一般,朝龍骨沖去。

有九鳳之力在,加上倔強的千層底永不打滑的特性,盡管李閻還做不到完全無視地心引力,可踏水而行,飛檐走壁,已經是輕而易舉,被他大槍掄砸過的地方無處下腳,幾名高里鬼都背著受傷的弟兄下了水,而李閻卻如履平地。

那些鋪滿嫉妒的氣膜,也就是“塞壬藻菌”,貌似意識到了危險,涌動的膜泡猛地收縮,一層又一層裹在了龍骨的本體上,膜泡足有三尺多厚,那滴嫣紅的血蘸被夾雜在里面,深深嵌進木頭里。

,中空的龍骨里頭,“塞壬藻菌”組成的膜泡潺潺流動,終于扭曲成一張五官模糊的猛獸頭臉,從玻璃器皿和中空的機腔里頭兇惡撲向李閻,可頃刻間便被虎頭大槍迎面打散!

隱飛!

燕穿簾!

血蘸!

白金色流光把“塞壬藻菌”,玻璃器皿,連同半截軟木龍骨直接淹沒在其中,整塊“塞壬藻菌”分裂成一團又一團,四下逃散,卻在森森寒氣下寸步難行,緊接著被狂風驟雨般的白色羽毛戳成了冰疙瘩。

可這樣的破壞力,李閻仍不滿足。

嫣紅的血點轟然炸裂,血絲伴隨霜白色紋路在嫉妒的核心龍骨上迅速蔓延到整條船架。

呼呼呼呼

龍骨貫穿整條嫉妒,隆隆的碎裂聲音從李閻這邊涌動,一直傳出去好遠,整條船上,被蔡氏和高里鬼鬧的惶惶不安的水兵,都聽到了這道怪異的崩壞聲音。

讓人無端端響起將死的男人沉重的喘息。

嫉妒上大量的“塞壬藻菌”一下子癲狂起來,瘋狂攀附起四下的構件,木桶,碎木板,哪怕一顆螺絲釘,然后黏著這些物件,下沉入海!

整條大船的木料和鐵皮一層層剝落,李閻腳下全是空空的船架子,而嫉妒,似乎終于成為七大船當中,唯一不是毀在七大船手里的傳奇戰艦。

李閻一晃腦袋,又隱約的失重感,血蘸和隱飛的副作用一陣陣襲來,不過面上看不出什么。

這時候也,李閻頭頂的艙壁突然破開!

一只頭顱大小的拳頭朝李閻頭頂砸落,李閻貌似緩神,驚神間宛如怒虎抬頭,兩只腳硬生生立在大船肋架之間,舉手大槍上挑撩向拳頭!

氣浪四散!

“咯咯……”

李閻抬頭,透過根根船梁,和站在夾板上的葡人水兵軍官對視。

這人正是被幾名閻姓伙計拖延住的,叼著煙斗的葡萄牙人。

此刻,他的煙斗不翼而飛,嘴上只有一個滑稽的把兒還露出來,半張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小錯列組合的齒輪,銅金屬線,還有微末的白色頭骨。

不止如此,他上半身的衣服被火焰燒毀大半,露出肌肉和半截手臂,可從表皮往里看,這人的內臟和血管大半不見,卻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有磨損痕跡的齒輪和泵。

貌似雜亂,粗糲,卻也巧奪天工、井然有序。

這些齒輪此刻正瘋了似的運轉,騰騰的汗水蒸騰成霧氣,從這水兵的皮膚上透出來。

菲烈特

杜瓦王室護衛教官(裝配頂級魔動科技)

狀態:重傷,過載(中軸器官超負荷運轉,獲得更強動力)

威脅度:紫紅色(可匹敵極限)

評價:九曜

備注:他一個人價值比得上半座波爾圖港!

——某位葡萄牙國王

李閻眉毛越皺越緊,便是自己,面對閻老大,閻阿九等人的圍攻,也是輸多贏少,甚至有敗死的可能,這個菲烈特的,至少也是甩脫了幾名閻姓伙計,還依舊保留著九曜的實力,那他全盛,恐怕要有九曜巔峰甚至更高!

可惜的是,菲列特面對李閻的虎頭大槍太過托大,一照面就吃了大虧。

他竟然自信到用自己的手臂去接李閻的槍!

菲烈特的整條手臂,是金屬打造,看上去黑沉沉的,五根手指卻不笨拙,伸手抓向鋒利度足有一百的虎頭大槍……

菲列特抿著嘴,牙齒把煙斗把子直接咬碎。

槍銃牙!

零件和碎塊大把地往下掉,沒一會,菲列特的整顆拳頭都碎爛落下,黑色碎點劃過李閻的臉落入大海。

李閻怪笑著仰視失去一只手的菲列特,沖他勾了勾手指。

“紅毛蠻鬼,還我六弟命來!”

閻老大早已不是人形,而是斗篷下面一團張揚火焰,五官都模糊下來,黑辮子隨風擺動,火蛇鋪天蓋地,失去“塞壬藻菌”保護的嫉妒,在閻老大的全力施為之下,終于燃起了熊熊烈火!

這個在海盜眼中半人半鬼的葡人毫不遲疑,反身朝海中跳去!

火焰追不上他,一道驚鴻卻快過火焰,徑直朝菲列特撲過去!

閻阿九!

火精長劍已經斷裂,這女人的臉上的淚痣不翼而飛,周身泛起蔚藍色的華彩,轟向菲列特。

兩個人同時落在半空當中。

這女人雙目發紅,顯然失去理智,不料看似狼狽逃竄的菲列特嘴角卻一勾,只聽得砰地一聲氣浪,菲列特的身體在空中折向,劃出一個對勾!

