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聞香識玉人 作者:陌上人如玉(已完成)

 
waterkcl 2019-1-9 10:31: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2 230072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29 09:11

第230章 殘局知悔方晚矣,晚歸突變隱暮色

  梅霜居裡一晚好夢。

  蘇白桐一早醒來,去查看她放置在陰涼處陰乾的蜜蠟。

  貓爪形的吊墜已然成形,墜子中空,不過她看著裡面許久也沒有想到應該放些什麼。

  最終,她就這麼將墜子合了起來。

  她不配在裡面放置東西,她欠他的。永遠也還不清……

  最近因為蘇府的婚事,她沒有去焚香閣,所以今天用過早飯後,她帶著慧香準備出府去。

  前院的廊下還貼著大紅喜字,紅色的燈籠隨風搖動,地上還殘留著鞭炮的紙屑,秋風一吹,滿地亂滾……空氣裡充斥著蕭瑟的意味。

  蘇府上下沒有一絲喜氣,就連守門的小廝也是蔫頭搭腦的,提不起精神。

  蘇白桐帶著慧香緩緩走過前院,隱隱聽見廊下傳來下人們議論的聲音。

  「聽說夫人把三老爺的女兒嫁到安慶侯府去了……」

  「總歸不是她自己女兒,不心疼。」

  「要說起來其實蘇三小姐還是賺了呢,她現在的身份是罪臣之女。換了別的人家也就是做妾的身份呢,哪能像現在這麼風光,成了小侯爺夫人。」

  蘇白桐目不斜視的走過去,耳朵裡卻聽得真真切切。

  慧香小聲道:「沒想到老太爺竟沒有責怪夫人。」

  邢氏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沒想到蘇老太爺知道蘇靈涓替嫁的事情後,只是哼了一聲。

  蘇白桐脣角掠過一絲沒有溫度的微笑,「祖父他關心的,只是蘇府的臉面。」

  蘇靈涓被嫁出去了。他反而覺得少了個麻煩。

  慧香扶著蘇白桐上了馬車,只匆匆在門房說了聲就離開了。

  蘇白桐現在與邢氏是相看兩相厭,所以還不如不見,就讓下人去傳了話,說她出府去了。

  蘇白桐這邊去了焚香閣。蘇明堂那邊上了早朝後就回了吏部。

  其實他手裡也沒什麼重要的事要處理。不過他卻不想回府去。

  邢氏哭哭啼啼的,看了他就心煩,女兒也是見了他像老鼠見了貓,小心翼翼的觀顏察色……

  他的心裡不由得一陣煩亂,手裡的文書也被他弄亂了。

  屋門外,大小官員來來往往,蘇明堂正盯著手裡的文書發呆,忽聽窗戶外面響起低語之聲。

  「看來這次的貪墨案皇上是完全交給緋王了,兄弟你有事不如直接去求緋王爺好了。」

  「我跟緋王爺沒有什麼交情。只怕不行吧?」

  蘇明堂認得出這兩個聲音,他們都是與他相熟的同僚,其中一人前幾日剛被人彈劾,他正升遷在即,所以想方設法找人疏通關係。

  「緋王爺人不錯,又沒有王爺架子,其實比賢王好說話許多,你就尋他,只管實話實說,他定不會為難你。」

  蘇明堂想起自己被三弟的案子連累,當時緋王爺還曾親自上門提點,如今回想起來才發現緋王確實如他們所說,在眾位皇子中,算是個好說話的。

  「緋王爺會不會對我拒而不見?」窗戶外面兩人仍在低語,好像並不知道蘇明堂就在屋裡面。

  「你怕甚,蘇明堂大人幾次都得罪了緋王,還不是過的好好的?」

  「……那樣的日子也叫好好的?」

  窗外響起兩人竊笑。

  蘇明堂握著文書的手不由得一哆嗦。

  他們說的沒錯,緋王之前警告過他,要他善待蘇白桐,可是昨天還是出了那樣的事……蘇白桐險一險就被替嫁到安慶侯府去了。

  緋王殿下應該已經知曉此事了吧?

  「咱們的蘇大人還真是不會察言觀色……緋王爺最近一直都在往蘇府跑,他竟然還不知道抓住機會……」

  「這樣也好,省得讓他占了便宜,他的嫡女若是真嫁到緋王府,他還不得把尾巴翹上天?」

  蘇明堂只覺渾身的血液全都衝向了頭頂。

  他呆呆的瞪著眼睛。

  窗外兩人的說話聲漸漸的遠去了,可唯有最後那句話,如同悶雷似的,炸的他兩耳轟轟作響。

  他的嫡女若是真的嫁到緋王府……

  他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緋王爺對他的長女有意思……他難道是睜眼瞎麼?

  這麼清楚明白的事,就連別人都知道,而他卻還自認清高,一身風骨,不屑與朝中勢力拉幫結派……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不行,他要去找緋王……

  再這麼下去,就連他現在的位子也危險了。

  他坐了轎子去了緋王府,門口的侍衛收了他的帖子卻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蘇大人?」侍衛長上下打量著他。

  「是……不知王爺是否在府裡?」亞私農血。

  「我們王爺不在府裡,你有事就留個話吧。」

  「不知緋王殿下去了何處?幾時回來?」

  侍衛長一臉的不屑,「這我可說不準,蘇大人還是回去等著的好,我們王爺可是忙的很……」

  蘇明堂只能惺惺的往回走。

  想起前陣緋王爺動不動就上門來,帶著蘇白桐去城裡選鋪子,那是多好的機會,他卻視而不見,還滿口的規矩、道理。

  現在他就算求上門,緋王也不肯見他……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現世報?

  焚香閣。

  蘇白桐將配製好的驅蟲香的香材裝進木箱,又囑咐店裡的夥計小心存放,將它們抬到了通風乾燥的庫房裡。

  慧香問:「小姐為何又要製作驅蟲香?」

  當初在祁涼城時,因為離齊國邊境很近,有齊人蟲娘出入,所以才需要這種香料保命,可是這裡是京都,天子腳下,難不成也有危險?

  蘇白桐淡淡一笑,「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慧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小聲嘀咕道:「這種事還是千萬不要有的好。」那些可怕的蟲子,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蘇白桐配製了一整日的驅蟲香,因為身邊沒有海棠這種得力的助手幫忙,所以一天下來,她覺得格外疲勞,眼睛酸澀。

  慧香擔心道:「小姐,您還是歇會吧,又沒人催著要貨。」

  出售驅蟲香並不掙錢,還不如蘇白桐每月十支的雲夢香來錢多,況且現在焚香閣主要的進項一大部分都是來源於後宮,定制香料這部分的收入就足以讓焚香閣富的流油了。

  蘇白桐這才放下了制香工具,淨了手,帶著慧香乘了馬車回蘇府去。

  隨著馬車的搖晃,蘇白桐靠在車廂裡,半睡半醒。

  突然,一股淡香自窗外飄進來。

  她猛然驚醒。

  與此同時,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蘇白桐一把扯開車簾,只見半明半暗的暮色中,數十匹駿馬迎面向她們馬車這邊奔來,為首一人手裡握著把腰刀,冰冷的刀刃折射出刺目的冷光……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0 08:55

第231章 莫名的就被劫持了,奇怪的就被救走了

  腰刀折射出冰冷的弧線,在暮色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蘇白桐心中不由得一緊,叫了聲:「慧香!」

  可是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她。

  馬車仍在向前,她起身猛地拉開車簾,只見慧香跟車夫全都歪在一邊,好像睡著了似的。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剛才那陣香味定有古怪!

