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聞香識玉人 作者:陌上人如玉(已完成)

 
waterkcl 2019-1-9 10:31: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2 230079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2 09:31

第260章 狹路相逢遇賢王,以退為進

  皇宮。

  蘇白桐下了轎子,跟著宮裡的內侍穿過宮牆中間長長的甬道,往靜安殿過去。

  不知為何,今天賈公公沒有親自過來迎接。

  想必皇帝也是想壓一壓她的風頭,故此才做了安排。

  她與緋王的婚事現在被皇帝掐在手裡,成了他制約她的法寶。可要是反過來看,這又何嘗不是她的制勝法寶。

  皇帝想將她抓在手裡,為他所用,就要有能留得住她的條件才行。

  「見過賢王殿下。」前面的內侍停了下來,向剛剛走出偏殿的賢王行禮。

  蘇白桐也順勢停下,垂頭行禮,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看向對方一眼。

  賢王剛從後宮出來,本去尋了太子商議事情,不想出來就看到蘇白桐進了宮。

  幾日不見,她彷彿又長大了些,巴掌大的小臉帶還著尚未脫去的稚氣,與她那鎮定自若的神態截然相反。

  在她的身上。他可以同時感覺到成熟與青澀的存在。

  「今日怎麼進宮來了?」賢王凌清燁走過來,迎面風中隱隱夾帶著她身上的淡淡醇香,他的心頭不由得一蕩。

  蘇白桐沒開口,前面的內侍倒是先接了話,「皇上正等著召見蘇小姐呢,還請賢王行個方便。」

  賢王不悅的瞥了那內侍一眼。

  「才看到本王,蘇小姐就這麼急著要走?」

  賢王的靠近讓她的心中徒地生出一股厭惡。

  這一世,她只想離他遠遠的。最好再也不要見到他,因為每次看到他都會使她想起那些痛苦的,令她懊悔不已的回憶。

  「皇上還在等著,臣女自然不敢怠慢。」

  看著她表現出來的冷漠,賢王心中不由湧起惱怒之意。「聽聞你與蘇府鬧了些不愉快。被蘇大人趕出府了?」

  京都本就是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誰家有個風吹草動,宮裡都會得到信兒。

  蘇白桐不想回答他的話,於是微微頷首。

  「也許本王可以幫得上忙。」賢王正色道。

  「此是臣女家事,不勞賢王殿下費心。」

  賢王眉頭一皺,想起近日齊國太子隨使節到訪,皇上幾次去後宮,頻頻在幾位公主中挑選,想來這次齊國太子是準備與大燕聯姻。

  只不過皇上挑選了多日。卻都沒有尋到合適的人選。

  賢王的心中不由得一動。

  齊國太子若是知道了大燕國有這麼一種善於制香,克制蟲娘的女子,不知會做何感想,若換成是他,必會千方百計的將她弄到齊國,免於後患。

  想到這裡,他不由微微一笑:「雖是家事,但有個依仗總好過身無所依吧,再說蘇小姐就真的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嗎?」

  蘇白桐的心頭突的一緊。

  皇上賜婚之事到現在還沒有下旨,蘇明堂自是不會到處去說,所以現在宮裡並沒有人知曉她與緋王之間的事。

  賢王為何會突然提起此事,難道他早就知道了?

  「怎麼?蘇小姐真的不在意自己會被嫁到何處去?」賢王見她神色略有變化,於是以為自己正中對方下懷。

  蘇白桐隱住心底不安,淡淡道:「此事也應與殿下沒有關係,時辰不早,皇上還在等著,請恕臣女先行一步。」說完她越過賢王便往前走。

  賢王回頭看著她的背影,「你怎知道此事與本王無關,也許最後皇上會將你許配給本王也說不定。」

  蘇白桐腳步猛地一滯,她頭也不回道:「賜婚是皇上的事,自然與臣女無關,要娶誰則是殿下的事,臣女毫無興趣。」

  賢王站在那裡,神色微愣。

  婚姻大事對一個女子來說尤為重要,他不相信竟真的有人會對此不在乎。

  雖然他的出發點並非是出於愛慕。

  他只是想將這世間少有的奇異制香之法據為己有,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子,卻對他屢次的示好無動於衷。

  賢王看著蘇白桐漸漸走遠的背影,下頜漸漸收緊。

  其實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正是因為她的這種不同於其他女子的冷漠與疏離才越發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從一開始的想與之合作的想法,到後來想要強行占有,以及現在的謀劃……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對她產生了莫明的期待。

  在他手裡,就從沒有征服不了的東西。

  不管是野獸也好,還是人也罷,早晚這一切,都將是他的掌中之物。

  靜安殿。

  皇帝正在殿裡批閱奏摺,蘇白桐進來之後他才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臣女叩見皇上。」蘇白桐俯身叩拜。

  「免了。」皇帝擺擺手,視線重新落回到手中的摺子上,「今天你總該給朕一個答覆了吧?」

  「是。」蘇白桐再次跪倒,恭恭敬敬叩拜。

  「你要選哪一個?是成為朕的女官還是認國師為義女?」

  「臣女身份實在配不得緋王殿下,還請皇上恕罪。」蘇白桐直接叩拜在地,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動不動。

  皇帝愣住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她這話的意思。

  「就是說……你一個也不想選?」皇帝的臉上彷彿覆上了一層冰霜,大殿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臣女自知身份……如今又被父親趕出府,更是擔了不孝的罵名,臣女不敢污了緋王殿下的名聲。」

  「你被趕出府了?」皇帝面露驚訝之色,不管怎麼說蘇白桐與是與他兒子有婚約在身的人,就算蘇府再不中意這個丫頭也不至於把她趕出府去,這不是在打皇室的臉嗎?