他不僅讓過了閻阿九的拳頭,剩下的一只右手更是飛快摸向腰間暗金色的短火銃,對閻阿九的后背扣動扳機!

“阿九小心!”

閻老大嚇得亡魂皆冒。

風澤!

李閻縱越而下,后發先至!大槍迎頭砸下,看見那口白金大槍,菲列特一陣頭皮發麻,無奈之下只得調轉槍口,朝李閻射擊。

剛身!(虎頭大槍另一特性,用于格擋)

子彈砸在鏨金虎頭槍的槍頭上,歪得不知道去哪了。

菲列特和閻阿九前后落入水中。

李閻被強大的沖擊力震的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在空中收了長槍,單手攀住一節帆索。

閻阿九的臉躍出水面,濕漉漉的頭發劈散,混戰中四顧,卻已經找不到菲列特的影子了。

李閻沖著閻老大喊出了聲:“大局已定,窮寇莫追!”

閻老大臉色復雜地看了李閻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鼻腔里噴出一丈多長的白煙,拳頭攥得死死的。咬牙切齒。

“紅毛鬼,這事不算完!”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2:01
從姑獲鳥開始 第九十一章 丹焰煮海

朱賁的隊伍上了岸,沿途留下海盜劫掠不談,朱賁自己帶著五千多人的精銳隊伍,朝廣州城進發,已經不足五十里。

“自北宋年起,南洋時有巨寇,可試問一句,有哪一個海盜,能拿下一方省會?”

朱賁心里起伏,他野心胃口都不小,妖賊折返,他也樂得少人分贓,更竊喜章何能拖住天保仔的腳步,至于紅蔡林三家的報復,以及義豕在南洋海盜的名聲毀于一旦,這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我怎么沒攔?紅毛船堅炮利害,我擋不住啊。這吃敗仗的事,誰也不想啊。

我怎么進了廣州城?咱這次來不就是為了打下廣州么,我攔不住紅毛突圍,當然奔廣州城去啊!

這當然是推辭,紅蔡也不會信,可有錢!有人!那就有名聲!有地位!紅蔡經此一役,還真不一定是自己的對手,等官府福臨再封自己一個官身,這輩子功名富貴,兵權財貨都在手里,還怕他們不成?

沒料想,朱賁正打著如意算盤,手下隊伍傳來消息,說路被官兵擋住了。

“官兵,如今兩廣,哪還有能擋住咱的官兵?”

朱賁聞言又驚又怒。

屬下慌張回答:“領頭的是個叫林棟的,官拜廣東右翼鎮,我打聽過了,這人之前被天保仔的人搭救,蔡氏給錢給人,叫他沿路收攏潰散的官兵,可巧,和咱們撞上了。”

朱賁聽得眉頭大皺:“他們有多少人?”

屬下搖頭:“兩千多,攔著不讓咱們過去。”

朱賁勃然大怒,撥馬望前一看,的確是官府的人馬不假。

他眼珠來回亂轉,此刻他存的是進城發財,再拿福臨的封賞,可要是在這和官兵翻臉,自然不美,一時間進退兩難。

廣州灣正值酣戰。

紅蔡聯軍,船頭的蔡牽久久眺望,摘掉看見嫉妒上的大火,不由得放聲大笑:“黑斯汀吹得神乎其神的七大船,也不過如此。”

他臉色一正:“放鳴矢,一鼓作氣搶攻英國人的甲板。”

錯雜的大船在來回炮火和槍鳴的扭撞在一起,把辮子盤在脖子上的兇惡海盜和英挺的海兵撲殺在一起,重重的蹬踏讓船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不時有尸體跌落大海,濺起水花朵朵。

水下黑不見底,大多數擺動的魚群早早地驚恐避散,海里多是沁透的血花和沉沒的殘破船骸,一只咕嚕咕嚕冒泡的黃魚慌張仰頭,平日里金白色的水面上,被一塊一塊的黑色遮蔽,橘色火焰和泥沙混沌一片,紛亂的水泡下,宛如夢幻。

李閻沒再沖殺在前頭,而是在局勢穩定下來之后,與一干高里鬼回了紅旗的船上,招呼船醫,收拾傷口,指揮作戰不提,幾名閻姓伙計也回了蔡牽的船。

“天保龍頭呢?”

蔡牽掃了一圈。

閻老大沉著眼皮:“他中途上了紅旗幫的船,還叫我帶話給老板,等塵埃落定,他會兌現承諾。”

蔡牽低頭皺眉,不知道想到什么。

“老板,老六死了。”

蔡牽一抬頭,臉色數變,喉頭涌動了好一會兒……

“知道了,你們先去簡單包扎一下。”

閻老大點點頭,帶著幾名伙計進了船艙。

黑色嫉妒上燃燒的熊熊烈火,燒的天主教的主教唐若拉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短短幾天的時間,情勢會急轉直下到這個地步!

“撤兵!我要撤兵!當初是黑斯汀信誓旦旦,征服官府比征服莫臥爾還要簡單!現在嫉妒被毀,澳門被占,這一切這是你方的責任,”

唐若拉尖叫著,滿是褶皺的臉上氣急敗壞,再無風度和城府可言。

亞歷克斯苦笑出聲:“主教大人,難道當時你真的相信了那種在議會上鼓動士氣的場面話,才同意加入的嗎?”