  對面馬匹這時已然靠近,為首一人看見蘇白桐站在馬車上,於是伸出手去,駿馬與蘇府的馬車交錯而過時,他猛地攔腰抓住了她的腰枝,一把將她擄上馬去。

  蘇白桐發出一陣短促的驚呼,身體脫離了馬車,被那幫人夾帶著,順著街道直衝下去。

  那人開始以為蘇白桐會掙扎,至少也要高聲呼救之類的,所以他的手上用了很大力氣,蘇白桐覺得腰間像是被鐵箍束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可是隨著駿馬不斷向前。蘇白桐除了最開始的一聲驚呼外,再也沒有發出別的聲音。

  那人詫異的低下頭去看她,以為她定是嚇暈過去了。

  可是他低下頭時,卻驚見這個女孩子竟然也在抬頭看著他。

  一雙清透的眸子就像夜空的銀月,散發出皎皎銀輝。

  「算你識相,想活命的話就老實些,也省得自己吃苦。」那人威脅道。

  蘇白桐什麼也沒說,只是定定的望著他。就好像打算把他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似的。

  她的目光讓那人覺得極不舒服,於是他將她臉朝下,橫著放在馬背上。

  蘇白桐眨了眨眼睛,讓眼前的虛幻消失。

  時間雖短,但已足夠讓她看清這個人身上將要發生的未來。而且一會。她還將會見到一個讓她極不舒服的人。

  駿馬灰灰嘶鳴。

  他們又跑出一段路,突然自街邊的房頂飛身落下一人,手中長劍如虹,只幾下便將數人打落下馬來。

  蘇白桐也滾落下馬背,摔在地上。

  就在這時,持劍之人飛落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

  「莫慌,是我。」耳邊傳來冰冷的男聲,就像寒冬的北風刮過冰碴子。讓人渾身生寒。

  那人抓住她,飛身竄上了街邊的房頂。

  「快抓住他們……」下面不斷有人嚷著。

  可那人卻帶她靈敏的在各個房脊上騰躍,沒一會功夫就甩脫了後面的追兵。

  「能把我放下來嗎?」蘇白桐淡淡道,就算她一路上沒有費什麼力氣,可是像這樣被人提著在高處跳來竄去,並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那人將她放在了一處房頂上。

  蘇白桐支撐穩身體,揉著自己被抓疼的腰肢和胳膊。

  「蘇小姐難道不想多謝我救命之恩嗎?」那人問。

  蘇白桐暗暗深吸一口氣,「多謝無痕大人出手相助。」她故意只提相助,而不說成是救命。

  「我說過,你只需稱我無痕便好,不要稱大人。」那人正是國師身邊的侍衛,無痕。

  「是。」蘇白桐垂了眸子。

  無痕向她伸出手,蘇白桐下意識的向後一縮,可是她忘記了,這裡是房頂,她身子向後一傾,險些滑落下去。

  無痕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面無表情道:「別動,我帶你下去。」

  蘇白桐只好老實的由他環住腰身,帶她從房上落到了地面上。

  「剛才那些人……為何要抓你?」無痕問。

  蘇白桐搖頭。

  無痕微微蹙眉,「我先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再去幫你尋蘇府的馬車。」

  蘇白桐躬身施禮:「有勞大人了。」

  無痕眼中掠過一絲不悅,這是第一次,她見到他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不準稱我為大人!」他冷冷道,「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

  「是。」蘇白桐的反應不鹹不淡,完全不像一個剛剛被壞人擄走,受到驚嚇的大家閨秀。

  她甚至連一句疑問都沒有,就跟著無痕走了。

  一路上,兩人皆是一語不發。

  無痕時不時慢下腳步,等她跟上來。

  轉過前面兩道街角,無痕帶她進了一間宅院裡。

  院子裡打掃的很乾淨,下人也不多,就是看到她跟著無痕進來,臉上也沒有露出驚訝之色,就好像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無痕將她帶到一間廂房裡,「你先在這裡休息,等我找到你丟失的馬車跟下人就來告訴你。」

  臨出去之前,他還叫來兩名丫鬟,讓她們服侍著蘇白桐。

  無痕關上門出去了。

  兩名丫鬟恭敬的立在門兩側,低眉順目的。

  蘇白桐心中冷笑,說是來服侍人的,其實這兩個人就是來監視她,以防止她逃走。

  其實從她被無痕所救,就已然落入了他的手中,剛才那些劫持她的人,興許就與此事有關。

  只不過她想不明白無痕為何要大費周章的把她留在這宅子裡,而且她從那些陌生劫持者,以及這些丫鬟們的身上,看不到任何與無痕有關的事情。

  她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反正以她的本事就算逃也逃不出去,不如好好養足精神,到時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不知不覺間,她竟睡了過去。

  無痕重新回來時,外面院中已是燈火通明。

  他進門來見蘇白桐和衣睡在榻上,眼中微露驚訝之色。

  「她可有向你們問過什麼?」無痕問站在門邊的兩個丫鬟。

  兩個丫鬟齊齊搖頭,「這位小姐什麼話也沒說,進來便直接尋了地方靠著歇息了。」

  無痕來到榻前,俯視著蘇白桐的睡臉。

  蘇白桐側著頭,鬢角的碎發鬆散下來,垂在她的脣角邊,為她臉上多添了一份嫵媚之色。

  無痕不知不覺伸出手去,將她脣角的那縷碎發撥開。

  蘇白桐身子一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半晌,誰都沒有開口。

  蘇白桐是不知應該說什麼,而無痕則是不習慣開口。

  見蘇白桐神色並無異樣,無痕退後一步,直言道:「我沒有找到蘇府的馬車。」

  蘇白桐坐直身體,以手梳理著散下來的碎發,淡淡道:「……也可能是他們先回去了。」

  她知道馬車夫跟慧香都沒有受傷,他們當時只是被香味所迷,失去了意識。

  他們醒來不見了她,自然要先回蘇府找人,然後再想辦法。

  「你變了……」無痕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他記得她膽怯的模樣,記得她無助的眼神,也記得這十年裡她的每一個變化,可是現在,她卻好像突然間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是他不熟悉的,不理解的,讓他無從應對。

  「什麼?」蘇白桐似乎沒有聽清。

  「沒什麼。」無痕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亞私介扛。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0 08:56

第232章 又見國師,收你為義女

  無痕帶著蘇白桐離開廂房,出了小院門,來到宅院後的一處二層樓前。

  樓外站著數名僕從裝束的下人,可是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很銳利,目光從她身上掠過時,就像一把刀子。讓人心裡涼嗖嗖的。

  蘇白桐垂了眼眸,跟在無痕身後,亦步亦趨。

  任何人都有秘密,有時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種危險。

  他們進到樓內,水晶簾後,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身上穿著道袍,盤膝坐在棋盤後,正獨自對弈。

  無痕進來俯身:「屬下把人帶來了。」

  「嗯。」那名男子應了聲,頭也不抬道:「你下去吧。」

  無痕退了下去,臨出去時,他極快的掃了蘇白桐一眼,神色複雜。彷彿有種無法名說的期待藏在裡面。

  蘇白桐連忙低下頭去,避開了他的視線。

  屋裡就剩下了她跟水晶簾後的男子。

  「蘇小姐,進來吧。」簾後的男子道,他的聲音很柔和,眼角帶著滄桑的魚尾紋,看上去極為祥和。

  水晶簾輕輕晃動,蘇白桐就算隔著簾子,也能清晰的看到那人手上拿著的摺扇。扇墜上繫著一枚金質翻天印。

  蘇白桐只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一根線突然崩斷,眼前的一切跟她的夢境全都重合在一起,紛亂的畫面充斥在她的眼前,讓她有些眩暈,伸出手想要扶住什麼。可是卻險些跌倒。

  在她跌倒前。她抓住了水晶簾子。

  晶瑩剔透的水晶珠子撞擊在一起,稀裡嘩啦的響成一片。

  無痕站在門口,聽見了屋內的響動,俊冷的眉梢微動,不過他始終都站立在原處,就連手扶劍柄的姿勢都沒有變過。

  「小女見過國師,時才失態,還望國師大人恕罪。」蘇白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俯身跪倒行禮。

  她沒有行女子的福禮。而是直接行了大禮。

  國師伸指捻一枚黑子,柔聲道:「起來吧。」

  蘇白桐起身站在原處。

  國師仍在低頭下棋,他好像已經忘記了屋裡還站著另一個人。

  蘇白桐也不主動開口,因為她知道,今天她既然到了這裡,定是背後有人安排,與其主動開口不如靜觀其變。

  國師落了一子在棋盤上,頭也不抬道:「你可會下棋?」

  蘇白桐知道國師是在詢問她,於是道:「不會。」

  「你可想學?」

  「不想。」蘇白桐連想都沒有想,就直接答覆了對方。

  國師這才抬起頭來,上下打量著她,目光裡似乎掠過一絲驚詫之色。

  蘇白桐屏息凝神,垂眸盯著自己的腳面。

  她想起來了,想起她的制香之術是從何而來的了。

  前世的她因得國師慧眼識珠,認得他為義父,在國師府的天緣書樓裡悉心苦讀,只用了兩年時間,就將樓裡所有的藏書盡數讀盡。

  後來她又因此而結識了賢王凌清燁,被他俊逸儒雅的外形所惑,失了芳心,甘願為他所趨……

  蘇白桐攥緊收攏在袖中的手指,指尖刺進掌心的微痛反而讓她的心裡覺得好過了一些。

  前世的她,急不可耐的想要證明自己,想要洗清自己身為瘋女的恥辱,更是想讓蘇府對她刮目相看,結果卻被矇蔽了眼睛。

  吃一塹,長一智。

  這一世,她怎會再重新墜入這陷阱之中?

