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絕情天嬌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5 15:21: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4 1214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5 15:22
二十

  若以老叫化如今功力而言,除本門剛陽之功外,更揉入佛門武學般若禪功,正好補其柔之不足,形成剛柔互用,隨心所欲。

  可惜老叫化年事已高,且受先天稟賦所限,否則若能將徐元平口述“達摩易筋經”所載,玄門罡氣及彈指神功練成,則雖非天下無敵,亦不遠矣。

  但他對恨天一嫗的武功卻一無所知,僅只驚鴻一瞥,見過她施展那罕見的驚人輕功身法,想必武功造詣,絕不在輕功之下。

  哪知恨天一嫗雖數十年未涉江湖,卻對武林各大門派武功瞭若指掌。明知老叫化勢疾力猛的兩掌,絕難傷她分毫,竟不願硬拚。

  袍袖拂出之力一發即收,竟然收發自如。若是真力由掌發出,猛然收回不足為奇。能夠伸延身外之物,就難能可貴了。

  僅憑她露這一手,老叫化已嘆不如。

  他雖也及時收回發出掌力,相形之下,已是棋差一著,不禁面帶愧色道:“恨天一嫗,果然名非虛傳!”

  恨天一嫗突發怪笑,趁老叫化錯愕之際,雙袖疾拂,其勢之疾猛,實為生平所僅見。

  宗濤不敢硬接,掠身閃開丈許,才翻手一掌推出,還以顏色。他這一招“順水推舟”,暗蓄般若禪功真力,只待對方一出手還擊,除非功力高出他甚多,或能化解他這剛柔兼備之力,否則必受重傷。

  結果又大出老叫化意料之外!

  恨天一嫗身形疾旋,拂出的雙袖竟轉向而至,挾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劃起了嘯風之聲,向老叫化發出的掌力直撞過來。

  宗濤般若禪功真力驟發,決心以畢生功力所聚,與恨天一嫗見個真章。

  雙方真力撞個正著,卻未發出如預期的強烈震盪。

  恨天一嫗竟借對方掌力,身形暴起三丈,飄向山壁。雙腳一蹬,借力反彈,迅疾無比地從老叫化頭頂上空掠過,直向山下墜落。

  宗濤猛然驚悟,上了恨天一嫗的當,暗罵一聲:好個狡詐的老巫婆!

  他已料到,恨天一嫗此舉,是仗她那絕世輕功身法,要搶在老叫化之前,趕往山洞去對付丁鳳與小叫化。

  宗濤不禁驚怒交加,急施輕功提縱之術,身如流矢疾射,由山頭一瀉而下。

  以老叫化此刻的身法,又是情急之下全力施展,速度之快,已足令人歎為觀止。但是,等他趕回洞外,卻不見絲毫動靜。

  這就怪了,宗濤暗自驚詫,忖道:“莫非自己估計錯誤,恨天一嫗並無對付丁鳳與小叫化,只是趁機脫身?”

  宗濤眼光四下一掃,未發現任何異狀,仍不敢掉以輕心,振聲向洞口呼道:“丁姑娘,徐老弟……”

  山洞內靜寂無聲!

  宗濤情知有異,正待掩向洞口查看,突見恨天一嫗自內走出。雙手各提一人,正是被制住穴道的丁鳳與小叫化。

  宗濤見狀大驚,投鼠忌器,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恨天一嫗站定洞口外,沉聲道:“老叫化不必緊張,你這忘年之交的兩個小友,我不會輕易讓他們死的!”

  宗濤驚怒交加道:“既然如此,你就放開他們!”

  恨天一嫗道:“那不難,只要你告訴我,萬年雪蓮子是誰偷的!”

  宗濤憤聲道:“反正不是老叫化干的!”

  恨天一嫗不屑道:“諒你也沒有這個能耐!”

  宗濤道:“你既明知不是我們所為,為何偏偏找上我們?”

  恨天一嫗冷冷一哼,道:“如果沒有萬年雪蓮子,這個人能死而復生嗎?萬年雪蓮子雖非你們所竊,但定然知道下手竊取之人是誰!”

  宗濤道:“信不信在你,這位徐老弟怎能死而復生,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老叫化與丁鳳在洞口外的談話,恨天一嫗全部聽見,心知並非謊言,略一沉思,道:“依你所見,可能是何人所為?”

  宗濤想不到她會移樽就教,心念一動,故作苦思道:“這個嗎……老叫化未去過甘南,不知斷腸居何處。”

  “但既是你隱修之所,一般人絕不敢貿然擅闖,更不可能知道珍藏萬年雪蓮子之事,你不妨仔細想想,何人能任意進出斷腸居?”

  恨天一嫗不加思索道:“斷腸居除我之外,只有我那愛徒倩兒可進出,但她對萬年雪蓮子之事毫不知情。”

  宗濤道:“如果有知情之人買通她呢?”

  恨天一嫗斷然道:“絕不可能!倩兒與我情逾師徒,猶勝母女,絕不會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宗濤故意以言相激道:“天下之事,無奇不有。越是認為絕無可能之事,越會發生。就以這位徐老弟來說,他已死了數月,誰能相信他居然又復活了?”

  “所以老叫化認為,至少你應該先從內賊查起,或能查出蛛絲馬跡。若是捨近求遠,何異緣木求魚,只怕永遠也查不出下手之人了。”

  恨天一嫗若有所思,以為宗濤一番話說動,喃喃道:“晤……我是應該先問問倩兒的,可是,我已數月未見她了……”

  宗濤忽問道:“數月之前,發生於‘孤獨老人之墓’的大事,你可知道?”

  恨天一嫗乍聞“孤獨老人之墓”,似極激動,全身微微一震,但因她面罩黑紗,無法看出她臉上神情。

  只聽她淒楚道:“我已數十年末出斷腸居一步,天大的事,也一無所知。唉!武林恩怨,江湖是非,與我這行將就木之人何干?”

  宗濤心忖道:“你既知行將就木,又何必難棄慾念,不惜走出斷腸居,苦苦為萬年蓮子疲於奔命?”

  但他口頭上卻試探道:“如果你有興趣,老叫化可以說給你聽聽。”

  恨天一嫗未置可否,問道:“此事與萬年雪蓮子有關嗎?假如沒有,你就不必說了。”

  宗濤鄭重道:“自然有關。徐老弟之死,正是因此事而起。”

  恨天一嫗道:“那你就說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5 15:22
二十一

  宗濤當即將數月之前,武林中一場軒然大波,從頭至尾,簡單扼要述說一遍。

  恨天一嫗聽畢,急問道:“是那南海奇叟之女說出,萬年雪蓮子可使徐元平復生?”

  宗濤頷首道:“當時大家急於撤出古墓,且以為她是決心以死殉情,故意向其母出了個難題,所以都末把她的話當真。”

  恨天一嫗追問道:“她所說的,只有萬年雪蓮子一物?”

  宗濤思索一下,道:“好像還有千年毒蟒膽,百年什麼……老叫化記不清了。”

  恨天一軀又追問道:“情兒如今何在?”

  宗濤道:“據老叫化所知,自古墓撒出後,一宮,二谷,三大堡,除玄武宮之外,均已自行解散,各自銷聲匿跡,無意名利之爭……”

  恨天一嫗聽得不耐煩,憤聲道:“別人的事與我無關,我要知道倩兒今在何處?”

  宗濤故意從容不迫道:“這個嗎,據老叫化判斷,他們父女可能已遠離甘南,如今落腳在臨邑境內……”

  末等他說完,恨天一嫗突厲聲道:“老叫化,你這兩個忘年之交的小友,想不想要他們活命?”

