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題材‎] 為民無悔 作者:關越今朝 (連載中)

 
z781009 2018-12-31 00:23:0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4 39464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34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陳奎發病

    楚天齊早就聽人匯報,這些天,管麗穎對自己不滿,經常私下發牢騷,說自己仗勢欺人,和她搶分管內容。尤其自陳奎在會上講出那些話後,這個女人罵自己罵的更厲害。管麗穎的這種反應,在楚天齊意料之中。雖然是否分管農業不由自己做主,但管麗穎未必就認為和自己沒關係,尤其正是因為自己的到來,她管農業的事才受到威脅。

    雖然不恥管麗穎的做法,但人各有志,強求不得。反正這種事也不稀奇,自己的名聲未必就受影響,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嘛。另外,他也知道,即使管麗穎明白是陳奎在對付她,她也未必敢罵人家陳奎,便只能罵自己出氣了。對方又沒有當面指責自己,楚天齊便一直裝聾作啞,假裝不知道,他量對方也不敢當面指責自己。

    不曾想,今天這個娘們竟真的上門挑釁,既貶低自己的方案,也指責自己跟她爭農業,這有些出乎楚天齊意料。更讓他不解的是,對方不但指責自己,還把陳奎也一併捎帶譏諷了,雖然沒指名道姓,但其實跟直接說並沒什麼區別。

    管麗穎仗著是坐地戶,仗著在成康市的關係,欺自己這個異地交流的外來戶,理論上還解釋的通。但她今天竟然指責陳奎,就很費解了,陳奎可是成康二大佬之一。她就不怕陳奎收拾她,就不怕自己向陳奎告狀?雖然自己不恥這麼做,但她管麗穎不應該不防吧?另外,那天陳奎當面指責她,都有點吹毛求疵的意味了,可她並沒有任何反抗,而是一個勁的向對方說軟話。今天她怎麼又這種表現?為什麼還敢這樣,是找到了什麼依仗,根本不怕陳奎,還是這裡面出了什麼事?

    “篤篤”,敲門聲響起。

    那個娘們又來了?腦中一閃念,楚天齊說了聲“進來”。

    屋門推開,厲劍走進屋子。

    一邊走向辦公桌,一邊四外看著,確認屋裡沒有其他人後,厲劍來在近前,低聲道:“出事了?”

    看到厲劍面現嚴肅,楚天齊忙問:“怎麼了?”

    “陳市長突發腦溢血,正在搶救。”厲劍說。

    楚天齊一驚:“哦?消息確切嗎?什麼時候的事?”

    厲劍道:“我聽其他司機說的,小車隊的司機都這麼說。說是今天中午,陳市長在外面飯店喝酒,喝完灑後,司機小謝把他送回賓館房間午休,小謝也回到了隔壁房間。不大一會兒,小謝聽到有人敲牆,敲了兩聲就再沒動靜。小謝確認是陳市長房間那邊,覺得蹊蹺,就趕緊去敲市長的房門。敲了好大一會兒,也沒人應答,打手機也通著沒人接。正好樓層服務員過來,幫著打開了房門。小謝看到陳市長已經面朝下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嘴邊有嘔吐物,趕緊打急救電話。救護車把市長拉到了市第八醫院,醫生趕緊進行搶救,初步判斷是腦溢血,現在還在搶救。”

    “剛剛發生的事,小車隊消息又是來自哪?誰第一個說的?”楚天齊盯問,“聽小謝說的?”

    厲劍輕輕搖搖頭:“現在也說不清是誰先說的,就說有人正好聽到何主任接小謝電話,電話內容就是陳市長發病的事。”

    肯定錯不了,陳奎就是發病了,這種事一般不會隨便傳的。剛才管麗穎竟然那樣有恃無恐的影射陳奎,肯定也是和這事有關。楚天齊忽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忙問:“定野沒有第八醫院吧?”

    “不是在定野,是在省會雁雲市。”厲劍回答。

    楚天齊“哦”了一聲,揮揮手:“你先回吧,有什麼新情況再告訴我。”

    厲劍轉身走了出去。

    腦溢血?喝酒?省城?幾個詞彙在楚天齊腦海中迴響著。

    “叮呤呤”,手機響了起來。

    楚天齊收回思緒,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了電話:“尤主任,你好。”

    手機裡傳來成康市委辦主任尤成功的聲音:“楚市長,四點半,市委樓第三會議室緊急常委會議。”

    “好的。”掛斷電話後,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四點十五分,楚天齊站起身,向外走去,準備去市委樓開會。

    “篤篤”,屋門被敲響了。

    楚天齊沒有坐下,而是直接說了聲“進來”。

    ……

    成康市委樓第三會議室。

    橢圓形會議桌周圍,坐著除陳奎外,其餘所有的十名市委常委。另外,政府辦主任何志平也坐在後排位置。

    會議室裡的這些人,全都面帶嚴肅,有人更是眉頭緊鎖,大家已經聽說了那個消息。在這種情況下,絕對要有端正態度,即使個別人心中歡喜,但也絕對不能露出來,反而應該表現的心情更為沉痛才對。

    薛濤掃視全場一週,語氣沉重、遲緩的說:“同志們,向大家通報一個不好的消息。成康市委副書記、政府市長陳奎同志,在外出期間突發疾病,現正在醫院搶救。”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

    聽到薛濤的話,好多人偷偷對望了一眼。這段短話,表明了一個基本事實:陳奎病了,正在搶救。

    但這段話又特別短,好幾處都有含糊的地方:

    “外出”?是在哪外出?是因公還是因私外出?

    “突發疾病”?什麼病?怎麼發的病?

    “正在搶救”?怎麼搶救?人是昏迷還是清醒?

    雖然有含糊的地方,但人們不會去問。人們都明白,在這種時候根本不能隨便插話,那樣就會顯得不嚴肅。更重要的是,人們都清楚,並不是薛濤說不清楚,而是她故意要說不清楚。這也許是她的本意,也許是奉命行事。但大家都知道,採用這種含糊的說法,對於後續的消息發佈很有益處,能夠儘量避免前後表述不一致。

    薛濤接著說:“聽到這個消息,我心情非常沉重,甚至無心辦公,我想大家肯定也和我一樣。但是,我們大家要振作起來,在祝福陳奎同志早日康復的同時,把相關工作做的更好。尤其是政府那邊,更不能因此耽誤工作。鑑於陳奎這種情況,根據相關規定,在市長因病不能主持工作期間,由常務副市長暫時代為主持。大家有沒有不同意見?如果有的話,提出來,我們現在就議。要是沒有的話,我代表市委向定野市委做匯報。”

    “沒有”,眾人都給予了同一回答。

    “成功,記一下。”薛濤向著尤成功做了個手勢。

    尤成功答了一聲“是”。

    “我要強調一條紀律,對於陳奎同志生病的消息,不得外洩,誰洩露誰承擔責任。更不要隨便議論,甚至不負責任的推測,我們要不信謠、不傳謠、不造謠。紀檢、政法一定要密切關注,宣傳也要掌握相關信息。”薛濤又道,“另外,我再強調一點,這也是一個特殊時期,因此大家的手機必須保持二十四小時暢通。如果誰因沒有及時待機而影響工作,後果自負。聽明白了嗎?”

    “明白”,又是齊聲作答。

    “散會。”說完之後,薛濤隨即離席。

    其他人也相繼離開。

    ……

    楚天齊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著剛才的事情。

    在緊急常委會上,看似書記要求嚴格保密,其他常委也積極回應。其實楚天齊心知肚明,這就是一個態度而已,事實上這事根本就不可能保密,而且往往越要求保密的事,反而各種傳言也傳播的越凶。關於陳奎發病的事,現在他就聽說了多種版本,而且隨時有變化,也隨時有更新。

    給楚天齊傳遞消息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司機厲劍,一個就是秘書李子藤。

    李子藤雖然沒有給領導當秘書經驗,但他學的挺快,好多都能夠自學即通。即使有個別地方需要指點,但只要楚天齊稍加提示,他就能夠立刻領會,並且積極執行。就拿向領導匯報消息這條來看,他就能活學活用,有的放矢,知道什麼該匯報,什麼不需要匯報。

    下午在楚天齊剛要出去開會時,李子藤便也來匯報陳奎發病的事,楚天齊讓他會後再來。

    楚天齊剛走上五樓,李子藤便聽到腳步聲,從秘書室出來,給楚天齊打開了屋門。待楚天齊進屋後,李子藤也跟了進去。

    “說吧。”楚天齊說著,坐到了椅子上。

    李子藤道:“市長,現在關於陳市長發病,有好幾個傳言。一種傳言是,陳市長中午飲酒過量,誘發腦溢血。第二種傳言是,陳市長並沒有喝酒,而是在洗浴中心做服務,因為興奮誘發腦溢血。第三種傳言是,陳市長在和洗浴中心服務人員喝花灑時,誘發腦溢血。第四種傳言是,陳市長到省裡跑關係,因為結果不理想,而情緒激動,誘發腦溢血。第五種傳言是,陳市長和一女子午休,誘發腦溢血。”

    “這麼一會兒,又增加了兩種。”楚天齊停了一下,又說,“我聽說的是‘外出期間突發疾病,現正在醫院搶救。’明白嗎?”

    “明白。市長還有事嗎?”詢問過後,得到楚天齊允許,李子藤走出了屋子。

    儘管傳言有多個版本,但無非就是圍繞“權、錢、色”三字。對於這些傳言,楚天齊並不熱心,他現在最關心的是,陳奎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能夠醒來?醒來後能不能繼續工作?因為陳奎甦醒與否,與楚天齊有著很大的關係,他不得不關注此事。

    在陳奎生命堪危之際,想這個問題,似乎有些不盡情理。但這也確實是現實,如果陳奎不能醒來,或是不能主持政府工作,那麼會換一個什麼人來?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又該如何安排?自己可是已經到成康兩週多,到現在連個分管工作都沒定下來,要是市長人選再有變化的話,又不知何時才能工作了。現在自己已經做了農業方案,各方面條件自認也很充分,自己就就好比即將離弦的箭,可現在發箭的人卻不知在哪了。

    平時忙的時候,也盼著能有幾天休息時間,可要是真沒有具體事可做的話,那還不得心煩死?其實現在楚天齊已經心煩了。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35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陳市長走了

    就在市井傳言日盛的時刻,市委召開了緊急常委會,市委書記一句“陳奎同志外出期間突發疾病,現正在醫院搶救”的話,讓人們得到了更多的解讀機會,發揮了更大的聯想空間。

    現在官場的人都知道,有些看似簡短的新聞,往往其中蘊藏著真正的大新聞。就是好多老百姓,也從常年看新聞中,總結出了類似的規律,亦會進行各種猜測。因此,市委書記的那句短話,無疑成了人們踴躍猜測真相的推進劑。

    短短半天多時間,陳奎發病的各種原因被傳的鋪天蓋地。市委市政府的這些公務員,更是成為親朋好友爭相瞭解內部消息的對象。

    八月二十八日上午八點半,成康市委再次召開緊急常委會。這次參會人員不但包括市委常委,還包括副市長、市政府黨組成員,是擴大的緊急常委會。

    薛濤的語調更加沉重:“同志們,在今晨五點三十二分,陳奎同志因搶救無效,在醫院去世。請全體起立,為陳奎同志默哀。”

    市長死了?對於這個消息,好多人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也有部分人已經提前知曉。這個結果在好多人的意料之中,但現在書記在會上專門提出,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人們迅速起身,低頭肅立,為陳奎默哀。

    看似眾人表情肅穆,但心裡卻都在開著小差:新市長是誰?什麼時候到任?現在這些人誰最有戲?

    默哀完畢,眾人重新坐到座位上。

    “同志們,對於陳奎同志的逝世,我心情很是沉痛,相信大家也和我一樣。但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要努力把工作做的更好,這才是對陳奎同志最好的哀思。”停了一下,薛濤又說,“定野市委已經批准,由成康市委常委、政府常務副市長彭少根同志代理主持成康市政府工作。”

    聽到這裡,人們把目光投到彭少根臉上。但對方表情嚴肅,目不斜視,看不出神情喜怒。

    “成功同志,你要和定野市委聯繫,然後聯繫陳奎同志家屬,接洽陳奎同志治喪事宜。志平同志,由你配合成功同志,做這些工作。”薛濤繼續說,“江霞同志,宣傳部要積極和上級有關部門聯繫,要和治喪小組及時通氣,外宣機構要及時、嚴謹的做好陳奎同志去世消息發佈。”

    江霞、尤成功、何志平都說了聲“是”,這有別於平時經常講的兩個字“好的”。

    薛濤的聲音還在繼續,但人們心中卻都在想著另外的事:彭少根能夠直接晉陞嗎?新市長會不會從現有班子產生?自己能在其中做些什麼,能夠得到什麼實惠,是否可以排位有所前進?該不會又從外地調人來吧?