  「我認為,你倒是應該多學些東西,以後這些都會成為你的依仗。」國師喃喃道,就像是在開導他的弟子。

  「小女自認資質平庸,學不會這些風雅之物。」

  「你可懂琴?」國師問。

  「會聽。」

  「你可能歌善舞?」

  「小女喜靜。」

  國師笑的頗為無奈:「但凡女子,莫有不會此中幾項,你日後想要出人頭地怎可不學?蘇大人目光短淺,只把自家玉珠當魚目,本國師覺得甚是惋惜。當日在宮裡初見你之時,我就覺得你是個聰慧的,不知你以後有何打算?」

  「小女自當經營好焚香閣,不辜負皇上所托。」這種場面話,不管怎麼說都是沒錯的,而且對方也不敢挑理。

  國師果然無言以對。

  沉默半晌忽將話鋒一轉,道:「你可知今晚劫持你的那些人都是什麼身份?」

  「小女不知。」蘇白桐暗暗提高警惕,這一世她再不是那個容易被欺騙的傻女了,那些劫持她的男子雖然手中拿著齊人的兵刃,但是他們的口音卻像大燕國這邊的人。

  更何況她之前已經使用了陰陽眼窺視過他們。

  「若是我猜的不錯,他們應該是齊人。」國師道,眼睛緊盯在她的臉上。

  蘇白桐故意露出驚駭之色,「怎麼可能……這裡可是京都,他們齊人如何能到得了這裡……」

  看見蘇白桐慌了神,國師繼續道,「你以為宮裡真的能封鎖得住消息?你的制香之術能克制齊人蟲娘的異術,所以你現在已經成了他們的眼中釘,不知暗中有多少人想要除之而後快,今天若不是無痕湊巧路過,只怕你已是凶多吉少。」

  蘇白桐盈盈下拜:「小女多謝無痕大人與國師出手相助。」

  國師和善一笑,「這也算是本國師與蘇小姐的緣分。」

  蘇白桐再次施禮,一臉的誠惶誠恐。

  「齊人此次捉你不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國師提點道。

  「小女回去定會將此事稟明聖上。」蘇白桐認真道。

  國師點頭,「不過此法終歸不是長久之計,你在蘇府出入難免有所不便,本國師惜你在制香之術上頗有才華,你若願意,我便收你為義女,也省得你再回蘇府去被那些凡夫俗子折辱。」

  這些話要是她前世聽來,早就感動的淚流滿面。

  能夠認國師為義父,這是多好的機會,能讓她這個被蘇府不喜的嫡長女一步登天。

  皇帝痴迷異術,對國師極為依賴,她若是成了他的義女,以後的路就好像是通天大道一般,直鋪在她腳下。

  只可惜,無人知道在這看似光鮮的道路之下,隱藏著一條血河。

  蘇白桐的心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可是面上她卻垂下睫毛,畢恭畢敬的深施一禮:「小女自知身份,難登大雅之堂,多謝國師大人錯愛,折煞小女了。」

  國師臉上的笑意瞬間凝結。

  沒想到,她竟然婉拒了!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0 08:57

第233章 婉拒國師好意,回府路上一波三折

  蘇白桐恭敬的低著頭,態度不卑不亢。

  幸好這時屋裡沒有其他人在場,不然定會驚的目瞪口呆。

  蘇府的大小姐竟然就這麼將國師的好意推拒了。

  要知道能成為國師的義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像她這種聰慧的女子定然也能看透其背後的種種好處。

  可是讓國師沒想到的是,她竟連想也不想。就拒了。

  國師不經意地掃向她的臉。

  蘇白桐只覺得對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目光中透出絲絲深意。

  「無痕……」終於,國師向門外喚了聲。

  水晶簾子嘩啦一響,無痕走進來。

  「時辰不早了,你送蘇小姐回府去吧。」國師重新將視線轉到了面前的那盤棋上。

  就好像剛才他不曾提議,她也不曾拒絕一樣。

  蘇白桐順從的行了禮,跟著無痕出了屋子。

  宅院外,停著一輛馬車,上面沒有任何身份的標注。

  蘇白桐見無痕坐在趕車的位置上,隨車沒有任何人跟隨,於是也不多言,直接進了車廂。

  無痕這個人與他相處的時間越長,就會越發的琢磨不透他。與其猜來猜去,還不如省些心思。

  馬車沿著街道往蘇府方向駛去。

  蘇白桐閉著眼睛,腦子裡卻飛快的掠過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一幕一幕。

  如此看來,前世她會成為國師的義女,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個極大的陷阱。

  而且這也正好能符合上無痕之前為什麼偽裝成蘇明堂的人,去祁涼城看望她,送去錢物。

  如果說這是一個局的話,那麼在十年前。這個局便已經設下了。

  秋夜涼爽,可是蘇白桐卻只能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

  她擁有陰陽眼的事情,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她的父親也只當她是瘋了,每日盡說些胡話。

  為何十年前國師就設下此局?莫不成他真是得道高人。能掐會算?……還是他早就猜出她有陰陽雙目的事實……

  她正胡思亂想著。馬車突然忽然劇烈震顫起來,她一個沒留神,險些撲倒在車廂裡。

  「什麼人?」外面響起無痕冰冷的聲音,好像是在質問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無痕的問話,響起的只是一串笑聲,狀似瘋癲。

  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蘇白桐拉開車簾,只見前方的路中央,側臥著一個老頭,須發半白。鬢發散亂,衣裳也亂糟糟的,他側著身子,看那姿勢好像剛才就睡在這裡。

  蘇白桐一眼就認出他來。

  那人正是楚子墨的叔父,瘋老頭子楚千乘。

  無痕見蘇白桐從馬車裡出來,伸手攔在了她的面前,冷冷道:「回去。」

  瘋老頭子看見蘇白桐時,一下子跳了起來,「小娘子,原來你在這裡呀,這些天讓我好找……」說著他上前想要去拉蘇白桐的衣袖。

  無痕揮劍柄直接打向他的手。

  「不要!」蘇白桐下意識的脫口出。

  無痕功夫了得,這一下要真的打上去,她真怕那老頭子的骨頭散了架。

  眼見無痕揮劍柄過來,楚千乘竟躲也不躲,伸手一把抓住了對方打過來的劍柄。

  無痕心中一驚,他沒想到這瘋瘋癲癲的老頭子竟然能接得住他的力道。

  「你是什麼人!」無痕喝道。

  楚千乘不理他,一手抓著無痕的劍柄不放,一邊卻向蘇白桐笑著招呼道,「小娘子快些下來,我們一起吃酒去啊?」

  無痕手上暗暗使力,劍柄竟紋絲不動。

  老頭子嘻笑如常,好像根本感覺不到自他手中傳來的力道。

  無痕毫不猶豫的用了十成力道,向對方身上打去。

  這一次,楚千乘鬆開了劍柄,吸氣收腹,反藉著無痕打出的力道直退出十步開外。

  「這個不好玩。」老頭子抱怨著,摸著剛才被無痕真氣掃到的胸口,「小娘子,我下次再來尋你玩,記得等我啊。」說完他竟轉身就跑。

  「站住!」無痕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暗虧,臉色瞬時就陰了下來。

  他跳下馬車,準備去追瘋老頭子楚千乘,可還沒等他追出十步開外,忽見街對面疾馳過來數匹駿馬,為首一人身著大紅錦袍,夜色中衣袖上的金線閃著微光,在他身後,跟著數名侍衛,全都清一色黑衣裝扮,腰挎長劍。