  宗濤暗自一驚,急問道:“此話是何意思?”

  恨天一嫗冷冷一笑,道:“要他們死,在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諒你也阻止不了。如果想留他們的命,你們就一起隨我去找倩兒!”

  宗濤道:“你找你的徒兒,幹嘛要拖著我們?”

  恨天一嫗道:“徐元平死而復生就是鐵證,我要帶他跟倩兒當面對質。”

  宗濤面有難色道:“他死而復生之事,一旦傳揚開去,必然震驚江湖,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易天行,若獲此消息,只怕……”

  恨天一嫗狂笑一聲,道:“易天行?任何人敢傷他一根汗毛,唯我是問!”

  宗濤眉頭一皺,猶豫難決道:“這……徐老弟武功已失,而且丁姑娘擅離玄武宮,她師父已遣派多名弟子,分頭追尋……”

  恨天一嫗怒斥道:“老叫化,你不必推三阻四,若不同意隨我去找情兒,我就將他們立斃掌下!”

  宗濤見丁鳳與小叫化受人所制,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勉強同意。

  恨天一嫗放下手提二人,在他們頸後輕輕一拍,頓時解開穴道。

  丁鳳一恢復行動,出其不意地偷襲一掌,不料反被恨天一嫗出手如電,扣住了腕脈。宗濤一旁見狀,不敢貿然上前搶救。

  恨天一嫗冷然一笑道:“小丫頭,你聽清楚,你們尚有幾處致命要穴,被我以獨門手法所制,天下無人能解。只要聽命幹我,每日由我親手解開一穴,可確保無事。否則,任何一穴未解,三日後必死無疑!”

  言畢,一撒手,發出一陣狂笑,令人不寒而慄。

  小叫化原想蠢動,一聽之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恨天一嫗笑聲突止,轉向小叫化道:“你不用怕,無論遇上任何人,要讓人知道你就是徐元平,有我老婆子在,誰也傷不了你一根汗毛!”

  小叫化哪敢違命,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我叫徐元平,不是狗子…”

  恨天一嫗儼然首領,發號施令道:“老叫化,你帶路,我們走吧!”

  宗濤無奈,只好在前帶路。

  丁鳳與小叫化居中,恨天一嫗殿後。

  夜色朦朧下,一行四人向山外走去。

  尚未走出山口,丁鳳偶一回頭,發現走在最後的恨天一嫗,竟然不知何時已不知去向,頓時一喜,搶步追上前面帶路的宗濤,振奮道:“宗老前輩,那個怪女人不見啦!”

  宗濤回頭一看,果然不見恨天一嫗影蹤。

  但他不似丁鳳那般高興,輕聲道:“傻丫頭,別歡喜,人家不會輕易讓咱們走掉的!”

  丁鳳心有不服,憤聲道,“宗老前輩,她究竟是什麼人?連你老人家也怕她!”

  宗濤強自一笑道:“老叫化生平怕過誰來著?可是,對她只好敬讓三分啊。”丁鳳追問道:“她究竟是誰?”

  宗游眼光四下一掃,始輕聲道:“她就是甘南斷腸居的恨天一嫗。”

  丁鳳聞言一怔,微微點頭道:“晤……恨天一嫗,好像聽過……”

  宗濤笑道:“不管你有沒聽過,單憑人家一進山洞,就把你們兩個點穴制住了,這份武功夠不夠瞧的?”

  丁鳳回想當時情形,確實猶有餘悸,只見一條人影闖入山洞,黑暗中尚未辨出是不是宗濤,已被來人出手如電,點中穴道。

  在黑暗中,出手既快,認穴又奇準無比,確是令人心服口服。

  丁鳳不禁輕嘆道:“她的武功,確實高得出奇,只是恨天一嫗這名字好怪,顧名思義,大概一定有段傷心往事,使她恨蒼天不公……”

  話猶未了,不知從何處傳來恨天一嫗的聲音道:“不要在背後議論別人的事,快趕路吧!”

  宗濤與丁鳳互望一眼,心照不宣,似在暗慶幸好未作趁飢脫身逃走之想,否則人家就在暗中監視。

  一行三人出了山,天色尚未明,恨天一嫗亦未再現身。不消說,一路上她仍在暗中監視,絕不會給他們脫身逃走的機會。

  此去臨邑,若以宗濤與丁鳳的腳程,夜裡再施展輕功,至多一晝夜即可抵達。如今帶著小叫化,無異是個累贅,走到將近晌午,才不過走出三五十里。

  丁鳳見小叫化已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表示關切道:“累了嗎?要不要停下來歇歇?”

  小叫化尚未及回答,後方不知從何處又傳來恨天一嫗的聲音,催促道:“不要停,再前去不足十里,有個小鎮可以歇腳。”

  三人無可奈何,只奸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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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果然不出十里,遙見一處小鎮市,人煙似乎十分稠密。

  宗濤心中大喜,回頭道:“你們兩個隨後來,老叫化先走一步啦!”說完就拔腳飛奔而去。

  丁鳳欲阻不及,只好偕同疲憊不堪的小叫化,在烈日當空下,一步步走向小鎮。

  鎮上行人熙攘, 十分熱鬧。

  丁鳳心知宗濤必是急於找地方喝酒了,偕同小叫化一路尋來,果見他在一家飯館裡,獨據一桌,翹腳在那裡大吃大喝。

  他們也進了飯館,另坐一桌,以免跟老叫化同桌惹人注目。

  丁鳳自拜在玄武宮門下,已遵道教清規食素。她仍然只要一碗素麵,卻讓小叫化自己點了幾樣菜,外加一壺酒。

  二人正在吃著,突見走近兩個青袍道人。丁鳳暗自一驚,認出正是玄武宮中,武功極高的玄通、玄吉兩位師兄,急忙把頭低下。

  但兩個道人眼光相當尖銳,一眼就認出了女扮男裝的丁鳳,雙雙大步走向桌前。

  玄通冷冷一笑,道:“師妹好自在,可苦了咱們兩條腿啊!”

  丁鳳強自鎮定,故作詫異道:“二位道長認識在下嗎?”

  玄吉臉色一沉道:“師妹,好好跟咱們走吧。免得眾目睽暌,動起手來可不好看!”

  丁鳳正窘迫交加,不知如何應付眼前局面,突見小叫化霍地起身離座,兩個道人乍一照面,驚得連退兩大步。

  玄通一險驚詫之情,訥訥道:“你,你是……”

  小叫化昂然道:“我就是徐元平!”

  要知徐元平之名,如今已是天下武林無人不知,尤其江湖中傳說紛紛,更繪影繪形,把他的事蹟說成神話一般。

  但是,尚無人知道,他已死而復生。

  這個道人既未風聞此事,自是不信此人真是徐元平。

  玄通心神一定,狀至不屑道:“哼!哪來的不肖之徒,竟敢掠人之美,冒充已死的人!”

  玄吉怒斥道:“閃開!”

  上前一把推向小叫化。

  不料小叫化一握拳,拳尚未出,玄吉卻似被一拳擊中,踉蹌向後連退數步,臉色慘白。

  玄通見狀驚怒交加,喝道:“好小子,竟敢出手傷人!”喝聲中,人已向小叫化疾撲而去。

  剛才玄吉被擊退,連小叫化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丁鳳卻是旁觀者清,心知必是宗濤在暗中出手相助,眼光一瞟,果見老叫化若無其事,只顧猛吃猛喝,臉上微露得意之情。

  小叫化一見玄通撲來,頓時慌了手腳,耳際忽聽宗濤以傳音入密聲音道:“怕什麼,打呀!”