  「賈公公!」皇帝喚了聲。

  賈公公立即從屏風後跑出來。

  「你去查個清楚,蘇府那邊究竟是怎麼回事。」

  賈公公別有深意的看了蘇白桐一眼,小跑著出去了。

  皇帝也不理會在下面跪著的蘇白桐,仍低頭看摺子。

  蘇白桐保持著跪拜的姿勢,一動不動。

  她的這一招相當於反將了皇帝一軍,以退制進。

  既然她哪個都選不了,就選擇放棄,這樣一來,反把皇帝推到進退兩難的境地了。

  憑藉著她的制香術,她斷定皇帝就算再不高興也不會殺了她,而且在皇帝的這幾個兒子中,把她嫁給誰都會讓他擔心自己手裡的軍權旁落。

  可是唯獨凌宵天不同。

  他身後沒有母妃的支持,就連從小撫養他長大大的太后也不喜愛他。

  要是把她嫁給了緋王,緋王定會感念皇恩,哪裡還能想著去奪那軍權。

  可是現在,蘇府竟然把事情辦砸了。

  皇帝臉上的怒氣越來越重,這個蘇明堂,看來是應該敲打敲打他了!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40

第261章 罰俸思過悔之晚矣

  皇宮,靜安殿裡,皇帝低著頭看著摺子,周圍的內侍安靜的垂手而立。

  整個大殿裡鴉雀無聲。

  蘇白桐跪在龍書案下,一動不動,她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反正只要皇上不發話,她便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說不累那是假的。

  不過她已然有了心理準備,既然能當面擺了皇帝一道,那麼吃點小苦頭總是在所難免的。

  終於,賈公公回來了,一路跑的氣喘吁吁。

  他進了大殿,在皇帝耳邊將打探來的事情細細說了,皇帝的眉毛跟著擰了起來。

  「把蘇明堂給朕叫來。」皇帝開口道。

  有內侍應聲出去了。

  皇帝抬眼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神色恭順的蘇白桐,「起來吧。」

  「臣女有罪。」蘇白桐低著頭,聲音裡好像還帶著絲顫抖。

  皇帝輕舒了口氣,「起來吧,你何罪之有。」她不過是一介女流。自小就沒了生母在身邊,無依無靠的,也不受蘇府的待見。

  「蘇明堂就是這麼給朕辦事的,朕這次可總算是見識到了。」皇帝越想心裡越氣。

  蘇白桐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不聲不響,好像受足了委屈。

  賈公公煞有介事的在一旁噓聲勸解著,「一切都有皇上為您做主,蘇小姐不要難過了……」

  蘇明堂踏進大殿裡的一瞬間。就覺得氣氛不對。

  他站在門口愣神的功夫,皇帝冷冷道:「蘇明堂,你這是要死了嗎?」

  蘇明堂嚇的呆立在那,半天也沒反應過來皇上為何有此問,「臣……臣還未死……」

  「沒死的話就給朕滾過來!」皇帝抬手就將奏摺砸了過去。

  奏摺沒有砸到蘇明堂。不過落在地上時。蘇明堂仍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天蘇白桐真的跟著楚千乘離府時,他就意識到可能會有今日,不過那時就算他後悔也已然遲了。

  「皇上恕罪。」蘇明堂直接跪倒在地,「都是微臣治家無方,還請皇上給臣一個贖罪的機會,臣定會好好操辦小女的婚事……」

  蘇白桐站在一旁,蘇明堂從進來就沒敢往邊上看,所以不知道她正站在那裡。

  皇帝冷哼一聲,蘇明堂誠惶誠恐的模樣反而越發讓他心煩。

  早幹什麼去了。拿著皇上的旨意當耳旁風不成?

  「你要朕給你一個機會?」皇帝嗤笑道:「朕以前覺得你是個老實堪用的,沒想到連你也覺得朕現在老了,拿朕的話不當回事了。」

  「臣不敢。」蘇明堂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那你說說,這次為何要趕了你的長女出府?她可是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

  「沒有……」

  「她可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

  「沒……」

  「那她究竟是犯了什麼罪,以至你們要請出家法來處置這未來的緋王妃!」皇帝故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語氣。

  他說的不是蘇小姐,也不是蘇白桐,而是緋王妃。

  不是側妃,不是妾室,而是王妃!