  無痕猛地站定腳跟。

  紅衣烈烈,轉眼便來到跟前。

  「見過緋王殿下。」無痕抬頭看著馬上的凌宵天,語氣冰冷,沒有絲毫的恭敬之色。

  凌宵天勒住駿馬,卻是連看也沒有看無痕一眼,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馬車上。

  蘇白桐正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他,脣邊噙著一絲淺笑。

  他原本在宮裡,蘇白桐遭遇劫持後鬼面卻沒有辦法把消息及時傳給他,等他出宮後這才急急帶人趕來。

  所幸慧香跟車夫都沒有大礙,鬼面提前安排人去通知蘇府,只說是蘇白桐在焚香閣接待貴客,太晚就不回府了。

  這藉口雖然拙劣,可是邢氏卻沒有辦法反駁,再加上最近蘇明堂不敢再得罪緋王,所以蘇府那邊暫且將事情壓了下來。

  四目相對,凌宵天緊張的探尋著她臉上的神色。

  沒有懼怕、沒有委屈、雖然發間有些凌亂,但她卻能始終保持著從容不迫,就像那萬馬軍中的將帥,縱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不過也只有他能看得出她的那些微妙心思,她一直都能將自己掩飾的極好,從來也不肯將自己軟弱的一面露出來。

  他催馬來到車前,微微俯身向她伸出手來。

  「緋王殿下。」無痕上前一步,試圖阻止。

  蘇白桐這時卻已經將手伸了出來。

  凌宵天握住她的手,毫不猶豫的一提,雲袖輕舒,衣袍翻飛間,蘇白桐整個人便被他提上馬來,撞進了他的懷中。

  「有勞國師大人派人相送,本王親自護送蘇小姐回去便是。」凌宵天長笑一聲,沒待無痕把後面的話說完,撥馬便走。

  數名侍衛全都跟隨其後,如一陣風似的跑遠了。

  無痕手握佩劍站在原地,冰冷的面容顯得有些蒼白,他望著凌宵天等人離去的方向,眼裡似乎翻滾著難以明說的情緒……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0 08:59

第234章 等不及想要娶你

  蘇白桐被凌宵天攬在身前,縱馬疾馳。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與他共乘一騎了,不過上一次他們是在無人的山谷中,而這一次卻是在街上。

  她的身體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似乎打算將自己藏起來,可是她向後靠過去卻反而離著後面那溫熱的身體更近了些。

  「怕麼?」頭頂響起凌宵天的低語。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得見。

  蘇白桐深吸一口氣,搖頭。

  「有時承認自己膽怯也不是什麼罪過。」凌宵天幽幽道,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低沉。

  蘇白桐愣愣的盯著前方,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迎面吹過來的風太過猛烈,直刮的她眼角沁出淚花。

  凌宵天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抱緊蘇白桐,就好像生怕她會再被人擄走似的。

  由於他過於用力,蘇白桐只覺得腰間像是要被他勒斷了,疼的令人難以忍受。

  她的閃避動作立即引起了凌宵天的注意,「可是傷了哪裡?」

  蘇白桐也覺著腰間傳來的疼痛好像有些不正常,「應該沒有外傷。」

  聽了她的回答,凌宵天的臉色卻反而更加的難看了些,以往總是笑意盈盈的眸子就像蒙上了一層陰霾。

  蘇白桐抬頭看到他的臉色時也不由得一愣。「你沒事吧?」因為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以前就算是他生氣,在外人面前也是笑著的。

  「你不是告訴過我……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用笑嗎?」凌宵天沉聲道。

  蘇白桐微微一笑,沒錯,她是說過這話。

  「在你前面我不想再戴著那假面具了……太累。」凌宵天長嘆一聲,攬在她腰間的手反而鬆了幾分。

  一行人沒有去蘇府,而是直接回了焚香閣。

  慧香早被鬼面派人送了回來,那名馬夫也被扣下了。不過卻是一頭霧水,他明明記得自己駕車帶蘇白桐回蘇府,在半路上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過來卻被人告之蘇白桐根本就沒有打算回府去。難不成他睜著眼睛做了一場夢?

  他的所有疑問在看到鬼面臉上那駭人的鬼面具時,瞬間化為了烏有,這年頭。還是保命最重要。

  凌宵天帶著蘇白桐進了後院時。慧香正焦急的等在那裡。

  「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慧香急急迎上來,原本還想問些什麼,可當她看見凌宵天那完全異於尋常的冰冷神色時,硬是把後面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蘇白桐卻是一切如常,從容的去了屏風後面更衣。

  凌宵天站在屏風外面,心裡就像被一塊石頭壓著,沉悶的讓他喘不過氣。

  今天這事,讓他想起就覺得後怕,雖然那些劫持她的人並沒有真正的傷害到她。可是種種跡象表明,她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他原想等自己的勢力強一些,再強一些,等到辦完了這次皇差,他要光明正大的向父皇求個恩典。

  他要求父皇賜婚給他和桐桐,讓她也能有個絕不遜色於任何一位皇子妃的婚禮大典。

  可是……他覺得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如果有可能,他明天就想把她娶回去,藏在那深深的後宅裡,不讓任何人窺探到她,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辱她,為難她……亞廣邊血。

  「小姐,您這裡好大一片淤青啊……」屏風後突然響起慧香的驚叫聲。

  凌宵天的腳下意識的向前邁出一步,可是他忽然想起這裡是焚香閣,並不是他的緋王府,她還不是他的緋王妃……他不能越過這道屏風,壞了規矩。

  蘇白桐這時低頭也看見了腰間的那片淤青。

  一晚上她都被人提著跑來跑去,又是縱馬又是上房,沒有外傷已經是萬幸了。

  「沒關係,一會你尋些清淤的藥油來。」蘇白桐吩咐道。

  慧香應了聲,剛想去尋藥油,只聽身後的屏風上傳來「砰」的一聲。

  她與蘇白桐同時回過頭去,驚見薄紗屏風上面出現了一個大洞,凌宵天的拳頭伸了進來。

  慧香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尖叫。

  尚未出閨的女子更衣,外面為何會有男子存在?

  不過轉瞬間,她想到了一個人。

  對了,緋王殿下剛才在外面,難道……他一直沒有走?

  慧香偷眼去看蘇白桐,見她默默的注視著那個破洞,脣角帶著寵溺的微笑。

  慧香使勁眨了眨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們小姐竟也能笑的這麼好看?

  凌宵天剛才一時失神,恨恨的就想往牆上砸去一拳。

  可是他忘記了,他面前正對著的,不是牆壁,而是面薄紗屏風,他一拳下去,就在屏風上開了個洞。

  等他的拳頭卡在那裡,他才猛醒過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想到它這麼薄……」他尷尬道。

  蘇白桐這時穿好了衣裳走出來,幽幽道:「緋王殿下以後可要賠一個更好的給我才是。」

  凌宵天笑了,聽她這麼說,他知道她沒有怪他。

  慧香識趣的尋了藉口出去拿藥油,凌宵天趁機問她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蘇白桐簡單的將經過說了一遍,凌宵天抱著雙肩,思忖道:「按國師說,那些擄走你的人是齊國人。」

  「你覺得有幾分可信?」蘇白桐坐在床上,抬頭望著他。

  「三分。」

  蘇白桐不禁莞爾,她是在使用過陰陽眼之後才敢確認此事,而凌宵天卻只是根據她的話進行了推斷,就能做出這種正確的判斷。

  「以後不管是進宮也好,還是在宮外,你盡量離國師遠一些。」凌宵天提醒道,「他受父皇聖眷多年,可是宮中幾位皇子卻極難能與他接近關係,就連賢王也曾費勁心思的想與他交好,可是每次國師都能輕鬆應對……他不會平白無故的救你,我會想辦法調查此事,你自己平時也要多加小心。」

  蘇白桐頷首,卻又想起國師身邊的侍衛無痕,他每次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可是她又說不出奇怪在哪裡。

  每次看他默默的站在角落中,都會讓她渾身不自在,他那樣子,就像野獸在叢林中窺視著自己的獵物一般。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0 09:01

第235章 緋王得勢,月下求娶

  凌宵天離開焚香閣時,外面已快到了宵禁時分,街上不見半個行人。

  鬼面等人騎馬緊跟在緋王身後,卻見他沒有往緋王府去,反而改道,往城南去了。

  「王爺。您這是要去……」

  「去刑部,陳大人府上。」凌宵天沉聲道。

  貪墨的案子,他不想再拖了。

  皇上給了他半個月的時間,他想在自己生辰到來之前就將此案了結,然後就能有更多的時間陪在她身邊了……

  夜風捲起眾人衣袂,獵獵作響。

  他悄然張開左手,在他的掌心,放著一格蜜蠟製成的吊墜,貓爪的模樣看著可愛的緊。

  他不禁微微一笑。

  這是她提前送給他的生辰賀禮,雖然不是珍奇古董,也不是什麼貴重的飾物,可這是她親手製成,世上獨一無二。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東西。

  以指尖輕叩吊墜表面,他猜到裡面是空著的。

  這裡面會裝著什麼呢?就像他送給她的檀香木吊墜一樣,是否裡面也藏著她的小小心思呢?

