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香飈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5 14:14:3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1128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7
二六0

  谷寒香循聲走了過去,只見龐士沖立在石壁之前,雙手抓住壁上茂密的藤蘿,目光熠熠,盯注一個小小的洞穴發怔。 

  這個穴寬廣不足五尺,其深才只四尺不到,一目瞭然,毫無起眼之處,唯一有異的地方,乃是洞穴的乾燥異常,既無雜草蔓生,亦無半點蟲蟻之跡。 

  只聽龐士沖冷聲道:“你張開眼睛,瞧瞧這洞內有何異狀。” 

  這兩人越來越不客氣,言語之間,大有水火難容的樣子,谷寒香妙目凝光,向小洞仔細瞧了半晌,委實瞧不出有何異狀,口頭上又不願意示弱,於是岔開話題,冷笑道:“看你對此處這般熟悉,倒似早就疑心三妙遺物藏在‘萬花宮’了。” 

  龐士沖亦報以冷笑,道:“天下的靈山勝景,哪一處未經老夫踩探?哼哼!偌大一片‘萬花宮’,武林之內,卻無人知道其興建之人,這豈非大為可疑之事?” 

  他說到此處,忽將左手大袖一揮,朝那小洞之內輕輕拂去。 

  只聽“卜”的一聲輕響,一陣柔和的潛力暗勁,由龐士沖大袖之上湧出,向洞穴中的地面拂過,撞擊在洞壁之上,直激得塵土飛揚,滿洞迴蕩不已。 

  忽聽龐士沖低喝道:“閃開一步。”身子一側,大袖隨手往回一收,那滿洞迴旋飛舞的塵土,忽地匯成一道濛濛灰流,直往洞外射出。 

  谷寒香閃開半步,心中暗暗忖道:“飛袖的功夫練得這等深厚精純,也算是登峰造極,無可再進了!”思忖中,目光流動,瞥了悄然立在一旁的酆秋一眼,美眸一轉,重又移往龐士沖身上。 

  龐士沖似乎洞察她的心意,嘿然一笑,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你大概覺得三妙酸丁的遺物,尚在虛無飄渺之間,於其捨近求遠,莫如設法以藥物制住老夫,有了老夫這個殺人工具,你為夫報仇之事,也就易如反掌了。” 

  谷寒香確曾有過這想法,此時被他當面揭破,依然面不紅,氣不喘,聲色不動,僅只陰沉沉地盯他一眼,轉臉向那小洞內,頓時玉容蒼白,櫻口一張,幾乎驚叫出聲。 

  原來經過龐士沖所發內家真力拂過之後,這小洞之中,忽然現出兩樁異事,一是石壁之上,赫然現出一個指力刻畫的人像,這人像著筆不多,輕描淡寫,刻畫出一個文士裝束之人,此人左手藏於背後,右手微抬,食中二指,指定自己的心田,意態如生,栩栩欲活。 

  另外一樁異事,則是人像前的石地之上,有幾塊圓潤異常的凹痕,大小不一,深淺不同,一眼望去,恰似一人面壁盤膝而坐,雙腿坐出的痕跡。 

  谷寒香驚詫欲絕,身形一弓,一頭鑽入了洞內,細瞧那人像的筆畫,正如以金剛指力之類的功夫,在石壁上信手畫成。 

  只聽龐士沖冷聲說道:“谷寒香,你且出來,待老夫揭掉這座山頭,瞧瞧那酸丁究竟遺下了一些什麼。” 

  谷寒香目光流盼,暗暗向四壁察視一眼,但見洞穴內天衣無縫,無絲毫罅隙,於是退出洞外,一顧龐士沖道:“‘萬花宮’的主人在此,你若自信氣力充足,儘管將這座石壁剷平。” 

  龐士沖怒聲道:“這個自然,反正你是要死的人,身外之物,惋惜它作甚?”說罷跨上一步,舉掌一揮,霍地向洞中隔空擊去。砰然一擊碎石狂飛,齊往外激射。 

  龐士沖橫閃一步,避過洞口激射出的石塊,接著左足一邁,一掌向小洞的右壁擊去,跟著閃向右旁,一掌擊向小洞的左壁。 

  砰砰砰之聲,震得人耳膜生痛,碗大的石塊,在洞口互相撞擊,有的隨著澎湃的狂飈往洞外激出,猛惡之勢,彷彿天崩地裂。 

  只見石洞四壁,被龐士沖劈得斑斑駁駁,瘡痍滿目,無一尺完整之處,不過,這小洞顯然到此為止,並無夾壁內洞等。 

  忽聽龐士沖道:“谷寒香,那酸丁的遺物,你還想不想要?” 

  谷寒香望瞭望壁上殘缺不全的人像,冷哂道:“你別管我的事,先問問你自己,是否還要見識人家的遺蹟?” 

  龐士沖沉吟了一聲,接口道:“不瞧瞧那窮酸丁的本領,老夫食不甘味,睡不安枕……”

  谷寒香冷笑一聲,道:“你死也不能瞑目!” 

  龐士衝突然狂笑一聲,道:“不親眼看到你惡貫滿盈的悲慘下場,老夫豈會輕易死去。”

  他語音一頓,接道:“老夫敢以項上人頭打賭,三妙酸丁的遺物,就在此山的山腹之內,只是一時之間,難以找出其開啟的門戶。” 

  谷寒香淡淡地道:“你不是要搗掉這座石壁麼?怎的又不動手了?” 

  龐士沖目射寒光,凝注谷寒香道:“老夫忽然想到,讓你坐享其成未免太不划算,倘若你趨著老夫力竭筋疲之際,猝下毒手,與那呆子合力謀害老夫,那更是大為不值。” 

  谷寒香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步步為營,絲毫也不大意。” 

  龐士沖道:“似你這等心狠手辣,絕情寡義之人,老夫豈能不加意提防?” 

  谷寒香目光一冷,陰沉沉地看他一眼,默然無語。 

  三人站在石洞之外,忽然同時沉默起來,酆秋懵懂無知,根本不知講話,谷寒香與龐士沖則在各絞腦汁,齊搜枯腸,籌思探索三妙遺物的方法。 

  片刻之後,龐士衝突然打破沉寂,用手一指酆秋,朝谷寒香道:“你命那個呆子向洞中擊上一掌試試,老夫仔細聽聽回音,即知這石壁是否中空。” 

  谷寒香已將四周的地勢仔細想過,如果山腹中別有天地,其門戶理該設置在這面石壁之上,此時無法可施,只得向酆秋以手示意,命他凝聚功力,以劈空掌力向洞中擊去。 

  酆秋長日守在谷寒香身側,對她的心意和手勢,業已頗為熟悉,這時微微一頓,立即功貫右掌,揮手向洞中擊去。 

  他這凝勁一掌,其勁力沉雄,較之龐士沖並不多遜,只聽一聲轟然巨響,碎石狂飛,擊在洞壁之上,轉而由洞口迸射出來,沉悶的回音,由洞中一陣接一陣的湧出。 

  龐士沖兩眼微合,雙眉深皺,在凝神傾聽洞口傳出的回音,谷寒香雖然也在細辨那“嗡嗡”震響的餘音,卻絲毫覺不出有什麼特異之處。 

  酆秋一掌擊過以後,見谷寒香未作表示,莫名其妙之下,雙掌齊胸推出,擊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掌力,二度向洞口擊去。 

  這一擊他竭盡了全力,強猛的掌勁,將洞壁震得碎石如雨,紛紛反激而出,巨響之聲,直傳“萬花宮”外,餘音搖曳,久久不絕,那滿地繁花,亦為之無風自顫,震動不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7
二六一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一掌當真有震山撼岳之威,想不到服用過‘向心露’的人,武功會如此的突飛猛進。” 

  思忖中,見酆秋雙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再度朝前推出,急忙飄身上前,伸手將他攔住。 

  只聽龐士沖鼻孔中一哼,冷冷說道:“原來你的心腸軟弱,知道顧惜手下的氣力。” 

  谷寒香陰陰一笑,道:“強敵在側,我也不能不為自身打算。” 

  龐士沖側目望她一眼,身形一晃,再次鑽入了洞內。 

  這洞穴空間不大,雖經龐士沖和酆秋一連數掌,將洞壁震碎了尺厚的一層,卻也不過六尺方圓,谷寒香見龐士沖業已鑽了進去,於是就立在洞口,縱目向洞壁上察看。 

  但見龐士沖伸出右掌,在洞壁上徐徐地拍著,敲得那洞壁卜卜作響,乍看之下,似在悠悠搖晃。 

  谷寒香瞧了一會,心中尋思道:“如果這洞壁上有門戶,豈能一絲裂縫俱無,至低限度,也該多少留有痕跡。” 

  轉念之下,不禁冷笑說道:“我看你不用枉費心機了,那圖案所示的地點雖在此處,門戶卻不一定就是此洞。” 

  龐士沖哈哈一聲狂笑,厲聲道:“谷寒香,老夫與你打個賭,包你找著那個狗屁書生的東西,你敢是不敢?” 

  谷寒香秀眉一揚,道:“如何賭法?” 

  龐士沖伸手向洞口一指,道:“你進入那個洞內,依照地上遺留的印痕坐好,十日之內,定能發覺那狗屁書生擺佈的機關。” 

  谷寒香冷笑道:“你想我不飲不食,坐上十日十夜?” 

  龐士沖淡淡地道:“都有何不可?倘若十日之內,你察不出關鍵所在,勿須你親自動手,老夫自飲‘向心露’,終生替你為奴。” 

  谷寒香心中暗暗忖道:“這老怪物定必發現什麼端倪,又不願低首下心,向那三妙書生低頭。”轉念之際,不覺移目向洞口望了過去。 

  只聽龐士沖說道:“那地上的凹痕,即是一個蒲團,你依樣坐好,萬一餓得難以忍受,也可隨時進些飲食,只是十日之內,不可起身出洞。” 

  谷寒香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實在想不出其中的奧妙。”她沉思了一陣,問道:“如果是你贏了,十日之內,發現出探取遺物的門道,那又怎麼樣?” 