  蘇明堂頭上的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

  「皇……皇上……」蘇明堂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幾句。

  就在這時,外面內侍手裡捧著一物,進來稟道:「啟稟皇上,奇珍樓楚千乘叩見。」

  皇帝愣了愣,「誰?」

  站在一旁的賈公公笑著湊過去,「皇上,是奇珍樓的楚老爺子,他有幾年沒進宮了。」說著他向小內侍招了招手,讓內侍將手裡的東西呈上來。

  皇上低頭細看:那是一塊盤龍碧玉,後面雕著一個大大的楚字,正是當年他親手贈予楚千乘的。

  「宣。」皇帝臉上也露出絲微笑。

  沒一會功夫,楚千乘從外面走進來,身上穿著紫色福字紋直裰,腰間束同色金絲蛛紋帶,半白的發間束著赤金紫玉冠,整個人顯得精氣神十足,哪裡還尋得見以前那瘋瘋癲癲的模樣。

  楚千乘進了大殿,先是向皇帝施禮,他才剛彎了腰,皇帝便擺手道:「免免……」

  楚千乘笑呵呵直起身子。

  皇帝上下打量著他,「這麼多年,朕本以為你早就進了棺材,沒想到還活的很精神嘛。」

  楚千乘嘿嘿一笑,「本是要死的,可是我遇到了個好心的丫頭,把我老頭子救了。」

  皇帝含笑吩咐賈公公道:「快,賜坐,你跟朕好好說說,這些年都去了哪裡,朕幾次尋你進宮為何都不見你。」

  賈公公親手搬了椅子來,楚千乘大大方方的坐下,一點也不忌諱眼前那人是當今皇帝。

  蘇明堂還在下面跪著,從楚千乘一進門時起,他的心裡就像開了鍋似的,翻成了一鍋粥。

  他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楚千乘竟與皇帝這麼熟,當著皇帝的面還敢自稱「我」,想起那天這老頭子瘋瘋癲癲的揪著自己打,當時他還想著以後要想辦法向楚府尋回面子,可是現在看來,不但這面子尋不回來,而且他挨的那些打,全都要白白受著了。

  皇帝興致很高,好像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不快,也忘記了下面跪著的蘇明堂,大殿裡時不時響起皇帝的笑聲。

  蘇明堂的心卻是隨著這笑聲漸漸滑入谷底。

  「想當年朕還是皇子時,便與你一起去尋仙覓蹤,沒想到一轉眼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帝悵然嘆息道。

  「皇上還在尋那成仙的方子?」楚千乘問。

  皇帝笑起來,「幸得國師相助,方子已經有了,只不過想將其煉制出來,卻有些難……你若有興趣,朕帶你去看那煉丹爐……」

  「日後有機會再去看也不遲。」楚千乘擺了擺手,「其實此次進宮,我是為了向皇上討個說法。」說著他向蘇白桐招了招手,「丫頭,你過來。」亞肝陣技。

  當著皇帝與蘇明堂的面,蘇白桐來到楚千乘面前,屈膝施禮:「見過義父。」

  皇帝當時就愣在了那裡。

  蘇明堂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

  他沒想到蘇白桐一直就在大殿裡,他在這裡跪了這麼長時間,都沒見她叫一聲,現在當著他的面,她卻喚了別人為義父。

  「她是你的……」皇帝驚訝的指著蘇白桐。

  「要沒有這丫頭,我老頭子現在還是瘋的呢。」楚千乘手捻須髯嘿嘿笑起來,「其實這些年我並非是去遊山玩水,而是瘋的連人都認不得了,幸得這丫頭相助,也不知她用了什麼香,竟然能讓我清醒過來……」

  楚千乘將事情簡單的講了一遍,皇帝聽了入了神。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神奇之事,這丫頭制得一手好香,我老頭子實在是喜歡的緊,於是就收了她為義女。」

  皇帝聽了連連點頭。

  「只是蘇府對這孩子苛責的很,因為一件與她無關的案子便要用家法責罰於她,我老頭子看不過去,就將蘇大人打了。」

  皇帝瞪圓了眼睛,「你把蘇明堂打了?」

  「打了!」楚千乘豪爽道,「下次他要是還敢欺負我閨女,我老頭子還抽他!」

  蘇明堂的臉全都皺在了一塊。

  皇帝突然撫掌大笑,「打的好!」笑罷向賈公公道:「擬旨,吏部尚書蘇明堂治家無方,辜負朕之希望,特令歸家閉門思過,罰去一年俸祿,如無召見,不得入宮!」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41

第262章 楚府喜宴,野獸般的目光

  旨意一出,蘇明堂大腦一片空白。

  閉門思過……

  無召見不得入宮……

  這相當於去了他的官職,而且連俸祿也給扣了。

  賈公公手裡捧著聖旨冷笑著來到蘇明堂跟前,尖聲道:「蘇大人,還不謝恩?」

  蘇明堂硬著頭皮叩頭謝恩,顫抖著雙手將聖旨接了過去。

  轉身走向殿外。每走一步,他的腿上都像是灌了鉛。

  賈公公雙手攏在袖子裡,在他身後幽幽道:「蘇大人慢走。」

  蘇明堂的身體不由得一滯,想起上次離宮時賈公公說的話……這件事要是真能這麼揭過去就好了。

  接下來,緋王會不會也來尋他算帳?他不敢再想下去,加快腳步離了宮中。

  蘇府。

  自從蘇明堂被宮裡召了去,邢氏便在府裡如坐針氈,王媽媽一遍遍從前院打聽老爺什麼時候回來。

  可一直等到天黑,蘇明堂才遲遲歸來,喝的醉醺醺的,由小廝扶著,進了屋子便倒在了床上。

  「老爺怎麼醉成這樣?」邢氏不安道。

  小廝道:「小的也不清楚,老爺醉倒在府門外。還是門房的人看見了才扶了進來的。」

  邢氏只好派人守著蘇明堂,自己去尋了白天跟隨蘇明堂身邊的小廝。

  那小廝苦著臉,「老爺自出宮後就心情不好,嘴裡一直嘀咕著什麼完了完了的,聽說還接了皇上的聖旨……」

  聖旨?