頓了頓,他才艱難地說:“事在人為,我們還未必會輸。”頓了一會,他又說:“無論如何,公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唐若拉沒有說話,可他知道,無論勝負,黑斯汀通過戰爭打開貿易市場的想法基本上可以宣告失敗,很顯然,他們如今的戰果和局勢,絕不足以支撐他們提出這樣的條件。

大嶼山,

章何撥霧,削斷半截山崖,丹娘弄水,掀起滔天大浪。貌似斗了一個平手。

大浪過去,甲板上的水沒過膝蓋,妖賊海盜嘶吼著往外舀水。

妖賊臉色猙獰,再看香爐,已經被海水撲滅。“六壬魁煙”也消失無蹤。

“哈哈哈哈哈……”

法臺一身黑袍的章何不驚反笑。

“不是厭勝術!不是十夫人!“

厭后十夫人,多年以來已經成了妖賊一塊心病,甚至有了心悸失眠的毛病。所以潮義恥笑他,是有緣由的。

章何笑罷臉色一正,拔開香爐蓋子,一口舌尖血噴了進去,一團血色火焰突地升起,滾滾的白煙再現,煙霧升騰,化成一個眉眼風韻極足的女人。正隔著煙霧,凝視著自己。

“吼”

章何目眥欲裂,那新生煙霧整個沸騰起來,丹娘設法臺的山崖,頃刻間龜裂開來,地動山搖。陣陣厲嘯傳來,滾石崩裂,戳向法臺邊上的眾人,蔡氏的扈從和潮義等人慌張躲避,倒是丹娘附近,沒有任何異樣。

潮義穩穩立在山石上,四顧之下,心中有些驚惶,且不說自己,秀兒也是在場的。不僅有點埋怨這位火鼎娘娘,她幫大嶼山斗法,無論輸贏,紅旗都感念恩德,可原來斗法如此兇險,你卻還把我家秀兒帶在身邊,這是何道理?

“沒事吧?”

崖邊的丹娘細聲問道。

差一點跌落山崖的秀兒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那便好。”丹娘低語,回首又望向潮義:“潮義頭領,紅旗借妖賊的手除掉郭婆幾人,可已經處置妥當了么?”

丹娘說話太直,這本來是林元撫指點秀兒的話,潮義也有此意,可這種話當面說出來,總歸是不太好看。

潮義訥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說:“妖賊來勢洶洶,大嶼山自身難保,幾位旗幫幫主的安危如何,我實在不清楚。”

“那就是妥當了?”

“額……”

丹娘望向,盆中水波潺潺,她的手往盆中一攏。

“既然如此,這妖賊如何處置,就讓天保龍頭自己來決定吧。”

“什么?”

潮義沒聽明白。

丹娘笑了笑,從腰間摘下一只漆黑小鼎,攥著拳頭把小鼎沁入水里,然后用力一捏。

丹娘的指縫之間滾出一絲碧色火焰。緊跟著,整個銅盆的水,都被這碧色火焰點燃!

浩瀚無際的南洋海面,以妖賊百條黑帆大船為中心,至少方圓十五里的范圍,海水都化作了一片碧色火焰,而海盜凡蟲肉眼,只感覺遮天蔽日都是碧火,好似末日景象。

妖賊法臺上的香爐碰在地上,被摔了一個粉碎,火焰將章何的臉映成一片碧綠,他身子搖晃,強自支撐不會癱軟倒下。嘴唇哆里哆嗦,說不出一句話。

無論是殺紅眼的妖賊海盜,還是奮力抵抗的紅旗軍,此刻都被這驚世駭俗的景象震懾,一時間都忘了廝殺。

丹娘把銅盆倒扣,崖前海水頃刻間翻覆,碧色火焰如同花瓣合攏,把妖賊連船帶人包在里頭,陽光普照,海上升起一座燃燒著火焰的碧色山峰,驚世駭俗。

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妖賊,轉眼間就敗下陣來!

有已經上岸的妖賊海盜幸免于難,看到這副景象,刀都要拿不穩了。但聽紅旗海盜中傳來聲聲吶喊。

“火鼎娘娘真身顯世,爾等宵小還不束手就擒。”

“火鼎娘娘真身顯世,爾等宵小還不束手就擒。”

他們這邊喊的起勁,丹娘沉了沉眼皮,心里可覺得有點羞恥。

她神色疲憊,有蔡氏扈從看見,連忙過來為她打了一頂傘。

丹娘沖那扈從笑了笑,低頭暗自思緒:“火鼎神通,攝山幻術,運用接洽還算得當,可內里駁雜依舊,缺乏調理。可我分明已經吃盡火鼎公婆的余波影響,施法還是紊亂,長此以往,必將壞我根基。”

潮義一干人臉色不提,在山坡那頭,林元撫也瞧得清清楚楚。

“蔡牽,天保仔,火鼎娘娘……”

他眉頭緊皺,一時間覺得前路難行,宛如深陷泥潭,拔腳都艱難異常。

“蠻濁苦瘴之地,怪力難言啊。”

廣州灣海戰,打了一天一夜,紅蔡船只折損接近一半,傷亡人數過萬,而英葡聯軍,大概折損四成,有四千水兵陣亡。

若是繼續打下去,紅蔡聯軍未必能贏,即使失去了嫉妒,英國人的戰術船只的水平,高出南洋海盜太多,紅蔡聯軍攻打廣州灣的人數,是亞歷克色麾下水兵的六倍,可最終的傷亡,卻是英國人的一倍多,這讓李閻和蔡牽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可紅毛的壓力,遠比根基在南陽的海盜們要大的多,本土戰線的吃緊,更讓亞歷克斯不敢再把珍貴的海軍兵力浪費在遠東。

亞歷克斯苦苦等候的援兵久久未至,眼看唐若拉越發暴躁,這場戰爭的損失,也早早超過黑斯汀的預計,亞歷克斯最終掛出白旗。

廣州灣之戰,最終以紅蔡聯軍的勝利告終!