  龐士沖冷說道:“老夫對你一無所求,倘若十日內找出了門道,遺物依然歸你,老夫只要你聽幾句逆耳忠言,至於是否依言行事,也全憑你自己抉擇。” 

  谷寒香淡然一笑,玉手一揚,向花叢外的兩名侍婢招了一招。 

  那兩名青衣侍女一見召喚,頓時身形疾閃,眨眼之下,穿過緊密的花叢,趕到了谷寒香身前。 

  谷寒香看兩人的輕功都大有進展,玉面之上,不禁略露喜色,說道:“你二人輪流在此守候,我要進入那洞中面壁,可能十日後始才出洞,速告知包九峰,無論任何人不許入宮。”

  那兩個青衣女婢恭喏一聲,立即分了一人轉身奔去。 

  谷寒香冷冰冰地轉望龐士沖一眼,道:“別忘了你身中奇毒未解,死了我谷寒香,你也活不了多久的時間。” 

  龐士沖沉聲一哼,道:“你不必恐嚇老夫,生死之事,老夫自有打算。” 

  谷寒香頷首一笑,轉朝酆秋做了一個手勢,命他守護在洞口,然後身形微俯,一頭鑽入了洞內。 

  她長袖微拂,將地面的沙石塵土掃出洞外,依照地上的印痕坐下。 

  這坐姿與她本來打坐的姿勢略有不同,但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她依樣坐下,眼望石壁上殘缺得難以辨認的指痕,想像著那文士裝束的人像。 

  她並不相信,如此呆坐上十日夜,即可發現三妙書生的遺珍,她甚至懷疑,那文士裝束之人,是否即是武林傳言中的奇人,她之所以毅然坐了下來,只是為了與龐士沖打賭,她暗暗決定,只待十日期滿,逼著龐士沖服下“向心露”,然後再收伏陰手一魔和毒火成全等人,只待羽翼一豐,實力一足,立即大舉掃蕩武當、少林,將兩派的首要人物劍劍誅絕,然後……

  開始時,她思潮起伏,但她畢竟是身負上乘內功之人,想了一會,終於屏絕雜念,冥心內視,暗暗練起功來。 

  “萬花宮”內,突然寂靜下來,包九峰趕來探望過一次,但見谷寒香在洞內面壁,黑罩蒙面的酆秋盤腿坐在洞口,白髮蕭蕭的龐士沖閉目坐在花叢之外,只有那青衣女婢的眼睛是張開的,他不知眾人在鬧什麼玄虛,但他知道事態嚴重,因而悄悄朝那青衣女婢暗示後,立即趕往前宮去了。 

  轉眼間,一切沉寂下來,鳥獸的鳴聲也沒有了,似乎整個“萬花宮”內,再無一樣生物。

  紅日西沉之後,上弦月由東方升起…… 

  月墜西山,旭日再由東方露出…… 

  日復一日,時間緩緩地過去,第三日中午,谷寒香開始煩躁起來。 

  那青衣小婢每日按時送來三人的飲食,龐士沖與酆秋餓了就吃,偶爾也起身活動一下,只有谷寒香一人,她一經坐在洞內,雙腿從未移過一次。 

  不知為了什麼,她轉面瞧一瞧身畔食物,芳心之內,總覺得有一件事情未了,懶得去動飯食。 

  此時,她躁渴難耐,極欲一躍而起,但她強行忍住,她知只要自己離地站起,這三日夜的工夫便白費了。 

  一種堅忍無比的毅力,令她閉目枯坐,絲毫不去動彈,偶爾張一張眼,壁上除了斑痕纍纍外,其餘什麼也沒有。 

  驀地,她瞿然一驚,心中暗暗忖道:“龐士沖莫非在使弄詭計,倘若自己餓得筋疲力竭,酆秋一人豈是他的敵手,如果自己走火入魔,那更成了俎上之肉,任他宰割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7
二六二

  轉念之下,不覺心意一變,隨手取過一點食物吞入腹內,然後澄清神智,重又閉目運起功來。 

  如此又過了兩日,待到第五日夜,“萬花宮”外,突地火光衝天,跟著鳥鳴獸吼,響徹霄漢,偶爾夾雜幾聲武林高手所發的急嘯之聲。 

  谷寒香星目一睜,瞧瞧洞壁上反映出的火光,聽那悶雷似的野獸咆哮之聲,一陣緊似一陣,於是出聲喚道:“青萍過來。” 

  那名叫青萍的侍女正自舉措難定,聞得傳喚,急忙飄身進入洞內,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忽聽龐士沖冷冷地道:“來者必是毒火成全等人,不過包九峰尚未來到,想必情勢尚不嚴重。” 

  谷寒香自從矢志為夫報仇以後,即養成了一副不知畏懼的性情,因之她毫不考慮,即向那青萍道:“你去傳話給包九峰,無論來犯的是何等樣人,統統不要攔截,領到此地見我,不過放進不放出,若無我的吩咐,任何向外闖的一律格殺勿論。” 

  那青萍恭喏一聲,立即轉身馳去。 

  龐士沖立在花叢之外,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沉聲一哼,道:“老夫見過的亡命之徒不少,但如你這般不計厲害,不管成敗的,卻是絕無僅有。” 

  谷寒香冷笑一聲,懶得口舌之爭,只將全身功力凝注雙耳,向“萬花宮”的宮門外聽去。

  片刻之後,鳥鳴獸吼之聲倏地靜止,接著兩聲懾人心魄的尖嘯劃過長空,直對此處飛射而來。 

  這兩聲尖嘯來得好快,眨眼之間,聲到人到,只見當先落地的一人枯瘦如柴,全身黑衣,但卻生了兩道白眉,隨後一人身著土色長衫,臉色金黃,有如死了數月的人,從棺材中拖出來的一般,眉宇神情間,滿佈陰森之氣。 

  這兩人身已落地,那嘯聲的餘音尚在空中搖曳,遠山皆應,頗有天搖地動之勢,連天上殘星,也似悠悠晃動,搖搖欲墜。 

  兩人落地未久,半空中勁風震耳,那隻碩大無朋的怪鳥突然疾掠而下,在花叢上霍地一個盤旋,瀉落於那小洞上方的崖壁之上,雙睛電射,朝著先來的二人顧盼不已。 

  那全身黑衣,枯瘦如柴的白眉老者,與那身著土色長衫,臉色金黃的老人,落地之後,一眼看清花叢邊的龐士沖和酆秋,不禁相視一陣狂笑,哈哈之聲,震得萬花齊顫,枝葉簌簌搖落。 

  笑聲未歇,颼颼之聲連響,陰手一魔與毒火成全當先躍到,接著包九峰率領兩隊奇形怪狀的人,風馳電掣而來。 

  只見左邊一隊十人,身披紅色披風,右邊十人,身披綠色披風,這兩隊人,俱都面皮如紙,長發披散,直垂腰際,每人左手執著一面小小的皮鼓,空著右手,最怪的是每人腰肢上,都各生出一隻手,這隻手上,拿著一隻銅鈴,不過銅鈴皮鼓,未髮絲毫聲響。 

  這二十個三手怪人,俱是“萬花宮”的舊主人佟公常所遺,谷寒香接掌門戶後,因無力恢復其形體,因而任其留在宮內,既未遣散,亦未帶下山去。 

  這兩隊怪人奔到花叢之外,包九峰舉手一揮,口中發出“吱吱絲絲”的一聲輕響,兩隊怪人頓時一左一右,奔到谷寒香面壁的那座小洞兩旁站定,目光齊注著陰手一魔等四人,口中齊發一種含混不清的輕呼之聲。 

  忽聽龐士沖冷冷一笑,道:“你們兩個老廢物,昔日幸逃一死,如今再度出來現世,大概是練成了幾手絕藝吧?” 

  原來那全身黑衣,枯瘦如柴的白眉老者,乃是鬼老水寒,那身著土色長衫,臉色金黃的老人,乃是人魔伍獨,這兩人昔日為了爭奪“問心子”,都與龐士沖交過手,後為龐士沖所敗,兩人一氣之下,遠離中原,埋首北極冰天雪地之中,精研寒陰神功二三十年。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鬼老水寒陰沉沉低笑半晌,道:“龐老兒,今日天假其便,你我間的千筆帳化作一筆。”他語音微頓,傲然道:“念你找尋‘寒犀刀’不無微勞,我兄弟論功行賞,給你佔一點便宜就是。” 

  龐士沖雙目一翻,仰望當頭幾顆殘星,慢吞吞地道:“怎麼?你兩個老廢物要伸出脖子,讓老夫砍下你們的腦袋當溺器嗎?” 

  鬼老水寒白眉怒聳,獰聲道:“老兒莫圖嘴皮子痛快,我兄弟站在此處,任你揀上一個,勝得了我兄弟的寒陰神功,今夜就放你一條生路。” 

  忽聽人魔伍獨道:“水兄也太性急了,連本帶利,包在兄弟身上如何?” 

  他兩道青冷的目光,轉投到龐士沖臉上,道:“龐老兒,你先將谷寒香那女娃叫出來,姓伍的有話問她。” 

  龐士沖聞言之下,心中暗暗忖道:“那山腹明明中空,老夫激那丫頭枯坐十日,原望她靜極生慧,找出山腹開啟的門戶,誰知她心浮氣躁,根本體察不出老夫的用意。” 

  轉念之下,不禁暗暗一嘆,掉頭向那洞口叫道:“谷寒香,老夫昔日的手下敗將,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獨兩個廢物,請你出洞答話。” 

  谷寒香面對石壁,看不到眾人形貌,不過由三人對答之間,業已聽出是水寒和伍獨兩人,這時依然端坐不動,揚聲問道:“龐士沖,咱們的賭約還算不算?” 

  龐士沖怒聲道:“你要算就算,不算拉到!” 

  毒火成全向洞口凝注一眼,突然雙掌一合,向外一分,縱聲道:“谷寒香,什麼賭約?相好的到齊了,你藏頭露尾,難道是怕羞不成?”說話中,一陣勁風應手而出,將花叢吹得齊中分開,朝兩旁伏臥,露出了那個石洞。 

  毒火成全等四人,無不身負上乘內功,每人的目力都大異尋常,就這一眼之下,俱已將石洞中的景況,看得鉅細無遺。 

  谷寒香雖是背著身子,但從花叢拂動的聲音,亦能得知毒火成全的舉動。 

  耳聽他口出污穢之言,芳心之內,震怒萬分,不禁雙手一按地面,由洞口倒射而出。 

  她身影一現,毒火成全等人反而默然無語,十餘道目光齊皆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全都等待她最先開口講話。 

  倏地,一陣疾促的衣襟飄風之聲響起,酆秋和那兩隊三手怪人,齊齊移步,擁立到她的身側。 

  龐士沖目射神光,朝她凝注半晌,肅然的臉上,微微泛現出一縷憐憫之色,道:“你枯坐五日,神情倒不萎頓,看來那酸丁的打坐姿勢,另有一種奧妙。”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7
二六三

  谷寒香冷冷地道:“咱們的賭約只得作罷了。”目光一轉,落在鬼老水寒與人魔伍獨身上,說道:“兩位怎樣稱呼,夤夜造訪,未知有何見教?” 