  邢氏的心裡不由得一動,「聖旨在哪裡?」剛才蘇明堂進屋時,她並沒有見到他身上帶著這種東西。

  「剛回府時送到老太爺那邊去了。」小廝道。

  邢氏這才急急趕去蘇老太爺院裡,還沒等進院便聽見屋裡的蘇老太爺破口大罵。

  站在院子裡聽了一會。邢氏只覺得遍體生寒,心裡就像堵著塊石頭。

  本以為除去了個沒有生母在身邊的瘋丫頭不是什麼難事,只要蘇白桐死了,或是被族裡除了名,那麼蘇汐若就能變成正牌的嫡長女。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瘋丫頭竟這麼難纏。每次她都折在了她的手上。

  第二日一早,邢氏才打理完府裡的中饋,蘇老太爺便差人來叫她過去。

  「你去……找那瘋丫頭,去向她賠個不是。」蘇老太爺吩咐道。

  邢氏瞪著眼睛,什麼?她沒有聽錯吧?

  「父親……您是讓妾身……去……」

  「你去焚香閣,跟那丫頭說些軟話,讓她在皇上面前為她父親美言幾句,不管怎麼說,那也是她的父親。她就眼睜睜看著他被困在府裡不成!」蘇老太爺不滿的哼了聲。

  邢氏鐵青著臉,為什麼要她去賠禮,憑什麼!

  蘇老太爺看出她臉上的不滿之色,「怎麼?你不想去?」

  「就連父親都說那丫頭留不得,為何現在又要向她服軟。」邢氏一肚子的委屈。

  「這事自然是為了明堂,你以為這官是好當的嗎,被禁足在府裡,說不準什麼時候官職就要被別人占去了。」

  邢氏一聽心中立時急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就算是為了明堂,你也要拉得下這張臉。」蘇老太爺不悅道,「為了你的男人,你還有什麼捨不得的,是你這張臉皮重要,還是他的前程重要!」

  邢氏用帕子捂著臉,直到出了蘇老太爺的屋子才敢哽咽起來。

  王媽媽小聲勸解著。

  「明明是父親點了頭,我才張羅著幫那瘋丫頭找夫家,沒想到皇上竟然賜婚……把她配給了緋王,全家人都知道,卻唯獨瞞著我……你說,我這辛辛苦苦的都是圖了什麼……」

  王媽媽連連嘆息,「還不是為了二小姐。」

  邢氏猛地擦乾眼淚,讓她去賠禮?做夢!

  她就不信那丫頭有那麼好的命,能嫁給緋王。

  「備車……我要回娘家。」邢氏急急催促道。

  這邊蘇府人心惶惶,那邊楚府卻是張燈結彩,大擺宴席,慶賀楚千乘收蘇白桐為義女。

  金燦燦的聖旨擺在香案上,所有前來道賀的賓客都能一眼看見。

  這是楚千乘特意向皇上求來的,雖然他知道蘇白桐並不在意這個,可他還是求了一道旨意下來。

  這也是楚府近十年來首次擺席,京都裡大大小小的官員富商全都前來道賀。

  宴席設在園子裡,下人們來往穿梭,送上一盤盤珍饈美味。

  楚千乘坐在上首位置,時不時與身邊的陳之南等人說話。

  那些想上前巴結他的客人見插不上話,只好全都奔了楚子墨,就算楚子墨慣於應酬這種事,可是在如此多的賓客中間,還是讓他忙出一身汗來。

  相較於席間的熱鬧,最清閒的人莫過於蘇白桐了。

  她抱著小香狸,坐在楚千乘的右手邊,偶爾伸手將鬢邊的碎發掖向耳後。

  席間無數好奇與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是這一切卻好像根本就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突然,蘇白桐抬起頭來,她覺察出有一道火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只見男賓席間,有一男子正意味深長的望著她。

  蘇白桐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那張臉……她一直都不曾忘記過,當初在齊軍的大營裡,那個如野獸般的男人,妄圖征服她的可怕男人,熬狼。

  蘇白桐表情微滯,遠處的熬狼舉起酒杯,向她遙敬,而後一飲而盡,伸出舌頭舔舐著嘴脣。

  他怎麼會在這裡?