  他幾次想要打開看個究竟,可又強行忍住了。

  還是留到生辰的那天再打開吧。

  三日後,早朝之上,皇上在看了凌宵天遞上來的貪墨一案官員的口供後,大發雷霆。

  揮手將玉案上放著的玉石鎮紙掃到地上,摔成了兩半。

  「皇上息怒!」眾臣紛紛跪倒在地。

  賢王跟太子更是勸解道:「父皇莫要動怒。當心氣壞了身子。」

  皇上發了通火,重新拿起凌宵天遞上來的摺子,看了個仔細,然後他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此案宵天辦的不錯。」皇帝點頭道。

  此言只把在場眾臣驚的面面相覷。

  他們非是在驚訝皇帝誇讚緋王,而是驚於皇帝竟在朝堂之上喚緋王為「宵天」。

  朝堂之上。君是君。臣是臣,不管私下裡有著什麼樣的身份,可是在朝堂上便有君臣之分,可是皇帝卻當眾喚了他兒子的名,親昵之意溢於言表。

  賢王眼中深暗翻湧,太子則是一臉不屑。

  整個早朝上,幾乎全都成了緋王展示的舞台,刑部各官員也全都一個個像被打了雞血,卯足了勁給緋王幫腔。等到早朝結束,不少朝臣背後的衣衫都被汗水悄悄浸透了。

  一個從未有過任何作為的緋王,一個眾人眼中風流不羈,放蕩形骸的小王爺,竟敢如此大膽的就將貪墨案給辦了。

  他根本就不怕得罪誰,因為他原本在朝中就沒有盟友,也不存在為了誰的面子著想。

  將要散朝之時,皇帝突然喚來賈公公。

  賈公公手裡端著個金漆托盤,鋪著黃綾,上面放著一塊無暇美玉。

  「此物便當是朕送你的生辰賀禮。」皇帝對凌宵天道,並一指托盤。

  凌宵天撩衣跪倒謝恩。

  賈公公笑眯眯的端了托盤來到凌宵天身前,用細尖的嗓音道:「緋王快些收了吧,這可是皇上的一番心意啊。」

  眾人齊齊伸頭望去,只見賈公公的托盤裡的那塊美玉透體清翠,不含一絲雜質,玉佩被雕刻著盤龍圖案,下面繫著金珠的墜子,金色流蘇。

  凌宵天雙手接過,再次叩謝。

  賈公公別有深意的笑道:「不知緋王可滿意這生辰賀禮?」

  凌宵天拿起玉佩,當著皇帝的面佩戴起來。

  「多謝父皇恩典,兒臣欣喜非常。」

  賢王的目光落在凌宵天腰間的那塊玉佩上,突然全身緊繃,就像在極力忍著什麼似的。

  「二哥?」太子就站在他的身邊,覺得他有些異樣,於是不解的望向他。

  「六弟生辰,我們也當前去相賀才是。」賢王凌清燁笑道,眼中的深暗轉瞬間已被他隱藏於心底。

  太子仍是一副不屑的模樣,從小到大,凌宵天一直都是那個被他們欺負的那個,也沒覺得他有什麼驚世的才華,怎麼突然間他就跳了出來,還得了父皇親賜的生辰禮。

  太子只掃了一眼凌宵天腰間的玉佩,便移開了目光。

  他身為太子,背後有皇后支持,身側又有賢王這個弟弟相幫,自然不會將凌宵天放在眼中。

  可是賢王卻注意到,那塊玉佩的背後雕刻著一行字:贈,宵天,吾兒。

  這行字在賢王的心裡就像炸開了似的。

  吾兒……

  就連他都沒能得過皇上對他如此稱呼。

  他們是皇子,是皇兒,而皇帝在對著凌宵天時,卻如同一個普通的父親……這是多大的恩典!

  賢王笑著上前與凌宵天寒暄,「待六弟生辰時,本王再親自上門道賀。」

  其他官員也紛紛上前巴結,貪墨一案後,緋王的身價瞬時漲了百倍,現在皇帝又當眾賞賜他這塊玉佩為生辰賀禮,這是不是暗示著以後皇子間的勢力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了呢?

  要知道就算玉佩就算再貴重,也不過是塊飾物,可是那盤龍的圖案卻預示著凌宵天身份的尊貴,只有皇室成員才能佩戴此物!

  再加上後面的刻字,以後不管凌宵天走到哪裡,只要當地官員見了,都會恭恭敬敬的相迎。

  這擺明了就是一個倍受皇帝寵愛的皇子才能擁有的榮耀。

  當天晚上,蘇白桐正在梅霜居裡看書習字。

  自從發生了那件劫持案件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出過府,這幾日全都留在屋裡整理香料配方,劍絲情跟小香狸也沒有走遠,不管什麼時候,都跟在她左右。

  窗外突然傳來石子敲擊窗扇的聲音。

  劍絲情打開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她什麼話也沒說,反而上前扯住了慧香,也不管對方手腳亂舞,直接把她拖出了門。

  蘇白桐正低頭寫字,聽見慧香一路抱怨的被拖了出去,於是抬起頭來,正好看見凌宵天站在窗外。

  桂花樹葉在他頭頂沙沙作響,他沒有穿著那身大紅的錦衣,而是換了件普通的湖藍直裰。

  他站在夜色中向她微笑,桃花美目堪比夜空的皎月還要明亮。

  「桐桐,你嫁給我好不好?」此時窗外站著的好像只是一個平凡的少年,靜靜立於桂花樹前,雲袖隨風輕動,似流雲飛瀑,瀟灑俊逸。

  他向她伸出手來,給她看他掌中的那枚盤龍玉佩,他終於也可以握住些什麼了。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1 04:48

第236章 你這狠心的女人

  窗外少年灼灼如華,微笑著站在那裡,望著她。

  蘇白桐的呼吸不由得一滯。

  就算前世她騙了他的情,可兩人最後也沒有走到這一步。

  他竟然……就這麼直接走到她的面前,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臉上突然覺得涼涼的,好像有什麼墜落了下去。

  窗外剛才還微笑著的少年。神色瞬時變為驚慌。

  「桐桐……」倉皇失措中,凌宵天想要從窗戶跨進屋裡來,不想前腳剛落在地上,就感覺好像踩到了什麼。

  「嗷嗚!」屋裡響起一聲怪叫,蜷縮在窗戶下面打盹的小香狸立時炸了毛。

  凌宵天吃了一驚,連忙移開腳。

  小香狸跳起來,尾巴上的毛明顯扁了一截,它瞪了眼睛,猛地朝凌宵天撲過去。

  凌宵天哪能讓它抓到,一把就在空中截住了它的身子。

  小香狸嗷嗷叫著揮爪想要去抓凌宵天的臉,凌宵天兩手抓著它的身子,手臂伸直,盡量讓它離自己遠一些。

  蘇白桐看著眼前這一人一獸。對峙著,原本傷感的心緒一下子就淡了。

  她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凌宵天這邊雖然在跟小香狸糾纏,可是眼睛的餘光卻是一直都盯在她那邊,見她笑了這才鬆了口氣。

  「我來也不過是為了向你求個答案,你若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你,總不至於被我嚇哭了吧?」他戲謔道。

  蘇白桐略有尷尬之色,上前從他手上接過小香狸。

  離開凌宵天,小香狸頓時安靜下來。趴在蘇白桐的懷中不滿的瞪著凌宵天。

  凌宵天苦笑道:「反正我有的事時間,可以慢慢的等,慢慢的磨……直到有一天,你點頭為止。」

  蘇白桐哭笑不得的看著他,這話還真像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凌宵天小心翼翼的湊到她跟前道。「我覺得……桐桐心裡是有我的。你說是也不是?」亞廣司弟。