  鬼老水寒與人魔伍獨似乎突然之間,為她的美色所迷,自己變作了另外一人,只見他兩人相視一眼,神色之間,好似都不知如何措詞,始才不致唐突佳人。 

  頓了一頓,人魔伍獨突然雙手一拱,搶著說道:“老朽名叫伍獨。”伸手向鬼老水寒一指,接道:“這一位大名水寒,江湖朋友都稱作鬼老。”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久仰二位的大名,但不知寵降‘萬花宮’因了何事?” 

  人魔伍獨沉吟了一陣,道:“說來事情不大,但有三樁之多。”他仰起臉來,乾笑一聲,接道:“一來那位酆秋兄乃是我等的同道至交,耳聞他落於了谷姑娘手內,我等若不前來一看究竟,難免有失朋友間的義氣……”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酆秋人在此地,他安然無恙,兩位應該放心了。” 

  人魔伍獨聞言一怔,轉眼向酆秋望了過去。 

  鬼老水寒忽然揚聲叫道:“酆兄,你還識得兄弟嗎?” 

  酆秋痴痴呆呆,哪裡知道答應,他頭覆黑罩,眾人無法瞧出他臉上的神情,亦不知他是否聽到了鬼老水寒的話。 

  谷寒香陡地陰陰一笑,移目向陰手一魔道:“你與酆秋也是舊識,何不將‘向心露’的解藥,與他服上一粒?” 

  陰手一魔未料她講出這等口是心非的話,但他究竟是久走江湖,甚擅心機之人,略一轉念,頓時由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朝谷寒香拋了過去。 

  谷寒香玉手一伸,接住那粒藥丸瞧了一瞧,突然兩道秀眉微微一翹,沉吟不語。 

  毒火成全挨了龐士沖碎石開碑的一掌,被谷寒香半途撇下,心中原已對她恨至極處,誓欲將她碎屍成段,始才甘心,豈料此刻面面相覷,心頭的激憤,倏地化為烏有了。 

  他敞聲一笑,顯示自己內傷已復,功力猶在,接著笑聲道:“谷寒香,快將解藥給酆兄服下,咱們老友重聚,急著敘舊一番。” 

  谷寒香冷冷望他一眼,突然伸手懷中,另外摸出了一粒藥丸。 

  只見她手托兩粒藥丸,仔細審視半晌,忽然目光一抬,望住陰手一魔,道:“你前次交給我的解藥是一種,這次給的又是另外一種,到底何者是真,何者是假?” 

  陰手一魔明知她不會解救酆秋,因而大大方方地拿出一粒解藥,當著眾人面前,正要瞧瞧她如何抵賴,詎料她胡亂拿出一粒藥丸,使這等以假亂真之計,他雖老奸巨猾,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辯駁。 

  忽聽谷寒香冷笑道:“難道你一種毒藥,卻有兩種解藥不成?” 

  陰手一魔怒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這種含沙射影,羅織罪名的辦法,騙得了誰?” 

  鬼老水寒,人魔伍獨,以及毒火成全等人,都知谷寒香在使弄狡獪,但因她風華蓋世,美絕天人,色不迷人人自迷之下,三人俱覺她狡黠得令人可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人魔伍獨笑聲一歇,高聲道:“陰手兄,解鈴還須繫鈴人,是你的‘向心露’,還是由你親手解救吧!” 

  他面龐一轉,朝谷寒香眉開眼笑,柔聲說道:“你儘管放心,有老朽在此,包管酆兄神智清醒之後,不會向你算賬,而且只等此間事了,老朽同心協力,助你報仇雪恨,以嘗夙願。” 

  谷寒香任他睜眼說夢話,卻自眼望陰手一魔,冷然發笑。 

  陰手一魔目光一掃人魔伍獨,心中暗暗罵道:“老匹夫,你只管消遣老夫,有一日你落入這丫頭的手內,自有你的罪受。” 

  心中在罵,口中卻淡淡地道:“我姑且一試,酆兄神智已失,制他不住,也難以逼他就範……”說話中,重又取出一粒解藥,緩步向酆秋身前走去,眼中射出一片友善的光芒,一面輕言細語地道:“酆兄,兄弟陰手一魔,與你多年至交,如今特來救你脫卻厄難……”他喃喃自語,尚未走近酆秋身前,忽見酆秋雙目之內,凶光四射,左足斜跨,擋在谷寒香身前,“呼”的一掌,劈空猛擊過來。 

  陰手一魔一聽那掌風初起,即帶呼嘯澎湃之聲,不禁心頭大駭,雙足猛一點地,擰身倒射而回,只見一陣狂猛的掌飈,直向陰手一魔先頭立身之處撲去,陰手一魔離地而起,酆秋頓時手腕一震,縮掌向後一收,那陣狂猛的掌飈突在原地一陣迴旋,須臾消散不見,數尺外的花草木石,也不過略晃即止。 

  眾人面面相覷全都作聲不得,連谷寒香與陰手一魔二人,也都暗暗翹眉,不知酆秋何以突然將掌力練得如此剛猛,並且收發由心,運用自如。 

  忽聽龐士沖嘿嘿冷笑一陣,道:“你們兩個老廢物,此來的第二樁事,自然是向老夫找場了。” 

  鬼老水寒搶先開口道:“姓水的生平不作賠本買賣,此來非但找場,而且取你龐士沖的性命,以消三十年埋首寒漠之恨。” 

  龐士沖冷笑連連,滿臉不屑之色,道:“你們還有何事須得交待,快快料理完畢,老夫便來成全你們的心願。” 

  谷寒香環掃眾人一眼,接口道:“第三樁事,自然是三妙遺珍了。” 

  人魔伍獨口齒一動,尚未講出話來,毒火成全陡地狂笑一聲,道:“你可曾知道,武當、少林、崑崙、峨眉四派之人,正在天台山下集結,準備大舉進犯,趁你遠離‘迷蹤谷’老巢之時,合力將你擒下嗎?” 

  這消息太過突兀,谷寒香先是一怔,繼而陷於沉思之內。 

  忽聽人魔伍獨縱聲一笑,道:“話雖如此,不過你不用操心,我等已命門下弟子守在山下,監視四派之人的舉動,有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在此,保你無驚無險,無災無難……”他語音微頓,轉眼一顧那壁上的石洞,接道:“你適才與龐老兒打什麼賭,可是與三妙遺物有關嗎?” 

  龐士沖冷然接口道:“三妙遺寶就在這座石壁之後,老夫與她打賭,誰先打著門戶,誰就是實物的主人。” 

  毒火成全的鴛鴦臉上,突然綻出一片醜怪的笑容,高聲道:“好哇!大夥全來賭上一賭,瞧瞧誰的運氣最佳。” 

  鬼老水寒兩道白眉倏地一聳,消瘦的臉上,閃過一抹殺機,道:“動手相搏,拳腳失眼,成兄……” 

  人魔伍獨忽將雙手連搖,道:“兩位又犯心病了,要知讓龐老兒揀便宜事小,讓谷寒香姑娘看笑話,我瞧兩位的老臉往何處放。” 

  毒火成全與鬼老水寒聞言之下,同時移目向谷寒香望去,兩人面上的神色,不禁同是一弛,人魔伍獨哈哈乾笑一聲,道:“成兄,誰不知你那‘驚天魔火彈’的威力,你先炸開這座石壁,三妙遺珍尋到之後,先由寒香姑娘儘量拿取,有她看不中的,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再隨便撿點什麼,意思意思。”他轉面一顧陰手一魔,問道:“陰手道兄,你瞧兄弟這辦法如何?” 

  陰手一魔瞥了谷寒香一眼,點頭說道:“老朽本來只是與谷寒香鬥氣,三妙遺珍既在‘萬花宮’內,自然屬她一人所有,老朽等活了一把年紀,豈能覬覦她的東西。” 

  忽見谷寒香螓首一揚,淡淡地環掠眾人一眼,道:“三妙書生既然年過百齡,行跡遍天下,他所遺留下物件定然不少……” 

  鬼老水寒接口笑道:“照啊!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虛名在外,吐出的口水,誰也不致再收回來,你退過一旁,水寒拼著耗損功力,也要以寒陰神功將這石壁震開。” 

  龐士沖見眾人巧言令色,爭著向谷寒香討好,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插口道:“你耗損了功力,須防老夫趁機取你的狗命。” 

  鬼老水寒勃然大怒,身形一晃,直向龐士沖身前欺近。 

  谷寒香一見兩人將要動手,心中暗暗忖道:“敵人雖四個,然而個個都是功力絕世的高手,而且人人對自己存有不良之心,一旦破臉,自己勢必陷於四面楚歌之境,單憑自己和酆秋二人,顯然不是彼等的對手,‘萬花宮’的下人雖多,在這些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之前,卻又派不了大用。”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8
二六四

  這念頭像閃電一般,在她心頭疾掠而過,她忽然體唸到,這天池老怪龐士沖,乃是一個對她頗有善意的人物,心念電轉之下,惟恐龐士沖拼得你死我活,失了平衡眼下這局勢的力量,不覺玉掌一揮,倏地向鬼老水寒拍去。 

  鬼老水寒正向龐士沖欺去,忽見谷寒香橫裡一掌擊來,而且這一掌只見她玉手揮動,不見絲毫掌風勁力,凜然之下,立即折腰一擰,使出五成寒陰功力,一掌直迎過去。 

  谷寒香自離“萬花宮”後,迭經陣戰,增長了不少臨敵經驗,不但內外功精進極多,對於防身絕學“三元九靈玄功”,亦已練至爐火純青,神妙無方之境。 

  她這一掌斂勁不吐,直待鬼老水寒的掌力業已擊出,始才掌心一震,將一股極陰至柔的潛力暗勁,倏地逼了過去。 

  這兩人的掌力,皆是屬於陰柔一類,鬼老水寒憐香惜玉,雖然使了五成功力,依然全神貫注,在掌上拿捏分寸,以防將谷寒香擊傷,谷寒香亦知鋒芒太露,對自己大是不利,因而佯裝傾力一擊,實際亦不過使出五六成功力。 