  要不是身邊有著如此多她熟悉的人在,她甚至以為,這時她仍置身於祁涼城裡。

  「白桐,你這是怎麼了?」耳邊傳來楚千乘的聲音。

  蘇白桐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指蜷縮著,就連她膝蓋上的小香狸也抬頭望著她。

  「沒什麼。」蘇白桐淡淡一笑,「剛才走神了。」

  楚千乘「哦」了一聲,「你若是覺得這裡太吵就先回去好了。」

  蘇白桐似有些為難,非是她守著規矩,只是今天來的這些賓客都是為了恭賀她與楚老爺子而來,她卻先躲了,未免會引起別人的猜忌。

  「你這丫頭這時候倒守起規矩來了。」楚千乘看出她的顧慮,笑道,「我會將你從蘇府帶出來就是不想再看你被那個圈子套住,以後你在這裡,想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出了茬子有我頭子給你頂著,怕甚?」

  蘇白桐垂了頭,隱住心中那絲微動,「多謝義父。」

  她曾經想要得到的父愛,也不過如此吧,總算是上天對她不薄,竟真的補償給她了這些。

  「一會少吃些酒。」蘇白桐抱著小香狸站起身來,「我那裡還有些解酒的冷香丸,若是需要就讓孫叔到流芳園那邊來取。」

  楚千乘嘿嘿一笑,雖然沒應下,卻是將剛送到嘴邊的酒杯放下了。

  蘇白桐起身正準備離席,忽聽席間一個悅耳的男聲道:「宴席才剛剛開始,蘇小姐這是要去哪?」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就算她化成了灰也分辨得出他來。

  蘇白桐循聲望去,只見賢王凌清燁走過來,在他身邊還跟著另外一個男子,二十多歲的年紀,身形瘦削而高大。

  這人……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當看清對方身上的服飾後,蘇白桐的眸子猛然一縮。

  那人身上穿著齊國的裝束,帽子上綴滿了金片和珠寶,堪比女子的華冠還要耀目,腰間佩著一把短柄匕首……此人正是齊國太子。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42

第263章 緋王擋酒,藉口退席

  賢王凌清燁對身邊的齊國太子道,「這位便是蘇小姐,之前太子殿下不是一直說要想見一見此人嗎。」

  齊國太子原本並沒注意到角落中的這位安靜的女子,聽凌清燁一說,他的目光便集中在蘇白桐的身上。

  「她就是那個善於制香的女子?」齊國太子問。

  「正是此人。」凌清燁笑道,「不過想要她親手制的香可要提前預訂才行。不然就連本王去了也是要吃閉門羹的。」

  他半開玩笑道,女眷席上的女子聞聽此言全都不禁掩口失笑。

  賢王鮮少有如此風趣的時候,不少女子都被他的笑容迷花了眼,人們暫時忘記了之前發生在風月樓的那件事。

  齊國太子上下打量著蘇白桐。

  如果他記得沒錯,正是因為這個女子,害得他丟失了軍營的布防圖,也險一險殺死了熬狼。

  齊國太子轉頭看向席間坐著的熬狼。

  熬狼微不可聞的點了一下頭。

  齊國太子心中更加確定了蘇白桐的身份。

  眼前這個女子的身影漸漸的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在鐵板上跳舞的瘦弱女孩重合起來。

  倔強的,沉默的,但是卻極具爆發力,在別人放鬆警惕的時候,她就會發出致命一擊。

  蘇白桐察覺到對方目光中的深意,於是故意向楚千乘身後挪了半步。

  她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自然會被這樣直接而無禮的目光嚇到。

  楚千乘也注意到了齊國太子的表情。他起身拱手道:「難得賢王殿下大駕光臨,不知這位是……」

  趁著凌清燁介紹齊國太子時,蘇白桐打算悄悄退開。

  「蘇小姐請留步。」凌清燁顯然一直注意著她,「今日本王特來向你賀喜,我們好歹也算是相識已久,蘇小姐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賞吧。」

  賢王此言一出,立時引來席間不少女子驚詫的眼光。

  賢王殿下是什麼人,竟向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普通女子。如此低聲下氣,就算她會制香,難道這制香就這麼了不起嗎?

  對於周圍這些不善的眼光蘇白桐不為所動,她端起面前酒杯,向賢王微微一舉。淡淡道:「多謝賢王殿下。」言罷一飲而盡。

  顯然她連一句話都懶得與他說。

  賢王雙眼中閃動著烈焰般的光芒。

  蘇白桐。你遲早有一天會意識到,只有到我身邊你才能活下去!只有我才能成為你的依仗!

  「蘇小姐為何總是急著離席,這難道就是你們大燕國的待客之道?」齊國太子皺起眉頭,看上去極為不滿。

  就算兩國交戰多年,可是現在齊國太子卻是做為使者到訪京都,輕則說是怠慢客人,重則說則是瞧不起齊國的使節,這個罪名要是扣下來可就大了。

  蘇白桐自然也不想給楚府引來麻煩,於是她重新端起一杯酒。

  可還沒等到這酒杯碰到她的脣邊。就被一人握住了。

  蘇白桐沒想到她身後還站著人,嚇了一跳。

  「既然不能喝就不要勉強。」冷梅香丸的氣味彌散開來。

  蘇白桐驚訝的回過頭去,只見緋王凌宵天站在她的身後,笑意盈盈的望著她。

  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去看他的眼睛。

  凌宵天向她眨了眨眼睛。

  怎麼會……

  難道他的眼睛已經恢復了?這怎麼可能……

  凌宵天將酒杯從她手上奪下來,向著對面的客人一笑,「蘇小姐酒量甚淺,不如就由本王代勞了。」

  言罷,也不待齊國太子同意,直接將酒喝了個底朝天。

  這酒杯是剛才蘇白桐用過的,杯口還隱隱帶著她脣間口脂的香氣,一杯酒下肚,凌宵天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凌清燁隱住臉上的不悅,「六弟你為何在這裡?」