  蘇白桐嘴脣翕動幾下,半晌終是吐出一個字:「是……」

  凌宵天脣角勾起,笑得愈發暢快。

  「我就知道……這世間桐桐的心裡只裝著我一人。」凌宵天神氣十足道,「那麼你是答應嫁給我了?」

  蘇白桐微揚著頭,望著他,一字一頓:「凌宵天,你可知我配不上你……」前世她將她的一切都交給了賢王,無論是身體還是那顆心。

  現在當著凌宵天的面,她覺得。如果她點了頭,就好像會污了他的這份感情似的。

  凌宵天卻誤會了,他以為她在乎的是她那瘋女的名聲。

  「桐桐難道也在意別人的看法嗎?」凌宵天詫異道,在他的印象裡,蘇白桐性情平淡,從來就不會為別人的目光而改變。

  就在他滿心疑惑之時,忽地有一隻小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他立時僵在了那裡。

  「凌宵天,我希望你能幸福……比誰都幸福,長命百歲,兒孫滿堂……」她微笑著,清透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臉。

  他看不懂她的情緒,可是卻能感覺得出,她的眼底凝聚著化不開的愁緒。

  「十殿下以前曾告誡過我,說我與你命輪不合,若是在一起,只怕會給你引來災禍,像現在這樣也挺好,我願一直陪在你身邊,哪怕白髮及膝……我也不悔。」

  看著她的微笑,凌宵天的心緒就像一下子墜入無底的冰河,轉瞬又向上升起,如雲破天際……

  他說不清此時心裡是種什麼樣的滋味,就好像心臟被人拉扯著,澆上了熱油,火辣辣的疼。

  蘇白桐的臉與他近在咫尺,他能感覺得到她手上的溫度,以及她身上所發出的淡淡香材的奇異香味。

  蘇白桐好像還想繼續說下去,可是他卻不想再聽到這些了,他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去,一把勾住了她的後腦勺,用力一拉。

  蘇白桐沒有防備,一下被他扯進了懷裡。

  小香狸被蘇白桐抱在懷裡,也被擠在了蘇白桐與凌宵天兩人中間,就算它想揮爪,可是卻動彈不得。

  凌宵天緊緊鎖著她的身體,好像生怕他一鬆手,她就要逃掉。

  「桐桐,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他懊惱的對上她的眸子,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彼此間的呼吸讓兩人瞬間都變得緊張起來。

  「你這狠心的傢伙……只會傷我的心……」凌宵天責怪道,語氣軟軟的,讓她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命輪不合又怎樣,就算你會給我帶來災禍又怎樣?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是捨不得跟你分開。」凌宵天望著她。

  「……孤王原本什麼都沒有,若是連你也不見了,孤王還能剩下什麼?你平時總是一副從容的模樣,可是孤王知道,你這丫頭最會騙人,到了關鍵時候,你就會縮起來,可是你忘記了,你是人,你外面沒有那個可以供你躲避的殼,無論你怎麼躲,孤王還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你的心。」

  蘇白桐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他看穿。

  她半張著嘴,喉嚨裡尚未說出的話卡在了那裡,連呼吸都好像變得有些困難,她下意識的想要逃開這讓人心慌的距離。

  凌宵天環在她腰上的手驟然收緊,對著她的脣瓣就吻了下去。

  生澀的親吻,帶著純粹的本能衝動,漸漸讓凌宵天沉醉其中,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在這一時刻沸騰起來,叫囂著,狂奔向某處。

  他的動作越發用力,好像打算將蘇白桐整個抱碎了,將她揉入到自己的體內一般。

  小香狸被夾在兩人中間,幾乎快要被壓成了肉餅。

  可是這時凌宵天已顧不上許多,隨著他不斷用力下壓,蘇白桐的身體向後仰過去,要不是他一手扶著她的後腦勺,她幾乎就要躺倒在地上了。

  蘇白桐只覺頭暈眼花,肺裡的空氣全都被他擠了出去,她想要推開他,可是手上卻沒有力氣……最後竟被他壓倒在了身後的桌案上。

  好不容易凌宵天才放開她。

  蘇白桐大口大口的喘氣著,她懷裡的小香狸終於掙脫開,「嗚嗚」叫著頭也不回的逃出了窗外。

  凌宵天一手抬起她的下頜,眼角眉梢彌漫的春意讓她險些看紅了臉。

  「桐桐……」他狂熱的望著她,逐漸逼近過來,「剛才感覺真好……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1 04:50

第237章 少年情夢一心痴,不羡鴛鴦不羡仙

  凌宵天將蘇白桐壓在桌案上,一手扶在她的腦後,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少女纖細的身子柔若無骨,光是貼在一起就讓他的情緒難以自控。

  開始他還擔心她會惱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可是他從她的臉上只看到了羞慌。

  一時間,他不由得心弛神蕩,俯下身再次擒住了她的脣。

  蘇白桐的身子一僵,雙手抵在他的肩膀上,不知怎麼原本想要推開他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桐桐……小嬌嬌……」凌宵天低低的在她耳邊呼著熱氣,軟軟央求著:「……你也抱一抱我,就抱一抱……」

  冷梅香丸的氣味彌散開來,就算她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眼前凌宵天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分外清晰,炙熱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帶著欣喜,就像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孩子。

  蘇白桐只覺喉嚨裡一酸,眼角漸漸洇濕了。

  她將眼睛一閉。伸手摟住他的脖頸。

  她的擁抱讓凌宵天全身一震,將她緊緊抵在桌面上,原本放在她腰間的手順勢就移了上來,不得章法的在她身上游走。

  不過就算他再難以抑制心中的狂熱,也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過了一會他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懊惱的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

  「……桐桐,我好難過。」他嘆息道。

  蘇白桐險被他逗樂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小聲嗔了句:「活該!」

  凌宵天卻也不惱,笑意盈盈的抬起頭,蹭到她的耳邊,「就算難過我也高興。」

  蘇白桐無奈的瞪他。「你快起來。要壓死我了。」

  凌宵天嘿嘿一笑,身子反而在她身上蹭了蹭,「讓我再抱一會,現在還疼呢……」他露出無賴般的表情。

  蘇白桐頓覺無語,前世他們也曾在一起過,不過每次在關鍵時候他都會停下來,所以她才能如此的縱容和相信他。

  「你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凌宵天眨著眼睛看著她,溫存過後,他的眼角仍帶著濃濃春意。柳葉似的眉毛向上揚起,如完美的弦月,「我這麼沒用,又不爭氣,卻能得你喜歡?」

  「誰說你沒用?」蘇白桐猛地繃直的身子,脫離開他的懷抱,坐起來。

  凌宵天只好萬分不捨的放開她。

  蘇白桐直視著他,幽幽道:「我會對你好……可能是因為我前世欠了你的……所以這一世我來還你。」

  凌宵天在她面前站直身體,俯視著她。

  「這樣也好。」他笑起來,「我就要你永遠都還不上欠我的債,而且還要你欠我更多……更多……多到下輩子也要還我。」

  笑過之後,他突然前傾身體,吻上了她的額頭。

  「待我生辰之日,等我的好消息。」緋王向後退開,俊朗少年衣袖舒卷,如碎雪掠空而過,轉眼間便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中。

  蘇白桐的身體順勢滑落到桌案下,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身上盡是他留下的氣息。

  他臨行前,最後的那句話一直縈繞在她的耳畔。

  他是打算在那一日向皇帝求賜婚嗎?

  這一世,真的要嫁給他嗎?

  嫁給這個曾經在前世欺騙過他的女人,害他死無葬身之地的女人,令他失去一切的女人。

  眼淚不知怎麼就湧了上來。

  蘇白桐一手捂著胸口,心臟顫抖成一團。

  她不配……不配……

  可就算是這樣,她仍是開心的。

  緋王府。

  凌宵天一回到府中,立即找來王府的管事,「把府中帳目全都拿來,本王要過目。」

  管事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把帳本送到了書房。

  李師爺看著緋王將桌案上的公文推到一邊,捧著帳本看得仔細,不由好奇道:「王爺要查帳,儘管交由下人好了,為何要親歷親為?」

  這不是大才小用嗎,更何況從有緋王府至今,他們王爺從來也沒有過問過府裡的帳目問題。

  「你說,本王若是想將後宅的閒夢居修繕一番,不知要花費多少銀兩?」凌宵天頭也不抬的問。

  修繕閒夢居?