  二人手掌未接,掌力已交,但聽“砰”的一聲悶響,激風排蕩,波翻浪滾,直往四外溢出。 

  鬼老水寒穩立當地未動,掌力一接之下,測出自己這四五成功力的一掌,谷寒香勉強可以承受,眼看她藉著反震之力,飄身退出了一丈開外,藉以消解自己掌力的餘勁,不禁極為得意地哈哈一陣狂笑,道:“不錯,不錯,有這一份功力,足可領袖天下綠林了,難得的是聰慧伶俐,料敵機先,自立不敗之地。” 

  谷寒香嬌軀一穩,瞥見龐士衝口齒啟動,似欲發話,急忙冷笑一聲,故露滿面薄嗔,搶先道:“你何必賣狂,要不再對拼幾掌試試。” 

  說話間,忽見花叢靠邊的長長一片,隨著激盪的掌風搖一陣之後,突然逐漸萎縮起來,轉眼工夫,齊皆枯萎而死。 

  鬼老水寒看她玉容忽轉蒼白,似乎已被自己的寒陰神功所懾,不禁更為得意,仰天一陣狂笑,道:“水寒痴長你一把年紀,何必與你爭強鬥勝,你先運一運氣,看看是否已被我掌力的寒陰之氣,侵入了體內。” 

  谷寒香任他驕狂,但只滿面冷哂,亦不調息運氣。 

  人魔伍獨向她臉上凝神一眼,笑道:“水兄的五成功力,她還應付得來……”他的目光,又投到毒火成全身上。 

  毒火成全淡淡一笑,道:“伍兄等請過一旁,待兄弟來獻醜吧!” 

  人魔伍獨心機較深,情知龐士沖在此多日,倘若這石壁能以掌力震開,也不致待到自己等人到此,因而雖見毒火成全面有驕色,亦假作未見,輕笑一聲,轉朝谷寒香道:“寒香姑娘,請隨伍獨退向一邊。” 

  谷寒香聽他叫得親熱異常,心頭暗哼一聲,舉手向酆秋和那兩隊三手怪人揮了一揮,閃身退到了數丈之外。 

  鬼老水寒原想先料理龐士沖,然後再動手取寶,這時覺出毒火成全與陰手一魔二人,與自己所欲相同,衝突難免,而且山下尚有武當、少林等派的人窺伺,自己與伍獨要想挾著人寶脫身,血戰亦所不免,為了保存功力元氣,故而改變心意,一見眾人俱已退出四五丈外,遂也雙足一彈,凌空飛出六丈,落於一株紫檀樹上立定,靜觀毒火成全施為。 

  毒火成全待眾人退開後,伸手在衣襟之下一摸,取出兩粒大如鵝卵,黑忽忽的鋼丸,兩手各持一粒,覷準那壁上的石洞,揚手投擲過去。 

  他兩粒鋼丸出手,人也仰面倒射,急退三四丈外,但見那兩粒鋼丸才入洞內,倏地一聲震天暴響,傳了過來。 

  這一聲轟然暴響,直如天崩地裂,在場的如許蓋世高手,俱感耳鼓一熱,隨即嗡嗡震動,一時失了聽覺。 

  霎時間,風雲失色,但見斗大的石塊,由那洞口處迸裂而出,往四外飛射,眾人俱感到足下的土地在疾速震動,帶得自己也立足不穩。 

  這一震之威,端的驚天動地,酆秋不明其中之故,駭得手足俱顫,兩眼望住谷寒香,充滿了乞憐之色,那兩隊三手怪人更是神情大變,一個個吱吱亂叫不已。 

  龐士沖與鬼老水寒、人魔伍獨等高手,這時也都暗暗心凜,眾人只知毒火成全的“驚天魔火彈”,與“白磷箭”等火器厲害,卻未料到他的身上,還揣有威力如是驚人的殺傷武器,想想若是不知端底,一個躲避不遠,豈不要活活被他炸死。 

  過了一盞熱茶的時光,那洞內開始沉寂下來,毒火成全首先縱身一躍,鑽入了那個被炸得高可丈餘的洞口,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獨如影隨形,雙雙電射而入,龐士沖、谷寒香以及陰手一魔三人,則僅只閃到洞口,凝目向洞中望去。 

  此時殘夜已盡,天光微亮,滿地亂石,將洞口那些繁花壓得倒塌殆盡,谷寒香等雖在洞外,對洞中的景況,亦皆一目瞭然。 

  只見那石洞的後壁,已被炸塌了四五尺厚的一片,殘壁之上,山石作烏紫色,與原來的山石相異,瞧那大小格局,正似一座洞門。 

  人魔伍獨突然“啪!”的一聲,一掌按在石壁之上。 

  隔了一會工夫,一陣沉悶的回音,由石壁上緩緩傳了過來,但卻餘音裊裊,持續甚久。

  龐士沖一聽音響,發覺這石壁至少尚有五六尺厚,頓時轉身走開,口中卻喃喃罵道:“奶奶的,窮酸……” 

  須臾,鬼老水寒扳著一副死人面孔,昂首走出洞外。 

  人魔伍獨跟著走了出來,經過谷寒香身畔之時,突然眼球一轉,朝她暗暗遞了一個眼色。

  谷寒香芳心一怔,尚未瞭然其中之意,毒火成全垂首望地,默然跟了出來。 

  她妙目凝神,朝毒火成全臉上盯視一眼,發覺他臉上憂喜參半,陰暗不定,似有甚大的難題,她乃是聰慧之人,略一轉念,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但卻佯作未解人魔伍獨眼色之意,揚聲問道:“成兄,你這彈丸,一共備有幾粒?” 

  毒火成全聞言,頓了一頓,始才緩緩的道:“這‘霹靂彈’的外殼,系以鋼母鑄造,成某共只製成五粒,除適才用去兩粒外,身畔尚有三粒。” 

  谷寒香點頭笑道:“鋼母乃五金之英,鑄劍之寶,得來不易。” 

  毒火成全乾笑一聲道:“姑娘所言甚是,餘下的三粒彈,成某要留作防身保命之用。”

  忽聽龐士沖笑道:“這麼講來,如果前日老夫再補你一掌,你就奉贈老夫一彈,來個同歸於盡了。” 

  毒火成全想起那日挨了一掌,至今內傷尚未痊癒,不禁恨得雙目噴火,咬牙切齒道:“老兒說得不錯,不過你不必得意,成某遲早要令你骨化灰揚,死無葬身之地。” 

  龐士沖哈哈大笑,道:“如此一來,你的‘霹靂彈’可只剩下兩顆了。” 

  毒火成全怒氣填膺,真想就此與他一拼,但知眼下之局,鷸蚌之爭,徒使漁人得利,誰最先動手,誰就少一分成功之望,多一分殺身之險,因而強嚥一口怒氣,這才忍讓不語。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8
二六五

  谷寒香見二人不再鬥口,回顧洞中一眼,道:“凡百事小,人命事大,成兄防身保命之物,咱們不能再用他的了。”她凝思俄頃,倏地笑聲道:“空入寶山,誰也不會甘心,為今之計,只有另思破壁之法了。” 

  鬼老水寒,聽她挖苦毒火成全,胸懷大暢之下,捋鬚笑道:“你聰明絕頂,是否業已籌出錦囊妙計了?” 

  谷寒香一掃素來那種冷漠之色,嬌笑道:“聰明卻也未必,法兒倒想出一個。” 

  眾人聽她說想出了破壁之策,齊將目光盯在她的玉面之上,靜待她的下文。 

  只見她探手衣囊之內,摸索半晌,突然取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翠綠葫蘆來…… 

  龐士沖瞧是葫蘆,知道其中又是藥丸,不禁氣得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邪魔外道,你將來若能善終,老夫為你披麻帶孝。” 

  谷寒香星目一瞪,怒聲道:“這裡三人等著取你的性命,你死活不過今日,管我是善終或是橫死。”說著蓮步輕移,走到一塊大石之前,拔開翠綠葫蘆的木塞,傾出七粒小小的藥丸在石塊之上。 

  人魔伍獨雙眉一挑,含笑問道:“寒香姑娘,咱們這幾個老不死的都是蠢人,怎知你葫蘆之中,賣的是什麼藥啊?” 

  谷寒香突然咯咯一笑,退了數步,一指石上的藥丸,道:“我這藥丸,乃千年靈芝,萬載雪蓮等物合制而成,服上一粒,足可增加十年功力,這裡共有七粒,咱們每人吃下一粒,然後輪次向那石壁發掌,週而復始,直待將石壁震開之後,始准罷手。” 

  眾人見她原來想的是這種辦法,不禁都感到哭笑不得,陰手一魔首先冷哼一聲,道:“輪流發掌,不失為無可奈何下的法子,不過在下寧可功力耗盡而死,也不吃谷姑娘的藥丸,增加那十年功力,減少我十年陽壽。” 

  毒火成全接口道:“成某也不亂吃東西,實在不濟,姓成的再捐出一顆‘霹靂彈’,和幾粒‘驚天魔火彈’就是。” 

  人魔伍獨與鬼老水寒相視一眼,頓了半晌,鬼老水寒笑道:“久聞你一身是計,聽說黑魔時佛的兒子時寅,即是被你所騙,服了一顆奇毒的藥丸,因而對你低首下心,唯命是從……” 

  谷寒香冷冷地截斷了鬼老水寒的話,轉望龐士沖道:“你是快死的人,諒必不致像他們這般多慮的了。” 

  龐士沖雙目怒睜,道:“老夫死去之時,少不了將你帶走,省得留你在世害人。” 

  谷寒香不怒反笑,道:“好麼,就這麼辦,反正你已服過我的一粒毒藥,沒有我的解藥,你也活不了多久。” 

  鬼老水寒等聽說龐士沖業已服過她的毒藥,不覺齊齊轉面,向龐士沖望去。 

  龐士衝突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丫頭雖然可惡,人卻不笨,她明知旁人不會服用她的東西,這番舉動,難道是針對老夫而發的嗎?” 