    “散會”,薛濤在說過這兩個字後,當先起身。其他人亦緊隨其後,走出了會議室。

    由於人員眾多,楚天齊沒有選擇乘坐電梯,而是直接步行下樓。當他走到一樓的時候,正好其中一部電梯開門,一行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天齊市長,別走那麼急,相跟著回吧。”一個女人聲音響起。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楚天齊邊走邊回了一句:“我還有急事。”

    女人好像沒聽出對方回絕同行的意思,快步跟了上來:“一塊走,一塊走。”

    後面還有那麼多同事,楚天齊儘管心中不悅,但也沒有說什麼,而是繼續快步走著。

    女人幾乎是小跑著,這樣也才堪堪跟上對方,但她嘴裡卻沒閒著:“楚市長,你說老陳這活的好好的,怎麼說死就‘嘎蹦’死了,你說這是為什麼?”

    “管市長,人吃五穀雜糧,誰能不生病?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活的硬硬朗朗吧?”楚天齊儘量放低了聲音,言語很生硬。

    “楚市長,我發現你對老陳的死很沉痛啊?當然,我也深表沉痛。”管麗穎儘管嘴上說著“沉痛”,但腔調、表情卻恰恰相反,“只是你好像更‘沉痛’一些。”

    “你到底要說什麼?”楚天齊停下來,瞪視著對方。

    管麗穎停下腳步,下意識退後一步,提高了聲音:“楚市長,你對老陳的死深表沉痛,我能理解,但你也沒必要給其他同志甩臉子吧。”

    潑婦,不可理喻,心中罵過一句後,楚天齊沒有再搭理對方,而是再次加快了步伐。

    管麗穎沒有再追上來,但卻傳來她哼著的曲調,對應的歌詞分明是“今兒個真高興”。

    ……

    楚天齊路上沒停,一口氣上了政府五樓。這倒並不是說他心情多麼沉重,而是他實在不願那個女人追上來,他不願和那個女人無聊逗嘴。

    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厲劍來了。

    看到屋內沒有旁人,厲劍進門就說:“市長,又有了新傳言,傳的最凶的一條是,陳市長畏罪自殺。傳言說,陳市長這些年貪污腐化,既撈錢也收錢,好多人都給他送了好處,說他是‘權、錢、色’來者不拒。這些送好處的人,要麼讓他批條子,要麼讓他安排人,好多企業則是讓他給工程。傳言說,一個企業老闆給他送了錢,但他沒有辦事,就把他給告了。說陳市長這次就是去省裡擺平,結果問題比想像的嚴重,可能還牽扯出了身後的大領導,這才不得不自殺,以保護身後領導和他的家人。”

    楚天齊問:“這個傳言什麼時候有的?還有其它的嗎?”

    “從昨天就有,只不過在他死了之後,傳的更凶,也更形象了。甚至還說出了那個老闆是干什麼的,想要承包哪些工程。”遲疑了一下,厲劍又說,“還有,說是政府班子也有人給他送好處,目的就是讓他給安排好的分管內容,不惜從別人手裡去搶。”

    “無稽之談。”聽得出,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楚天齊擺擺手,“你先去吧。”

    厲劍走出了屋子。

    楚天齊意識到,這條傳言甚至所有傳言,都有管麗穎的影子。

    從這些情形來看,管麗穎非常恨陳奎,恨不得陳奎早死,陳奎之死讓她欣喜萬分,不惜明目張膽表達喜惡。楚天齊很不恥這個女人的做法,但他也注意到,陳奎對這個女人也是極度排斥,針對性特強。那天在政府班子會上,陳奎對管麗穎冷嘲熱諷,苛責有加,甚至雞蛋裡挑骨頭。由此可以看出,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麼大的過節,否則不至於這麼針尖對麥芒,欲除之而後快,兩人之間的關係可以用一句話概括:一個巴掌拍不響。

    至於陳奎是怎麼樣的人,是不是如傳言所說,死因到底有沒有其它說法,楚天齊不知情,也並沒有非要瞭解的慾望。但厲劍講述的最後那條傳言,分明是有人在影射自己,也正是基於這條無中生有的東西,楚天齊也才篤定的認為,管麗穎與傳言絕對脫不了干係。這個女人為什麼非要和自己過不去,難道就因為所謂的被搶了分管工作?按說不至於吧?或者自己是受陳奎影響,管麗穎把對陳奎的恨也轉到了自己身上?

    真他媽費解,也不知這個女人抽什麼風?不過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個女人忽然這麼對自己,一定有什麼說法。是癤子總有出膿的時候,假以時日,肯定會發現蛛絲馬跡的。先不去想了。

    陳奎死了,新市長不知何時到任,自己分工又不知要拖到何時了?想到這裡,楚天齊不由得嘆了口氣,心中暗道:但願是好事多磨吧。

    接下來的兩天,傳言該傳還傳,版本也不時產生變異。

    在這兩天中,何志平再沒來楚天齊辦公室,連單位也沒到,一直在忙陳奎治喪的事。在楚天齊隨眾常委到陳奎家弔唁的時候,看到了何志平一面。

    僅僅幾天下來,何志平瘦了很多,臉頰凹陷、眼窩發青,眼袋也忽然大了。這和休息不足固然有關係,但更主要的,恐怕還是他對自己前程的擔憂吧。也難怪,在這種情況下,何志平這樣的角色很可能會成為後娘的孩子。

    ……

    八月三十日上午,成康市殯儀館“駕鶴廳”,陳奎遺體告別儀式將在這裡舉行。

    “駕鶴廳”裡,花圈滿室,輓聯低垂,正對進口後牆上懸掛著陳奎的大輻黑白照片,照片上方是黑底白字的橫幅:沉痛悼念陳奎同志。陳奎遺體就躺在距照片不遠的地方,遺體四周罩著玻璃罩。

    九時整,哀樂聲起,哀悼的人群陸續進入告別廳。

    成康市委常委是第一批進入廳裡的人。

    走進告別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陳奎的黑白照片,還有照片上面的橫幅。楚天齊特意關注了LED屏的內容,LED屏在照片下方。只見LED黑色屏上顯示出一段白色文字:陳奎同志在出差期間,因工作勞累,突發腦溢血,經搶救無效死亡,終年五十二歲。陳奎同志是一名優秀黨員,是政績突出的政府幹部。陳市長走了,向陳奎同志致敬,向陳奎同志默哀。

    LED屏上這段文字,其實就是蓋棺論定。以後是否有變化不得而知,但最起碼當下的結論是非常正面的。

    向逝者鞠躬後,眾常委依次從玻璃棺旁經過,瞻仰陳奎的儀容。經過化妝後,陳奎的容貌和平時看著有很大區別。

    繞過玻璃棺,眾黨委和陳奎家人握手,表示慰問。楚天齊發現,站在家人最末的一個人,是政府辦主任何志平。何志平眼窩紅腫,面容更加憔悴,顯見非常悲傷。

    從告別廳出來的時候,第二拔告別的人魚貫而入。在這群人中,楚天齊看到了管麗穎,看到了這群人中的唯一女性。在楚天齊即將收回目光的時候,他發現那個正在行進的女人笑了,雖然笑的很短暫,但卻看的出她非常開心。

    在這樣的場合發笑,至於嗎?楚天齊非常不屑這個女人。

    走出告別廳,楚天齊注意到,本應心情不錯的彭少根臉上並不輕鬆。他不相信常務副市長是因為悲痛,而很可能更多的是焦慮與擔憂,焦慮這個離著很近的市長職位會否唾手可得。

    在等待告別的人群中,楚天齊發現了陳奎司機小謝的影子。小謝的表情和周圍人沒什麼區別,看不出悲痛,也看不出心情如何。

    走出殯儀館,眾常委乘車而去。對於眾人來說,陳奎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過客,今天也只是和這個過客最後的禮貌告別。其實每個人自己本身就是過客,身旁匆匆而過的背影也都是過客。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35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這個市長有點熟

    老陳走了,“新市長”成了黨政大院人們討論的話題,當然這也僅限於一個個的小圈子,僅限於私下。好多人已經在進行著推測,推測是空降還是就地提拔,是張三還是李四?並以此推測產生的一系列變化,推測上位的人、補位的人、持續補位的人,涉及了不少於二十人的調整名單。為此,每個人都為自己的論點,準備了充足的論據。當然,這所謂充足的論據,也不過是“地下組織部”的消息,並非官方發佈。

    楚天齊關心的,並不是因市長職務變化所引起的一系列人事變動,他在意的是新市長什麼時候到位。對於他來說,新市長到位越早就越好,自己的分工也應該就能早些落實。他也不併關心是什麼人當市長,反正誰當市長也得讓自己做工作,至於分管什麼內容都無所謂。什麼工作不是做?

    當然,楚天齊還是希望能夠分管農業。他近期一直在關注農業,為此還做了好多準備工作,也自信能夠讓成康農業工作再上新台階。而且他還在這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雖然好多情形有很大不同,但這些經驗總是能夠借鑑的。另外,農業工作在成康各項工作中地位重要,他也期盼著能夠借此大展身手。

    陳奎走後的日子,好多人都是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因為他們都有可干的工作,除非不想幹。而楚天齊卻不同,他現在什麼分管工作都沒有,顯然更不適合繼續調研農業,真成了“無所事事”。

    楚天齊當然不能就讓自己這麼混日子,便儘量去熟悉成康市的一些基本情況,去看那些基礎資料。但這只能是泛泛去看,根本沒有明確的目標和目的性,看著看著便沒了興趣。

    在這幾天,楚天齊更多的是思考,既思考自己,也思考成康市,還思考了其它的一些事情。在思考的過程中,楚天齊也想到了陳奎和管麗穎的敵對關係。細細一想,雖然管麗穎的做法很令人討厭,但陳奎的做法也不無過分之處,兩人之間也無所謂對錯,也說不清怨誰。

    楚天齊細細想來,陳、管二人的爭鬥,當初自己也遇到過類似情形,比如和魏龍、黃敬祖、王曉英等。當時自己自認有理,在面對這些人挑釁時,也做了各種回擊,雖說自己不屑於類似管麗穎這樣背後說人壞話,但採取的方式有時甚至更激烈。自己就曾在魏龍當眾訓斥的情況下,私下搞小動作,讓魏龍既出眾又受了罪,對其他人也不乏耍心眼。現在想來,當初的那些做法,多少有些小兒科,如果放到現在,可能會處理的更穩妥一些。另外,站在自己的角度,自己覺得是反擊挑釁,如果站在對方的角度,可能又會有不同的定性。

    自己以往和這些人的關係,也經過了一些變化,黃敬祖對自己由支持到敵對,而魏龍卻由死磕到底變成了自己的忘年交。只要找到癥結所在,有些問題可能就不是問題了,只是不知自己和管麗穎的癥結到底在哪?有沒有妥善解決的方案?他不期望和管麗穎友好相處,更不屑和這種背後罵人的女人成為朋友,但他也不希望有這樣的人成天針對自己,那樣太牽扯精力,影響自己的正常工作。

    又一週時間過去了,新市長沒到位,也沒有領導找。薛濤沒找自己,臨時主持政府工作的彭少根也沒找。楚天齊曾經各找了薛、彭二人一次,想問問自己工作的事,但都沒找到。給對方打電話,得到的答覆也是“見面再說”,可並沒有見上面。

    楚天齊明白,現在成康市好多領導都在做著必要的活動,想在這次市長變動中,分得更多的羹。他們現在根本無心工作,又怎能顧的上自己?

