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第 三 回 五鬼尋仇
金刀飛叉童維南聽完話似乎還不信,搖搖頭追著問道:“黔中五鬼武功雖都不錯,可是馮震亦非平庸的人,何況三湘鏢局中還有不少鏢師,難道總鏢頭被分屍鏢局,他們就全然不知嗎?”
程九鵬點點頭答道:“這正是五鬼可怕的地方,如果以五鬼十五年前的武功而論,馮震雖然不能獨勝五鬼,但總可以突圍逃走,他們斂跡江湖十四五年後突然出現,這些時間自然是在埋頭苦研武功,不過以常情推斷,他們如沒人指點,進境不會這樣神速,其中必另有隱情。據我猜想在這十幾年中,五鬼可能另投名師,學成幾種特殊的絕技,他們重入江湖時日不久,這樣明目張膽的干,必是有恃無恐,說不定背後另有靠山,所以我立時派遣飛馬函邀三位兄弟來此,共研對策,以免中五鬼分頭施展辣手,個個擊破的陰謀。”
程九鵬說完了一段話,童維南不由皺著眉頭說道:“如此說來,五鬼重入江湖,已無容置疑,他給你的那封信是否說明了侵襲綠竹堡的時間。”
老堡主搖搖頭答道:“這個,信上倒沒有說明白,他們只說三個月內必來,究竟那一天沒有指定……”
程九鵬話未完,夜遊神鷹張鴻突然一陣大笑道:“程老哥這一說,黔中五鬼重在江湖出現大概是沒錯了,他們不是說三月之內定來綠竹堡嗎?我們不妨在這裡等他三月,他們真要來,以程兄鐵砂掌絕技和嫂夫人追命神針,再加童兄的金刀飛叉及愚兄弟兩人之力,怕他何來,這次索性就把他們解決在綠竹堡中,免得以後再糾纏不清,難道說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五鬼不成?”
老堡主皺著眉苦笑著答道:“不是我怕五鬼,俗語說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五鬼這次露面尋仇,必有完全的計畫準備,說不定還另請有能人,我這條風燭殘年的老命死之何惜,只恐怕要給綠竹堡帶來一場災難。”
俞劍英入坐後一直插不上嘴,他坐在一旁靜聽人家談話,這當兒見程九鵬皺眉苦笑,話中帶著幾分憂慮,惹的這位俞公子又動了俠肝義膽,他劍眉軒動,星目放光。
吃過酒飯,劍英被程天龍招待住在一所靠近花園的跨院中,三間靜室分有內外,打掃的一塵不染。臥室中一色綠色的床單垂帳,佈置的樸素雅潔。
他正坐在書桌前面暗想出神,猛然門前人影一閃,進來了俏丫頭梅香,她輕著步子走到劍英跟前笑道:“爺,怎麼樣,我給你佈置的房子可以住吧?”
俞公子答道:“我說呢!誰能佈置的如此雅潔不俗,原來是你姊姊……”
梅香打斷了劍英的話笑道:“你是怎麼啦,誠心要折煞我嗎?你不會叫梅香,再不然叫丫頭,叫姊姊等於折磨我,你房裡的東西都是小姐的,設計也是她,梅香不過是動動手,我哪有這種精巧心思。小姐的閨房就在你臥室後面花園中,等一會兒大概要請你去坐坐。”
劍英搖頭說道:“我是叫姊姊叫慣了,從不會叫人家名字,丫頭更是世俗的看法,其實都是人,玲姊姊和你有什麼不同呢?叫你幾聲姊姊又有什麼關係。”
梅香做夢也沒有想到劍英會說這樣話,聽得俏丫頭感慨萬千,她目蘊淚光,強作歡顏笑道:“你也許說的對,不過我總是人家買來的丫頭,承你不把我當下人婢女看待,我自是感激異常,小姐待我恩深情重,她也沒有把梅香看成一般丫頭,如果你們不嫌我寒蠢,梅香願意服侍你們一輩子。”
梅香看劍英怔神不語,還誤認自己傷感落淚,引起他的身世感慨,趕忙用衣袖揩一下眼淚笑道:“你又怎麼啦,是不是又想到你飄零身世,說真的,你的出身來歷始終不願正面提及,但小姐和我也看得出你必有隱痛,也許你身負著一段血海深仇。”
俏丫頭話到這兒,猛聽門外腳步聲響,半扇門微動,走進來二少爺程小虎,他見梅香也在人家書室,不由皺下眉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小姐呢?”幾句話問的相當尷尬,俞劍英只覺著臉上熱辣辣的難受。
俏丫頭卻眨眨大眼睛笑道:“小姐在花園棲燕樓上,她叫梅香來伺候俞相公。”
俏丫頭答的輕鬆,粉臉毫無懼色,俞公子暗暗納悶,心裡打了幾百轉,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小姐侍婢,敢對二少爺如此無理。他哪裡知道,程小虎暗戀著梅香,份雖主僕,實際上他對她處處低首小心。
梅香說過話,秋波流轉,看了看兩人,姍姍蓮步退出去,程小虎怔著神看她背影消逝,才轉身對劍英拱手笑道:“家兄怪小弟迎客不周,設筵東廳酒前陪禮,命小弟親邀俞兄一往。”
俞劍英笑答道:“我怎麼敢當呢?借住打擾已覺不安,貴兄弟如此多禮,真令人感愧的無地自容。”
程小虎再三堅持,俞劍英不便過拒,只好跟著他一塊兒來到東廳。