亞歷克色一路敗退到海上,李閻登岸氣勢洶洶直奔廣州,正趕上耐心用盡,翻臉對官兵動手的朱賁,李閻也懶得說什么場面話,更沒理會朱賁的狡辯,帶著紅旗的精銳加入戰團,一口氣把朱賁殺退到廣西深山里,這才慢悠悠地回轉,帶著人馬直入廣州。

灰頭土臉被李閻趕跑的朱賁一路收攏人馬,退到西江岸附近,他也犯難,就這么帶人回去,沒面子也沒里子,可這時候再想進城,李閻和蔡牽未必答應。

不過話說回來,紅旗和天舶司,對耍滑頭的朱賁,都沒有進一步的表示,這讓朱賁心存僥幸,就這么帶著自己的人馬,在西江水口扎了營口,每天派人和紅旗幫交涉,大抵是“都是誤會”一類的話,他沒皮沒臉,李閻和蔡牽忙著善后和瓜分戰果,也懶得搭理他。

各處海盜紛紛傳來捷報,林阿金攔截下葡人援兵,等廣州灣勝負分定,自然也以勝利告終,在蔡牽李閻進城三天以后,林阿金也帶兵進了廣州城。

他為紅蔡攔截援兵這事,傳到李閻耳朵里,李閻專門派人給林阿金送了不少財貨去,表達謝意,也緩和了兩家百多年的宿怨。

有個插曲是,葡人曾派小船,將這次劫掠的許多財貨從紅蔡的眼皮子地下運出去,不過沒有成功,攔截下的貨船,經過天舶司和紅旗幫兩方的統計,大概有七十多條,至于有沒有漏網之魚,就要另說了。

大嶼山傳來消息,老家無恙,但是叫天保龍頭速回。

另一邊,天舶司和紅旗大批船只駛入澳門港口,謹防東印度公司發難。

按照之前說好的,紅旗和天舶司聯合發兵拿下澳門,事后兩家一人一半,一齊在澳門駐兵。

蔡牽對廣州城的興趣,遠比澳門要大,可李閻卻正好相反。

廣州雖然富饒,對閻浮行走的意義未必有多大,澳門的閻浮秘藏才是李閻上心的事。

而蔡牽則認為,澳門被紅毛占據良久,占了這個地方,無疑會成為紅毛的眼中釘,何況油水不多,他蔡牽如今走的也不是占島稱王的路子,澳門對他來說實在雞肋。

至于廣州對蔡牽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說。

兩人一拍即合,李閻讓出了一大部分進城之后的甜頭,都讓給蔡牽,讓他去跟官府作人情,而蔡牽讓出澳門……

官府封賞,李閻不稀罕。

財貨珍寶,如今兩廣癱瘓,進了城的李閻隨便一劃拉,就已經盆滿缽滿。

拿下澳門,紅旗的鄭秀兒做了名義上的海盜盟主,有這兩樣在,李閻的目的基本上已經大功告成。

南洋的戰事,基本落下帷幕。李閻掰著指頭,才發現自己這次做成的事實在不少。

打服紅毛聯軍,名為“媽閣具”的閻浮秘藏唾手可得,十二張異獸海圖只剩一張,建立永久通道只差臨門一腳,

十萬白銀獻祭湘君,率兵破虎門,滔天大匪勒索官府,廣夷島五婆仔的傷病,南洋海盜驅趕紅毛。

這足足五次閻浮事件。對李閻來說,只剩下零星的收尾工作,就可以統統大功告成。

剩下的,就是收割勝利果實了。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2:02
從姑獲鳥開始 第九十二章 余韻

嘉慶十四年七月中,福臨駕回廣州將軍府。上書京城,洋洋灑灑數百言。

奏明我主萬歲:紅毛匪叩邊作亂,鎮撫葉山仁輕敵冒進,被洋槍打中,當場陣亡,損兵折將無數。奴才忝列王爵,皇天浩蕩,幸得義士相助,方才攘除奸兇,不虧祖先戍守之托……

從李閻蔡牽進城,再到福臨重新入主,這里頭隔了有十幾天的時間。

這段時間,李閻結結實實過了一把土皇帝的癮頭,也不用打招呼,城里頭的達官貴人就爭前恐后巴結上來,送金銀,送女人。不必多說,說起來,這些人怕海盜,還多過怕紅毛。

你完成了閻浮事件:海盜女王的初生

評價:90(東印度公司損失慘重,這是黑斯汀十幾年來最大的挫敗。)

你的購買權限上升,你在結算時額外獲得一次抽取機會。

“福臨想請我吃飯?”李閻似笑非笑。

“知道了。”

“天保哥,那我怎么回啊?”

“我不跟你說了么?”李閻瞪著那人:“知道了。”

“哦哦。”那人點頭往外走。

李閻這次搜刮,除了幾把品質不錯的刀劍,可以拿來做備用之外,只有一些書籍能給查小刀作為“吞文”,至于別的,至于財貨,都沒什么特殊效果,要么就是蓮娃桿網這樣,帶不出去的特殊物品,可惜李閻如今不太需要這點油水。

兌換點數的上限又已經滿了,李閻摸了幾件放在當代稱得上國寶的古董,也沒太貪心。另外,水嫩的姑娘倒是一抓一大把,城里有個姓楊的富商,一口氣送給李閻十來個國色天香的美人,還有一對雙胞胎,姿色過人……

李閻這時候,正帶人抄英國人的商館,這已經是第九家了。

他搜刮洋人的地界,就是因為當初最后一張閩南異獸圖,是被英國人買走,李閻把廣州的教堂,商館快搜了一個遍,也沒有找到這張圖。后來經人打聽,有個東印度公司的商館管事,喜歡中國畫,這些年不少畫手才子都指望他養活,圈里頭有名,李閻這才帶人趕過來。

“天保哥,這東西是在一個床頭柜夾層里找到的,我覺得有點問題。”