  李師爺更是驚奇。

  閒夢居雖說是緋王的院子,可是平時卻是極少過去住,以往凌宵天不是直接睡在書房裡,就是隨便在前院的暖閣裡歇息。

  「不知王爺是想做何打算?」李師爺試探道。

  「本王想成親。」凌宵天道,「覺得閒夢居有些小了,以後王妃要是住進來怕是會覺得悶氣。」

  李師爺險些咬了舌頭。

  他是緋王身邊的幕僚,最是了解王爺不過,可是他怎麼不知道王爺要成親?哪裡來的新娘子……是誰家的千金……

  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只把李師爺驚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凌宵天極不滿意的皺了下眉,不悅道:「本王在問你話,你啞巴了不成?」

  李師爺慌忙道:「王爺,您……您不是在開玩笑吧?」哪有說成親就成親的,要知道您可是皇子,婚事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凌宵天笑道:「你看本王像是開玩笑的人麼?」

  李師爺上下打量著緋王,只見他眉心舒展,心情似乎極佳,心中不由得暗驚,道:「不知王爺看好的是哪家的小姐?」

  「其實說起此人,你也熟悉的很。」凌宵天微微一笑,「她是吏部尚書,蘇明堂大人的嫡長女,蘇白桐。」

  李師爺聽了連連皺眉。

  蘇白桐他是認識的,而且在祁涼城時,她還曾救過自己的性命。

  只是……她的身份,無論怎麼看,也是配不上緋王爺的。

  特別是近來緋王身價倍增,照這麼發展下去,興許幾年之後,他們王爺就能成為皇上面前的紅人也說不定,這樣的皇子身邊自然要有一個能與之相配的王妃才好說得過去。

  凌宵天低頭繼續翻看帳本,並沒有發現李師爺神色的異樣。

  「……沒想到修繕個院子竟要這麼多的銀子。」凌宵天抱怨道,「等明日你去幫著管事去庫房查看下,有什麼宮裡賞下的物件,能賣就賣,能當就當。」

  李師爺頓時語噎。

  這話也就緋王能說得出來,要知道那可是宮裡的賞賜啊,就算是家裡解不開鍋了也只能放在庫裡供著……

  「此事若是傳出去,只怕會對您不利。」李師爺提醒道。

  「不妨事。」凌宵天一擺手,「外面若是有人問起,你只管說本王窮的沒有銀子。」

  李師爺連連乍舌。

  兩人正在說著話,鬼面突然從外面進來,沉聲道:「稟王爺,宮裡來人了,是嫦昭娘娘宮裡的洪嬤嬤……說有要事求見王爺。」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1 04:52

第238章 嫦昭娘娘的賀禮

  洪嬤嬤是嫦昭娘娘身邊的心腹之人,李師爺等人都知道緋王小時在宮裡,曾得她看顧。

  嫦昭娘娘雖為緋王生母,可是這麼多年來卻從未主動派人探望過緋王……

  李師爺偷眼去看緋王,見他神色淒然,不由得暗暗嘆息:也不知在這個節骨眼上。嫦昭娘娘派人來,所為何事。

  「你們都退下。」凌宵天淡淡道,聲音裡帶著莫名的威嚴。

  李師爺跟鬼面全都退了出去。

  凌宵天獨自坐在桌案後,伸手去端面前的茶盞,待茶盞端到半空才驚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慌忙放下茶盞,就算到了現在,他仍有不真實的感覺。

  他的母妃,嫦昭娘娘竟然會派了洪嬤嬤到緋王府……這是他多少年來,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他不知母妃為何不肯見他,為何會棄他不顧,而且還曾放言後悔生下他。

  洪嬤嬤進了門,躬身施禮:「見過緋王爺。」

  凌宵天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五十多歲的婦人。他小的時候,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這個婦人的看管之下。

  雖然她為人冷淡而又嚴厲,可是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卻並沒有主動設計謀害過自己,倒是當時他身邊的宮女跟內侍狀況不斷。

  不是在枕頭上發現暗插的銀針,就是在衣裳裡發現黃紙剪成的小人,上面寫著詛咒太后的生辰……

  想起這些往事。凌宵天不由得露出淒然的微笑。

  就算是有千難萬難,可他終歸是活了下來,雖說活的不怎麼光彩,但至少他脫離了宮廷,身邊也有了可信之人。

  「洪嬤嬤。起來吧。」凌宵天幽幽道。

  洪嬤嬤直起身子。又向他福了福,口稱:「多謝王爺。」

  「母妃她……還好嗎?」凌宵天極力控制住聲音的顫抖,擺出一副皇子應有的派頭,高傲冷峻,拒人千里之外。

  「還好。」洪嬤嬤答道,「再過些日子便是王爺您的生辰,娘娘特吩咐老奴送來一份賀禮,賀王爺十八歲生辰。」

  凌宵天攥緊手中的茶盞,可是卻不敢把它端起來。因為他知道,這時候,他的手定然是抖的。

  生辰賀禮?是母妃讓人送來的?

  他難道是在做夢不成!

  洪嬤嬤拿出一隻錦盒,恭恭敬敬的放在桌案上,然後又躬身退了下去。

  凌宵天目光緊緊盯著那隻錦盒,好像生怕它會突然間消失似的。

  「老奴既然已把娘娘的差事辦妥,這就先回宮復命去了。」洪嬤嬤說完,向著凌宵天屈膝福禮,頭也不回的離了書房。

  凌宵天心裡塞滿了千言萬語,可是此時此刻,他卻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本想叫住洪嬤嬤,多問她些話。

  他還有好多事想不明白,他不甘心了這麼多年,忍讓了這麼多年,為何今日母妃會讓人送他生辰賀禮?

  難道真是因為他最近辦了皇差,身價倍增,所以她也看到了自己的好麼?

  晚上無人之時,他打開錦盒。

  盒裡並排放著十塊香料,每塊上面都刻著「嫦昭」二字。

  顯然這是他母妃宮裡自用的東西。

  送給兒子的生辰賀禮,竟然隨隨便便就用她宮裡的東西代替,雖然在別人看,這簡直是敷衍了事,可是在凌宵天看來,這已經是極為珍貴的賀禮了。

  除去蘇白桐送他的吊墜,跟父皇賞賜給他的玉佩,今年的生辰賀禮,可以算是他有生以來,最為難忘的一次了。

  想起那晚在蘇白桐的閨房裡,被他偷香竊玉後,她面頰微露的緋紅……他禁不住露出微笑。

  現在只待他生辰時進宮向父皇求恩典了。

  十弟說她會給自己帶來災禍,可是現在他覺得,她應該是他的福星才對。

  要不是因為她,他怎麼會有一個如此難忘的生辰!

  他將香料放進八角金鼎香爐內,熄滅了宮燈。

  青煙裊裊升起,空氣中充斥著一種奇異的香氣。

  他仰面躺在床上,彷彿看見自己的母妃正在她的寢宮內,身邊放置著香爐,與他聞著相同的氣息。

  不知為何,他隱約覺得眼睛裡生出刺痛的感覺。

  他眨了眨眼睛,可是這種感覺並沒有消失,於是他直接閉了眼睛,刺痛的感覺這才漸漸散去了。

  他翻了個身,伴著香氣,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這一夜,他在夢中又彷彿回到了兒時。

  為了偷見母妃一面,他被太后責罰,跪在大雪紛飛的安和宮外,全身冷的就像冰一樣,可是他的心裡卻在暗暗竊喜。

  他若是病的快死了,是不是母妃就會來見他了。

  冰天雪地,就連他的睫毛也全都掛上了冰晶。

  突然間,他眼前的景物全都變成了黑色,夢中的他撲倒在了雪地中……

  蘇府。

  一早起來,蘇白桐剛剛用過早飯,慧香興奮的進來道:「小姐,海棠到京了!」

  蘇白桐神色平淡,「她現在到了何處?」

  「已經去了焚香閣。」慧香道,「焚香閣的掌櫃剛才打發人來府上送信呢。」

  蘇白桐站起身,「更衣。」

  慧香知道蘇白桐這是要出府去了,連忙上前服侍。

  蘇白桐前腳剛一離府,後面邢氏就得了前院婆子的稟告。

  「那丫頭又出門去了?」邢氏驚訝道。

  「聽說是去了焚香閣。」王媽媽附和著。

  「她果然是個不消停的,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邢氏冷笑,「前些日子說是晚上留在焚香閣,天知道她都在外面跟些什麼人鬼混。」