    等吧,繼續等。楚天齊每天翻閱著已經翻過多遍的那些資料,忍受煎熬等待著,等待著新市長的確定。

    ……

    終於,等待即將有了結果。

    九月九日上午剛上班,楚天齊接到了尤成功電話,十點鐘到市委樓下迎接定野市委組織部領導。雖然對方說的含糊,但楚天齊明白,部領導肯定是為市長任命的事而來,只是不知部領導是否還帶著別人。

    不到九點五十分,楚天齊就到了市委樓下。他看到,只有尤成功在樓外雨搭下候著。

    來在近前,楚、尤二人點頭致意,楚天齊給對方遞過一支菸,二人噴雲吐霧起來。

    陸續有常委從樓上下來,但都沒有走到外面,而是站在一樓大廳裡,隔著玻璃向外張望。

    在楚、尤二人抽完一支菸不久,薛濤來在一樓,走到樓房外面,其他那些常委也跟了出來。加上先前到位的尤成功、楚天齊,大樓門口一共站了九位。楚天齊看看時間,還差三分鐘十點。

    九點五十九分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前院拐了過來,正是臨時主持市政府工作的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彭少根。

    彭副市長這時間點卡的有點過了,他怎麼能比書記晚到呢?這可是違反官場慣例的。大家都不禁疑問。但旋即悟出來了:彭少根這是故意的,因為他心裡不痛快。那麼,緊跟著另一個答案也就呼之慾出。

    來在一樓雨搭下,彭少根抬起手腕看看手錶,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站在了人群第一排。

    楚天齊明白,彭少根抬手看表,並不是真的為了看時間。而是要告訴在場眾人,尤其是告訴薛濤,我並沒有晚到。

    薛濤自然看到了彭少根剛才的動作,但沒有轉頭,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繼續望著左前方拐彎處。

    楚天齊還注意到,在彭少根抬手看表的時候,市委副書記蔡勇嘴角快速抽動了兩下,應該是做了一個冷笑的表情。

    種種跡象表明:新市長不是彭少根,也不是在場其他人,應該是另有其人。

    楚天齊靜靜的看著左前方,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來做市長。同時也不禁疑惑:難道自己判斷錯了?部領導不是為此而來?

    “帕薩特”汽車出現在拐彎處,是尹紅波上次來時的哪輛車。楚天齊看向副駕駛位置,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龐,就是定野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尹紅波。

    尹部長怎麼會坐那個位置,那個位置應該是秘書或下屬坐吧,難道後排還有比她大的領導?這是楚天齊的疑問,也是現場好多人的疑問。他盡力關注著後排座位,看到後排右側一張陌生的男人臉龐。

    不多時,“帕薩特”汽車停在雨搭下。

    還是薛濤上前,為尹紅波打開了車門,說著“歡迎尹部長蒞臨指導”的客套話。

    汽車右後側車門打開了,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走下汽車,男子大概有三十五歲左右的樣子。

    尹紅波為薛濤做起了介紹:“薛書記,這位是市委組織部幹部二處處長趙鵬程,趙處長剛由省委組織部調任。”

    “歡迎趙處長指導工作。”薛濤和趙鵬程握手寒暄著。

    除了薛濤外,其他常委不禁面面相覷:不是新市長?

    就在薛濤、趙鵬程握手之際,左後側車門打開,一個戴寬邊眼鏡的老男人走下汽車。其實這個男人實際年齡並不老,但臉色不好看,頭髮也不多,顯得像是一個花甲之人。

    看到這個老男人,楚天齊不禁一驚:怎麼是他?他來幹什麼?新市長?不會吧?怎麼不會?極有可能。

    老男人繞過汽車,來到尹紅波身旁。

    尹紅波一指老男人:“薛書記,這位認識吧?”

    “認識,認識。”說著,薛濤和老男人握手,“老王你好,歡迎歡迎。”

    老男人馬上客氣的說:“薛書記,請多多指導。”

    “老王,太客氣了。”薛濤回道。

    車門再次一響,一個女孩走下了汽車,女孩手裡提著一個公文包。這個女孩楚天齊認識,是定野市委組織部幹部二處幹事厲愛佳。

    “愛佳也來啦。”薛濤和厲愛佳打著招呼。

    厲愛佳也回應著:“薛書記好!”然後向其他眾人也點頭微笑,尤其在看向楚天齊時,還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這次依然沒有再繼續介紹其他常委,而是在尹紅波提議下,眾人走進一樓大廳。這次還是分乘兩梯,薛濤陪尹紅波在一號電梯,同來三人也在這部電梯,其餘眾人則乘坐二號電梯。

    二號電梯停在七樓後,楚天齊和眾人一起,快步走進第二會議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會議室裡已經有人提前等候,還是上次等候楚天齊赴任的那些人。

    尹紅波等人隨後即到,眾人鼓掌歡迎。除了厲愛佳外,其餘四人都坐到了主席台上,兩個女人坐中間,兩個男人坐兩邊。

    薛濤做開場白,再次歡迎尹部長,眾人也再次鼓掌。

    鼓掌完畢,尹紅波說了話:“同志們,這次來呢,是宣佈一個決定,趙處長開始吧。”

    楚天齊緊緊盯著趙處長手中那張紙,側耳傾聽著。他多麼希望自己猜錯了,多麼希望聽到和猜測完全不相干的決定,但他也明白,自己現在的想法絕對是一廂情願的。

    趙鵬程宣讀起來:“任命決定,經定野市委組織部部務會議研究決定,報市委常委會批准,決定任命王永新同志為成康市委副書記、政府代理市長。”

    果然是市長?雖然剛才楚天齊已經猜到,但現在聽到宣讀,還是一怔。他非常不希望這個姓王的人做市長,他知道這個人肯定對自己不感冒,因為他們是熟人。雖然和對方只見過一次,也僅說了一句話,這個“熟”字有些勉強,只能算是有點熟,但他卻印象很深。

    有些事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極其不希望的事成為了現實,那個老男人就是成康的新市長。楚天齊不禁心中感嘆:真是冤家路窄,自己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36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我們又見面了

    楚天齊不由得看向那個老男人,還是面色枯黃,發量稀少,眉毛稀疏,鼻子奇小,好像薄嘴唇也更發白了。老王似乎也在看著楚天齊,面上似乎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不知道那笑容是友好,還是冷笑。楚天齊覺得,對方沒理由對自己友好的。

    楚天齊和這個王永新見面,還是在去年夏天的時候。那天是七月十八日,是何氏藥業許源分公司開業的日子,楚天齊受師妹何佼佼邀請,去參加開業慶典。在剛到慶典現場時,就遇到過這個王永新,只不過那時候不知道對方名字,聽王秀榮介紹是她的丈夫老王,是何陽市市長。

    雖然自己和王秀榮不對付,但當時楚天齊依然對王市長表示歡迎。但王市長只象徵性碰了一下手,冷冰冰說了兩個“不敢”,顯然就是不希望被“歡迎”,實際就是討厭楚天齊。在慶典開始前,王秀榮約楚天齊單獨交談,進行挑釁。當時為了回擊王秀榮,楚天齊還曾罵了對方丈夫“王八”。

    上個月,王秀榮因涉嫌趙伯祥案被調查,舉報所謂虐待喜子的事也是由她導演,而她所依據的重要證據喜子屍檢報告,就是來自她丈夫做市長的何陽市醫院。

    上週,曲剛打來電話,說是王秀榮已經被正式批捕,其丈夫也受到了調查。調查時,王永新提供了和王秀榮的離婚協議,協議簽訂日期是三年前。調查組根據此份協議,結合其它證據,認定王永新對王秀榮的事並不知情。

    但從現在來看,似乎王永新也受到了影響,否則不應該從何陽來到成康。雖然都是“市”,但何陽是省管市,市長是副廳級,而成康是縣級市,市長只是正處。現在薛濤這個市委書記也僅是正處,不可能讓市長級別超過市委書記的,那就只能是王永新被降級了。

    無論王永新是否被降級,但有一個事實是,自己要成了王永新下屬了。有前面發生的這些事,王永新能給自己好果子吃?楚天齊不禁頭疼不已。

    “嘩”一陣掌聲響起,打斷楚天齊思緒,趙鵬程已經介紹完了王永新的工作履歷。

    接著薛濤代表成康市委,表態擁護定野市委決定,支持永新同志工作,也很官方的提了對新市長的要求和希望。

    常務副市長彭少根代表市政府,表態歡迎市長,支持市長工作。雖然也是那幾句話,但彭少根卻跟背課文似的,既生硬也沒有感彩,分明就是極不情願的應付。

    待彭少根表態完畢,輪到了王永新發言。只見王永新站起身來,枯黃的臉上掛滿笑容,先是衝著尹紅波、趙鵬程、薛濤鞠躬,接著又向台下致意。然後才坐下來,開始說話:“衷心感謝尹部長、趙處長一行親自送我上任,也謝謝薛書記及各位同仁的歡迎。成康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古往今來出了許多仁人志士,也創造了眾多驕人的成績。能有幸到成康來,成為各位當中一員,我深感榮幸,一定會備加珍惜。請薛書記不吝對我幫助和指導,也歡迎各位同事對我的支持與配合。我一定會在成康市委領導下,依靠各位同仁的共同努力,把成康市各項工作做的更好,為成康市經濟健康快速發展,貢獻我的全部力量。謝謝大家!”

    雖然王永新話不多,但還是贏得了熱烈掌聲,顯見這番話還是得到了眾人認可。

    尹紅波最後做講話:“同志們,這次對成康市委和市政府班子做調整,是定野市委從全市發展大局出發,依據當前形勢所做的一次人事安排。成康市委要一如既往的支持市政府工作,也支持王永新同志工作,王永新同志要在市委領導下,做好市政府領頭人。王永新同志……”

    縱觀尹紅波的整個講話,非常得體,既體現了定野市委的意圖,也對成康市委、市政府以及王永新本人提出了要求。在對王永新做評價時,選用了常規性用詞,看不出對王永新的認定傾向。其實這已經說明問題,說明尹紅波和王永新關係一般,之所以用詞得當,那是尹紅波在按規定履行職責,否則應該會刻意用上幾個溢美之詞的。

    在尹紅波講話結束後,薛濤宣佈散會,此時時間剛過十一點。

    尹紅波、趙鵬程跟著薛濤去了書記辦公室,王永新則留在會議室和大家認識,薛濤讓蔡勇為王永新做介紹。

    楚天齊注意到,厲愛佳一個人匆匆溜出了屋子。他還透過會議室窗戶,看到厲愛佳奔前面辦公樓去了。

    蔡勇為王永新介紹的第一個人,就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彭少根。

    王、彭對話時,王永新說話的語氣、神態很到位,但彭少根卻生硬的說了一句官話,便以“有事要忙”,先行離開了會議室。

    明顯讓對方甩了臉子,但王永新面上神色如常,繼續與大家握手相識。

    在眾常委中,楚天齊是最後一個被介紹到的。

    王永新稍微遲疑一下,伸出了右手,“楚天齊同志,我們又見面了。請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楚天齊不禁心中疑問:他應該和現場眾人都認識的,但為什麼專門要和我講“又見面了”?他特意提起那次,是為了提醒我嗎?儘管心中疑惑,楚天齊還是馬上和對方握手,講了一句和大多數人差不多的回覆:“請多多關照。”

    “王市長,你們認識?”蔡勇一旁提問。

    王永新點點頭:“認識。”

    楚天齊發現,王永新剛才在說話時,留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他不禁心中暗道:莫非他知道自己罵過他“王八”?

    尹紅波沒有留下來吃午飯,而是以“有工作要忙”為由,在十一點半的時候,帶著趙鵬程、厲愛佳走了。

    在走之前,眾常委依舊到樓下相送,尹紅波依舊與眾人一一握手。在握到楚天齊時,尹紅波特意囑咐楚天齊“好好工作”。在場眾人都明白,這是做給大家看呢,尤其是讓市委和政府的一把手看。

    ……

    送走尹紅波一行後,楚天齊直接到政府食堂去吃午飯,然後返回了自己辦公室,他已經在裡屋臥室住兩週了。

    坐到辦公桌後,楚天齊點燃一支香菸,想著事情。

    自己從八月十日到任成康,到今天整整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中,自己也曾做過一些工作,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等待,等待工作分工。就在準備迎接新的工作內容時,卻等來了陳奎的死訊,分管農業工作成了泡影。接著還是等待,等待新市長的到來,這一等就是兩週,卻等來了一個極不希望見到的人。

    在剛才的見面中,王永新沒有直接給自己難堪,但卻點出了上次見面,這應該是故意為之。只是不知對方是純粹警告,讓自己好自為之,還是在向自己發出“穿小鞋”的信號,告訴自己等著挨收拾。

    其實楚天齊倒不怕別人收拾自己,相反在那種時候往往能夠迸發出巨大能量,產生無窮鬥志。但他不想做無謂爭鬥,他更想把爭鬥時間用在好好工作上。只是好多事情往往並不由己主宰,麻煩可能說來就來。老話講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提前瞭解對方一些動向,做到知已知彼,方為上策。

    如何瞭解王永新呢?楚天齊想著問題,走進裡屋套間,躺在大床上。

    “叮呤呤”,手機響了起來。

    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楚天齊笑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於是,他趕忙按下了接聽鍵:“佼佼,不忙啦?”