有人抄來一副油畫。

李閻端詳了半天,這畫倒是有名,最后的晚餐。仿制品。

他拿一把鑲嵌寶石的小刀一剝,框里面果然藏著東西。

閻浮殘余物:妖貅

備注:自從買了這東西,每天晚上我都能聽到男人的聲音,直到把他裹進油畫里,我才能安然入睡。

李閻一撇嘴:“那你買他作甚,費我這么大勁。”

傍晚,廣州龍泉酒樓。上下四層樓,五十四間上房,真可謂“光閃閃貝闕珠宮,郁巍巍畫梁雕棟”。

偌大的酒樓,唯獨留出一桌來。絲樂靡靡,彈琵琶的歌姬露出大腿。

桌上有四張椅子,三張已經有人坐下,分別是廣州將軍,宗室皇親福臨,天舶司家主,十三牙行的老板蔡牽,寶船林氏阿金。還有一張空著。

“順官,我的好順官啊!”

福臨兩腮發紅,顯然喝得不少。他身穿四團蟒龍袍,姿態雍容,還帶著幾分早年帶兵的氣度,但是多年沉溺酒色,眼袋浮腫。

蔡牽坐在他旁邊,右邊袍袖纏著一圈白色帶子。輕聲道:“爺,少喝點。”

林氏傳到林阿金這一輩,和官府早就沒了干系,他一個海盜頭子,和福臨也說不到一起,開始客氣了兩句,林阿金便只顧吃菜,只剩下福臨和蔡牽推杯換盞。

“順官。”福臨托著鼻煙壺:“路遙知馬力,疾風知勁草啊!要不是你內外操持,上下打點,我這次別說烏紗帽,只怕連性命都要不保。你放心,只要我還在廣州,你的榮華富貴,一點也不會少。”

比起當初,福臨的態度不止親昵,甚至有刻意的拉攏。

紅毛破廣州,福臨簡直覺得天都塌了下來,可卻沒想到,自己培養多年的錢袋子,在關鍵時候,竟然有這么大的能量,說動南洋群盜出兵不說,手腕權術更是了得。

福臨自己都覺得紙包不住火,這次京城旨意一下,自己罪責難逃,可蔡牽一句話,卻燃起了福臨的希望。

“爺,您在廣州經營多年,這事絕不至于陷入死局,你要是信我,只需放權給我,我保您一個瞞天過海。”

此刻風波已經平息,蔡牽指使福臨,把所有責任推給死去的廣州鎮撫,封鎖消息,把這事打成一個“平邊之功”,便萬事大吉。

此刻福臨如此高興,當然是蔡牽的計劃起了作用,

蔡牽聽到福臨的話,只是低頭:“主辱臣死,爺你這話折煞我了。”

“好!好!”福臨道了兩聲,忽地一拍桌子,張嘴怒罵,頗有些喜怒無常:“城中這些個勛親貴人,都他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竟然說要進京彈劾我?讓他去!他帶人要能到京城,我就不姓愛新覺羅。”

“噓慎言,慎言。”

蔡牽勸誡。

福臨撇了撇嘴,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看到蔡牽袖子上的白帶子,不悅地說:“順官,這大喜的日子,你帶這東西,豈不是晦氣。”

說完話,就要去扯蔡牽的手腕。

琵琶弦斷,歌姬低聲驚叫。

福臨猛地一激靈,只感覺天靈蓋有一股涼氣冒上來,酒都醒了幾分,他睜大眼去看蔡牽,這個向來恭順的商人,此刻轉頭看他,眼里是一抹不加掩飾的陰冷。

福臨下意識松開了手。

“怎么這么不小心啊。”

蔡牽先是轉頭,笑著責備了歌姬一句,又回過頭來:

“家中有長輩新喪,還望貝子爺海涵。”

福臨的手心全是冷汗,嗯了一身,干巴巴地拍了拍蔡牽的肩膀,說了兩句寬慰的話。氣氛有些尷尬。

林阿金埋頭飲酒,恍做不知。

蔡牽舉杯:“如今廣州已復,諸事太平,就算有那不開眼的,想要造謠生事,茲事甚大,朝堂諸公不會理會,爺,您高枕無憂。”

福臨點點頭,剛要舉杯子,又一皺眉頭:“順官,你不是說,趕走紅毛的,還有一位義盜頭領么?這酒都喝了大半,怎么還不到?”

蔡牽也抿了抿嘴:“這我也不太清楚,昨日我還見他在洋人的商館里頭溜達,今天倒是沒看見他。”

幾人正聊著,門外有腳步聲音。

“來了來了。”

蔡牽笑道,可推門進來的,卻是個神色兇悍,脖子上紋著蝎子的中年男人。

紅旗幫高里鬼,老古。

蔡牽笑容一滯:“古兄弟?天保龍頭人呢?”

老古一拱手:“我家龍頭身體抱恙,已經先行回了大嶼山,走之前囑托我,謝過貝子爺和蔡老板的美意。另外,龍頭還特意說了一句,這月十八在赤水港放人,貝子爺別忘了去接。”

“誰?”

“到任的兩廣總督,林元撫。”

福臨把酒杯一放,臉色不愉。

這邊,林阿金也放下筷子,沖福臨一拱手。

“貝子爺的酒席好味道,林某吃包喝足,這廂告辭。”

他站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又一回頭:“當初天舶司大會,貝子爺說過,要給我立功的南洋海盜,封官拜將,如今大事已成,將軍可不要食言啊。”

說完,林阿金轉身便走,走到老古身邊還招了招手。

“古兄弟,我有些醉了,攙我一把。”

老古低下眉眼,攙著林阿金下樓離開,不顧福臨臉色難看。

很多窗戶紙一旦捅破,便再也回不去了,兩廣海防孱弱至斯,紅毛又敗退海上,我又什么理由把你這個廣州將軍放在眼里?若不是蔡李林朱還有制衡,便是扯旗造反,你官府又能奈我何?