  似有一股無形力量,使小叫化勇氣百倍,揮拳就向撲來的玄通打去。

  怪事再度發生,只聽玄通一聲沉哼,又是踉蹌連退幾大步,急沉雙腳,把腰一挺,始末仰面栽倒。

  小叫化卻望著自己拳頭髮愣,心知根本連對方道袍都未沾上,人競被他擊退!

  兩個道人既驚又怒,狼狽不堪。

  雙雙一施眼色,兩人怒哼一聲,突然回身奪門而出。

  飯館裡在座的食客,無不為小叫化的身手暗自喝彩,紛紛投以驚詫眼光。

  丁鳳芳心大悅,趁機道:“徐兄好身手!”

  小叫化洋洋得意,歸座笑道:“哪裡哪裡……”

  丁鳳輕聲道:“怎樣,人家一聽你是徐元平就嚇住了吧!”

  小叫化心花怒放道:“反正我無名無姓,狗子又不好聽,以後就用這個名字!”

  丁鳳正待趁機誘導小叫化恢復記憶,忽聽宗濤以傳音入密聲音道:“老婆子在催了,吃完快上路吧!”

  老叫化似巳酒足飯飽,起身離座,走向櫃檯去結賬,又沽滿一大葫蘆酒,才大搖大動走了出去。

  丁鳳等小叫化吃完,立即結賬離去。走出飯館,放眼看去,街上依舊行人熙攘,卻已不見宗濤影蹤。

  她不禁暗忖道:“這兩個老怪物,居然撇下我們不管,跑到哪裡去了?”

  此去臨邑,為是要找到上官婉倩,以便與小叫化當面對質。

  丁鳳是心不甘,意不願,被迫同往的,實際上她只想帶著小叫化,覓一僻靜安全之處,設法使他逐漸恢復記憶及武功。

  儘管恨天一嫗的警告猶在耳:“你們尚有幾處致命要穴,被我以獨門手法所制,天下無人能解……”但她有些不信,認為那老婆子是危言聳聽,旨在迫使他們就範,不得不聽命。

  若是真有如此厲害手法,為何昨夜到現在,全身毫無不適或異樣感覺?

  哼!恨天一嫗定然是虛張聲勢,騙他們去臨邑的!

  既然如此,他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丁鳳當機立斷,帶著小叫化出了小鎮,不繼續前往臨邑,卻往回走。

  小叫化不知丁鳳打的什麼主意,忙道:“我們走的不對,這不是又往回走了麼?”

  丁鳳心裡既好氣又好笑,嗔聲道:“你真願意跟那老婆子去臨邑?”

  小叫化仍然愣頭愣腦道:“那………我們去哪裡?”

  丁鳳道:“跟著我走就是了!”

  不由分說,拖了小叫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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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哪知走出不到半裡,遙見迎面幾個道人疾奔而來。丁鳳暗自一驚,尚未看出來的何人。一拖小叫化,掉頭飛奔而去。

  幾個道人已認出是他們,急起直追。

  丁鳳惟恐被追上,情急之下,顧不得是光天化日,攔腰一把夾起小叫化,突展輕功疾奔如飛。

  小叫化猶如騰雲駕霧,驚得大叫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丁鳳充耳不聞,眼看又已奔近小鎮,哪知迎面又來了兩個老怪物,恨天一嫗與宗濤!

  這一來,頓使丁鳳進退維谷,只得奔勢急收,放下驚得魂不附體的小叫化。

  恨天一嫗的輕功身法果然驚人,眨眼之間,人已到了丁鳳和小叫化面前,怒斥道:“你這丫頭鬼主意真多!是跟我去臨邑,還是把你交給他們帶回玄武宮?”

  丁鳳生來乖巧機伶,又善於隨機應變。

  她心念一動,當機立斷道:“去臨邑!”

  恨天一嫗滿意道:“好!總算你還聰明,徐元平,去打!”

  小叫化一時尚難適應,不知叫徐元平就是叫他,愣在一旁喘息不已。

  恨天一嫗振聲道:“徐元平,要你去打那幾個雜毛老道,你沒有聽見?”

  小叫化這才茫然道:“是叫我?”

  恨天一嫗道:“這裡除了你,還有第二個徐元平?”

  小叫化恍然大悟道:“對對對,我就是徐元平……”

  恨天一嫗命令道:“雜毛老道來了,去打!”

  小叫化回頭一看,果見幾個道人已奔近,除了飯館狼狽而逃的兩人,另外又多了兩個。

  丁鳳一眼就認出,增援的兩人是還恩與快仇,他們不列為玄武宮中玄字輩弟子,卻是天玄道長最器重,武功極高的兩名得意高足。

  當下暗自一驚!急向恨天一嫗道:“來人武功極高,徐元平不是他們對手……”

  宗濤正好趕到,接口道:“老叫化來打發他們!”

  丁鳳如釋重負,方自心喜。

  不料恨天一嫗斷然道:“不!我要徐元平露一手!”

  小叫化大驚道:“我不成……”

  話擾未了,突覺一股無形暗勁推來,竟使他身不由主,衝向迎面而至的幾名道人。

  數月前,徐元平與宗濤,為搶救身負重創的金老二,曾雙雙夜闖玄武官,誤陷機關,受困水牢多日。

  其後雖獲天玄道長釋出,仍需按觀中規定出觀。

  玄武宮以劍術馳譽天下,動員全觀弟子設下六座劍陣。徐元平等人仗藝一一過關,終於闖出玄武宮。

  是以天玄道長門下所有弟子均曾見過徐元平,且留下深刻印象。

  還恩、快仇二人初聞玄通玄吉之言,尚將信將疑,這時一見小叫化,果然正是徐元平,頓時大感驚詫。

  他們方自愕然,小叫化已衝至面前,本能地揮拳就攻,但出拳卻毫無章法。

  徐元平的身手,全玄武宮弟子均見識過,哪曾見過如此亂打一通。但見他名氣太大,如今又是死而復生,只道他又是逢奇遇。另創一套武林見所末見之“怪拳”,哪會想到他武功已失。

  四個道人不敢掉以輕心,個個凝神屏息,嚴陣以待。

  眼見小叫化揮拳攻近,四人齊聲暴喝,八掌齊動,聲勢威猛已極。

  小叫化大驚失色,正待不戰而退,卻聽耳際響起恨天一嫗的聲音道:“不要怕。打!打!”