  他轉念道:“眼下的形勢,她實無暇謀害老夫,何況老夫確已服下了她的一粒毒藥,倘若毒上加毒,豈不畫蛇添足嗎?” 

  忽聽谷寒香道:“你敢吃就吃,不敢吃拉倒。” 

  龐士沖見她學著自己的口氣講話,恨得咬牙罵道:“不知死活的丫頭,等你身遭慘死之時,老夫要仰天大笑三日!”說話之中,大步走了過去,拈起一粒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谷寒香冷冷一笑,走到大石之前,將剩下的六粒藥丸拾起,自己吞下三粒,餘下的三粒悉數交到酆秋的手中,酆秋接過藥,毫不猶豫,一口就吞了下去。 

  鬼老水寒等也弄不清她鬧的什麼玄虛,只是瞧她那種詭異難測的行徑,心中暗感到憚忌。

  谷寒香美眸流盼,嬌笑道:“哪一位發第一掌?” 

  她目光投向鬼老水寒,鬼老水寒愕了一愕,皮笑肉不笑道:“也罷,老夫試第一下。”話才完,人已躍到洞口,功貫右掌,霍地猛推出去。 

  鬼老水寒一掌擊罷,晃眼退回了原處,只聽那洞中殷殷一陣雷鳴,隔了一會,突然響起石塊雨落之聲。 

  人魔伍獨怪笑一聲,舉步往洞口走去,口中卻道:“這實在不是辦法,不過伍獨既不希冀寶物,也只好為你胡亂效勞了。” 

  人魔伍獨笑聲不絕,揚手一掌,朝洞中擊去,轟隆巨響之下,石壁旋即崩塌了數尺寬闊的一片。 

  眾人聽那震響之聲,都知人魔伍獨掌上的實力,與鬼老水寒難分軒輊,而且這一掌威力雖然猛烈,其實最多不過使出了六成真力。 

  陰手一魔閃身過去,陰風掌凝足五成功力,突然劈了一掌,於是毒火成全、龐士沖、谷寒香、酆秋七人相繼跟上,各自擊出一掌。 

  但聽轟轟之聲,不絕於耳,沙石狂飛,塵土彌天,那石壁搖搖欲墜,威勢駭人。 

  鬼老水寒正欲二度上前,領先擊出一掌,忽聽人魔伍獨揚聲道:“水兄且慢。” 

  谷寒香冷冷地道:“閣下的名堂真多,如今又想出何等高見了?” 

  人魔伍獨敞聲一笑,身形微晃,閃到洞口立定,雙袖一拂,兩股寒陰之氣直逼洞內。 

  眨眼之間,滿洞飛揚的塵土悉落地面,人魔伍獨雙目炯炯,向洞壁和地面的碎石打量數眼,接著轉過身來,朝谷寒香含笑說道:“寒香姑娘,依伍獨估料,倘若各人能夠維持適才那一掌的力道,則每人各擊十掌之後,那一面石壁也就可以洞穿了。” 

  谷寒香佯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各擊十掌就是了。” 

  人魔伍獨雙眼連眨,眉花眼笑地瞄她半晌,道:“姑娘自料,這般十掌擊去,能以維持功力如一嗎?” 

  谷寒香淡淡地道:“勉力而為,盡心而已,難道閣下要半途而廢,空入寶山一趟不成?”

  忽聽鬼老水寒道:“寒香姑娘,如此一掌一掌擊去,擊開石壁之後,你還有餘力對敵嗎?”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些老賊,說來說去,還是希望自己出面,去動毒火成全‘霹靂彈’的腦筋。” 

  她心中在想,口中卻笑聲說道:“反正對那三妙書生的遺物,我是可有可無,大不了寶物拱手讓人,沒有餘力對敵也不要緊。” 

  突然玉手一舉,向身後那兩隊怪人揮了一揮。 

  展眼間,那兩隊怪人三手齊齊搖動,一時之間,皮鼓“咚咚”,銅鈴“嗆嗆”,響起了一片低沉的殺伐之聲。 

  陰手一魔對她的戒心最重,睹狀之下,頓時揚聲問道:“谷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我不過瞧諸位舉棋難定,特以這鈴鼓之聲,替諸位洗滌心神罷了。” 

  人魔伍獨知她必有詭謀,只是倉猝之下,識不透其中的奧妙,於是轉向毒火成全道:“成兄,兄弟向你借一粒‘霹靂彈’應用,諒你不致見拒吧。” 

  毒火成全冷冷地道:“兄弟這‘霹靂彈’用來對付絕世高手,一兩粒已足。要炸開那石壁,卻非三粒齊發才可。”人魔伍獨狂笑道:“既然如此,成兄只得將三粒‘霹靂彈’,一併借與兄弟了。”說罷移動腳步,緩緩向前逼進。 

  陰手一魔聽那鈴鼓之聲,一陣緊似一陣,急促詭異的節奏,逼得自己逐淅心煩氣躁起來,急忙收斂心神,一凝神志,高聲道:“成兄,眼下之局,除了同舟共濟之外,別無二途,依在下愚見,成兄還是炸開石壁,解開這遺珍之謎才是。” 

  毒火成全將凝在雙掌上的功力一散,徐徐吐出一口長氣,道:“道兄的話是不錯……”他突然面龐一轉,冷聲道:“谷姑娘,這聲音聒噪得很,你可否令其停下。” 

  谷寒香雙眉一揚,道:“成兄何不捨卻一粒霹靂彈,將他們毀掉?” 

  忽聽龐士沖怒喝道:“谷寒香,你當真找死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8
二六六

  谷寒香道:“怎麼,區區離心奪舍之法,你也承受不起了?” 

  龐士沖重重地哼了一聲,道:“老夫見不得鬼蜮伎倆,一見就心頭有氣。” 

  谷寒香撇嘴一笑,舉手向那兩隊怪人揮了一揮,那兩隊怪人頓時三手齊齊垂下,鈴鼓之聲,倏然而止。 

  只見人魔伍獨仰天一笑,道:“成兄,你是要兄弟對天盟誓,始能消除對兄弟的猜忌之心嗎?” 

  毒火成全淡淡地道:“兄弟只是感到,用成某一人之力啟開石壁,似乎有欠公允罷了。”

  人魔伍獨哈哈大笑一陣,道:“水兄與在下有言在先,三妙遺珍縱然都是絕世至寶我兩人也走在最後,決無巧取豪奪之意。”說罷目光一轉,向谷寒香望了過去。 

  谷寒香漠然道:“我志在夫仇,身外之物,要之無益,但若有助於復仇大事的,谷寒香是無法捨棄了。” 

  只聽陰手一魔接口說道:“這是肺腑之言,毫無置疑之處,至於在下麼,陰手一魔素不多求,成兄大可放心。” 

  龐士沖目射湛湛神光,橫掃眾人一眼,最後一望毒火成全道:“你動手吧,有誰違背諾言,老夫站在你的一邊就是。” 

  毒火成全知道再不出手,定然觸犯眾怒,於是雙手一抬,托著兩粒黑忽忽的霹靂彈,舉步向洞口走去。 

  接著一起一落,雙手齊揚,兩粒霹靂彈脫手擲去,右手順勢在衣襟下一抄一掄,第三粒霹靂彈發射完畢,人已退回原處立定。只聽震天一聲暴響,霎時間,山搖地動,風雲失色,斗大的石塊,從洞口處暴射而出,密如驟雨,罩定了三丈方圓之地。 

  毒火成全好似自己也未曾料到,這三粒霹靂彈的威力如是之猛,眼看那半空飛射的碎石,大有擊上身來之虞,不覺雙足一蹬,疾地又退後數丈。 

  驀地轟隆一聲,那石洞上方,崩裂了丈餘寬闊的一片,令人望去,覺得那洞口突然大了數倍,但是一股股沙石湧出洞口,愈堆愈高,又有將洞口堵塞之勢。 

  谷寒香聽那山石崩裂之聲繼續不斷,不禁芳心大急,忖道:“如果那個洞口被亂石封死,要想清出門路,那可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忽聽龐士沖恨聲詛咒道:“臭酸丁!搗他XX的什麼鬼?” 

  谷寒香聽那隆隆之聲,意來愈是沉悶,仔細一辨,覺得那山崖之內,亦是石塊崩塌之音。

  毒火成全、人魔伍獨等,每人臉上具有惋惜之色,每人的眉宇之間,都露出枉費心力之意。 

  谷寒香瞧那洞口,尚有四五尺的一截未被封死,突地,她銀牙一挫,拔足疾奔過去! 

  眾人瞧那石壁悠悠晃動,彷彿整座峭壁俱有倒塌之勢,她卻貿然撲向洞口,不禁齊齊都大驚失色,紛紛出聲喝止。 

  倏地,龐士沖身影電射,直向她的背後竄去,右手疾探,飛拍她的腰際,口中厲喝道:“亡命之徒!” 

  谷寒香離洞口有一丈之遙,覺出龐士沖一掌抓來,不禁勃然震怒,纖腰一擰,冷聲道:“休得多管閒事!”玉掌一揮,當胸擊去。 

  龐士沖不敢以掌硬接,只恐她藉反震之力,竄入了洞內,匆促中,雙手倏出,左斬腕脈,右手疾點她的“期門”重穴。 

  驀地,酆秋悄無聲息,一掌擊到了龐士沖的背後。 

  龐士沖聽掌勢風響,知是酆秋襲到,恨得咬牙咒罵道:“蠢東西!”身形霍地一個盤旋,向谷寒香與洞口之間抄去。 

  這都是瞬眼的事,人魔伍獨一見谷寒香往洞口奔去,心頭閃電般地思忖道:“如此可人的丫頭,死了著實可惜!”心念一轉,頓時一躍數丈,疾縱過去,一面高聲道:“稍安勿躁,老夫擔保裡面的東西都是你的!” 