“古兄弟。”蔡牽叫住了老古。

“蔡老板,還有什么事么?”

“火鼎娘娘拜訪大嶼山,也快一個月了,麻煩你給探探口風,娘娘什么時候,回轉我天舶司啊?”

“一定帶到。”

兩人轉身離開。

福臨這下發了火:“這幫子泥腿子簡直無法無天!”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2:03
從姑獲鳥開始 第九十三章 太平文疏

福臨心念一轉,氣勢洶洶地問蔡牽:“順官,打紅毛的時候,那黃火藥的大炮,你手里有幾架?”

“一架也沒有,船是林氏的,火炮是紅旗幫的……”

蔡牽的話像一顆咸鴨蛋,整個塞進福臨的嗓子眼,堵得他說不出話。

“如今紅旗勢大,就連曾經的妖賊去偷襲大嶼山,至今也杳無音信,天保仔挾大勝之威,南洋群盜無不唯他馬首是瞻。爺,小不忍則亂大謀。”

福臨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就治不了這幫子泥腿子了?”

“那也未必……”

蔡牽悠悠地飲盡杯中酒,臉上浮現出一絲淺笑。他低頭,袖子里滑出一個玻璃瓶子,里頭是不斷扭動的膜泡。

嫉妒的奧秘,塞壬藻菌。

“暴怒?天保龍頭,你我可還有得斗呢。”

“先回大嶼山!”

李閻沖著舵手吩咐。

老古還得在廣州待一段時間,過一陣子,潮義也要過去,這次福臨大出血,廣東被紅毛和海盜先后肆虐,本就元氣大傷,他還要出大把銀子和人脈,給南洋各海盜頭領加官進爵,這賞賜,得讓紅蔡林三家海盜帶頭討要,也是給各家海盜做人情,李閻不樂意處置這些瑣事,但要找個信得過的人盯著。

他長在內陸,本來不習慣在海上過活,可這些日子下來,李閻再見到漫無邊際的青黑海面,聞到腥味的海風,卻有別樣的親切感覺,身子都舒坦了許多。

“天保哥,咱走的匆忙了吧?”

“匆忙?現在外頭都有風言風語說我讓章何抄了老窩,我還不趕緊回去看一眼?大嶼山來信說控制住了妖賊,怎么個控制?你心里有數么?”

那人摸了摸頭。

“嘿,天保哥,那些個水靈的丫頭,你真一個都不帶走?”

“誰要看上了,自己領家去。可有一樣啊,你自己不能成了家,還從我這光棍手里討人不是”

那人嘖了一聲:“那可惜了,我家里有一口子。”

李閻轉頭,巴掌一壓薛霸的腦袋。

“小霸,你不挑一個?”

“不要,年紀太小。”

李閻笑著揉了揉薛霸的頭發。風帆鼓動,聲勢浩大的紅旗艦隊滿載而歸。安置著五婆仔之殼和活體海水渦輪的鴨靈號一馬當先,帶著先頭三十多條戰船,先一步轉回大嶼山本部。

船上財貨豐厚,有白銀一百五十萬兩,各色珍貴藥材,古玩,皮草,天文儀,氣壓儀,火器,兵器,八十米橡木龍骨六條,廣州三家大船廠里的圖紙,設備,但凡能拿走的,一樣沒拉下。要不是蔡牽盯著,李閻是有心連城里的各色工匠,都鎖了帶走的。

有用沒用的,先拉回去,反正大嶼山沒有。也不嫌多。

“等咱到了,查刀子那幫人也應該回來了。”

李閻搖了搖頭:“我叫他們在媽閣島等我,等卸了貨,我徑直去媽閣島。”

眾海盜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龍頭對媽閣島如此上心,可還是點頭稱是。

有人咳嗽了一聲:“天保哥,還有個事,一直沒來得及和你說。章何偷襲咱大嶼山的時候,郭婆他們被上島的海盜砍死了,全尸都沒落下。”

李閻一愣,立馬問道:“這個消息什么時候傳過來的?”

“今天早上。”

“……”李閻抿了抿嘴:“把那海水渦輪給我弄開,明天中午之前,務必趕回去。”

鴨靈號甩開大部隊,在第二天的早晨的時候,船員就可以看到大嶼山的黑點……以及大嶼山的島礁邊上,從海中拔起的滔天碧焰,巍如山岳,攏似花骨朵。

李閻還沒踩上大嶼山的石頭,就被海上升騰的碧焰山岳嚇得眼皮一陣亂抖。他眼神比普通人好,碧色火焰后面,分明是一條又一條的戰船。

李閻沒理會船員的議論紛紛,而是遙遙望向山崖前,矗立凝視自己的一抹倩影。

“原來是這么控制住的……”

“你要小心些,章何只是被困住,你單槍匹馬進去,還是有不小的風險。”

李閻綁上硬皮革的護手,身邊的丹娘囑咐了一句。

“我要是章何,早就被你這一手嚇破了膽子,哪還有反抗的意志?”

“其實,你遲早能做到這一步的。”

李閻拳頭打在自己手上,眉頭忽然一擰:“你這么做,有沒有后遺癥?”