  突然之間,小叫化如得神助,如同生龍活虎,雙拳虎虎風生,威力無比,逼得幾個道人不敢近身。

  丁鳳不禁暗詫,偷眼向恨天一嫗一瞥,發現老婆子雙手微抬,向外平推,不停地左右移動。

  她終於恍然大悟,是恨天一嫗在暗助小叫化,卻不明這是何種功夫。

  宗濤也已注意到了。

  他畢竟見多識廣,苦思之下,猛然想到恨天一嫗所用,乃是武林久已失傳的“隔空傳力”無上神功。

  要知練武之人,若能練至“隔空點穴”手法,已可名列武林一流高手。

  據聞“隔空傳力”神功,始自少林達摩祖師,經多年苦研,集“劈空掌”、“隔空點穴”、“彈指神功”、“運功療傷篇”,及“灌頂大法”等之大成,終於悟出此一神功之奧秘。

  化繁為簡,即是身懷“隔空傳力”神功之人,無需接觸接受者身體任何一部分,就可將本身功力,隔空傳至其人體內,得其功力攻敵。

  可惜達摩祖師尚未練成神功,即告圓寂,後繼無人,“隔空傳力”之功從此失傳。

  不意兩百年後,此一久已失傳之神功,竟然出現在恨天一嫗身上。真個是開了眼界,不虛此行。

  宗濤驚疑未定,突聞一聲沉哼,名列玄武宮高手的玄通,竟被小叫化一拳擊倒在地。

  還恩、快仇驚怒交加,雙雙揉身欺近小叫化,合力一陣搶攻。玄吉也已拔劍在手,一旁虎視眈眈,伺機而動。

  小叫化有些手忙腳亂,難以招架。

  丁鳳不禁暗急,偷瞄恨天一嫗,只見她微抬的雙手,左右擺動已加快。再看小叫化,果然雙拳左右開弓,威力大增。

  丁鳳看在眼裡,幾乎不相信。

  小叫化無武功,全憑年輕力壯,由恨天一嫗以“隔空傳力”暗助,如同以吊線操縱木偶,竟使玄武宮中兩名高手,被他逼得喘不過氣來。

  還恩較為機警,一見小叫化雙拳威力大增,心忖道:合我數人之力,連一個徐元平都對付不了。

  對方尚有難纏的老叫化未出手,以及不知身份的老婦按兵末動,今日之局,絕難佔得便宜,倒不如知難而退吧!

  他已知不可能輕易帶走丁鳳,急向正全力以赴的快仇一施眼色,先行縱身跳開。

  但快仇剛一收勢,末及掠身而退,小叫化的拳風已迎面而至。拳末打實,卻被威猛拳風擊得如受火灼,仰面一個倒栽,倒地不起。

  玄吉怒從心起,掄劍一招“流星趕月”,迅疾無比向小叫化左側攻來。宗濤見狀,心知小叫化仗恨天一嫗以“隔空傳力”暗助,攻敵有餘,避敵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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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眼看小叫化已涉險境,宗濤再也不能袖手旁觀,正待出手搶救,那知恨天一嫗雙手猛一抬,小叫化的身子竟然暴起兩丈,及時避過玄吉的一劍。

  還恩當機立斷,身形疾射,一把抓住猶欲出劍的玄吉肩頭,猛一帶,雙雙掠出兩丈開外。

  小叫化身一落地,愣在當場。

  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居然身輕似燕,能夠一躍兩丈。

  還恩即向丁鳳道:“師妹既然決心抗命,不惜借重外人之力,愚兄不便勉強,就此回去向師父覆命!”

  丁鳳一時愧疚交進,沉默無語。

  還恩向玄吉一施眼色,各自扶起受傷的快仇與玄通,正舉步欲去。突聞恨天一嫗道:“老叫化,把他們攔下!”

  宗濤為之一怔,面有難色道:“這……”

  恨天一嫗冷聲道:“熱鬧你已經看夠了,也該活動一下筋骨啦!”

  宗濤尚未置可否,還恩已情知不妙,急向玄吉招呼一聲,各扶受傷的快仇與玄通,倉皇疾奔而去。

  恨天一嫗喝令道:“追!”

  宗濤畢竟也是性情中人,與玄武宮無仇,不願作那趕盡殺絕之事,終於忍無可忍道:“哼!老叫化並未受制於你,憑什麼聽你發號施令?”

  恨天一嫗大感意外,想不到老叫化竟敢出言頂撞,不由地冷冷一笑,道:“別忘了,你這兩位小友的生命,還掌握在我手裡。”

  宗濤把心一橫,憤聲道:“你不必以此要挾老叫化,他們的死活,與我毫不相干!”

  此話原是老叫化言不由衷,怒極而發,聽在丁鳳耳中,卻是一陣心酸,不覺熱淚盈眶。淒然欲泣。

  她並非想到自己,而是想到宗濤與徐元平,不僅是忘年之交,已可算是生死之交,如今豈能置他生死於不顧。

  丁鳳與宗濤都以為,恨天一嫗必然大怒,驟然出手。豈知老婆子竟不以為忤,反而敞聲大笑道:“好!好!老叫化果然有骨氣!”

  “我老婆子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那種優柔寡斷,拿不起,放不下,只會唯命是從的窩囊廢!”

  這番話似是有感而發,聽得宗濤與丁鳳為之動容,心知老婆子自號恨天一嫗,其所以“恨”,必與所指“窩囊廢”有關。

  機伶的丁鳳立即附和道:“老人家說的不錯,晚輩也最痛恨這種人!”她這兩句話,不但討好恨天一嫗,也等於在為宗濤緩頰,確實別具心思。

  恨天一嫗似已忘記追殺數名道人之事,轉過臉來,從黑紗後射出兩道銳利眼光,盯在丁鳳臉上,默默凝視片刻,始輕喟道:“唉!你這丫頭,小小年紀,居然也會有此想法!”

  丁鳳道:“若是年紀大了,才有這想法,豈不……”說到一半,突覺此話似有意譏諷對方,急忙把話止住。

  恨天一嫗竟不以為意,置之一笑道:“我們不趕路,居然在此浪費時間。”

  丁鳳問道:“老人家還要去臨邑?”

  恨天一嫗斷然道:“當然要去!”

  宗濤似笑非笑道:“你也該問問我們,願不願意隨你同行啊!”

  恨天一嫗道:“我不勉強,你們自己看著辦。天黑之前,你們還能趕個三五十里路,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她也不等宗濤表示可否,已然疾掠而去。

  宗濤目送她去遠,始憤聲道:“哼!她好像吃定我們,非去不可似的!”

  丁鳳暗自心喜,問道:“宗老前輩,那我們去不去呢?”

  宗濤不加思索道:“當然要去。”

  丁鳳大為失望,道:“宗老前輩,方才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憑什麼要由她發號施令?”

  宗濤笑而不答,取下背著的紅漆大葫蘆,拔開蓋子,舉起對著口“咕魯咕魯”連喝幾大口酒。

  驚魂甫定的小叫化看在眼裡,頓覺垂涎欲滴,忍不住上前道:“老人家,可不可以讓我……”

  老叫化把酒葫蘆一遞,笑道:“方才打得好,賞你喝兩口!”

  小叫化連聲稱謝,接過酒葫蘆,雙手捧起就喝。

  丁鳳走近宗濤,道:“宗老前輩,老婆子說她以獨門手法,點了我和徐元平幾處穴你看是真是假?”

  宗濤正色道:“就憑她能隔空遠傳本身功力,暗助徐老弟大發神威,力敵幾個玄武宮高手,老叫化絕對相信她所言不虛!”

  丁鳳不以為然道:“宗老前輩在飯館裡,不也暗中出手相助了,這個連晚輩也能辦到,有何稀奇!”

  宗濤道:“不同不同!老叫化只是暗髮指力。對付那兩個牛鼻子,形同暗算。老婆子用的卻是‘隔空傳力’無上神功啊!”

  丁鳳茫然道:“隔空傳力?沒聽說過呀……宗老前輩,那是什麼功夫?”

  宗濤笑道:“咱們趕路吧,在路上老叫化再慢慢告訴你……”

  一眼發現小叫化捧著酒葫蘆猛喝,過去一把奪了過來,輕斥道:“徐老弟,你打算喝醉了躺在這裡,賴著不走啦?”