  鬼老水寒與他一般心意,伍獨是凌空飛縱,他卻是貼地一掠,兩人一上一下,俱都快速無倫,七八丈距離,眨眼便到。 

  霍地,只見谷寒香蓮足一絞,施展“摘星步”,由龐士沖身側一閃而過,眨眼之下,竄到了洞口的亂石之上。 

  人魔伍獨身在半空,一看谷寒吞竄上了洞口,頓時大袖一揮,凌空朝前激射,一面急聲喝道:“魯莽不得!”十指齊張,向她當頭罩下。 

  鬼老水寒如斯響應,雙手一探,貼地掠出丈餘,疾抓谷寒香的雙足。 

  這兩人惑於谷寒香的美色,憐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再者這石洞有倒塌之虞,自己不敢貿然下去,潛意識中,也不欲旁人獨下,是以雙雙出手,欲將谷寒香攔住。 

  谷寒香此時雖是熱血拂騰,心頭狂跳不已,但是,她的神智依然冷靜,絲毫未被貪慾所矇蔽,然而她急於為胡柏齡報仇,加以自己陷身在一群心懷叵測武功奇高的魔頭之間,若不早謀出路,遲早會被這干魔頭吞噬,而且她知道,沒有人真能助她,唯一足以依賴的,還是谷寒香自己。 

  她看來好狠!蓮足翹處,一招“亂石崩雲”,飛踢鬼老水寒面門,雙手擎天,凝十二成功勁,猛地向凌空撲下的人魔伍獨推去。 

  只聽“砰!”的一聲巨震,原來是酆秋和龐士沖二人硬接了一掌。 

  人魔伍獨一見谷寒香雙掌推來,頓時橫空一扭身形,避過她的掌力,一面縱身笑道:“姑娘快快閃過一旁,天大的事,全都包在伍獨身上,保你不致失望。” 

  似他這種功力登峰造極之人,谷寒香雙掌推來,其力道多寡,自是入眼便知,因而一見不便力敵,立時改易身法,另向谷寒香左側撲下。 

  鬼老水寒未曾抓著谷寒香的雙足,卻被她一腿踢來,眼看百十點青影簇湧而至,迫得足尖一挫,疾退五尺。 

  他不怒反笑,瞥眼人魔伍獨撲身左側,頓時疾若流矢,轉往右方激射。這兩人一上一下,俱是行動如風,不說“寒陰神功”,單以輕功身法而論,也都是頂尖的功夫。 

  此時洞口傳出的悶雷之聲,依然一陣緊似一陣,那洞口碎石外湧,愈積愈高,眼看再有片刻,勢必將洞口封閉起來。 

  谷寒香纖腰一折,雙掌翻飛,分別迎向左右二人,芳心之內,卻自暗暗忖道:“這山腹之內,洞府定然甚廣,三妙書生果真高明的話,也決不會僅開一處門戶。” 

  她想到此處,不禁暗暗叫道:“大哥啊!大哥!你的香妹左面是虎,右面是狼,她便舍卻性命,也是力不從心,為今之計,只有鋌而走險,至於生死成敗,俱都隨你的心意了!”

  思忖中,已與人魔、鬼老對拆了七招,兩人不忍傷她,要想擒她,那是談何容易。不過二人也打了主意,只要不容她有緩手的機會,稍拖一時,那洞口堵塞之後,自然不愁她鑽天入地。 

  然而酆秋見谷寒香獨敵二人,卻是目眥欲裂,心膽欲碎,一輪狂風驟雨的狠打之後,終於捕到一個空隙,擺脫了龐士沖,湧身一掌向鬼老水寒襲去。 

  谷寒香再不怠慢,雙手迴環,連劈四掌,未待人魔伍獨和龐士衝撲近,擰腰一竄,瞬眼鑽入了洞內。 

  眾人一見谷寒香鑽進了洞口,不禁駭然色變,一邊的毒火成全、陰手一魔等人,亦向洞口處趕來,一時情勢大亂,恍若天地崩塌一般。 

  人魔伍獨和龐士沖雙雙出手,未曾將谷寒香抓住,龐士沖瞧那洞口尚有一兩尺的空隙,猛一咬牙,俯身亦往洞口鑽去。 

  適在此時,一聲悶雷似的響聲,挾著一股砂石塵土,由洞口潮湧而出。 

  龐士沖身形微微一滯,方待身形一昂,由空隙處鑽了進去,忽感到雙腿一陣劇痛身子被人倒擲出去。 

  原來谷寒香鑽進洞口後,眾人除了面面相覷之外,再無其他的舉動,那酆秋卻狀如瘋狂,撲身亦往洞口竄去,但他慢了半步,一瞧龐士沖堵住了洞口,頓時雙手一沉,抓住他的一雙小腿,猛地往後一摔。 

  酆秋神志顛狂之下,雙手使勁極猛,隨手一抓,十指俱已插入龐士沖的腿中,鮮直泉湧,染得十指根根赤紅。 

  龐士沖驟遭劇痛,不禁怒發如狂,酆秋尚未將他擲出手去,他已腰桿一折,一掌擊了過去。 

  這一掌結結實實,正擊在酆秋的肩上,打得他喉間“荷荷”一響,一交摔倒亂石之上。

  忽聽毒火成全厲聲叫道:“水兄、伍兄,一切事暫時撇下,先將那個凌辱中原武林,令咱們中原豪傑三十年來,未能一日抬頭的老賊合力剁掉!”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8
二六七

  人魔伍獨哈哈狂笑一聲,道:“好啊!既然成兄有這個意思,水兄和兄弟再要堅持獨力對付龐士沖老兒,那也未免太驕人了。” 

  說話中,那酆秋已由地上連滾帶爬,趕到了洞口之處,但是終於慢了一步,一股碎石和沙土,已將洞口堵得絲毫縫隙不露。 

  龐士沖雙眼血紅,兩手在洞口處不住的亂扒,將那堵設洞口的石塊扒得直往身後飛去,但是洞內顯然尚在繼續崩塌,他忙了半天,那洞口隨缺隨補,依然不露一絲空隙。 

  適在此時,包九峰風馳電掣地趕來,他面容蒼白,毫無人色,那青衣婢女則淚痕滿面,跑得大汗淋漓。 

  包九峰奔到臨近,略一打量洞口的景色,立即將手一揮,帶著那兩隊三手怪人,轉身如飛而去。 

  另一邊,毒火成全聽人魔伍獨言語狡滑,將聯手對付龐士沖的責任推到自己一人頭上,不由暗暗冷笑一聲,飄身上前,與人魔伍獨、鬼老水寒二人“丁”字形一站,將龐士沖圍在中央,冷笑說道:“龐老兒,你揚威中原三十年,如今也該志得意滿了。” 

  只聽龐士沖“嗤”地冷笑一聲,道:“老匹夫,你別打如意算盤,只一動手,老夫必然先結果你的性命!” 

  他暗暗運氣行功,止住腿上的血液外流,接道:“嘿嘿!你們這些醜類,也算得中原豪傑嗎?” 

  鬼老水寒冷冰冰一笑,道:“老兒不要臭美,待水寒一人,來打發你上路。”閃身上前,忽然一掌擊去。 

  龐士沖哈哈狂笑,身形電掣,倏地一個盤旋,向鬼老水寒身後欺去,道:“老夫瞧瞧,三十年的時光,你長進了多少。”駢指如戟,疾點過去。 

  鬼老水寒挫步旋身,揮掌還擊,霎時間,二人爭搶先機,展開了一場龍爭虎鬥,生死之搏。 

  突地,一陣急驟的步履聲傳了過來,眾人掉頭望去,原來是那駝啞老人包九峰,率領那兩隊三手怪人疾奔而來,後面還有幾名淚痕滿面的少女。 

  包九峰滿頭大汗,老淚縱橫,他奔到石壁之旁,立即向左面一隊怪人打了一個手勢,那三手怪人頓時一擁向前,齊往洞口圍去。 

  原來這兩隊怪人手中所持的鈴鼓,一概換作了釘耙鏟等器具,這時紛紛揮動,將那堆積洞口的亂石和沙土向兩旁撥開。 

  酆秋突然反手一撈,奪去身旁一人手中的鐵鏟,卻聽“喀嚓”一聲,就只一下,便將鏟頭碰得翻捲過來。 

  包九峰睹狀,轉向身後一人所持的一柄三股叉拿了過來,直向酆秋拋去。 

  酆秋伸手接住,瞧也不瞧,頓時向洞口挖掘,這三股叉本是一根鋼質特異的兵刃,酆秋下手又重,信手一揮,立時碎石紛飛,火星四濺。 

  石洞之前亂成一片,石洞內的悶雷之聲卻已停頓,想是內中不再有倒塌之處了,但是洞口才掘開一點,重又“嘩啦”一聲,被後面的亂石填上。 

  激鬥中的龐士沖和鬼老水寒一口氣對拆了二十餘招,兩人都無法搶到先機,將對方逼處下風,因而一輪疾攻之後,兩人同時躍開了丈許。 

  僵持半晌,鬼老水寒倏地冷冷說道:“龐老兒,姓水的懶得打了。” 

  鬼老水寒自稱懶得打了,這在武林人物來說,乃是大反常態之事,但他說得坦然自若,絲毫沒有示弱與做作的意味,生似原就是打著好玩,而對方並非自己三十年的宿仇。 

  龐士沖聞言之後,閃目向亂作一片的洞口瞥了一眼,突然發覺自己也是意興蕭索,百無聊賴,根本就懶得與人動手。 

  他怔了片刻,忽然冷冷地道:“不打就不打,難道老夫不知你有幾斤幾兩麼……”說話中,移步向洞口走去。 

  鬼老水寒懶洋洋的哼了一聲,也自移步走了過去,只見沙土飛揚之下,那洞口的積石已被清除了大半。 

  倏地,那幾個青衣女子,低聲垂泣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8
二六八

  第二十九回 三妙書生 苦練絕藝

  在場之人,為數不下七十,眾人列作半環,團團圍在石壁之前,靜觀酆秋和那十名怪人忙亂地清除石土,每人臉上,都是一片哀傷之色。 

  包九峰更是急得滿頭大汗,老淚縱橫,指揮著同來的怪人,努力挖掘。 

  那兩個青衣女子的垂泣之聲,愈來愈響,越來越是悲愴,其餘的人,俱都希望她們停止哭泣,但是誰也不願開口去阻止她們。 

  突然,立在一旁的那隊三手怪人中,有人發出一種“嗚嗚”的哭聲,轉眼之間,一響眾應,所有的三手怪人全都嚎哭起來,連那些正在清除亂石的人也是一樣。 

  這些怪人的形貌裝束本就詭異,那嚎哭的聲音,更是刺耳難聽,正如鬼哭神嚎一般。 

  那堆積在洞口的亂石被剷除,酆秋和兩個三手怪人已掘進洞口一兩尺深,因那洞口寬不盈丈,沙石紛飛之下,其餘的人插不上手,俱已退向一旁。 

  人魔伍獨移步上前,見那洞中撥出的亂石,又在洞口堆積起來,於是走到一側立定,雙袖一拂,劈出一股狂飈,貼地掃去。 

  只聽一陣“嘩啦”聲響,滿地亂石,被他那重如山嶽的袖風捲起,折向一旁飛去。 

  鬼老水寒見那些三手怪人嚎哭不停,突然感到心煩意亂起來,他原待向那些怪人發作,突然心意一變,轉向包九峰道:“喂!老兒快命這些怪物閉口,否則老夫一掌一個,統統予以斃了!” 