丹娘張了張嘴,還沒說話,李閻的眉頭又緊了幾分,直接打斷了她:“別寬我心。”

“……”丹娘撲哧笑了出來:“沒什么,只是這碧焰不散,我是沒什么法力再去做別的事了。”

李閻有心多問幾句,或者干脆用驚鴻一瞥,看一看丹娘現在的狀態,以他和丹娘現在的關系,這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想了想,他還是按耐住了。

“那,我放你進去。”

李閻點了點頭。

也沒見丹娘如何動作,海上的碧色火焰洞開出一條路來,李閻也懶得架船,腳下踏冰,往碧色焰海中走去。

丹娘抱著肩膀,目視李閻遠去,笑靨如花,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也許“別寬我心”這種話,對她來說,算是情話了吧。

李閻步入碧色焰火,火焰內里,卻是一片鬼域似的愁云慘霧。

距離丹娘出手,已經過去了十七天……

幾乎是李閻踏進來的同時,一道“陷空刀”迎頭劈來。

李閻耳朵一動,扭腰躲開,腳下冰花四射,踩著凹陷的船板折身兩次,那個偷襲的妖賊海盜還沒看清楚,就感覺眼前一黑,硬生生被李閻抓著腦袋提了起來。

“好招呼啊。”

李閻笑瞇瞇的。

“是紅旗的人!”

“天,天保仔!”

十七天火焰圍困,食物和淡水吃盡,這些妖賊海盜邋遢得像是海盜,兩眼發綠餓狼似的。

人聲漸響,一個個人頭冒了出來,手里的勁弩和火銃都對準了李閻,可手指頭顫抖著,沒有一個敢動。

李閻一甩胳膊,把那人扔出去老遠。

“叫章何出來見我。”

他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男聲。

“成王敗寇,你要如何,盡管說便是。”

李閻一瞇眼,章何的穿著臉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陰沉。可眼里的血絲像是禿鷲。

“交出太平文疏,我讓你們活著離開大嶼山。”

章何不屑地一撇嘴:“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

“郭婆他們死了,我得叫你活著給我背黑鍋。”

李閻連場面話也欠奉,直接把自己打算說了出來。

“而且,蔡牽不是個易于的,留著你,對他也有掣肘。”

“你就不怕我卷土重來?”

“十夫人能壓你四年,我能壓得更久。”李閻冷笑兩聲。“何況,你的人還有膽子再來么?”

章何無言以對。

李閻環顧了一周:“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

“不必……”

章何掃過自己的弟兄和兒徒,拳頭松了又緊,嘴都咬出血來:“你想要太平文疏,可以。”

李閻做了一個繼續的手勢。

“隨我來。”

章何轉身,默念一會騰空而起,朝戰船外面飛去。

李閻踩著冰面,一步步跟上,留下一條霜色的痕跡。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會兒,直到身邊沒有旁人,只有被放棄的焦黑船骸。

“上次在天舶司,我輸給你,是因為我先和閻老大碰了一場。”

“所以?”

“再打一次,你贏了我,太平文疏就隨你拿去!”

李閻盯著章何的臉,點了點頭。

“可以。”

黑煙滾滾,李閻腳下霜色冰紋蔓延開來。

太平文疏·王靈齏!

虎挑!燕穿簾!

槍鳴,妖影,水波迸裂。

夕陽西下,那突出似山岳的碧焰花骨朵,最終化為烏有,隨著最后一點碧色火焰收進丹娘手里的黑鼎。損兵折將的妖賊,也漸漸遠去。

“所以,他是打了一場又輸了?”

薛霸撇著嘴。

李閻舔了舔嘴唇:“易地而處,我也會輸。”他低下頭,一金一紫兩顆丹丸被他攥在手里。

旁人看不出真假,忍土的提示不會騙他。

太平文疏·陽(陰)卷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8-10-25 22:04
從姑獲鳥開始 第九十四章 一撇一捺念個人

太平文疏·陽丸

上限:六司

自正一道《黃帝九鼎丹經》演化而來,共書三百零六道陽術,記載五谷豐登,風調雨順,陽神出竅,活死人肉白骨之術。

習者功德無量,化三災,除六難,不懼五弊三缺。

太平文疏·陰丸

上限:六司

自正一道《五斗米巫鬼總錄》演化而來,共書三百零六道陰術,記載養鬼,請神,風火雷電,吞云吐霧,撒豆成兵,法身天地之術。

陰陽二術,只能修行其一。

對于法典,李閻自己沒有直接修行的想法,且不說“永久滯留該果實”的副作用,太平文疏的風格也和李閻格格不入。

實際上,行走穿行果實強化傳承的路子,和修行本土果實法典相比,有明顯的優勢。

十夫人也好,章何也罷,都在法術神通上傾注了十余年的心血,才有“九曜”以上的水平。而李閻只花了大半年,就堪堪趕上。

何況,這些法典擺明了上限只有六司。而閻浮行走的路子,卻走出過曹援朝這樣的“四御”強者。

二者孰優孰劣,一看便知。

向閻浮獻祭法典,可以不用花費時間,直接得到法典中的一部分法術神通,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合適的傳承搭配法典法術,也許能發揮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十夫人生前夢寐以求的,是太平文疏中的陽丸。用來抵抗“楚服厭勝術”的副作用。

李閻的想法,是把這顆陽丸留給鄭秀兒,無論是情感趨向,還是從長遠的利益考慮,這都是完全值得的。至于陰丸,李閻就自己留下了。

至于太平文疏·陰丸當中的法術內容,要等到回歸之后再查看。

“秀兒呢?”

李閻問站在一邊的潮義。

“偏房,林老頭給她上晚課呢。”

潮義回答。

李閻若有所思:“林元撫?”

潮義可能覺得自己表達得不清楚,又補充了一句:“林老頭對秀兒很好。”

自從發覺秀兒的成長,潮義對林元撫的態度軟化了很多。

他視秀兒如己出,只要對結果對秀兒好,就算有時候林元撫的行為有些出格,很多時候,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說到底,對于讀書人,這個年代的人還是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憧憬和尊敬。誰都知道,能得到林元撫這樣入世的大學家的教導,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老頭子對秀兒很好……”李閻自己念叨著,忽然搖了搖頭:“潮義哥,人啊,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

潮義沒聽懂:“什么?”