穿過兩重廳院,來到一所幽靜的跨院之中,翠竹秋菊,綠篁黃花,上首敞廳石階上站著長袍粉履的程天龍,他一見俞公子,趕忙降階迎客,雙手打躬笑道:“剛才使俞兄久候門外,愚兄弟探抱愧疚,略備水酒聊致歉意。”說著話他讓俞公子升階入廳。
廳中陳設極為富麗,雖沒有剛才和老堡主共飲的中廳寬大,正中間一張檀木紅漆八仙桌早已擺好酒菜,三人入坐後,程氏兄弟殷殷勸酒,俞公子欲罷不能。
他本來酒量不大,剛才又吃過幾杯。這當兒哪還能受得住人家兩兄弟聯合併攻,不過有頓飯工夫,他已吃個醺醺大醉。醒來時看自己倒臥榻上,靠窗邊台桌放著一盞玻璃檯燈,光焰很小,室內景物隱約可見概貌。正是白晝來過的臥房,不知什麼時候人家已把自己送回臥室,心中暗暗好笑,怎麼初次作客,就吃個爛醉如泥。他擁被坐起,尚覺頭上有點暈暈糊糊,口亦覺著渴的難受,看窗前檯燈旁邊放著一把江西瓷壺,另外並放著兩個細瓷茶杯,他揭開低垂紗帳,光著襪底兒溜下地,一口氣喝了去五杯冷茶,心中方覺好受一點,慢慢踱回榻邊,正想揭帳上榻,驀聞室外傳來一聲淒厲的嘯音,聲如鬼哭狼嚎,異常尖銳刺耳。
俞劍英心中一驚,余酒完全驚醒,趕忙登上薄底快靴,就這一瞬工夫,四外嘯聲彼起,直似夜梟悲鳴,又如傷禽怒嘯。
俞公子慌的顧不得去找兵刃,急急穿上衣服,—個箭步竄到窗邊,一口氣吹熄燈光,右手順手打開一扇窗子,看外面月黑星疏,景物不辨。他也沒暇多作考慮,單掌護面,雙足急點,快得像一隻掠波海燕,破窗飛入院中,腳落實地絕不停留,跟著又一個縱躍,人已飛上對面屋頂,雙腳剛沾瓦面,猛聞一個嬌脆的聲音問道:“是俞相公嗎?”
劍英已聽出是俏丫頭梅香的聲音,立時應道:“我是俞劍英,你是梅香姊姊。”
他話還未完,颯然風響,暗影中跳出來緊身勁裝的梅香丫頭。
她已脫去滿身噴火紅裝,代替的是一身青色夜行衣。手中倒提一把三尺長劍,俏生生地站立在劍英跟前。
她低聲對劍英說道:“堡中來了賊人,而且人數不少,老堡主和兩位少爺及姑娘全都出動搜賊。她仍是放心不下你,指令我到此通知你一聲,我兩次入室,見你好夢正甜,不忍心打擾你,只得在門外替你守衛,來人大慨都非庸凡,鬧了快近一個更次,仍未撤走,老堡主、少爺、姑娘一個也未見露面回來,說不定已和賊人照上了面,我本想幫他們搜尋賊人,無奈不放心你,所以沒有離開,叫醒你我又不忍心……”小妮子不忍心說的很低,可是夠甜。
劍英聳聳肩笑道:“那真謝謝你啦,我不會喝酒,可是你們二位少爺盛情難卻,說起來真夠慚愧,我怎麼回臥室,躺床上全不知道。”
就在這當兒,不遠之處傳來了一聲叱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好漢子亮出真相,夜遊神鷹張某人敬接你朋友的利害手段。”幾句話異常響亮,大概不會在十丈以外。
俏丫頭低聲對劍英說:“你快回房中找兵刃,我先去查看一下形勢。”
她話還未說完,俞劍英已展開“八步趕蟾”上乘輕功,空著手閃電般趕去發聲的方向,俏丫頭一怔神,劍英人已出去了五六丈遠,她趕忙縱身飛躍追過去。
俞公子一連三個起落,人已飛出去十三四丈,穿過了兩重庭院,剛剛停住腳步,驟覺身側暗影中一陣勁風襲來,俞劍英趕忙向旁一閃,左掌順勢反拋打去。來人身法異常快速,劍英掌勢發出又猛,暗淡星光捷逾飄風,俞公子目力如電,百忙中看出來人竟是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他五指並伸,反扣劍英打出右掌,俞公子疾沉右臂口中輕喊一聲:“老武師,自己人,我是俞劍英。”
他話出口,老武師亦分辨出不是敵人,立時把打出右手向外一劃,腳跟用力拿樁,收住急衝身子應道:“是俞老弟嗎?你是不是和賊人照了面。”
劍英看童維南一身黑色夜行勁裝,背插單刀,腰中橫束一條豹皮帶子,分插著八支五寸長短的飛叉,似是早已有了戒備,和自己一身隨手抓來的長衫比較起來很不相稱,不由紅著臉笑道:“晚輩受二位少堡主盛情邀飲,力不勝酒,酣然臥席,夜半酒醒忽聞怪嘯,匆忙披衣出室查看,始聞一聲喝叱,引晚輩追尋至此,一路行來並未發現賊蹤,老前輩可有什麼發現嗎?”
金刀飛叉童維南點點頭答道:“我老頭子亦被這夜來怪嘯驚醒,循聲找到這裡,夜暗中似見人影一閃,因而喝問一聲。”童維南話到這兒頓住。
可是俞劍英神目如電,夜色中已經看得出老武師微蹙著兩條長眉,心知他的話言不由衷,說不定他已和賊人動過了手,人家不願說,自己也不便再追問,只好笑答道:“怪嘯聲彼起此和,入堡賊人似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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