  凌宵天微微一笑,「昨夜本王尋了楚老爺子吃酒,不想卻醉倒在他們後園,多虧楚老爺子好客,留了本王宿在客房裡。」

  就是說,緋王昨天晚上是住在楚府裡了。

  凌清燁心中暗暗吃驚。

  奇珍樓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交結得上的,若是能得了楚府的支持,那就相當於手中握有一個巨大的財寶庫。

  制敵取勝最重要的就是兩樣東西,一是兵,二是錢。

  近十年來,宮裡不知多少勢力想要暗中巴結奇珍樓,最終都無功而返,而現在,區區一個緋王竟然能堂而皇之的住在了楚府裡。

  凌清燁的眸光不由得暗了下來。

  他終於意識到,以前是他過於輕敵。

  凌宵天的勢力已經在悄悄的,一天天的強大起來,他必須要早做打算了。

  「六弟此來正好,想必你應該認得這位齊國太子,以及他手下的熬狼將軍。」

  熬狼這時已然從席間走出來,高輓的袖中露出強壯的手臂,手臂上狼首刺青清晰可見。

  「緋王爺,好久不見了。」熬狼冷冷道。

  凌宵天微側著頭,好像在聽著什麼,忽地一笑,「原來是熬狼將軍,不知你身邊的那位菱花小姐有沒有同來京都?若是來了不妨請出來也讓眾人見識見識齊人蟲娘的真容。」

  此言一出,席間一片嘩然。

  如果說剛才眾人對於齊國太子等人還存在著好奇的心思,那麼現在則是懷著恐懼的心理了。

  齊人蟲娘是什麼人,他們每人都曾在故事裡聽到過。

  自幼以血養蟲,體內不知藏著多少可怕的蟲子,只需招手間就能讓人斃命。

  人們全都警惕的盯著齊國太子跟熬狼,有些膽小的女眷則眼睛一閉,直接暈了過去。

  凌宵天笑道,「眾位莫怕,只要身上帶著驅蟲香便可無懼那齊人蟲娘。」

  不知誰接口問了句:「可是那焚香閣售賣的驅蟲香?」

  「眾位難道不知道麼,此香正是蘇小姐親手配製,就連皇上都隨身佩帶著呢。」

  凌清燁臉色鐵青。

  凌宵天三言兩語間,就把齊國太子等人推上了眾人敵對的位置,而且還將蘇白桐制香的重要性清楚的告訴給眾人知曉。

  「六弟倒是一副好口才,以前本王怎地沒看出來。」凌清燁冷冷道。

  凌宵天笑的燦爛,「二哥莫怪,本王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對了,本王正好托蘇小姐定制的香丸不知制好了沒有?」

  蘇白桐站的與凌宵天極近,一開始她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可是時間久了,她終於看出了端倪。

  凌宵天的眼睛根本就沒有恢復,只不過他可以憑藉聲音判斷方位,再加上他笑顏如桃花般艷麗,鮮有女子敢與他對視,而男子大多又都不好意思總盯著他看。

  蘇白桐於是起身向楚千乘告退。

  楚千乘爽快道,「今日後園閒雜不少,緋王若得空不如陪我這寶貝丫頭過去,也免得有那不長眼的嚇到她。」

  凌宵天微微一笑,跟在蘇白桐身後離了席面,就算身後議論如潮,他也沒有回過頭。

  凌清燁看著他的背影,彷彿陷入了深思。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43

第264章 桐桐,我看到你了!

  凌宵天走在蘇白桐身後,步履從容,若是不知道的,根本不會想到他的眼睛是有問題的。

  蘇白桐為了配合他的腳步,所以也故意慢下來,慧香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顯然是不想打擾到他們說話。

  流芳園是楚府裡最大的園子,就算要走到正屋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凌宵天一進流芳園步子就慢了下來,抱怨道:「桐桐走的慢些,我對這裡不熟。」

  蘇白桐停下腳步,任由他上前拉著她的衣裳。

  「你的眼睛能看見多少?」她問。

  「一點點吧。」凌宵天抿嘴微笑,臉上已不見之前的落寞與無助,「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我怎麼能不來。」昨天晚上,他偷偷求了楚老爺子,在前面的園子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幾回,把所有路全都記熟了。