    何佼佼埋怨的聲音傳了過來:“師兄,你太不夠意思了吧?當了常委副市長,也不說告訴我一下。做了大官,就不認得我這小商販了?”

    “別逗了,你要是還算小商販的話,全國九成以上人口都該是絕對的貧困戶了。”楚天齊道,“我到這兒以後,專門給你打過兩次電話,可就是打不通,這不能怪我吧。那你聽誰說的?”

    “真打了?那就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前幾天我出國了,沒帶這部手機,這上面沒有漫遊,昨天剛回來。今天到定野市辦事,在大街上遇到高強了,聽他說起來,我才知道。”說到這裡,何佼佼“咯咯”一笑,“我還知道,有一個老熟人今天也去成康市了,還是你的上級,對不對?”

    “佼佼,我正要向你打聽一下,這個王永新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楚天齊提出了想要瞭解的問題。

    手機裡靜了一下,然後才傳出何佼佼的聲音:“我和王市長接觸的不多,主要是我不負責何陽那一塊的業務,集團那一塊也是我爸和他接觸。自他到何陽這三年,何陽的各項經濟指標增幅很快,城市面貌變化也不小。我和他接觸的幾次中,沒發現他有貪財好色的毛病,他也挺為企業著想的。

    你可能更多的是擔心王秀榮和你的關係,不過據我瞭解,他們夫妻關係明存實亡,王市長很看不管他老婆平時的做派。他們在外面表現的夫唱婦隨,比較和諧,那是專為給別人看的,其實兩人早就各過各的了。聽說這次他被降級使用,既是受到了王秀榮影響,但也是因為他對王秀榮的事並不知情。今天早上,在他起早離任的時候,好多百姓還自發為他送行了。以我對他的瞭解,結合百姓的評價,這人算是一個好官。”

    楚天齊點點頭:“哦,好官?”

    “師兄,要不這樣,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從中牽頭,你們私下接觸溝通一下,要是有什麼誤會說說倒解開了。”何佼佼很熱心。

    楚天齊心中暗道:佼佼,官場不同於生意場,豈是談談就能解開的。於是他道:“先不急,看情況再說,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再找你。”

    “好吧。記得請客,祝賀你高昇。”何佼佼忽然壓低了聲音,“不說了,又有電話進來了。”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楚天齊放下手機,心中輕鬆了一些。通過何佼佼的說明,他對和王永新相處又增添了一些信心。但他深知,官場中事錯綜複雜的很,尤其上次見面,王永新對自己可並不友好,還是要小心為是。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36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楚市長你來回答

    市長王永新上任以後,每天都是調研走訪,去鄉下,走單位,忙的不亦樂乎。做為政府辦大管家,何志平也整天跟在市長身邊,跑東走西。

    而身為常委副市長的楚天齊卻沒事可幹,又不能自己找事幹,大部分時間都只得在屋子裡窩著,倒是把那些資料記得滾瓜爛熟。

    楚天齊深知“上趕著不是買賣”,何況與對方曾有過不愉快的見面,而且還有王秀榮那層關係擺著。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楚天齊在等著王永新找自己,那樣自己有面子,也方便講說現狀。可是連著三天,王永新不但沒找自己,看對方每天跑來跑去的架勢,根本就沒有找自己的打算。

    不能再等了,自己可耗不起,下屬主動找上級匯報工作也是天經地義。楚天齊給自己找到了台階,於是便到王永新臨時辦公地去找對方。

    原市長陳奎所使用的屋子被捨棄,一間會客室正被改建成新市長辦公室。一般新領導不願使用前任辦公室,都想按全新方式佈置房間,也避免沾染前任的氣息。尤其像陳奎這樣突然早亡的前任,辦公室更會被貼上“不吉利”標籤,棄之不用也是人之常情。王永新現臨時辦公點,就在成康賓館的一間套房,住宿也是在同一房間。

    找了兩次,王永新都不在,給對方打電話,是秘書接的。每次都說王市長在外面調研,正和相關人員交談,不方便接聽電話。

    自九月十六日王永新上任時,楚天齊與其見了一面,說過兩句話外,到現在已經整整一週,不但沒再見到市長,連一句話也沒再說上。就是在食堂吃飯,也從來沒遇到過對方,不知是這幾天對方沒在那裡吃,還是正好和自己錯開了時間。

    這樣下去可不行,楚天齊決定,明天白天如果還找不到王永新,那就晚上到市政府賓館去等,一定要見到對方。就是再晚也得等,豁出來挨幾句批評,也要見到王永新。

    ……

    第二天剛上班,楚天齊還沒給王永新打電話,便接到了何志平電話通知,九點到政府六樓開會。

    終於能夠見市長了,楚天齊提前十分鐘,到了六樓第三會議室。

    會議室裡剛有一名副市長和兩名黨組成員到位,何志平也在場,大家互相打過招呼,便繼續等著其他人的到來。

    陸續有人進來,互相之間或點頭或說話,招呼著。

    一陣高跟鞋聲傳來,很快響起一個女人聲音:“各位早啊。”

    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聽到管麗穎招呼,楚天齊沒有回應,仍然低頭看著面前攤開的筆記本。

    “喲,楚市長,那麼忙呢?連頭都沒時間抬?常委就是不一樣,看不上我們這些小副處呀。”管麗穎說著怪話,坐到了楚天齊斜對面位置。

    剛才掃了一眼桌簽,沒太注意。當管麗穎坐在那裡,楚天齊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似乎猜到了對方與自己敵對的主要原因。現在對方拿話擠兌自己,楚天齊自然不能戴上她扣來的“大帽子”,於是回道:“在你來之前,我們互相之間都打過招呼了。”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是說我楚天齊只是沒和你打招呼。

    “哦,是嗎?”管麗穎點頭晃腦,拿腔拿調的說著,“我明白了,你是瞧不起女性,歧視我們廣大婦女同志。”

    大廳廣眾之下,和一女人鬥嘴,很沒面子,也失身份,但對方主動挑釁,又不能不回,那樣好像自己理虧似的。楚天齊乾脆抬起頭,坐直身體,笑著說:“管市長,給你提點建議,希望能採納。我覺得你應該適當注意自己身份,不要總是代表別人,你看你並不是婦聯主任,卻要代表廣大女性。你怎麼知道我和女性不打招呼?相反,我非常尊重有素質的女性。尤其剛才你還要代表所有副市長,那就更有點託大了,我們這些同志可都在場,也沒見大家委託你代表,你這分明是眼裡沒人,是故意蔑視大家。在座各位年長我幾歲,都是我老哥,涵養非常高,不好意思指出你的不是,我這個小老弟就得出面說句公道話了。”

    你管麗穎不是扣大帽子挑釁嗎?我楚天齊就給你原物返還,把大帽子扣你頭上。

    管麗穎自然明白對方意思,剛才就多次插話,但沒插進去,現在忍不住怒道:“楚天齊你挑撥離間,你……”

    一個人走進屋子,管麗穎急忙嚥下後面的話,狠狠瞪了楚天齊一眼。

    進屋的人是常務副市長彭少根,彭少根面帶嚴肅,徑直坐到了和楚天齊對面的位置,他的旁邊就是管麗穎。

    眾人紛紛和彭少根打招呼,彭少根則點頭回應,說了兩個“早”字。

    自彭少根一進屋,現場頓時安靜下來,人們紛紛低頭喝水,或是看著面前的筆記本。

    不一會兒,王永新快步走進屋子,他身側跟著秘書。秘書坐到後排,王永新坐在主位上。

    楚天齊注意到,王永新自己拿著水杯和筆記本,沒用秘書代勞。

    環視全場後,王永新輕咳兩聲,說了話:“同志們,開會。這是我到任後召開的第一次市政府班子成員會,大家都簡單自我介紹,再加深一下印象,先從我開始。我叫王永新,是成康市委副書記、政府市長,負責市政府全面工作。”

    緊接著,彭少根道:“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彭少根,負責政府常務工作。”

    王永新左右兩側緊挨的人,分別是市委常委彭少根和楚天齊,剛才彭少根已經介紹完畢,現在自然就輪到楚天齊了。

    “我叫楚天齊,是成康市委常委、副市長。”楚天齊說話時,多少有些不自在,因為他比別人少著介紹內容。

    楚天齊介紹完畢,沒有人接著介紹,屋子裡靜了下來。

    “該誰了?”王永新發問。

    “我以為楚市長沒介紹完呢。”管麗穎接了話,“我叫管麗穎,是成康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協助市長負責農牧、林業、水務、科技、供銷等工作。分管市農牧局、林業局、水務局、科學技術局、供銷聯社、農業園區管委會辦公室。聯繫市保險公司、氣象局、農業銀行成康支行。”

    在管麗穎後,其他副市長、黨組成員接著做介紹,但都比管麗穎說的簡單,都是講到負責工作為止,並沒說後面分管的那些單位。

    待眾人介紹完畢,王永新繼續主持會議:“匯報工作,從少根同志開始。”

    彭少根沒有客套話,直接匯報所負責的財政、金融、扶貧開發、行政服務等方面工作。

    在彭少根匯報的時候,楚天齊心裡就在琢磨,自己怎麼辦?匯報什麼?

    由於彭少根負責常務工作,內容相對要多,也更重要,雖然儘量簡略,但也用了大約二十分鐘才匯報完。

    輪到楚天齊了,他只得開口道:“市長,我目前還沒有分管工作。”

    “哦,沒有分管工作?”王永新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你來多長時間了?”

    “三十七天。”楚天齊如實回答。

    “一個多月了?”王永新聲音滿是疑惑,“就什麼也沒幹?”

    當然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不滿,楚天齊忙道:“我一直沒有分管工作,當時陳市長讓我做了一些調研,是關於農業方面的。”

    王永新拉長音“哦”了一聲,點點頭,然後略微停頓,才說:“下一位。”

    管麗穎嘴角略過一抹冷笑,開始匯報起來:“今年以來,我主要做了以下工作……”

    雖然管麗穎發音非常不標準,但卻要拿腔拿調,還要抑揚頓挫。其他人可能已經習慣了,神色如常的聽著,但楚天齊卻聽著非常彆扭。

    可能是為了體現自己做的工作多、非常忙,也可能為了說明自己政績突出,管麗穎匯報的事無鉅細,已經過了二十多分鐘,她好像還有一多半沒匯報的樣子。在王永新提示“說重點”後,她仍然用了十多分鐘,才講完後面的內容。

    下一位副市長清了清嗓子,正要匯報。

    不曾想,管麗穎又說了話:“我始終牢記職責所在,嚴格按分工範圍工作,該自己的工作絕不推諉,超出工作範圍的絕不伸手過長。”

    傻子都能聽出來,楚天齊焉能不知,這分明就是管麗穎在譏諷自己,但卻不能接茬,心中恨透了這個女人。

    之後的這些副市長、黨組成員匯報工作,每人用時基本上都是在十到十五分鐘之間,沒有超過二十分鐘的。

    最後一人匯報完後,王永新說了話:“從同志們的匯報來看,大家做了很多工作,有些工作還做的頗為出色。對於眾人的辛苦付出,我表示感謝,希望大家再接再厲。由於我來的時間不長,一些具體工作還不熟悉,不便於進行深入點評,也暫時給不出中肯的意見和指導。”

    聽到這裡,有些人不禁腹誹:說的都是廢話,既然你點評不了,那還讓我們匯報個什麼勁?

    王永新繼續說:“在今天下午下班前,大家都把匯報資料交上來,我要仔細去看,要對照我瞭解的情況進行分析。我會很認真的去做這件事情,會單獨和每個同志進行交流、探討,也希望大家要認真對待,本來做工作就來不得半點馬虎。現在我只就個別問題,進行抽查提問,也算是對大家匯報的一個回應。”說著,他掃視全場,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

    有的人迎著王永新目光,微笑應對,有人則迅速低頭,避開與對方對視。

    王永新最後把目光落到管麗穎身上,管麗穎展顏一笑。雖然管麗穎相貌很一般,而且年紀也已不小,但她還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一把手。

    王永新道:“管市長,向你請教一個問題。嘉禾農業園區的定位是什麼?”

    “市長,嘉禾農業園區的定位是休閒觀光農業。”管麗穎說完,還不忘微笑點頭。

    王永新又問:“嘉禾農業園區從謀劃到運營,計畫分幾個步驟實施?現在進行到了什麼步驟?”