  小叫化習慣地拂袖一抹嘴,露出一臉憨笑。

  丁鳳看在眼裡,不禁暗自忖道:“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徐元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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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第五回 老毒物強聘上官

  臨邑境內,山明水秀,景色宜人。

  在那山麓旁的小湖上,建有一座精緻水榭。

  依地形而言,除由湖上可劃小舟能直達水榭,陸上僅一條通路,需繞山麓而入。但這條不足半裡的山邊小道,竟設有重重暗樁明卡,嚴禁外人擅入。

  而湖面上,終日派有幾艘快舟巡梭。

  每艘上均是四名壯漢,全身水靠,攜帶兵刃。

  水榭主人究系何等人物,竟然防範如此森嚴?

  這日黃昏時分,突見一行十餘人,浩浩蕩蕩而來。

  他們之中,只有前行的兩人騎馬,一老一少,穿著十分華麗體面。

  老的又瘦又矮,幾根稀疏的頭髮,襯著顎下幾根花鬍子,神情不威而嚴。年輕的卻是又矮又胖,與老者相映成趣。

  但他那副尊容,實在不敢恭維。

  一張燒餅臉上,長著兩道濃密的倒八字眉,眼小如鼠目、獅子鼻,再配張大闊嘴,加上一雙招風耳,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副德性,非但是其貌不楊,已可謂集五官不全之大成。但他卻是滿面春風,坐在馬上得意至極。

  馬後跟隨十餘人,抬著一箱箱厚禮,如同富豪人家前往女家下聘。

  一行浩浩蕩蕩,來至旁立小道第一道關口,突見四下湧現七八名壯漢,為首之人高舉雙臂,喝道:“停!”

  前行的一老一少將馬勒住,後面的人全部停止前進。

  為首壯漢不知這批人來歷,振聲喝問道:“你們是干什麼的?”

  馬後隨行的一名瘦長中年,立即搶步上前,答道:“咱們是來下聘的。”

  壯漢不由地一怔,茫然道:“下聘?……”

  瘦長中年自懷中掏出名帖,遞上前道:“有勞老兄代為通報。”

  壯漢接過名帖一看,帖上並無名號,只畫著一條紅色巨蟒!

  這一驚非同小可!

  壯漢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急向馬上那瘦矮老者雙拳一抱,恭然施禮道:“谷主請稍候,容在下入內通報!”

  言畢掉頭飛奔而去。

  水榭書房內,這時一位青袍老人,正伏案揮毫疾書,一旁站著個玄衣絕色少女,聚精會神地默默注視。

  青袍老人書畢,擱筆笑問道:“倩兒,你看爹爹這筆草書練得如何?”

  玄衣少女柳眉一剔,道:“龍飛鳳舞,蒼勁有力。爹爹要是當初棄武學文,恐怕早就成了書法名家啦!”

  青袍老人心頭一樂,敞聲大笑道:“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哈哈……”

  笑聲未落,突見壯漢倉皇闖入。

  青袍老人神色一正,喝問道:“何彪,為何如此慌張?”

  何彪執禮甚恭,上前雙手遞上名帖,道:“回堡主,千毒谷冷谷主親來求見。”

  父女二人同時一怔,相顧愕然。

  玄衣少女接過名帖一看,神情突變,將名帖遞向青袍老人道:“爹,不錯,是那老毒物。”

  青袍老人只朝名帖瞄一眼,沉聲問道:“他是一人來的?”

  何彪恭聲答道:“回堡主,他們一共來了十餘人,尚帶來甚多禮物,說什麼是來下聘……”

  青袍老人怒從心起,斥道:“住口!”

  何彪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

  玄衣少女已憂急萬分,六種無主道:“爹,老毒物找上門來了,怎麼辦?”

  青袍老人怒形於色道:“哼!是你自己惹出的麻煩,你自己解決吧!”

  玄衣少女一向驕縱任性,賭氣道:“好!我自己去打發他們!”

  說完就往外走。

  青袍老人喝阻道:“站住!你去哪裡?”

  玄衣少女道:“爹不是要我自己去解決嗎?我這就去轟他們走!”

  青袍老人怒哼一聲,斥道:“胡鬧!”

  玄衣少女受責,滿臉委屈,頓時淚光閃動,淒然欲泣,一副楚楚動人的小模樣,使青袍老人不忍再深責。

  青袍老人輕喟一聲,道:“這老毒物的神通真不小,咱們遠離甘南,避至此處,他居然能找上門來!”

  冷哼一聲,青袍老人帶著何彪,氣沖沖往外就走。

  玄衣少女追至書房外,急道:“爹爹,你要小心啊,尤其老毒物身上盤的兩條毒蛇!”

  青袍老人道:“我知道!”

  主僕二人出了水榭,由小道直奔出口。

  這時騎在馬上的醜少年,已等得不耐煩,向那瘦矮老者道:“爹,通報一聲要這麼久嗎?”

  瘦矮老者也頗不悅,臉色一沉道:“哼!上官嵩好大的架子,對我冷公天也擺這個譜!”

  把關的幾個壯漢,尚不知這批人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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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方才何彪接過名帖一看,立即肅然起敬,又口稱谷主,使他們心知此人來頭定然不小。

  他們並未見到名帖上紅色巨蟒標誌,未悉這瘦矮老者,究是何谷之主。此刻一聽“冷公天”三字,不禁驚得面面相覷,想不到來人竟是千毒谷的谷主!

  正當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議之際,遙見青袍老人飛奔而來,何彪緊隨在後。

  青袍老人也是赫赫有名人物,他乃名列天下一宮,二谷,三大堡中,甘南上官堡堡主,名震武林的上官嵩!

  他來至山口,奔勢一收,以手一抱拳,敞聲大笑道:“老毒物,你的本事可真不小啊,兄弟遷來窮鄉僻壤,居然也能找到!哈哈……”

  冷公天飄身下馬,也雙手一拱,笑道:“上官兄別來無恙,風采依舊啊!哈哈……”

  在場的人見雙方大笑,互相寒暄,只道是老友見面,樂不可支,其實是各懷鬼胎,話中帶刺!

  上官嵩眼光一瞥尚跨在馬上的醜少年,向冷公天問道:“這位是……”

  冷公天一回頭,向醜少年道:“芒兒,還不快下馬,來見過上官堡主。”

  醜少年翻身下馬,身手倒是不弱。

  他上前走向上官嵩,一整衣冠,竟然以大禮相見,跪地一拜道:“小婿冷芒,拜見岳父大人!”

  上官嵩一怔,頓時啼笑皆非,忙道:“賢侄請起……”一面上前扶起冷芒,一面轉臉看滿面春風的冷公天。

  冷公天一施眼色!

  瘦長中年人立即搶上前,自懷中取出大紅禮簿,雙手恭恭敬敬遞向上官嵩,道:“這是禮單,請上官堡主過目。”

  上官嵩並未接禮單,詫異道:“冷兄,這是怎麼回事?”

  冷公天笑道:“聘禮啊!”

  上官嵩一怔,故作茫然道:“聘禮?”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道:“令嬡曾親口允婚,下嫁芒兒,今日咱們是特地來下聘的啊!”

  此事上官嵩早已知道,當時只道任性刁鑽的女兒,不過—句戲言罷了,想不到冷公天竟然當起真來。

  千毒谷名列一宮,二谷,三大堡,名氣猶在上官堡之上。

  尤其這谷主冷公天,是個極為難纏人物,如今親自備禮登門下聘,確使上官嵩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冷公天卻笑道:“上官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遷離甘南,也不通知兄弟一聲,害咱們各處查訪,才打聽出上官兄在此落腳。嗯!這裡山明水秀,真是個好地方,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可好?”

  上官嵩真個是啼笑皆非,正待斷然拒婚,不料冷公天已吩咐那瘦高中年道:“站在這裡幹嘛?還不快叫他們把禮箱抬進去!”