  駝啞老人包九峰正當哀傷之際,聞言之後,抬頭向鬼老水寒一望,口齒啟動,訥訥無聲。

  鬼老水寒慍道:“老兒望我則甚,莫非是不想活了!” 

  忽聽龐士沖冷冷地道:“他是啞子……” 

  鬼老水寒勃然大怒,移步走向龐土沖,獰聲道:“老匹夫,他是啞子,難道也是聾子嗎?” 

  人魔伍獨突然冷聲道:“水兄,谷寒香死了,難道連一點哀悼和招魂之聲,也不許有嗎?” 

  此時那些怪人的嚎哭之聲,已被包九峰止住,那幾個青衣女子的垂泣之聲,也逐漸的微弱下來。 

  適在此時,一聲宏亮的佛號,由數百丈外的花叢之後,遙遙傳了過來。 

  只見那花叢之後,大步走出兩個年老的和尚,前面一人,肩上扛著一根粗如鵝卵的純鋼禪杖,後面一人僧袍蔽舊,補綴重疊,一根錫杖拄在手中。 

  眾人一望之下,不覺同是一驚,原來當先這肩扛純鋼禪杖的老僧,乃是少林寺中,享譽最隆的天明大師,天明大師久走江湖,在場群雄,大半都與他見過,隨在他身後的乃是天覺大師,那天覺大師雖然一生都在天下行腳,識得他面目的人,反而為數不多。 

  只見天明大師走到近處,朝眾人合掌一禮,道:“各位老施主別來無恙,可還記得貧僧天明嗎?” 

  龐士沖倏地哈哈一陣狂笑,道:“天覺,你布的好陷阱,老夫如今是服你了!”說罷之後,又是哈哈一串狂笑。 

  天覺大師容色一動,環掠群雄一眼,移目向那洞中望去。 

  忽聽天明大師道:“龐老英雄,你可見到貧僧那個女徒……” 

  言未落,包九峰和那兩個青衣女子突然奔了過來,跪在天明大師身前,放聲痛哭起來。

  天明大師面色一凜,威然問道:“你們因何啼哭,莫非老衲那香兒有何不測麼?” 

  包九峰不能言語,那幾個青衣女子紛紛指住洞口,涕淚滂沱,一時竟是語不成聲,答不上話來。 

  天明大師緩緩地點了點頭,自語道:“阿彌陀佛,瞧你們如此傷痛,想必香兒平時待你們尚還不薄……” 

  他垂目望地,默然沉思片刻,接著又低聲自語道:“如此看來,香兒並未迷失本性,莫非我佛慈悲,特意令她一靈不昧嗎?” 

  忽聽人魔伍獨縱聲一笑,道:“天明,谷寒香是你的徒弟嗎?” 

  天明大師目光一抬,深注人魔伍獨一眼,道:“她是老衲的記名弟子,伍老施主可是眼見她葬身在洞中的亂石之下?” 

  人魔伍獨將頭一點,道:“伍獨親眼見她竄入洞中,阻截不及,眼看亂石將洞口封死。”他話音一頓,接道:“伍獨深望你那女弟子福大命大,神佛默佑,倘若她得以活命,伍獨自今以後,也要長齋唸佛,再不做半點虧心之事。” 

  忽聽龐士沖冷冷地道:“天明,你是趕來念超生經文,為你那徒兒超度亡魂……”他意興蕭索,越講越覺無趣,話未說完,倏地將口閉住。 

  鬼老水寒朝洞中凝視半晌,忽然說道:“待咱們幾個老不死的施點手腳,或許谷寒香那丫頭大難不死,另有巧遇也說不定。” 

  天明大師淡然一笑,扭頭向龐士沖道:“龐老英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龐士沖敞聲一笑,飄身立到天明大師身旁,人魔伍獨亦閃身站到鬼老水寒身側,四人面向洞口,並肩而立。 

  四人並肩站好,靜立片刻後,龐士沖首先單掌一揚,向洞口緩緩推去,緊接著天明大師雙掌一分,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獨四掌齊揚,同時罩定洞口,彼此間似有默契,各將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力,化作一股潛力暗勁,無聲無息的向洞中逼去。 

  倏地,酆秋身形電射,由洞口飛縱而出,直落五丈開外。 

  忽聽人魔伍獨大喝一聲:“起!” 

  聲甫落,天明大師、龐士沖、鬼老水寒以及人魔伍獨四人,業已同時飄身而起,躍出數丈之外。 

  停了片刻,一陣沉悶的響聲起處,那堵塞洞內的亂石突起一陣震動,接著似江河堤潰一般,轟轟隆隆,由洞口潮湧而出。 

  這黑白兩道的四位頂尖高手合力之下,其威勢端的駭人,只見那洞口亂石狂湧,直瀉三丈有餘,一直持續了半盞熱茶的時光,其去勢始才逐漸衰竭下來。 

  那洞口沙塵瀰漫,亂石尚自滾滾外流,但是洞外之人,大半都是目光如炬,能夠直透彌天沙塵之後,龐士沖和天明大師等為首數人,更是早已看出那石洞深邃異常,至低限度,也要深達五丈。 

  眾人先是盯注洞口湧出的亂石,瞧瞧並無谷寒香的屍體,各人心中,業已想到那亡命之徒多半已誤打誤闖,逃脫了活埋之厄,這時看出洞中有洞,益發相信她已有驚無險,當先入了藏寶之處。 

  人魔伍獨暗暗忖道:“捷足者先登,老夫再也不能後人!” 

  轉念之下,頓時功凝右掌,暗提一口真氣,不待洞中情勢澄清,立即雙足猛蹬,飛身向洞中射去。 

  他身形剛剛離地,忽覺腦後生風,耳聽鬼老水寒厲喝道:“伍兄留意!” 

  人魔伍獨驚怒交加,身形疾墜,猛然腰肢一擰,發覺酆秋銜身追到,一雙血紅刺目的手掌,正向自己當頭壓下。 

  酆秋的“血手印”,豈同小可,人魔伍獨怒極而笑,舉掌一揮,施展早已凝足的“寒陰神功”,霍地朝後一推。 

  詎料,酆秋神志雖然不清,卻因心無雜慮,武功一日千里,突飛猛進,這時但見他掌式倏變,手腕翻處,驀地駢指如戟改拍為點,陡地向人魔伍獨掌心點來,身形卻絲毫未慢,就這瞬間工夫,業已身子凌空飛過了人魔伍獨的頭頂。 

  人魔伍獨怒不可遏,眼看自己一掌縱然可將酆秋擊傷,酆秋的手指破勁下擊,直點自己掌心“勞宮”重穴,大有令自己應指斃命之勢,萬般無奈,只得強忍一口惡氣,雙足微挫,向一旁暴閃一尺。 

  他這裡身形尚未立穩,酆秋業已飛臨洞口,足未沾塵,雙手猛然一揮,捷若勁矢離弦,眨眼射入了洞內。 

  驀地,嗖嗖兩聲,龐士沖和鬼老水寒一掠數丈,銜尾鑽入洞內。 

  人魔伍獨見毒火成全與陰手一魔二人,亦已騰身而起,雙雙朝洞口躍去,不禁怒哼一聲,雙足猛蹬,再度飛射而去。 

  天明大師看這干魔頭,一個個爭先恐後,搶進洞中,急忙向天覺大師道:“師弟,你我快去瞧瞧,別令人傷了那個孩子。” 

  天覺大師朗聲一笑,道:“師兄休急,有那酆秋走在前面,你那香兒可保無虞。” 

  且說龐士沖和鬼老水寒二人,追在酆秋身後進入洞內,五丈距離,在這幾人來說,自是一晃就到,詎料兩人身形未住,即已發覺這石洞盡頭,地面有個六尺方圓的洞口,那酆秋略一俯首下視,頓時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兩人奔到洞口,俯首一望,不禁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原來這洞穴生似一口枯井,下豐上銳,黑沉沉的深不見底,兩人的目光雖然黑夜之中能見縫衣針落地,卻看不出洞底究竟是何狀況。 

  展眼間,人魔伍獨、毒火成全、陰手一魔,以及天明、天覺兩位大師,相繼趕到,環立在洞穴四周,凝目下視。 

  人魔伍獨突然乾笑一聲,眼望龐士沖道:“膽大的龐老兒,你遲早逃不出伍獨的掌下,反正一死,還是你先下吧。” 

  龐士沖雙目微翻,冷冷說道:“老匹夫,這洞穴誰都敢跳,但怕無恥鼠輩落井下石,那可是死得不值。” 

  語音甫落,忽然“砰”的一聲,由洞底悠悠傳來,餘音裊裊,繞耳不絕。 

  天明大師暗暗忖道:“聽這聲響,此洞約有十來丈高,躍下倒是容易,上來卻是大費周章之事。” 

  一言未了,砰砰之聲,一陣陣地傳了上來。 

  天明大師忽向天覺大師道:“那位酆施主想必已經發現門戶,正以掌力在攻門,我這就下去,師弟留在上面,倘若金陽道長等人到此,師弟可以說明原委,請他們稍待一時。” 

  只聽鬼老水寒道:“對哇!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才是出家人的本分。” 

  天明大師僧袍大袖一揮,手提禪杖,飄然躍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5:09
二六九

  展眼間,天明大師落到洞底,只見兩扇緊閉的石門擋在眼前,那石門的門楣之上,鏤有斗大的“問心齋”三字,筆力雄渾,古樸異常,一片柔和的珠光,由洞頂折射而下,正照在字跡之上,那酆秋則雙腿微分,前弓後蹬,正在一掌接連一掌地向石門攻打。 