    管麗穎心中暗喜:這不是送分題嗎?市長分明是照顧自己,莫非……想著想著,她一陣臉紅耳熱,急忙抑制住激動心情,回答起來:“一共是五個步驟,分別是項目產業規劃、園區規劃、建築設計、工程施工、運營管理。現在已經進行到工程施工後期,明年七月份就可以運營。現在園區全體人員,幹勁十足,工作熱情特高,都等著市長能夠親臨指導,都想感受到您的關懷。”

    看到管麗穎激動的臉色緋紅,有人不禁心中暗罵:自古醜女多作怪,騷貨。

    “明年七月運營?”王永新略微思索過後,又問,“運營團隊工作做了哪些?”

    “運營團隊?準備明年春節過後就招聘,不能太晚了,否則耽誤按時運營。”管麗穎謹慎的回答。

    王永新盯問著:“你確認是明年春節後招聘?現在有幾個人了?”

    看著對方嚴肅的表情,管麗穎有些心中發虛,斟酌著說:“園區資金不能隨便浪費,現在還沒上人。”

    “哦……”王永新把頭轉向右邊,“楚市長你來回答,運營管理應該什麼時候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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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37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分管城建

    正為管麗穎出糗而偷笑,不曾想王永新卻把問題拋給了自己。不過這問題倒難不倒楚天齊,他趕忙收攏心神,回答起來:“休閒觀光農業有好幾種,根據不同類別,運營管理人員參與的時間也略有不同。但是,無論哪種模式,都應該提前有運營專業人士介入,而不是在施工即將結束才招人。前幾天調研時,我沒有去過嘉禾農業園區,但從園區的這些資料看,我認為在項目產業規劃的時候,運營專業人員就應該介入。只不過那時運營人員應該以建議為主,而不應該直接參與,以免影響整體決策。

    在產業規劃獲批後,即進入園區規劃階段,運營人員就應該適當參與了。在建築設計階段,運營人員要提出書面建議,供設計參考。在工程施工階段,運營人員就應該全面介入。當然,在這個階段,以施工人員為主,運營人員為輔,但運營人員是不可或缺的直接參與者。此時,運營人員隊伍要擴大,運營重要部門總監必須到位,參與運營規劃以及與工程施工方的銜接。”

    “言之有理。”王永新點點頭,又問,“嘉禾農業園區應該具體定位成哪種休閒觀光形式?”

    楚天齊正要回答,王永新又說了話:“管市長,你來回答。”

    剛才還以為王永新提問是天上掉餡餅,沒想到卻是自己出糗,姓楚的出彩。管麗穎心中好不懊惱,既恨姓楚的,也暗罵姓王的。正暗自腹誹,這問題又來了,他不禁有些頭大。想了想才說:“具體的我還在考慮,還要根據專業人員的建議確定,不能太盲目,更不能拍腦門決定。”

    王永新沒再理管麗穎,而是把頭轉向楚天齊:“楚市長,你說。”

    楚天齊從容回答:“目前國內的觀光休閒農業,主要有五大類,分別是觀光農園、農業公園、教育農園、森林公園、民俗觀光村。從嘉禾園區的現狀來看,森林農園、農業公園和教育農園顯然不合適。那裡沒有基本的森林資源,也沒有農業生產與科普教育的便利條件,更沒有相應的設施。我覺得可以考慮觀光農園和民俗觀光。現在那裡的果園、菜園正在建設,可以把附近的花圃也考慮進去,讓遊客入內摘果、賞花、拔菜,充分享受田園樂趣。

    在原設計上,沒有民俗觀光,但必須考慮進去,做為觀光家園的補充。相對來說,民俗觀光設施投入不大,可以考慮和附近農戶合作的方式,把一些房屋進行適當改造,採用聯營的方式進行。在民俗瀏覽區,可以考慮收集民俗物件、佈置民俗場景。如果條件允許,可以考慮民俗表演,也可以讓遊客參與其中。重點要設置民俗住宿區,這樣可以增加遊客旅遊時間,擴展旅遊寬度,更能拉動整個收入。總之,要建成一個賞農景、吃農飯、住農院、享農趣的綜合旅遊觀光休閒區。”

    “楚市長,你以前做過這些工作?”王永新換了一個話題。

    楚天齊搖搖頭:“沒有,就是在鄉里管了兩年農業,主要涉及疏菜、藥材以及農作物種植,和觀光農業基本不沾邊。我剛才說的這些,只是紙上談兵。”

    “紙上談兵?大家覺得談的怎麼樣?”王永新環視著眾人。

    好多人對楚天齊說的這些根本不瞭解,但聽他說的很熱鬧,現在市長又提問,便含糊的應答:“可以”、“還行”。

    “要我說呀,這紙上談兵談的好。沒有從事過相關工作,竟然能夠說的這麼到位,很不簡單,要是直接操作的話,那就更不得了。”王永新又補充了一句,“我以前做過一段這方面工作,覺得楚市長發言很有內容。”

    什麼意思?楚天齊不敢相信,王永新會肯定自己,而且似乎還有讓自己操作的暗示。難道王永新真讓自己分管農業?楚天齊不禁心中竊喜。

    有人歡喜有人憂,管麗穎的肉包子臉都綠了。她緊咬牙關,暗暗攥拳,心中不時罵著“老王八蛋”、“小王八糕”。她甚至已經做好準備,一旦出現不可想像的結果,那她就要奮起抗爭,為自己的合法權益而戰。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現場其他眾人也意識到,王永新這是在挺楚貶管,甚至好多人都覺得王、楚在演雙簧,認為楚天齊那是提前知曉了考題和答案。

    “管市長,你認為自己能管好嘉禾農業園區嗎?能管好農業嗎?”王永新開始發問了。

    暗罵一聲“老王八”,管麗穎挺起胸脯回答:“能,我能。”

    王永新換了個話題:“你覺得剛才楚市長回答的怎麼樣?”

    管麗穎一笑:“恕我直言,正如楚市長自己所言,純屬紙上談兵。當然,他的有些想法還是不錯的,其實我早已經有計畫,要比他說的詳細的多。”

    “哦,那剛才怎麼沒講上來?”王永新繼續追問。

    “主要是為了更加謹慎,不能信口開河。當然,具體方案已經醞釀多遍,只是還沒有印到紙面上。”管麗穎斟酌著用詞,儘量堵住各種漏洞。

    “醞釀多遍,沒有成稿。”王永新自語後,又轉向了楚天齊,“楚市長,你做的調研報告,有方案嗎?”

    本來楚天齊並不想說方案的事,那樣顯得自己目的不純,有伸手過長之嫌,但現在既然已經話趕話到了這份上,那自然不能示弱。於是,楚天齊說道:“按照領導安排,已經有整個農業成形方案,已經是四易其稿。”

    王永新再次看向管麗穎:“管市長,你有信心管好農業嗎?”

    老傢伙,終於直接拔刀了。管麗穎忍著心中憤怒,肯定的說:“有,絕對有。”

    “那你自信管農業能超過其他人嗎?為什麼?”王永新說話時,面帶笑容。

    欺人太甚,有這麼問的嗎?管麗穎賭氣道:“我自信能超過其他人,包括超過楚市長。沒有哪個人天生就是全能的,我也一樣,但我有學習的勁頭,善於學習。”

    “勇氣可嘉,只是……”話到半截,王永新轉換了話題,“管市長,你要謝謝楚市長。”

    謝他?老王八這是成心羞辱我呀。管麗穎沉聲道:“為什麼?”

    楚天齊卻和管麗穎的看法不一樣,他覺得可能剛才想錯了。

    “你想搞好農業嗎?你不是善於學習嗎?”王永新語氣中透出一股威嚴。

    莫非還讓自己管農業?管麗穎覺得不可置信,但卻充滿期望,期盼繼續分管農業。否則讓人從手裡奪走的話,還怎麼有臉見人?為了大計著想,她站起身,向著楚天齊微微頷首:“謝謝楚市長不吝賜教。”

    “這就對了嘛!”王永新笑著,再次把頭轉向楚天齊:“楚市長,看來這三十多天你也沒有純粹閒著,經過調研還弄出了一個農業方案,聽剛才所言,裡面一些東西確實很有內容。不能讓你的辛苦白費了,再好的方案也得實施,否則就是一堆廢紙。這樣,把你的方案貢獻出來,讓管市長參考學習一下,這也是你為成康農業發展做的一個大貢獻嘛!”

    唉,千算萬算,沒想到王永新在這等著呢。看著前面的戲唱的挺熱鬧,卻原來是為別人做嫁衣。可事已至此,楚天齊也只得說:“好的。”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會後我就給到何主任手裡。”

    “好,好,很好。”連說過三個“好”,王永新神色嚴肅起來,“管市長,從剛才你的整個匯報來說,也做了不少工作,但是有些工作沒有抓到重點,尤其嘉禾農業園區欠缺工作更多。既然你現在還有信心把農業工作搞上去,那你必須要向整個班子承諾,向我這個市長承諾,承諾如期完成任務。”

    真是逼著尼姑生孩子呀,但為事所逼,管麗穎不得不說:“我承諾,今年完成工作目標,否則,否則明年自動讓出此項分管內容。”

    “好。”再次說了一個“好”,王永新掃視全場,“同志們,做工作就是要有目標,就是要必須完成目標。剛才我只是正好提到農業,從中也發現了農業管理中的一些欠缺。沒被提到的同志,也不要沾沾自喜,更不要笑話其他同志,可能你在某些方面也未必就做的好。今天因為時間關係,不再提問其他人。但在接下來,每個人都要談,都要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都要承諾,否則那就只能調整你的分工。如果連續兩年都不能達到要求,那就得考慮該同志是否勝任現有職務了。”

    現場眾人都感到了一絲冷意,沒想到這個枯黃臉的降職老男人竟然這麼強勢。

    “當然,對於能夠超額完成目標的同志,市政府也會進行重獎。”王永新掃視眾人,“具體獎懲方案,隨後出台。另外,對於現有制定的個別不合理目標,也要進行適當調整。”

    老小子有手腕。這是現場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王永新看著楚天齊:“楚市長,你能為全市農業經濟發展獻計獻策,這很好,我要感謝你。只是你一個多月竟然沒有分管工作,這固然和相關領導考慮不周有關,但也說明你的態度不夠積極,如果你誠心想找領導反映的話,總會有辦法的。說實在的,我就等了你一週,可你並沒有反映此事。

    年輕人考慮不周,也在所難免,過去的就不說啦。這樣吧,現在城建工作正好空缺,你就管城建吧。具體分工是,協助市長負責城鄉規劃和建設、國土資源、土地整理項目建設、城市管理、房屋徵收與補償方面工作。分管市城鄉住房和規劃建設局、國土資源局、城市管理綜合執法局、房屋徵收與補償中心。聯繫市公積金管理中心、工行成康支行、建行成康支行、郵政儲蓄成康支行、郵政局和電信公司。對於這些分管內容,有意見嗎?”