  園裡都是楚府的下人,遠遠見到他們過來全都避開,想來都早得了楚千乘的吩咐。

  蘇白桐進屋後便尋了香出來,「你今日還沒有用過香吧?」

  凌宵天舒服的靠坐在椅子上。應了聲。

  蘇白桐點了爐香,屋子裡很快就充滿淡淡的桂花香氣。

  「你衝泡的那天香湯還有嗎?」凌宵天問,他還記得那茶湯濃郁的香氣,喝下後,好像整個人的心情都跟著好起來似的。

  蘇白桐淨了手,又去取茶具。

  「齊國這次好像是想與我們大燕國聯姻。」凌宵天仰面向天,慢悠悠道,「聽說皇上已經尋了好幾位公主。不過都沒有滿意的。」

  「齊國是想停戰?」兩國之間爭鬥了這麼多年,總要先有一方示弱才行,不過她不認為齊國會主動服軟。

  「你不相信他們的誠意?」凌宵天問。

  蘇白桐將甘草添加到茶壺裡,「不信。」

  「我也不信。」凌宵天笑起來,「狼天生就是吃肉的。怎麼可能會改變習性去吃草。」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對面。

  模糊的視線突然就像潮水般向兩側退開。

  他一時呆在了當場。

  蘇白桐的面容清晰的展現在他的面前。她正低拿著茶匙舀起一勺青梅醬往杯裡添去,領口處露出纖細的玉頸,逆著窗外的陽光,彷彿閃動著微光。

  蘇白桐正全神貫注的倒茶,突然凌宵天撲過來,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險些將開水倒在桌子上。

  「桐桐,桐桐,我看到你了。看到你了……」不容她生氣,凌宵天兩手穿過她的肋下,一下將她舉了起來。

  「快放我下來。」蘇白桐兩腳離地,無奈的扯著他的袖子。

  她的力量在他面前,弱的就像陣風似的。

  「我看到了,看到了……」凌宵天舉著她在空中轉了一圈。

  蘇白桐驚呼一聲抱住了他的脖子。

  凌宵天得逞似的笑起來。

  「快些放我下來,你的眼睛還不能一下就恢復。」蘇白桐提醒道,「不過香的效果比我預想的要好,若是能配合藥膏使用才會穩固。」

  凌宵天興奮了一陣,這才將她放了下來。

  果然如她所料,凌宵天的視線很快就重新被迷霧所籠罩,又開始變的模糊不清。

  蘇白桐生怕他會失望,於是體貼的服侍他喝天香湯,凌宵天便在流芳園裡,當了大半天的甩手老太爺,樣樣都要她來伺候著。

  楚府宴席後的第二日,焚香閣門前的那條小巷便人滿為患。

  各府大大小小的馬車,塞滿了路口,所有人全都是奔著驅蟲香而來。

  齊國太子帶著齊人蟲娘到京的消息不脛而走。

  雖然楚府宴席當日,誰也沒有見過齊人蟲娘,不過人們卻都記得緋王凌宵天當時說的那些話。

  顯然,他與齊國太子之間是有過結的,而且當時齊國太子也沒有否認此事。

  那就是說齊人蟲娘隨使團到京是確有其事了。

  於是人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去焚香閣買一隻驅蟲香的香囊。

  海棠望著門口排起的長長隊伍,又是高興又是擔憂。

  「小姐,我們的驅蟲香已經漲到二十兩銀子一個了,這麼高的價錢,只怕普通人是買不起的。」

  當初在祁涼城,她們的驅蟲香才不過五個銅板一個,每個祁涼城的老百姓都能買到一個。

  「不怕。」蘇白桐一手握著書卷,跪坐在桌案後,一手支著香腮,「我們的驅蟲香只買給有錢人。」

  「那其他人怎麼辦……」海棠擔憂道。

  「這裡不比祁涼城,齊人蟲娘還沒那個膽子將事情鬧大。」蘇白桐頭也不抬頭,「你只管按照這個價錢賣便是,若是有人挑事,自然有上頭的人給頂著。」

  焚香閣現在可不比以前,她們的背後可是有皇上做東家,光是選的香囊就全都是繡金繡銀線的,價錢若是低了怎麼能對得起焚香閣頭上的這塊金字匾。

  就算二十兩銀子才能買一隻驅蟲香的香囊,焚香閣門前的隊伍卻仍是隻增不減。

  那些高門大戶人家,哪個不是好幾十口人,就算一個一隻驅蟲香,也要花上好幾百兩銀子,還有些將就的人家,就連他們隨身的小廝跟侍衛全都要佩帶上,這麼算起來,焚香閣每天可以算得上是日進斗金。

  每天晚上海棠跟著掌櫃光是打算盤,對帳本都要花上好幾個時辰,後來又請了兩個帳房先生,這才覺得輕鬆起來。

  不過這些日子掙來的錢蘇白桐分文未動,全都讓海棠封存起來,並列出詳細帳目,甚至連是哪家哪戶購進的驅蟲香都記得一清二楚。

  慧香覺得奇怪,「小姐為何要記的這麼清楚?」

  蘇白桐翻看著帳目,脣邊掠過一絲淡淡的弧度,「生意這麼好,總會讓人惦記上。」

  慧香驚訝道:「不會吧……咱們店裡有御賜的匾額,難道有人敢上門訛詐不成?」

  蘇白桐只是微笑,並不作答。

  這日一早,焚香閣才剛開門不久,外面便吵吵嚷嚷的。

  蘇白桐正在屋裡寫香料配方,頭也不抬道:「外面什麼事這麼吵?」

  慧香出去了,不一會進來急道:「小姐,不好了……前面有人闖進來……說是要砸店。」

  「砸店?」蘇白桐的聲音裡似乎帶著絲笑意,慧香有些不確定的望著她。

  怎麼有人上門來鬧事,小姐還一點也不著急?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45

第265章 焚香閣滋事,邢府的親戚

  焚香閣正門前。

  幾個小廝輓著袖子將門口堵了,外面排隊的客人全都聚在外面看熱鬧。

  「這就是焚香閣?也不怎麼地嘛……」櫃檯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一身富家子弟的裝束,面容英俊,倒也生的不賴。