  「這樣也好,省得您看了心煩。」王媽媽勸慰著,「這些日子您可是瘦多了。」

  「還不是因為那個丫頭……也不知怎麼就迷得安慶侯府的小侯爺能一直想著她,靈涓嫁過去那麼多天了,根本就不讓她上床。」邢氏嘖嘖搖頭,「你說一個傻子怎麼就能認得人,那個蘇白桐是不是會些什麼妖法?」

  「這個……老奴不知。」王媽媽也是心中不解,這些日子安慶侯夫人可是天天都要登門,一直纏著邢氏,軟磨硬泡的非要再娶蘇白桐過門。

  可是蘇府已經嫁過去了一個蘇靈涓,蘇明堂絕無可能再讓蘇白桐嫁過去。

  安慶侯夫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竟丟下話來,稱要是蘇府不肯答應這門親事,她就將邢氏替嫁之事宣揚出去,到時撕破臉來,倒霉的只能是蘇府。

  邢氏愁的頭髮都要白了。

  「夫人,不如您去回邢府去,找老爺跟夫人拿個主意?」王媽媽提議道。

  邢氏眼睛立時一亮,對啊!她可以回娘家去,找她母親商議此事。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31 04:53

第239章 邢氏遠親,陳之南到京

  邢氏收拾停當,便帶著王媽媽回了娘家。

  她父親是禮部的官員,雖說官位不大,在朝中也算是個體面的,這時候還沒有回府,所以邢氏便找了她母親說話。

  「你們府上的那個丫頭當真那麼難纏?」邢夫人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不是說她自幼患有瘋癲之症嗎?」亞東聖巴。

  邢氏嘆息道:「誰說不是呢,本以為就讓她死在祁涼城那邊好了,誰成想她的瘋病竟然自己好了,還學了些什麼烏七八糟的制香術,得了皇上召見,如今她在府裡耀武揚威,就連我這個繼母都不曾放在眼裡……」說著她用帕子去擦眼睛。

  邢夫人不悅道:「你這個沒出息的,連個黃毛丫頭都擺平不了,我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

  「可是現在安慶侯夫人拿了我的短處……她要是真的把替嫁這事宣揚出去,汐若那孩子以後可怎麼嫁人啊。」

  蘇汐若終歸是邢夫人的外孫女,聽到這裡,她不由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安慶侯夫人仍想讓蘇白桐嫁過去?」

  邢氏點頭,「可是我家老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其實前些日子她也曾旁敲側擊的提過一句。沒想到蘇明堂當時就發了火,怒衝衝甩了袖子,直接去了通房丫頭那裡歇著。

  「這事其實也不難辦。」邢夫人沉吟道,「你快些將蘇白桐那丫頭嫁出去便是了,安慶侯夫人總不好讓你再去給別人家退婚。」

  聽到這話,邢氏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母親的意思是……先把蘇白桐的婚事定下來……」

  「只要交換了庚貼,親事就算是定了,哪怕不急著辦喜事。安慶侯府也不好再強娶。」

  「可是我去哪給這瘋丫頭找個夫家。」一般從相親到定親,最快也得半年左右,而且對方家境若是太好,她又不甘心,生怕蘇白桐嫁的好了。以後的日子過的舒坦了。

  邢夫人突然笑起來。「這事還真是巧了,現在正好有個適合的人選。」

  「是誰家的公子?」

  「是你的遠房表哥的兒子莊易生,巴結著咱們家,尋到京都來了,想借咱們的門面,討個營生呢。」

  「……母親可有見過莊易生?」邢氏擔憂道。

  「那孩子生的倒是不錯,模樣也拿得出手,不過為人處事卻是一竅不通,實打實的就是一個蠢貨。」

  聽母親如此評價。邢氏的心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什麼時候我給你引見引見。」邢夫人道。

  「那就讓他拿了帖子去蘇府吧,最好也能讓那瘋丫頭見一見。」邢氏提議道。

  邢夫人點頭。

  娘倆又說了會話,邢氏就急著回去,說是蘇老太爺還病著,府裡離不開人。

  邢夫人無奈,只得讓人送了她回去。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蘇明堂回了府,邢氏親手置辦了一席酒菜,讓丫鬟去請蘇明堂。

  蘇明堂一連幾天都沒踏進她的院子,今天總算是沒有抹了她的面子,只是他的臉色一直陰沉著。

  邢氏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伺候著,輓衣袖親手為他燙酒。

  「……今天妾身回了趟娘家。」邢氏主動開口道,好像只是在隨口說著閒話,「聽妾身母親說,遠房表哥的兒子才到京,想來府上見見妾身……」

  蘇明堂「嗯」了一聲。

  邢氏見蘇明堂臉上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於是繼續道:「表哥家的這位公子生的極好,就連妾身母親都連連誇讚,想給他在京城尋個差事。」

  蘇明堂夾菜的手微微一滯,「你是想讓我幫他尋個事差?」

  「不不不……」邢氏生怕他誤會,「妾身怎麼敢麻煩老爺,這是妾身娘家的遠親,妾身父親應該會幫著安排此事。」

  「只要是他有這個能力,我也可以幫他介紹幾位朝中官員,謀得個閒差還是不難的。」蘇明堂道。

  邢氏假作一臉感激,連連給他斟酒。

  蘇明堂見她也不再提要將蘇白桐嫁到安慶侯府之事,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用過飯後也沒有走的意思。

  邢氏心中暗喜,殷勤的忙前忙後。

  抽空卻悄悄出去讓王媽媽派人給她娘家傳話,讓她母親快些請她表哥的兒子上門拜訪。

  這邊邢氏裡裡外外忙的不亦樂乎,那邊焚香閣,蘇白桐也讓慧香擺了桌豐盛的酒菜,給海棠和陳之南接風洗塵。

  這麼長時間不見,陳之南似比原來曬得黑了些,以前他的身上多是些書卷氣,而今卻多了七分的習武之人的凌厲之風。

  陳之南先讓人將他母親帶來的東西送上來。

  蘇白桐一一過目。

  陳夫人讓她兒子捎來的禮物可謂五花八門,不過大部分都是些女孩子的小玩意。

  看過這些東西,蘇白桐禁不住露出微笑,若不是她有著前一世的記憶,當初在祁涼城時,她便極有可能嫁給陳之南,日後婆媳和睦,她也會過上那相夫教子的平靜生活。

  陳之南看著那堆女孩子的玩意苦笑道:「外面車上還放著不少大件呢,我母親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架搖椅,非要我帶來。」

  蘇白桐端起面前的茶盞,以水代酒,「千里迢迢,有勞陳公子了。」

  這一聲陳公子,只叫得陳之南渾身一震。

  「妹子客氣了。」他忙端起酒杯,掩飾住了眼裡的驚慌之色。

  本以為過了這麼久,他已經學會了釋然,可是見到她後,卻仍會為她心動。

  想起臨來之時,他母親點指著他笑罵:「這真是……孽緣啊!」

  也許,這真的是他一生的情劫,錯過了,就不會再回來。

  「不知陳公子此次進京又要幾時回去?」蘇白桐問。

  「不急,我還有些差事要辦。」因為緋王的關係,他得以見了皇上,免去了他父親的罪名,現在他可以稱得上是緋王留在祁涼城那裡的眼線。

  除了公差,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蘇白桐見他答的含糊,於是也不追問。

  眾人用過酒席之後慧香安排了眾人留宿在焚香閣裡。

  陳之南驚訝道:「如此安排怕是不妥,我們這麼多人,怎好住在這裡?」他們每次進京都是要去住驛站的。

  「你們住在這裡,反倒是我覺得方便些,都是自家人,無需客套。」蘇白桐淡淡道,「後院還有不少空房間,時間久了不住人也是白白空著。」

  「可是……」陳之南還想推辭,慧香卻已經笑著應聲去給他們安排住處去了。

  隨陳之南同來京都的,都是他手下的得力親信,上次蘇白桐進京時就是他們隨時護送,這次也都可以算得上是熟人了。

  海棠跟慧香全都在後院忙著,店裡的小夥計突然跑來道:「東家,外面來了個瘋老頭,非說他家娘子住在這裡……正吵著要進來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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