    “沒意見。”楚天齊也只能這麼回答。

    “散會。”說完,王永新率先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接著是彭少根,然後其餘眾人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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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好手腕王市長

    新的一天開始了,日期是九月十七日。

    剛上班,楚天齊就叫來了李子藤,讓李子藤把《成康市農業經濟發展構思與實踐》交給何志平,同時把一些城建、國土資料帶回來。

    其實楚天齊在昨天開會時,就打算會後把農業方案給何志平,既然已經當眾答應,那就得這麼做。可是開完會就到了吃午飯時間,大家便先去吃飯。午飯後王永新直接帶著何志平下鄉了,於是楚天齊也馬上坐車到了街上。他之所以飯後立刻上街,既是為了視察一下城建情況,也是為了躲開那個女人。他擔心管麗穎會親自上門取方案,他實在不想看那個女人的嘴臉,更不想聽她的臭嘴胡咧咧。

    雖然來成康一個多月,但楚天齊沒正二八經好好上街轉過,即使出去,也是來去匆匆。天氣那麼熱,空氣又不太好,當時也根本沒想到分管城建,所以更沒特別注意城建情況。昨天一下午,楚天齊基本都是坐在車上看,讓汽車慢慢的開,能走的地方儘量都走到了。雖然只偶爾下去幾次,但坐在車上已經把城建情況都看在了眼裡。

    從昨天看到的情形判斷,成康城建工作不好做,很可能就是一個爛攤子。王永新把這個工作交給自己,看似很順理成章,用王永新的話就是“正好空缺”,可能事實卻未必如此。而是王永新本來就想讓自己分管,只是恰巧給了他一個合理解釋,即使城建工作不空缺,只要他想讓自己分管,肯定還是能夠找到理由的。而且自己還不能挑揀,甚至應該感激他,感激他讓自己有了工作可管。

    在昨天的會上,王永新既肯定了自己做的方案,卻又堂而皇之的讓自己交出去,給別人做了嫁衣。他既給了自己分管工作,又批評自己在此事上不夠積極主動。這就好比給了兩個甜棗,還打了兩把掌,棗的香甜沒感受到,但巴掌打在臉上卻有些疼。可自己卻又只得受著,因為王永新說的這些都在理上。不過所好的是,王永新在批評自己時還比較委婉,而且還讓自己露了一臉,不算丟人。從自己愛惜臉面角度來看,自己並不吃虧。

    相比自己,管麗穎的巴掌就挨的結實了。王永新讓自己回答農業問題,這就是借自己的手在打管麗穎的臉,對於管麗穎來說,這比市長直接打臉還疼,還丟人。王永新就這麼一手,既讓管麗穎感到了疼,也恨上了自己這個常委。而自己當時卻又不能不認真回答,否則對方就會有批評自己的理由閒置一個多月,無所事事。後來王永新讓自己把方案給管麗穎,但讓管麗穎繼續分管農業,也算是為她保留了一些顏面,算是巴掌和甜棗都有了。

    經過這麼一弄,管麗穎可能就會把這巴掌記到楚某人頭上,對楚某人恨上加恨。而又可能對王市長感恩戴德,認為王市長放了她一馬,還給了她能夠借鑑的方案。

    高啊,實在是高,這個枯黃臉老男人還真有手段,楚天齊不得不佩服。同時他意識到,王永新肯定已經瞭解管麗穎對自己的怨恨,也明白自己傾向分管農業的心理。他正是利用兩種不同的心理,幾個動作,就讓自己和管麗穎鬥了一把。而管麗穎自己喜歡賣弄的心理,也是她招致王永新收拾的原因,至於自己被調理,那就不需要理由了吧。

    ……

    不多時,李子藤回來了。不但抱回來一摞城建、國土資料,還把一份市政府分工明細拿了回來。

    掃了眼分工明細,楚天齊問:“方案直接給何主任手裡了?”

    李子藤道:“直接給何主任了。他正在辦公室,剛好找出來這些資料,他還說正準備給您送過來呢。”

    “我知道了,你去吧。”楚天齊揮了揮手。

    李子藤走出屋子。

    拿起桌上的分工明細,楚天齊看了起來。自己被排在第三位,前面分別是王永新和彭少根,緊排第四位的是管麗穎。

    看著這份明細,楚天齊笑了,他已經能夠確認一件事,知道了管麗穎仇視自己的癥結所在。管麗穎之所以對自己懷有濃濃的敵意,並非因為分管農業可能會被拿走,而是認為自己搶了她的常委位置。

    前幾天管麗穎上門找茬,恰逢陳奎突然發病之際,在那之前正好陳奎有意讓自己分管農業,所以楚天齊一直就把目光盯在分工上。直到昨天去了會議室,看見現場座位時,他已然明白了個中原因。今天再看到這個明細,那就驗證了自己昨天的推測。

    “篤篤”,敲門聲響起,李子藤又走了回來。

    不等楚天齊發問,李子藤已經來到近前,低聲道:“市長,剛才從您這出去,我準備下樓一趟。在經過管市長辦公室門口時,聽到她正在打電話,無意中聽到她說‘搶了常委還想搶分管工作,挨千刀,天殺的,不要臉’。”

    楚天齊一笑,不用說,那女人絕對在跟別人罵自己,也再次徹底佐證了自己的判斷。

    楚天齊點點頭:“我知道了。”

    李子藤再次走出屋子。

    楚天齊不禁感慨,對於自己來說,被一個人見面就恨,實屬無妄之災。可從管麗穎的角度來看,正是由於自己橫空而至,才擋住了她前進的道路。按照市政府排名,如果沒有自己這個新來常委,那麼管麗穎倒是極有希望進入常委的。也就是說,無論是誰來做常委副市長,她都會恨之入骨,這是一個短期不可調和的矛盾。雖然現在知道了管麗穎恨自己的原因,但她為什麼敢接連挑釁,是誰為她撐腰卻不得而知,只能慢慢去找了。

    確定了管麗穎恨自己的原因,楚天齊心裡倒坦然很多。反正即使不遇到她,也會遇到其他人,遇到那個被自己無意“搶”了位置的人。遇到管麗穎這麼一個人,也未必就是壞事,雖然她嘰嘰喳喳的討人嫌,但也說明她城府一般。要是遇到一個心思極度縝密的人,那才真的麻煩。

    從現在來看,身邊就有一個城府極深的人,那就是新任市長王永新。細細想來,王永新昨天只是牛刀小試,可能並非純粹給自己和管麗穎難堪。而是要用自己和管麗穎做靶子,演一出“殺雞給猴看”的好戲,來震懾其他那些“猴子”,王永新現在急需要一個展示手腕的機會。

    王永新是在九月九日到的成康市,當天並未舉行歡迎宴會,第三天就是中秋節,依然沒人組織。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歡迎新市長的儀式。至於上任當天的儀式,那是歡迎部領導的,和這是兩碼事。

    從沒有舉行歡迎宴會這個細節來看,成康市好多人排斥王永新,這倒並非是排斥他這個人,而是排斥新來的市長。別人先不說,最起碼彭少根是排斥的,王永新是讓彭少根市長夢碎的人,彭少根自然懷恨王永新。在這點上,王永新倒是和楚天齊遭遇類似,屬於被動遭恨。而彭少根和管麗穎相比,似乎受到的傷害更大一些,彭少根可是臨時主持了幾天政府工作的,可能正等著好好顯露身手呢,結果好夢卻提前夭折了。

    從那天彭少根歡迎部領導的態度,以及當天與王永新見面的態度,包括昨天匯報的態度來看,彭少根和王永新做著很大的勁。只不過彭少根政治上要比管麗穎成熟,不像管麗穎表現那麼幼稚,但又明確的傳遞出一個態度:我老彭不服你姓王的。

    楚天齊覺得,其實不只彭少根排斥王永新,薛濤的態度也很值得玩味。按說薛濤可以以市委名義歡迎王永新,歡迎這個市委副書記,歡迎市政府一把手,但薛濤卻在裝糊塗,做出一副不摻和市政府事務的樣子。

    尹紅波親自力捧自己,抬出程愛國給自己撐腰,還留下來親自參加晚宴,不放過任何抬舉的機會。而王永新跟自己這種待遇比起來,就顯得很是寒酸了,送的人很冷淡,接的人不熱情,他更像一個灰姑娘。所以,王永新就利用昨天的會議,傳遞了一個強勢的信號:在市政府我是一把手。

    不得不說,王永新這個機會選的好,這個勢也造的是時候。昨天王永新針對的兩個人,一個是新到不久的外來戶,一個是留有把柄的副市長,應該都不敢隨便興風作浪。該傳遞的強勢信息傳遞了,卻又不至於引起大的反彈。

    上任僅一週,王永新就敢“殺雞駭猴”,既說明他有手腕,也表明他是有人撐腰的。王永新被貶,說明他肯定受到了王秀榮牽連,但卻只貶半格,那他絕對不是無根之木。

    通過王永新的遭遇,通過自己的處境,楚天齊深切感受到:背靠大樹好乘涼啊。自己也得學著點,多向程愛國匯報工作,多借助這棵大樹遮風擋雨。

    同時楚天齊暗暗告誡自己,成康這些人都未必是省油燈,自己可要隨時提防著,尤其要提防這個早有嫌隙的好手腕王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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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城建局長上門匯報

    時間到了九月十九日,是分工明細下發的第三天。

    楚天齊已經徹底想明白,雖然要提防王永新以及其他幾位,但做好本職工作才是最重要的。要想做好這些工作,學習相關政策、方針,調研瞭解實際情況,就非常有必要,也是必須之舉。於是他利用這兩天時間,特意好好看了這些城建和土地、礦產方面的資料。

    以前的時候,楚天齊沒接觸過這些工作,好多內容確實不熟。他明白,既然想做好這方面工作,那就絕對不能是什麼業務都不懂的大外行,當然也沒必要就成為真正的行業專家。但要時刻學習,慢慢學成專業幹部,最起碼不能太外行,大部分都要懂。

    楚天齊清楚,要在短期內成為專業幹部並不容易,也不可能有充足的時間與學習環境,而是要在儘量短的時間內切入工作,找到切入點非常重要。

    兩天時間下來,對於國家及其行業的方針、政策瞭解很多,也記住了一些東西,但對行業特點只瞭解到一些皮毛。他深知任何事不能貪多求快,要循序漸進,因此他計畫接下來要去調研,要瞭解城建與國土工作的實際情況。

    上午剛上班時間不長,正準備喊李子藤列一個調研計畫,李子藤卻先過來了,說是城建局長來訪。楚天齊安排秘書,讓對方九點半到辦公室。他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給下面分管部門領導立一個規矩,見市委常委要有門檻,要符合常委的整體工作安排。有時拿官架子也並非當官者本意,而是由工作需要決定的。

    現在離會見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鐘,楚天齊利用這些時間,再次找到相關資料熟悉一番,以期講到點上,尤其要避免說出特別外行的話來。

    九點半,響起“篤篤”敲門聲。

    楚天齊已經收起城建資料,換了一張報紙看著。他正了正身體,威嚴的說:“進來。”

    李子藤再次走進屋子,後面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男人手裡提著個文件袋。

    走到近前,李子藤低聲說了句:“城建局曹局長到了。”

    “好的,你去忙吧。”楚天齊揮了揮手。

    李子藤走出屋子。

    那個男人上前兩步,面帶微笑頷首道:“楚市長您好,城建局曹金海,向您匯報工作。”

    “哦,是曹局長,你好。”說著話,楚天齊微微欠身,伸出右手。他注意到,對面男人身材中等,略微有點謝頂,也多少有些“將軍肚”。

    曹金海再次上前一步,趕忙握住對方伸出的右手:“市長,實在抱歉,這幾天一直在省裡開會,昨天晚上才回來,才知道您分管城建。今天一上班,我就過來了,請市長見諒,請市長指示。”

    “曹局長坐,喝水。指示談不上,還是你先匯報吧。”說著,楚天齊抽回右手,隨手示意了一下。

    曹金海退後幾步,坐到了沙發上。他沒有實打實的坐,而是坐在了沙發的邊沿,上身也儘量坐的直一些。他再次一笑,說道:“市長,早就盼您來呢。自從尤市長走後,這兩個來月一直沒有領導過問城建工作,我們遇到問題也沒處匯報。早就聽說您有魄力,特別能辦實事,這次您分管城建太好了,是我們城建人的福氣,也是廣大人民群眾的福氣。”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明知道對方說的是奉承話,但楚天齊也很受用,總比下屬沒有一點禮貌要好的多。他微微一笑:“說工作。”

    “好的。”曹金海點點頭:“成康市城建工作起步較晚,前年冬天才和土地局分家,原來一直是一個單位。我是去年七月份接任的城建局長,上任的時候,城建和土地交叉工作還很多,沒有完全剝離利索,我上任後便著手處理這個問題。權責分明,才能責任明晰,才有利於工作健康有序發展。到春節前,許多工作才正式剝離開,城建工作也才真正獨立開展起來。

    成康是縣級市,農業工作比重很大,農業投入也很大,這在整個定野市範圍是很稀少的。因此其它一些投入就會適當減少,尤其城建投入更少。現在城建經費少的可憐,工資都發的不按時。一些二級部門,比如房管所,一年就上半年班,員工也就能領半年工資。”

    現在曹金海說的這些,楚天齊在相關資料上已經見過。他便說道:“既然經費不足,為什麼市區開了好幾個工程,大部分都還是財政投資?到現在不是留個大坑,就是圈起來荒廢著。”

    曹金海嘆了口氣:“哎,怎麼說呢?這也算是遺留問題吧,那些工程都是城建、國土沒分家時立的項目。剛立項的時候,市裡也投入了一些錢,工程就干了起來。等到幹了一半的時候,兩家分開了,市財政的錢就卡殼了。找財政局催了好多次,財政的回覆是‘不掙錢,哪來的錢?’。分家後,土地、礦產等掙錢項目都歸了土地局,城建局根本沒有來錢處,也就沒有給財政上交的錢,財政也就不怎麼支持城建工作了。”

    對方說的這些,固然有客觀因素,但楚天齊覺得,可能未必就像曹金海所言。市財政資金是統籌統支的,根本不是誰交的多就拔的多,而是根據市財政整體預算統籌的。另外,縣級市的經濟要比縣裡相對發達,而且財政周轉金也比縣裡每年增撥好幾百萬。儘管有疑惑,但他沒有深究,而是提醒道:“說說城建的一些具體工作。”

    再次答了聲“好的”,曹金海從文件袋裡拿出一份資料,對照著說了起來:“一、教場坡商舖改造工程現在進行了百分之三十,因為沒錢,已經停工。二、老百貨商舖改造工程做了百分之五十,財政資金停撥,工程也跟著停止。三、興盛大街排污管線改造工程完成了計畫額的百分之六十,因為資金不到位,後續工程沒有進行。四、……”

    對方已經說了十多項工程,全是半拉子,而且原因都是撥款不到位。楚天齊意識到,後面應該也是類似情況。他打斷對方:“曹局長,這麼多項目都因為沒錢停工了?有這麼多嗎?”