  瘦高中年人恭應一聲,即向隨在馬後的人一打手勢,十餘名壯漢齊聲吆喝,抬起一隻隻紅木箱。

  上官嵩急道:“冷兄……”

  冷公天不容他說下去,笑道:“上官兄……不,親家公,有話進去再說,你總不能讓咱們全站在這裡啊!哈哈……”

  上官嵩無奈之下,只得作個禮讓手勢,道:“冷兄請!”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也不謙讓,昂首闊步走去。

  上官嵩一施眼色,示意把關的七八名壯漢退下,讓開路,以便冷公天帶來的人能過。

  由山口至水榭,不過半裡之遙,沿路設有暗樁明卡,防備森嚴。只因上官嵩親自出迎,把關之人均未現身。

  冷公天眼光何等銳利,一路之中已看出端倪,不動聲色,談笑風生道:“親家公真有眼光,選得如此絕妙之處,真令兄弟羨煞。

  等芒兒的終身大事辦妥,了卻一樁心事,兄弟也要找個地方,享爭清福了,哈哈……”

  上官嵩忽問道:“冷兄已然放棄千毒谷了?”

  冷公天笑聲一斂,正色道:“此事乃公議決定,兄弟豈能出爾反爾,這就叫一諾千金啊!”

  要知群雄撤出古墓之後,除玄武宮天玄道長不在場,二谷,三堡之人曾公議決定,包括神州一君易天行在內,決心各自解散手下,從此退出江湖。

  冷公天乃千毒谷谷主,既經公議,自當言出必行。

  但他話中有話,似在借此暗示上官嵩,你女兒既已親口允婚,就算你看不中我這寶貝兒子,也休想反悔賴婚!

  上官嵩也不是簡單人物,哪會聽不出老毒物的弦外之音,強自一笑道:“如此看來,江湖之中將從此相安無事,不再有名利之爭了。”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今日心情似乎特別愉快。

  談笑之間,已然來至水榭。

  水榭搭建湖中,距離湖邊約二十丈,由一座精緻九曲木橋銜接,冷公天來至橋頭,不由地又讚道:“好!好!簡直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上官嵩置之一笑,引客上橋,揖入水榭花廳。

  廳內佈置簡單雅緻,如同文人雅士之居。

  若與當日上官堡內之富麗堂皇,美侖美奐相較,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但卻別具一番風雅情趣。

  冷公天對這廳內陳設,倒未再讚許。

  賓主一坐定,他就迫不及待道:“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呢,怎不請出來,讓他們小兩口見見啊!哈哈……”

  上官嵩再也按捺不住,正色道:“冷兄,關於倩兒允婚之事,兄弟毫不知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冷公天笑聲突止,臉色一沉道:“上官兄,你說此話是何意思?莫非想反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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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上官嵩道:“反悔二字,兄弟絕不承認!請問冷兄,我答應過這樁婚事麼?”

  冷公天為之一怔,遂道:“是令嬡親口答應的,不信可以問她!”

  上官嵩冷聲道:“婚姻大事,未經父母同意,她豈能自作主張!”

  冷公天怒形於色道:“如此說來,上官兄是不同意羅?”

  眼看此刻上官嵩只要斷然拒絕,雙方即將翻臉!

  突見珠簾掀處,走出那玄衣少女,恭立冷公天身旁的冷芒,頓覺眼前一亮,為之心神蕩然。

  玄衣少女趨前,向怒容滿面的冷公天一施禮,嬌聲道:“冷伯伯,什麼風把你老人家吹了來的呀?”

  冷公天道:“上官姑娘來得正好,當著令尊的面,你自己說,是不是你自己親口答應婚事的!”

  玄衣少女正是上官婉倩,此女向以任性刁鑽出名。尤其仗著其父威名,師父又是恨天一嫗,更是目空一切。

  但她此刻有意要作弄這對父子,故作姿態道:“哦?有這回事嗎?我怎麼記不太清楚了……”

  冷公天氣憤道:“上官姑娘,莫非你像令尊一樣,存心賴婚不成!”

  上官嵩正待發作,被女兒勸阻道:“爹爹,不要急,讓我想想。

  晤……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冷公天大喜,振奮道:“當然有這回事,上官姑娘允婚之時,尚有好幾人在場,可以作證!”

  上官婉倩趁機追問道:“冷伯伯說的那幾人,我記不清是誰啊?”

  冷公天道:“除了那瘋瘋顛顛,不知姓名的長眉老人之外,其他兩個令尊都見過,一個是金老二,一個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冷公天父子莫名其妙。

  冷公天沉聲道:“上官姑娘為何發笑,莫非我說錯了?”

  上官婉倩止笑道:“冷伯伯說得不錯,只是這幾個人均已作古,數月前就死了,那不成了死無對證!”

  冷公天回想當時情景,上官婉倩是為勢所逼,迫不得已之下,才勉強允婚的。當時在場的數人,確已先後死亡,是以頓時啞口無言起來。

  上官婉倩又道:“其實,無需人證,只要我親口答應的事,我絕不反悔!”

  上官嵩急道:“情兒,你怎可……”

  冷公天心中一寬,笑道:“上官兄,既是令嬡心甘情願,你又何必從中作梗!”

  上官嵩怒哼一聲,又待發作。

  上官婉倩忙一施眼色,轉身向冷公天道:“冷伯伯,我記得你曾說過,有一獨子,生具異稟,不知今日可曾同來?”

  此女果然刁鑽,明知一旁站的就是冷公天之子,卻是明知故問,似乎根本未把冷芒看在眼裡。

  冷公天哪知此女別有用心,忙一推身旁兩眼發直的冷芒,道:“還不快見過上官姑娘!”

  冷芒如夢初醒,急忙上前雙手一拱道:“在下冷芒,見過上官姑娘!”

  上官婉倩一見他這副尊容,差點沒有噗嗤笑出聲來,急將舌尖輕輕一咬,才算忍住,遂道:“冷公子果然生具異稟,與眾不同,只是你那名字……”

  冷芒接口道:“冷是冷熱之冷,跟家父一樣,芒是草字頭,下面一個亡字,請上官姑娘多指教。”

  上官婉倩不動聲色,問道:“冷公子貴庚?”

  冷芒答道:“虛度十九寒暑。”

  上官婉倩沉吟一下,若有所思,突然失聲叫道:“糟了!”

  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叫,在場諸人無不為之一怔。冷公天急問道:“上官姑娘,怎麼了?有何不妥?”

  上官婉倩眉頭一皺,沮然嘆道:“唉!我真命苦啊!如果嫁到冷伯伯家,至多一年,我就得守寡了。”冷公天聽得又一怔,怒道:“上官姑娘,你嫁不嫁到冷家沒關係,不該咒我兒子早夭!”

  上官婉倩表情逼真道:“冷伯伯,不是我咒他,而是……”

  冷公天怒形於色道:“是什麼?莫非你會看相?”

  上官婉倩搖搖頭,道:“我是根據冷公子的名字……”

  冷公天急道:“他的名字又怎樣?”

  上官婉倩從容不迫道:“冷公子的名字,芒字上面草字頭,是個簡寫的二十,下面是個亡,那不是表示二十歲就要死了嗎?”

  冷公天父子均聽得怔住,不禁面面相覷。

  上官嵩這才明白,繞了半天圈子,女兒是在存心戲弄這對父子。

  他不禁暗忖道:“老毒物,幸虧倩兒無意嫁到你冷家,算你走運,否則,你們父子兩個就有瞧了!”