  天明大師見酆秋揮掌不住,記記隱含裂石開碑之力,但那兩扇石門除了微微震撼,發出一陣陣沉重的回音之外,絲毫未被掌力損壞,不禁暗暗忖道:“前輩奇人的設施,果然迥異尋常,單瞧這‘問心齋’三字,即可知道這石門後的景況,非常情所能臆測。” 

  他暗暗尋思道:“照理來說,我應將一切人驅開,使她得以澄清神志,獨處這石洞之內,那麼她定能得三妙前輩所遺的啟迪,潛移默化,消除心內所藏的狠毒之念,化乖戾為慈祥,放棄浩劫江湖之心,只是……” 

  原來谷寒香冒生命之險,在那洞口即將封死之際,由亂石之間竄入了洞內。 

  她手足並用,憑著一股百折不撓,勇往直前的力量,在間不容髮之際,終於穿過了滾滾而下的亂石,竄入了石洞之內,手足衣履,已是傷痕纍纍,零亂不堪。 

  然而,當她抵達“問心齋”之後,卻又被驚得手腳無措,芳心之內,悔恨不迭。 

  原來這“問心齋”,僅是一個寬廣兩丈,空蕩蕩的石室,石門對面,則是一面晶瑩閃亮的玉壁,玉壁之上,刻著一個閉目疊坐,一手捫胸,一手指天的老年儒生,看這老年儒生的神情相貌,顯然並非三妙書生,而是另有其人。 

  在這壁像之前,設有一座矮矮的玉幾,玉幾之上,陳列著一卷非絲非帛,顏色已轉暗黃的手稿,卷頭之上,題著“三妙遺言”四字。 

  谷寒香料想那玉壁上的人像,必是三妙書生的祖師,於是先行跪拜默禱,然後盤坐玉幾之前,閱讀三妙書生的遺言。 

  那“三妙遺言”之上,開頭便寫著“門祚中缺,傳人不繼,仁心仁術,暨絕世神功,待諸有緣……”等,隨後則稱,為防仁術神功淪入宵小之手,因而洞中另加設施,但恐入門之人未諳武功,是以各處門戶啟閉,俱都別有巧思,另含用意,強行攻開,必罹奇禍…… 

  那遺言上稱,三妙書生的祖師,原是一位學海書城的太守,因是儒家出身,故而他這一門的武功,亦由“誠意”“正心”上入手,而以“定、靜、安、慮、得”為一貫之法門,不能方寸澄然,靈府空明之人,縱然入其門中,亦必空手而返,一無所得。 

  最後,那遺言上寫道:“問心齋”的兩扇石門一閉,非至參透三妙遺澤之時,不能隨意啟開,同時石門一閉,石室中即另有門戶出現,但是來人務必反躬自問,其心是否有愧,倘若心有慚怍,則不可進窺秘學,否則便留在這“問心齋”中,靜待祖師爺的啟示。 

  谷寒香讀完“三妙遺言”,早驚得渾身汗下,想她一腔熱血,哪裡能夠“誠意”“正心”?滿腔仇恨,如何能夠反躬自省?瞧瞧一切都在三妙書生算中,又何敢輕舉妄動,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跪僕在壁像之前,冀圖祈求祖師爺的啟示。 

  孰料她跪不多時,堵洞的亂石已被天明大師等合力移開,酆秋業已闖下洞底,此時此地,她亦不遑多想,也不管當先闖到的是誰,閃到石門之前,玉手疾揮,頓時閉上了兩扇石門。

  這兩扇石門一閉,一陣“隆隆”巨響之後,那壁像兩側,倏地現出了兩座小門,一座門上鑲著“洗心小室”四宇,另一座門上,則分別刻著“武庫”“文廊”四字。 

  她本是絕頂聰慧之人,單瞧那遺言之上,說是“仁心仁術,暨絕世神功,待諸有緣……”等字樣,便知自己理應先進“洗心小室”,洗滌自己的心靈,但是她的芳心之內,充滿了誅戮強敵,為胡柏齡報仇雪恨之念,情知入室洗心,自己勢須大改初衷,放棄為夫報仇之志,是以她裹足不前,不敢一觸那“洗心小室”的門戶。 

  但是“三妙遺言”之上,又明明寫著:“倘若心有慚怍,不可進窺秘學”,她被迫無奈,只有依照遺言上的指示,重又跪僕在壁像之前,祈求祖師爺的啟示。 

  她雖然知道,所謂“洗心小室”,所謂靜待祖師爺的啟示,目的都在轉變來人的氣質,因而她儘量地澄清神志,屏絕雜念,冀圖以自己的聰明才智,來參悟此中的奧秘。然而,一陣接一陣的巨響,令她心煩意躁,神志不寧,也無法思考,與那“定、靜、安、慮、得”的法門,早已是背道而馳,愈離愈遠了。 

  倏地,轟轟之聲,越來越甚,其中尚還夾雜絲絲透壁而入,隱隱約約的話語之聲。 

  她再難忍耐,熱血沸騰之下,霍地一躍而起,帶著滿面淚痕,直向那鏤著“武庫”“文廊”的小門衝去。 

  “砰!”的一聲,她一掌推開了“武庫文廊”的石門,嬌軀似一陣狂風,眨眼捲入了門內,卻聽一陣沉重的響聲起自身後,轉身一瞧,那扇厚重的石門業已自行關上。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洞中的佈置,倒真是別具巧思,處處另含用意!”思忖中,撲到石門之前,伸掌在門上,猛然往外一推,果然,那石門紋風不動,生似業已與洞壁連為一體了。 

  谷寒香暗暗尋思道:事到如今,倘若餓死豈不死得太冤? 

  她橫定心腸,撇下了一切掛慮,回過身來,打量眼前的環境。 

  只見立身之處,乃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旁石壁之上,每隔丈餘,嵌有一粒徑寸明珠,珠光輝映之下,將這不見天日的山腹,照得瑞氣隱隱,不帶半點陰森之氣。 

  谷寒香舉步朝前走去,發現一座石門之上,題著“賞心小藏”四字,好奇心動之下,走到門前,舉手向門上推去。 

  但聽“吱呀”一聲輕響,那扇薄薄的石門,應手啟開,谷寒香縱目向室中望去,原來裡面陳列著許多瑤琴鐘磬,字畫古玩等物,一眼望去,古色古香,令人啟發思古之悠情。 

  這“賞心小藏”雖是琳瑯滿目,美不勝收,谷寒香卻似走馬觀花一般,就在門外望了幾眼,立時轉身走去。 

  再走過去,乃是那三妙書生的藏書之處,谷寒香推開石門瞧了半晌,看出所藏的雖是一些世間難見的善本圖書,和珍貴的手稿,不過都是經史子集,以及釋道兩家的典籍和輿地星象等雜學,卻與武功沒有關係。 

  她不禁浩嘆一聲,喃喃自語道:“若非要為大哥報仇,我便謝絕塵世,終老在這地闕之內。” 

  當她一時忘情,神馳物外之際,那持續不斷的撞門之聲,忽然停了下來。 

  一陣出奇的寂靜,彷彿一股陰寒之氣,倏地襲上她的心頭,她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掉頭向前走去。 

  過去一間密室,乃是三妙書生心愛的珍藏,谷寒香在其中留戀不去,將室中的片紙隻字,俱都仔細地檢視,半點不肯遺漏,然而,她終於喟然一嘆,轉身退出了室外。 

  原來這室中除了各種醫藥典籍外,尚有形形色色的藥材,和大瓶小罐的成藥,那些盛放膏丹丸散的瓶罐之外,全都貼有禁簽,她逐一檢視,瞧那許多藥物幾乎能治百病,但無一樣是能助武功長進的。 

  她繼續向前走去,發覺那甬道已至盡頭,兩扇緊閉的石門,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剎那間,她的心情緊張起來,萬籟俱寂中,她開始聽到了自己的喘息之聲,她恍惚看到自己心頭的跳動。 

  那兩扇石門特別寬大,門楣之上,嵌著一塊寬達四尺,高約尺許的玉石,那玉石平滑之極,瑩瑩生光,但是一片空白,好似這洞府的主人,忘了在石面題上字句,或是不知題上什麼才好,因而只得任其空著。 

  她先是一怔,繼而銀牙一咬,忖道:“管他是什麼意思,拼著埋骨在此,也是有進無退。”心念一決,立時閃身向前,雙掌同出,向那石門推去。 

  但聽一聲微響,兩扇石門應手而開,谷寒香目光落去,忽見一個中年文士當門而坐,雙目微睜,正朝她莞爾發笑,同時間,一陣殷殷雷鳴之聲,亦由門後響起。 

  此時此地,乍睹生人,怎不令她驚凜欲絕,渾身冷汗直下。 

  谷寒香身形暴起,猛退數丈,落地之後,未及看清室中的景況,卻見那兩扇室門在殷殷雷鳴之中,正自徐徐攏去,同時整個甬道之內,也響起一種“隆隆”震耳之聲,那聲響不知起自何處,只是聽入耳內,令人心驚肉跳,覺得這條甬道即將全部崩塌似的。 

  剎那間,谷寒香腦海之內,掠過了千百個人影,她想起了胡柏齡,想起了由於酆秋入據“迷蹤谷”,因而至“天香谷”避難的翎兒,以及苗素蘭和萬映霞等人,她也想起了“迷蹤谷”的部眾,同時也想起了難計其數的仇人。 

  她更想到一件事:這甬道頃刻便要崩塌,而那石門關上之後,再也休想啟開。 

  驀地,她心頭熱血一沖,一股求生的意志,一種報仇的決心,激發了她全身潛在的功力,但見她雙足猛頓,快逾奔雷激電,就在那兩扇石門閉而未閉,其間寬不逾尺之際,竄入室內,只聽轟隆一聲,一塊巨石霍地由石室頂上垂落下來,將那兩扇石門全然遮斷。 

  谷寒香,雖然正邪兩派的人,都將她目為亡命之徒,對她忌憚有加,然而,面臨如此的絕境,生死難料,吉凶難卜,任她肝膽似鐵,亦不禁芳心惴惴,怔仲不安。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