    曹金海回答:“市長,還有呢,有些是地上工程,人們容易看到。好多都是地下工程或是隱蔽工程,一般人們看不到,但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你能確認?不會搞錯或是記不准吧?”楚天齊盯問。

    “市長,城建人好多時候都是以數據說話,工作態度一向嚴謹,這些工程都在我腦子裡印著呢。”曹金海回答的很肯定。

    “哦”,楚天齊點點頭:“你說的這些有點多,我記不下來。這麼的,你把那個稿子給我,你說我看著。”

    “這……好吧。”遲疑了一下,曹金海站起身,走到桌前,把文稿遞了過去。

    楚天齊接過文稿,掃了一眼,說:“就是報給我的呀,那好,正好便於我熟悉。你坐那兒,接著說。”

    曹金海點點頭,返回到沙發處,坐下來,繼續說:“十三、自來水主管線改造工程完成了百分之三十六……”

    “這上面寫的是六十三。”楚天齊沒有抬頭,但卻接了一句。

    “對,百分之六十三,資金不到位,停工。十四、十四……”曹金海打了幾個磕,才說,“從我上任到現在,這幾十個工程項目,只有七個項目按時完工,那還是我親自督促跟進的結果,其餘項目全因為資金不到位,被迫暫停。”

    “確實停工項目有點多。”楚天齊話題一轉,“曹局,你好像背的不太熟呀。”

    曹金海尷尬的笑了笑:“不太熟,有點,有點。主要是這幾天開會內容太多,睡眠不足,大腦缺氧,一時有點短路。”

    楚天齊沒有繼續深究,而是換了一個話題:“據我瞭解,縣級市城區公共基礎設施都較為完善,否則也不可能撤縣設市的。可是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這些設施缺失不少,這又是怎麼回事?”

    “反正我接手的時候,就是這麼個爛攤子。可能撤縣設市那時候還比較完善,後來就老化、損壞,又沒有及時修繕吧。”曹金海給出了答案。

    楚天齊再次轉換了話題:“對了,我前幾天上街看了一下。那些停工的工程,除了大部分是市財政投資外,還有幾個是投資商項目,怎麼也停工了?他們不應該缺錢吧?就是缺錢停工的話,我們城建部門也有對他們處罰、責令復工,甚至清退出場的權利吧?”

    “這個……哎呀……好像……我向您道歉,這是我工作不到位,我一直為財政投資這些項目奔忙,對那幾個項目疏忽了,回去後我好好瞭解一下。”曹金海說話吞吞吐吐的,“聽說可能,可能是陳市長那時候拍板的。”

    看到對方諱莫如深的樣子,楚天齊感覺這裡面有事,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他知道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從其它渠道瞭解了。於是他說:“曹局長,這個報告等我有時間再好好看看,你先回去,繼續抓好工作。過幾天我可能會去調研,到時候再通知你。”

    “好的。”曹金海站起來,走前幾步,說:“城建系統全體職工,熱切盼望市長您能夠蒞臨指導。我相信大家聽了您的鼓勵,熱情一定會更加高漲,也會把這種熱情帶到緊張而忙碌的工作中去。”說到這裡,曹金海又支吾著問,“市長,那這經費的事……您看……”

    “經費的事,你這個城建局長要多想轍,不要過多指望我,我這個副市長也不管錢嘛!”楚天齊笑著把球踢回去,這不是他推諉,而是不能讓對方把自己套住。他已經看出來了,對方匯報工作是假,要錢才是真。

    可能是沒想到副市長會這麼直接拒絕,曹金海臉上肌肉動了幾動,才苦著臉說:“市長,那您也得多支持呀!我可是把您當成主心骨了。”嘴上說的可憐,其實他心裡話卻是:要是你要不來錢,你這個副市長有屁用。

    “我肯定也會替你們考慮的,不過你還要負起這個主要責任來。”說著,楚天齊話題一轉,“這些大項目沒錢不好做,眼前的那些事總該做做吧,也花不了幾個錢,我見好多地方又亂又差,小東西也壞了好多,得抓緊修修了。”

    “抓緊,抓緊。”曹金海連連點頭,“不瞞您說,這些看似花錢不多,可,可,架不住局裡窮呀,我儘量吧。”

    楚天齊臉上掛了一絲冷色:“據我所知,成康市城建維護費可是按四點五個百分點收的,許源縣只有不到兩個點。”

    曹金海一怔,馬上點頭哈腰的說:“我儘量抓緊,多方籌措,謝謝市長接見!”

    楚天齊伸出右手:“希望曹局長說到做到。”

    “儘量,儘量。”曹金海和對方握手後,匆匆走出了屋子。

    看著曹金海背影,楚天齊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字:庸吏。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39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互相關照

    原打算今天是下去調研的,既然城建局長已經上門了,那暫時先緩幾天去調研,同時也等等其他人,看看還有誰來。既然不出去,那就做點其它事。

    楚天齊拿出手機,給薛濤打了個電話,要去匯報工作。說是匯報工作,其實也就是個態度,實際上也並沒有實打實的內容。薛濤告訴他,現在正在外面忙著,要他半個小時後再去。

    又處理了幾份文件,看看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分鐘,楚天齊便離開辦公室,下樓向縣委樓走去。

    來在縣委書記辦公室門口,楚天齊正要敲門,對面屋子裡走出一個女孩,是薛書記秘書小鄭。

    小鄭衝著楚天齊一笑:“楚市長,薛書記還沒回來,要不您到這屋等一會兒。”

    “不了,我一會兒再來,先去別處轉轉。”楚天齊之所以不去秘書室,是考慮和小鄭年齡相差不多,擔心被別人看到,擔心被傳出閒話來。

    “那好。”小鄭笑著點點頭。

    楚天齊轉身緩步走去。

    “楚市長,來我這坐吧。”隔著書記室的一間屋門打開,一個女人站在門口。

    看到是江霞,楚天齊道:“江部長,不打擾你工作嗎?”他還是在想著避閒,不但避男女之嫌,而且也避常委串門之嫌。只要兩個常委接觸,一般都會被解讀商量大事,尤其一把手更會注意這種動向。所以沒事的時候,常委基本不會隨便串門,要是串門就是有事。

    江霞微微一笑:“不打擾。”

    對方既然這麼說了,再不進去坐坐,就太扭捏了。於是,楚天齊向對方走去。

    江霞向旁邊一閃身,說了聲:“請。”

    楚天齊點頭致意,走進了屋子。在經過門口時,他聞到了一股淡雅的香水味,好像還有一股成熟女人的氣息。

    關上屋門,江霞一指沙發:“請坐。喝水還是飲料?”

    “礦泉水,我自己來。”說著,楚天齊擰開了茶几上的水瓶。

    江霞沒有坐到辦公桌後,而是坐到了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她和他的中間隔著一個茶几。

    江霞看著對方,聲音很柔:“你就安心坐著吧,一會兒書記回來的時候,我能聽出來。”

    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善解人意,同時嗅到了那股香水味,楚天齊不禁一怔,趕忙把目光投向遠處。說道:“江部長不愧是文化人,辦公室就是有文化氣息,還有文藝范。”他說的是實話。同樣是女人,薛濤辦公室佈置更傾向於政客身份,而江霞辦公室卻更像是女明星房間,當然是那種正統略偏嫵媚的女明星。

    “是嗎?謝謝誇獎,真是知音。”說著,江霞站起身,展顏一笑。然後扭動著腰肢,向辦公桌方向走去。

    頓時,一個略顯豐腴的女人進入眼簾。這個女人似乎比前幾天顯瘦了一些,身材也更高挑了,淡紫色套裙恰到好處勾勒出身上線條,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尤其屁股……

    自己怎麼回事?怎麼老盯著人家屁股?楚天齊正要移開目光,對方卻已笑意吟吟的轉過上半身,他正好看到對方前胸衣服凸起處和雪白的脖項。

    “美嗎?”江霞揚了揚下巴。

    楚天齊一楞,旋即說道:“這副字寫的很有氣勢,有一種磅礴之美。”

    “真的嗎?”說著,江霞走近牆上那副字,再次回頭,身體自然又擺出了一副曲線,“謝謝誇獎,小女子拙作,讓你見笑了。”

    “江部長真是女中豪傑,佩服佩服。”說著,楚天齊還抱了抱拳。

    “咯咯咯,你真會說話,我都不好意思了。”江霞說話時,真的露出了一絲嬌羞,還衝著楚天齊擠了擠眼睛。然後指著屋子裡的這些佈置,介紹起來,每介紹一件,還要讓楚天評價一二。

    對方又讓評價那件雕塑了,於是楚天齊道:“江部長……”

    “哎呀,別叫人家部長,叫我霞姐,要不叫名字也行。”江霞一副撒嬌的口吻。

    這女人什麼意思,說話這麼嗲?平時好像也不這樣呀。

    江霞忽又嘆了口氣:“我這算什麼部長,就是一個小副處而已。像人家定野市委組織部的尹部長那是部長,程部長才是絕對的部長。”

    意識到對方話中有話,楚天齊回道:“以你現在的資歷,肯定會達到他們那個位置的,說不準會更高。”

    “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現在就是想結識這樣的領導都很難,也沒個引薦人。”江霞說話時,眼睛直直的盯著楚天齊。

    哦,原來如此。楚天齊明白了江霞的意思,也明白了對方平時為什麼要套近乎。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笑什麼?以後你可得給我引薦。”江霞拋了個媚眼,“我就靠上你了。”

    楚天齊否認著:“我跟他們又不熟,怎麼引薦?”

    “老弟,跟姐還藏著掖著,太不厚道了。”江霞走向楚天齊,“你放心,姐不會虧待你的。”

    對方什麼意思?楚天齊不禁加了一絲警惕。

    “你初來乍到,我畢竟早到兩年,說不定能給你幫上忙。”江霞站到楚天齊面前,“互相關照一下,對我倆都有好處。”

    哦,原來是這意思,看來自己思想不單純,竟然把“不會虧待”給理解歪了。於是忙道:“只怕我給你幫不上什麼忙。”

    “只要你有心,就能幫上忙的。”江霞一笑,“除非你反感我。”

    “說笑了,怎麼會呢?好的,互相關照。”楚天齊應付著對方。

    “嘿嘿,只要你有這個態度就行。”說到這裡,江霞停下來,豎起耳朵聽了聽,然後說,“書記回來了。”

    楚天齊其實也聽到了腳步聲,但卻沒聽出來是薛濤的,經江霞這麼一說,馬上起身,向對方做了個手勢:“我先去了。”

    江霞點了點頭。

    ……

    走出屋子,向電梯方向走出幾步,便看到了匆匆而來的薛濤,楚天齊喊了聲“薛書記”。

    “讓你久等了。”說著話,薛濤伸出右手。

    和對方握了握,楚天齊道:“剛到時間不長。”

    二人相跟著,進了書記辦公室。

    “坐,喝水自己拿。”薛濤說著,坐到了桌子後面,“最近工作怎麼樣?”

    楚天齊坐到沙發上,開口道:“我就是向您來匯報工作的。在十六號那天,我的分工確定了,分管城建。”

    “城建?城建大有可為。”說著,薛濤又疑惑的問,“這個月十六號才給你分工?那這一個多月讓你幹什麼呢?”