  上官婉倩向父親一施眼色,彼此會意地一笑。

  她卻意猶未足,故意深深一嘆,向冷公天表示同情道:“冷伯伯,你只此一個獨子,而他只有一年好活,何不趁他在世之日,好好準備後事,找塊風水好的墓地……”

  冷公天越聽越刺耳,不由地怒從心起,斥道:“住口!你這鬼丫頭,是不是存心觸我霉頭?”

  上官婉情道:“晚輩不敢,只是實話實說,信與不信就在你們自己了。”

  冷芒愁眉苦臉道:“爹,你老人家什麼名字不好起,偏偏替孩兒起了這個不吉利的名字!”

  上官婉倩暗自好笑,心忖道:憑你這副德性,就算你起個大吉大利之名,真能長命百歲,我也絕不會嫁你。

  突聞冷公天一聲怒哼,道:“上官兄,你撂句話出來吧!”

  上官嵩此強自一笑道:“冷兄要我說什麼?”

  冷公天道:“方才是上官兄自己說的,婚姻大事,得由父母作主。現在兄弟只要知道,這件婚事,上官兄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上官嵩向女兒一瞥,不置可否道:“冷兄何不問倩兒呢!”

  冷公天斷然道:“不!我要上官兄給我個答覆!”

  上官嵩置之不理,突然站起身,向廳外喝道:“何彪!”

  何彪應聲而入,恭然道:“小的在!”

  上官嵩振聲吩咐道:“替我送客!”

  何彪恭應道:“是!”

  冷公天霍地站起,怒形於色道:“上官兄!你尚未答覆,就下逐客令了?”

  上官嵩臉色一沉,道:“這就是兄弟的答覆!”

  冷公天怒從心起,冷森森一哼,突然雙掌齊發,出其不意地攻向上官嵩。

  老毒物果然心狠手辣,兒女親家不成,頓時反目成仇。這雙掌攻出之威力,足以立斃獅虎猛獸。

  上官嵩哪甘示弱,翻掌就待硬接。

  突聞上官婉倩驚呼道:“爹!小心掌上有毒!”

  上官嵩聞聲已然收掌不及,兩股強勁掌風相撞,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震得屋搖地動,屋瓦紛紛墮落。

  雙方卻屹立原地,紋風未動,同時互讚道:“好掌力!”

  就這一出手,已然試出雙方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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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可謂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上官嵩既未敗落,心頭頓覺一寬。此地雖不比昔日甘南上官堡內,高手雲集,且設有重重機關,

  但強龍難敵地頭蛇,水榭畢竟仍是他的地方,擁有一批身手不弱的親信,情勢上已佔上風。

  冷公天則是有恃無恐,只要能與上官嵩戰個平手,他自有出奇制勝的秘密武器,也就是藏在箱內,一大一小兩條毒蛇。

  雙方均自認穩操勝算,是以互不示弱,一招未分勝負,二人又各自運足真力,蓄勢待發。

  二老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對方,伺機而動。

  兩小則是各為其父擔心,無論哪一方敗落,不僅一世盛名毀於—旦,且非死即傷,更可能落個兩敗俱傷。

  但值此雙雄勝負立判,生死決於一瞬之際,上官婉倩與冷芒,站在一旁只能乾著急,哪有插手的份兒。

  花廳外,冷公天帶來的十餘人,以及上官嵩的那批親信,也各為其主掠陣,未得主人下令,誰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這時的情勢,確實緊張萬分!

  冷公天的兩臂緩緩提起,暗運真力,只見露出袖外的雙手,逐漸變為赤紅。

  上官嵩的雙手交錯胸前,微微發出“格格”響聲……

  正在雙方準備出手,全力一搏之際,突聞廳外一片驚亂慘呼聲,似乎兩邊的手下幹了起來,

  上官嵩怔了一怔,眼光不由地瞄向廳外。冷公天趁這一分神,又是雙掌齊發,攻的是對方必救之位,迅疾、狠辣兼而有之。

  這出其不意的出手,形同偷襲,實有欠光明磊落。但老毒物一向惡名在外,又豈在乎這一遭。

  上官嵩倉卒應變,果然出手稍見忙亂。

  幸仗掌力渾厚,護住幾處致命部位。

  冷公天正中下懷,錯步擦身而過之際,反手一掌拍在上官嵩肩頭。上官嵩只覺肩頭一麻,暗叫一聲:“糟!”轉身回敬一掌。

  但冷公天方位已變,使他這一掌擊空,反被對方欺身而近,當胸一掌攻來。

  上官婉倩驚呼聲中,猶未及出手搶救身陷危境的父親。

  突見黑影一晃而入,身法出手之快,令人來不及看清,她已雙袖齊拂,硬將生死相搏的二老分開,各自被拂得倒退數步。

  只聽上官婉倩驚喜交加呼道:“師父!”

  冷公天、上官嵩同時一定神,才看清來人一身黑袍,面罩黑紗,顯然是個年邁老婦。

  既聽上官婉倩稱呼來人“師父”,雙方都知道,來的正是甘南斷腸居的恨滅一嫗!

  由於恨天一嫗名氣雖大,卻從未出現江湖。武林中僅止於傳聞,把她形容成武功高深莫測的神秘人物。

  但所有人均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即使拜她為師的上官婉倩,也從未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

  僅只憑她這身裝束認出。

  上官嵩因恨天一嫗是女兒師父,等於是己方之人,自然不會向她出手。冷公天則懾於盛名,不知她武功究竟高到如何境界,更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但不可否認,就憑她突然闖入,能輕而易舉,將雙雄生死立判的局面化解,這份功力已是令人歎為觀止了。

  恨天一嫗拂袖分開二老,似乎根本忘了他們的存在,走向上官婉倩道:“倩兒,我有事情要問你。”

  她語氣雖溫和,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上官婉倩暗自一怔,力持鎮定道:“不知師父要問何事?”

  恨天一嫗道:“我靜思密室,你可曾進入過?”

  上官婉倩親切地一笑,道:“師父曾告誠,密室是你老人家靜思之處,弟子哪敢違命擅入啊。”

  恨天一嫗追問道:“真的從未進入?”

  上官婉倩急道:“師父難道不相信弟子……”

  冷公天心知這老婆子一來,情勢頓時改現,必然對自己不利。

  趁師徒二人正在說話,急向冷芒一施眼色,身形一掠,父子雙雙守門而出。

  上官嵩肩頭挨了一掌,心有未甘,正待追去,卻被恨天一嫗喝阻道:“讓他去吧!”

  對這老婆子,上官嵩不敢隨便開罪,只得忍了口氣。

  冷公天衝出花廳,只見雙方的手下,均東倒西歪躺在廳外,呻吟不絕,雖然是方才欲阻止恨天一嫗闖入,被老婆子出手打了個落花流水。

  幸而老婆子不願傷人,手下留情,否則他們非死也得重傷。

  冷公天未見上官嵩追出,急命冷芒將壯權們一一拖起,抬起紅木箱,匆匆而去。

  剛過九曲木橋,抵達湖邊,突見迎面奔來三人。

  冷公天定神一看,認出走在最前的,一身鶉衣百結,背著個紅漆大葫蘆,赫然正是神丐宗濤。

  後面一男一女,走得較慢,一時尚看不清是何人。

  老毒物一打手勢,示意身後的人停止前進。

  宗濤也已認出,湖邊站的是冷公天,猛提一口氣,身形疾射而去,落在冷公天面前,哈哈一笑道:“老毒物,咱們真有緣,想不到在此地又見面啦!”