“沒什么。”

李閻想起當初初到廣州時,那些“師兄弟”們的嘴臉,卻灑然一笑,他攥緊兩顆丹丸,朝偏房去了,只留下一句話。

“在有的人眼里,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土匪就是土匪。人家同情你,人家也得剿你!”

七月正是初夏,潮義心里卻是一冷。

“義不抵命,勢危難拒小人。”

林元撫疲憊地揉了揉眼睛,秀兒見狀,自旁邊的書案,給林老頭遞上了一杯濃茶。

“今天,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課了。”

老頭子抿著嘴看了一眼個頭還小的秀兒,沒接茶水,而是說了這么一句。

“你家天保哥跟我說,明日,便派人送我回廣東。”

秀兒怔了怔,她輕輕把茶放下,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筆桿,垂著頭不說話。

盡管林元撫在大嶼山的時間不長,可這老頭學識淵博,又風趣幽默,和秀兒相處這些日子,讓外人見了,真是爺孫一般。

這時候林元撫要走,鄭秀兒情緒低落是可以預見的。

秀兒垂著頭顱,桌上的宣紙上卻滴滴答答濕了一大片,只是女孩倔強,強忍著沒發出聲音。

“哎……”

林元撫張了張嘴,最后化作一聲嘆息。

“丫頭,你想學的,我也教了個七七八八,你年紀小,忘了些就忘了些。只有一樁,你要記牢靠。”

林元撫臉色一正:“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頓了頓,他又說道:“你這孩子命不算好,心智早熟,有些話,我本來不必明說,可你不能忘得是,你父親鄭一拐早年死于海難,你的母親也早早離世,人心隔肚皮,天保仔對你再好,他也不是你的骨血親人。紅旗幫的權利在他手里,今天你是南洋海盜的盟主,明天呢?以后呢?你要早想退路。”

鄭秀兒才九歲,一聽這話,沒忍住哭出了聲,小臉暴雨梨花地,煞是可憐。

林元撫抿著嘴,整理課本剛要起身,秀兒卻脆生生地說話了:“先生,你剛才說這最后一句,義不抵命,勢危難拒小人。是什么意思呢?”

林元撫漫不經心地回答:“大義比不上性命,情勢所逼,難免要做小人。”

“原來先生這樣的人物,到這般境地,也要做個小人么?”

女孩還帶著幾分哽咽,話音雖輕,卻有千鈞重。

林元撫一抬頭。喉頭涌動一會,眨了眨眼:“丫頭,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鄭秀兒抿著嘴,臉上卻啪嗒啪嗒掉眼淚,一邊哭泣,一邊說道:“先生,你先回答秀兒,你說你少年家貧,家中曾有女兒餓死,妻子因替人浣衣染上風濕,此事是真是假?”

林元撫眼皮一抖,閉口不言。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只有女孩的抽泣。

“先生本是閔縣縣令林遠光之子,乃九牧林氏之后,書香門第。自幼定親,妻子陳氏是廣西布政司的獨女,先生少年得意,二十四歲便擔任廈門海防同知書記,膝下有三子,沒有女兒。所以那些個話,只是來誆騙秀兒這個不經事的孩子的吧?”

林元撫閉著眼睛聽著,好半天才艱難回答:“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鄭秀兒別過臉吸了吸鼻子,盡量平穩聲音:“先生未免小覷了紅旗這些年的經營。”

她紅著眼圈:“先生雖有大才,可身陷囫圇,有力也使不出,你編這番謊話,不過是見秀兒爹娘死得早,想以此觸動我的心事而已。”

林元撫的臉皮微微抽動,鄭秀兒每個字都打在他的臉上。

“先生見秀兒一個女孩家,卻有爭勝好強的心智,便想借助話術和書本道理,挑動秀兒和天保哥的關系。縱然眼下無用,他日總會給我紅旗留下后患,秀兒說的,可有半點差錯。”

“天保哥對秀兒如何,秀兒心中有數,書中道理,我只認一句,仗義每多屠狗輩。娼盜盡是讀書人。”

鄭秀兒的眼淚又留下來:“秀兒哭。不是因為先生騙我,而是因為到了今天,先生話雖誠懇,舉止當中,卻連秀兒的一杯茶都不肯受,說到底,先生心中,對我并沒有半點情分。”

林元撫閉眼無語。

滴滴答答流著眼淚的秀兒走下書桌,單膝跪下,將那杯已經涼了的濃茶奉到林元撫面前。

“秀兒別無所求,但求先生能受我一杯茶,便不枉今日師徒之誼。”

自打鄭秀兒頭一句話問完,林元撫的眼睛就沒睜開過,此刻茶已經到了眼前,他卻像是泥塑木雕,動也不動。

女孩輕輕地抽泣聲音,逐漸便輕……

林元撫睜了眼,站起身來收拾書本,看也沒看秀兒一眼,夾著紙張離開。

鄭秀兒低著頭,胳膊都舉酸了,房子里早就空無一人。

串珠似的眼淚順著鄭秀兒的臉往下滑落,可秀兒卻一聲不發。驀地,她的手臂一輕。

“都涼了,還端著?”

李閻端坐著,手里捏著茶杯大口咂摸滋味。

“誰惹我們家秀哭了?”

鄭秀兒一噘嘴,哇地一聲撲在李閻懷里。

李閻拍了拍女孩后背,肩膀上濕了一片。

他臉色平靜,手里捏著的茶杯卻喀拉一聲。

一個“戒指環”被李閻從茶杯上硬生生摳了下來。落在地上,滾出去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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