    對方肯定是明知故問,但楚天齊還是認真的回答:“剛來沒幾天的時候,陳市長就讓我搞調研,說是盡快給我分工,結果他在外地去世,這事就拖了下來。”

    薛濤問:“讓你做什麼調研?沒聽你說呀。”

    楚天齊說:“有兩次來向您匯報,您都沒在辦公室。當時陳市長讓我調研農業,現在王市長讓我把那個調研報告交上去了。”

    “哦,是這麼回事。”薛濤點點頭,然後問,“剛接手新工作,有困難嗎?”

    “以前沒負責過城建,現正在熟悉,看起來工作不輕鬆,不過我有信心。”楚天齊真誠的說,“還請書記多多支持,多多關照。”

    薛濤讚賞著:“很好,就要敢於挑戰自我。我知道你很有潛力,以前好多工作都是第一次做,但卻做的非常出色。我相信這次分管城建工作,你也一定能夠做的很成功。”然後話題一轉,“政府工作我不便於多插手,不過你放心,我做為市委班子的班長,支持你的工作責無旁貸,關鍵時刻會大力支持你的。別客氣,不用說什麼關照,即使關照的話,也是互相關照,說不準我還得靠你關照呢。”

    “好,互相關照,互相關照。”楚天齊含混的回答。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是薛濤的手機。

    拿起手機,薛濤接通了:“是……哦……兩點?……好吧。”

    掛斷電話,薛濤道:“楚市長,不湊巧,定野市有一個活動,非讓我去參加,兩點就正式開始,我得現在就趕過去。”

    “好的,那我不打擾書記了。”楚天齊急忙站起身。

    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薛濤一邊說:“小楚,我期待著你能創造出更加輝煌的成績,給我爭光,更是給上級領導爭光。我經常不在辦公室,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我電話。”

    說了聲“好”,楚天齊退出書記辦公室。

    現在結束談話正好,本來楚天齊今天過來,也就是表明個態度,表示對市委書記的尊重。

    其實這幾天,楚天齊就在考慮著向薛濤匯報的事。自己要想幹好工作,必須有領導支持才行,向程部長、尹副部長及時匯報是必須的。但有時往往遠水解不了近渴,在市裡也必須要有助力。做為政府副市長,取得市長和常務副市長的支持很有必要,但王永新那裡不能抱太大的希望,而和彭少根的接觸又不多。更何況,從現在情形看,王、彭二人都很強勢,顯然還合不來,和王、彭任一人走的過近,都可能會被另一人記恨。那麼,取得薛濤的支持,就成了目前的一個必選項。至於薛濤到時是否真的支持,現在還未可知,但要一直把這根弦續上,避免到時臨時抱佛腳,更不管用。

    經過第三個房門時,楚天齊似乎又聞到了香水味,不由得抬頭望去,屋門是關著的,並沒有人。楚天齊不禁好笑,為自己的神經兮兮好笑,也為剛才江霞的說話語氣和肢體動作好笑,還為兩個女人都和自己說“互相關照”而好笑。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09:40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希望不是上行下效

    新的一週又過去兩天。

    週三剛上班,楚天齊提前沒打招呼,就直接到了城建局,進門正好碰到曹金海。

    看見楚天齊駕到,曹金海急忙上前迎接,然後把楚天齊引到了榮譽室。

    榮譽室裡錦旗、獎牌比比皆是,還有就是領導視察的照片。在介紹這些榮譽的時候,曹金海滿臉喜色,自得之情盡顯。

    從榮譽室出來,曹金海引著楚天齊又到了會議室。會議室裡已經坐了好多人,看見副市長進門,人們熱烈鼓掌,有些小姑娘更是兩眼放光。

    曹金海熱情的說:“楚市長,您今天能到局裡調研,是成康全體城建人的榮耀,請您為大家做指示。”

    在眾人再次鼓掌後,楚天齊道:“我這次來,主要是看和聽的。”

    “楚市長,您請先就座,我們慢慢向您匯報。”曹金海滿臉笑容。

    楚天齊搖搖頭:“現在我不聽材料上的,那些材料上的東西,可以交給李子藤,我下來慢慢看。”

    曹金海心中暗道:你不聽材料上的,我還說什麼?當然他嘴上不能這麼說,仍然陪著小心:“好的,好的。”

    楚天齊問:“曹局長,上週五,你去我辦公室匯報工作。我曾和你說過,眼前的事先抓抓,你都抓了哪些工作?”

    “我抓了……”曹金海連著幹咳了兩聲,接著說,“那些大項工作正在做計畫,做前期準備工作,一旦資金到位,便馬上恢復施工。眼前的事呢,我從您那回來以後,強調了工作紀律,要求按時上下班,不遲到不早退,實行上班簽到制度。還有就是,一些零散小活,趕緊處理,要是沒錢的話就是借錢也要干。”

    楚天齊插話:“哪些是零散小活,現在已經幹了哪些?”

    曹金海回答:“零散活,比如下水井蓋有破損的,要替換或修補,路燈泡壞的,要及時換新的。另外規範檔案管理。”

    “哦。”楚天齊點點頭,又問,“修了幾處井蓋,換了幾個燈泡?”

    “這個……這事是儲局長負責的。”曹金海把頭轉向副局長儲建河,“你說。”

    儲建河乾咳了好幾聲,說道:“共替換和修補十二處井蓋,換路燈泡十九個,雨水篦子清淤二十四處。”

    “十二、十九、二十四。”楚天齊先是念叨這幾個數,然後又問:“換的具體位置都是在哪?”

    “在……喬科長,這是你們做的,你來說。”儲建河把球踢給了城鄉建設科科長喬海。

    “府後街修補或替換了三個井蓋,分別在經貿委、農行、鼓樓居委會門口,南大橋換了一處……”喬海不加思索的報出一些位置,正好合上了儲建河說的那些數。

    “好,好。”楚天齊連說了兩個“好”,示意喬海坐下。然後又問曹金海,“簽到制度只是局裡實行嗎?向房管所、環保局、城管執法局這些二級局做要求了沒有?”

    曹金海肯定的說:“都要求了,格式都是統一的,王局,你去拿一下。”

    城建局副局長王成霞走出屋子,去拿簽到薄了。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楚天齊追問。

    “還有……根據市容市貌現狀,為每個副職劃分督辦跟進責任區,把全市街道管理劃分到了每個副局長頭上。當然,這項工作原來就做過,這次是又重新強調一次。”曹金海補充著,“因為時間倉促,加之資金緊張,有些工作還需時日,請市長體諒。”

    “我當然體諒了。走吧,既然做了一些工作,那咱們就出去看看,大夥都去。”說著,楚天齊向室外走去。

    曹金海急著向常務副局長鄭彪擠眉弄眼起來。

    走出門外,楚天齊又停下來,回頭說道:“曹局,快點,相跟上,大家都去。”

    “馬上,馬上。”曹金海假借擦汗之機,用手擋住額頭,轉頭再次向鄭彪做了個口形,然後才跟了出去。

    從四樓下到三樓,楚天齊看似無意的一扭頭:“局長室,正好去你屋拿瓶水去。”說著,當先向東拐去。

    “市長,這有水……我……”曹金海話到半截,閉了嘴。因為他發現,對方早推開門進去了。

    曹金海先是嘆口氣,接著臉上一喜,跟了過去,嘴上說著:“市長,休息一會兒再出去。”

    就在曹金海剛進屋的時候,楚天齊已經拿了一瓶水,返到門口:“走吧,不坐了,直接出去看看。”

    再次嘆了口氣,曹金海快步跟上楚天齊,到了樓下。

    “市長,外邊熱,趕緊上車。”曹金海邊說,邊四外看著。

    楚天齊道:“曹局,別看了,我沒帶車,坐你的。”

    “沒帶?好,好。”曹金海疑惑:他為什麼沒帶車呢?

    局長專車過來了,楚天齊直接坐到後排座位:“曹局,把建設科喬科長也叫上車來。”

    就這樣,曹金海和楚天齊坐在後排,喬海坐到了副駕駛位。

    剛走出不遠,楚天齊喊了聲“停”。

    汽車停在路邊,楚天齊走下汽車,對著曹、喬二人說:“這是二中門口,按喬科長說的,一共新換了四個井蓋,三個路燈燈泡,咱們看看。”說著,楚天齊當先走去。

    曹金海瞄了喬海一眼,兩人的表情都很怪。

    楚天齊邊走邊唸唸叨叨:“一個,兩個,三個井蓋,不夠四個呀。我再看看燈泡,燈泡倒是看著都沒壞。”然後轉頭道,“喬科長,給找找第四個井蓋。”

    喬海連續找了兩個來回,然後一臉苦瓜的來到楚天齊近前:“楚市長,我記錯了,是三個。”

    楚天齊衝著曹金海一招手:“曹局,你來看看,這三個井蓋是新換的嗎?”

    曹金海裝模作樣的看了一圈,表情有些尷尬:“市長,這……”然後忽然大聲道,“喬海,怎麼回事?跟你安排下的任務,你是怎麼做的,這麼不細心?這明明沒壞,你怎麼記成新換的了?”

    “我……我……其實這只是修補了修補。”喬海低著頭支吾著。

    “修補?修補哪了?井口四周的水泥至少有半年以上了吧,也不可能現場焊井蓋吧,要不要揭開看看,看看是不是重新砌磚了?”楚天齊道,“其它處還用看嗎?路燈需不需要亮一下?”

    “路燈可以亮,其它處……”喬海支吾著。

    “你確定十九號以後,在這兒換過三個路燈燈泡?還需要再看其它處的井蓋嗎?”楚天齊冷笑一聲,“希望你一次回答正確,我不聽第二次。”

    喬海低著頭,臉上肌肉不時跳動著。

    此時城建局幾十號人都圍了上來,看著低頭不語、汗流浹背的同事。有人深表同情,暗罵這個副市長不是東西,也有人嗤之以鼻,咒喬海自作自受。

    “我……我撒謊了,自十九號以後,建設科並沒有做這些工作,剛才那些工作量都是我編的。”喬海終於說了話。

    楚天齊道:“你編的可真細緻呀,光井蓋就說了經貿委、農行、鼓樓居委會、南大橋、工會、三職高、南貨棧、西河沿、二中等九個地方,前面還都是一處地方換一個井蓋,最後二中說了四個。看的出,地名你都編不下去了,竟然慌不擇路,無中生有給二中多了一個井蓋。”

    喬海抬頭,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他不相信自己刻意想出來的地方,對方竟然能夠一個不落的記下來。

    楚天齊“嗤笑”一聲:“你以為多說幾個地方,我就記不下來嗎,那我就再說說你所謂的換燈泡地點,汽車站、南貨棧、二小、三小、建材城、老百貨、市第一醫院、電影院,前五處地方各換了兩個燈泡,後三處地方各換了三個燈泡。對不對?”

    圍觀眾人大駭,這是什麼記性?聽了一遍竟然記下了所有的地點,而且還記下了每處地點的數量。人們不知道楚天齊記得究竟准不准,只知道自己記住的幾處,與楚天齊說的完全吻合。

    “我不知道對不對,我已經記不清了。”喬海給出了答案。

    “噗嗤”,好多人不禁笑出了聲。

    “你這是冷幽默嗎?”楚天齊也忍不住笑了,“為什麼非要把沒做的事說成做了,為什麼要欺騙主管市領導?”

    “我……我……”喬海支吾了好幾個“我”,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楚天齊把頭轉向曹金海:“曹局長,我很疑惑,平時城建工作都是這種作法嗎?”

    “不,不,這都是他個人工作不到位,是個案。對於他的這種行為,局裡一定會嚴肅處理,以儆傚尤,給市長您一個交待。”曹金海趕忙表態,“局裡也會教育眾人,讓大家引以為戒,把這件事做為反面教材。”

    “平時發現過他這種做法嗎?別的科室、別的人有過這種無中生有的的事嗎?”楚天齊連續追問。

    “平時喬科長工作還是比較盡職的,沒發現他有這種情況。別的人身上也偶爾發生過這種事,但頂多就是八個謊報成九個,完成百分之七十說成七十五,從來還沒發現這種純粹無中生有的事。”曹金海接著又做起了自我檢討,“在這件事中,我也有責任,只想著已經傳達到位,沒有及時進行檢查。雖然這是個案,但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值得深刻反思。信任不能代表制度,要靠制度管人,而不是人管人,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才是關鍵。市長,我向您保證,一定會盡快出台相關防範措施,一定會制定嚴格的制度,到時向您匯報,請您指正。”

    “哦,個案?”楚天齊冷冷的看著曹金海,“希望不是上行下效。”

    “不是,絕對不是。”曹金海咬著後槽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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