  冷公天不懷好意地冷冷一笑,道:“也許是天下太小了吧……”突見那一男一女奔近頓時大為吃驚。

  女的是丁鳳,沒有什麼可驚的。而她拖著疾奔的那人,竟然是數月前,群雄親眼目睹,死在古墓內的徐元平!

  這一驚非同小可!

  冷公天急忙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認錯了人。再定神一看,一點不錯,正是喪命南海奇叟掌下的小夥子!

  老毒物不禁驚道:“你,你不是……”

  小叫化昂然上前,沒頭沒腦地道:“我是徐元平!”

  冷公天微微一怔,突發狂笑道:“哪來個冒充的!”

  他身形暴起,已向小叫化撲去。

  丁鳳因恨天一嫗不在場,心知小叫化無人暗助,定然抵擋不住這老毒物,嬌軀一擰,已護在小叫化前面,嬌斥道:“老毒物,你待怎樣?”

  冷公天撲勢一收,嘿然冷笑道:“他若能接我一掌,我就相信他真的是徐元平。”

  丁鳳怒哼一聲,道:“這還有什麼真的假的!”

  冷公天道:“如此說來,他是死而復生羅?”

  丁鳳不屑道:“哼!少見多怪。”

  冷公天又是一聲狂笑,自負道:“嘿嘿,丁丫頭,你這話只能騙別人,騙不了我老人家的!”

  丁鳳道:“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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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冷公天從容不迫道:“曾聽南海奇叟之女提及,若能保住徐元平屍身不壞,再獲世間四件難覓珍奇之物,一為萬年雪蓮子,二為千年毒蟒膽,三為百年鯉魚血,四為成形何首烏,方可使其重生,缺一不可。”

  “其他三件我不知否確有其物,至少我敢確定,那千年毒蟒,舉世只有一條。除我之外,尚無人知其藏身何處。而我更知道,那條毒蟒至今尚好好活著!”

  丁鳳聽得似信非信,暗瞥小叫化一眼,詫然道:“你的意思是說,四物之中,少了千年毒蟒膽,就絕無可能使徐元平重生?”

  冷公天斷然道:“不錯,所以我說他是冒充的!”

  說時向小叫化一指。

  丁鳳正若有所思。

  宗濤一眼瞥見九曲木橋上,恨天一嫗正偕同上官婉倩奔來,心念一動,趨前道:“老毒物,既然你一口咬定他不是徐元平,可敢跟他較量一下?”

  冷公天昂然道:“有何不敢!”

  宗濤故意拖延時間,以便恨天一嫗趕至,可暗助小叫化一臂之力。

  是以他慢條斯理道:“不過,老毒物,別說老叫化沒有提醒你,他的武功不在南海奇叟或易天行之下,你可要留意了。”

  冷公天冷哼一聲,已然蓄勢待發。

  丁鳳一見恨天一嫗已在老毒物身後,相距不足一丈,頓時如釋重負,立即掠開一旁,好讓雙方動手。

  小叫化自連擊退幾個道人,以為自己武功突飛猛進,根本不知天高地厚,哪把這瘦矮的老毒物看在眼裡,一臉毫不在乎的神氣道:“怎樣?你這老頭兒,是想跟我打架?來吧!”

  冷公天正待出手,冷芒急忙來至身旁,向他附耳輕聲道:“爹,那個厲害的老婆子來啦!”

  說時一撞眼色,示意人已在身後。

  老毒物一回身,果見身後已站著恨天一嫗及上官婉倩,使他不禁暗自一驚。

  小叫化大喝一聲,人已撲來,揮拳就向冷公天攻去。

  說時遲,那時快,冷芒厲跨一大步,護在冷公天身後,迅疾地劈向攻來的小叫化。

  丁鳳一旁並未出手,她並不知冷芒是何人,只是覺得他其貌不揚,令人憎惡,存心要讓他吃點苦頭。

  在她認為,既是恨天一嫗在場暗中相助,小叫化絕不致吃虧。

  那知恨天一嫗與小叫化之間,隔著個老毒物,“隔空傳力”受到阻礙,無法傳至小叫化身上。

  冷芒雖丑,武功卻得自其父親傳,這一掌劈出,只見小叫化雙拳尚未攻近,已被掌風劈得連連踉跪倒退幾大步。

  丁鳳見狀大驚,立即出手,攔住欲趁勢追擊的冷芒。

  她顧不得眾日睽睽,嬌叱聲中,纖掌疾翻,彈指迷魂粉已疾射而出。冷芒只覺一股異香撲鼻,頓覺天旋地轉,昏倒地上。

  強敵當前,冷公天絲毫不敢分神,全神貫注恨天一嫗身上,暗以傳音入密之功,發出輕微嘯聲。

  只見兩名壯漢抬著的一口紅木箱,箱蓋正緩緩頂起,露出那條毒蟒的巨大頭部。

  這時卻聽恨天一嫗冷聲斥道:“你們還不滾,耽誤了我老婆子的正事,教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冷公天聽出對方尚無出手之意,又—聲輕嘯,便見巨蟒將頭縮回,箱蓋恢復原狀。

  上官婉倩心有未甘道:“師父,老毒物傷了我爹,不能放他走!”

  冷公天又是一驚!

  卻聽恨天一嫗道:“我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上官婉倩不敢爭辯,怒視著冷公天。

  老毒物哪敢怠慢,一回身,見冷芒昏倒地上,尚以為是不敵徐元平,被擊倒在地。急向瘦高中年人一旋眼色,示意將冷芒抱起,領著那十餘名壯漢,抬著木箱匆匆而去。

  上官婉倩目送老毒物等去遠,突然掠身至小叫化面前,嬌聲喝道:“喂!怎麼見了我,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小叫化茫然一怔,訥訥道:“你,你是……”

  上官婉倩心想:就是為了你,我才情急之下,答應老毒物兒子的婚事,結果惹上這身不必要的麻煩。現在你死而復生,居然把我視同陌路人了!

  她眼光向丁鳳一流轉,恍然道:“噢,我明白了,你怕別人心眼兒小,故意裝作不認識本姑娘,是嗎?”

  小叫化愣頭愣腦道:“我本來就不認識你嘛。”

  上官婉倩嗔怒道:“難道你不是徐元平?”

  小叫化毫不猶豫道:“我當然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怒哼一聲,正待發作,卻聽恨天一軀喝阻道:“倩兒,不許胡鬧,我們要去辦正事!”

  驕縱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婉倩,在恨天一嫗面前,簡直判若兩人,恭應—聲,再也不敢撒野。

  恨天一嫗轉向宗濤道:“丁姑娘尚有一處‘幽門穴’未解,今夜子時,以你的功力為她解開,尚不致有問題。”

  又說:“還有倩兒的父親,肩頭中下毒掌,所幸他以本身功力抵制,毒性不致蔓延,我已留下解毒之藥,只是需人助他運功療傷驅毒,我看此事也只好偏勞你老叫化了。”

  宗濤臉露詫色,道:“你不留下?”

  恨天一嫗道:“我要帶倩兒,和這個徐元平,去追查我的失物。”

  丁鳳一聽,急問道:“我們不去?”

  恨天一嫗斷然道:“用不著你們!”

  丁鳳未及表示異議,恨天一嫗已一手一個,拉著上官婉倩與小叫化疾掠而去,其勢快如流星。

  情急之下,丁鳳急起直追。

  豈知以她的絕頂輕功,竟然不及雙手各拖一人的恨天一嫗,追出不足一里,人已不知去向。

  宗濤趕來,只見丁鳳悵然若失,呆呆地站在那裡,淒然欲泣,不禁深深一嘆,勸慰道:“丁姑娘不用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徐老弟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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