  焚香閣的掌櫃跟夥計全都站在櫃檯裡。顯得很安靜,不過這種安靜在別人的眼中卻是懦弱的表現。

  「一隻香囊竟然要二十兩銀子,這分明就是敲詐!」年輕男子用手砸著櫃面,砰砰作響,「叫你們這裡的掌櫃出來!」

  海棠推開企圖阻攔她的夥計,走上前來。

  年輕男子看到海棠時不由得一愣,「這小妞是幹什麼的?」

  一旁的夥計道:「這是我們大掌櫃。」

  「哈?」年輕男子上下打量著海棠,「焚香閣竟然會用一個黃毛丫頭做掌櫃,也難怪這價錢訛人了。」

  海棠面對年輕男子面上毫無懼色,「這位公子,但凡說話要有真憑實據,你說我們價格不公道,那你能說一說究竟是哪裡不公道了。」

  說著海棠將一隻香囊丟在櫃檯上。

  繡著金線的香囊光是看著就顯得大方貴氣。明顯不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普通貨色。

  年輕男子眼中露出驚訝之色,但緊接著,他一掌拍在櫃檯上,「別以為弄個香囊就能糊塗本少爺,有本事叫你們東家出來!」

  「我們東家不見客。」海棠毫不退縮。

  「不見客?我看她是沒臉見客吧。」年輕男子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東家原來是蘇府的大小姐,因為不守婦道。私下與男子相會,結果讓蘇夫人的侄兒撞破,所以這姦夫淫婦便殺人滅口,鬧出了人命案,這才被蘇府趕出來了。」

  門外聚著的眾人聽了立時竊竊私語。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我也聽說……」

  「蘇大人這些日子已經不去上朝了。難道就是因為這事?」

  「我怎麼聽說蘇大小姐已經被奇珍樓的楚老爺子收為義女了?」

  「楚府辦席那日我可是親眼所見。那場面……這事要是真的,楚老爺子怎麼還會收她為義女?」亞華醫號。

  年輕男子聽著外面眾人的議論,開始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後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海棠笑道:「這位公子,你不是本地人吧?」言外之意,你也不打聽清楚了就來鬧事。

  年輕男子臉色猛地一變,抬腳就把一旁的花盆架子踢倒了,「你們可知我是何人?」

  海棠並不接話,只是看著他微微發笑。就連櫃檯後的夥計臉上都帶著不屑。

  那男子臉色一會白一會青,「我告訴你們,被你們東家害死的莊易生就是我的大哥,你們要是識趣就趕緊把你們東家叫出來,我也不訛你們,讓你們東家拿出十萬兩銀子來了事,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說著他抬手操起櫃面上的一把算盤,揮手就丟了出去。

  算盤飛出去,砸在了房梁上,嘩的一下散了架,珠子彈跳著,彈的到處都是。

  那人手下的幾個小廝也開始砸屋裡的東西,屋子裡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

  海棠等人連攔都不攔,看著他們把東西全都砸完了,又見他們衝到裡間屋去。

  正當那年輕男子得意之時,裡間屋裡忽地響起慘叫之聲。

  緊接著,一個人被像沙包似的丟了出來,身子徑直飛出焚香閣大門外。

  聚著看熱鬧的人群轟的散開,那人砰地砸到青磚地面上,張口就吐了一大口血。

  一見了血,眾人全都愣住了。

  這是要玩真的了?不會出人命吧……

  人們全都往後躲了躲。

  年輕男子扭頭去看,只見被丟出去正是他身邊的小廝。

  「你們……」他話音未落,其他幾個小廝也從裡屋被丟了出來,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年輕男子騰地從櫃檯上跳下來,緊張的盯著裡間屋。

  門簾挑起,只見陳之南等人從裡面走出來。

  「就會這麼兩下子還想出來丟人現眼?」陳之南冷笑道,他手下的那幾個兄弟也隨之附合著笑起來。

  「想來敲詐勒索,也不睜開眼睛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什麼地方?

  年輕男子眨著眼睛,似乎沒有明白他們話中的含義。

  「你們想幹什麼?」見陳之南他們走過來,年輕男子警覺的向後退去,「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敢動手?」

  「剛才你又不是沒動過。」不知誰說了句。

  眾人哄笑起來。

  年輕男子定了定神,昂首道:「我姑母便是吏部尚書府蘇夫人,這焚香閣就是我們蘇府開的,你們敢動我一根汗毛試試!」

  「蘇府開的焚香閣?」一個女聲從裡屋傳了出來。

  海棠上前將裡屋簾子挑起來,輕聲叫了句:「小姐。」

  蘇白桐走出來,清透如水般的眸子掃過屋裡眾人,最後又落在滿地散落的算盤珠上面。

  年輕男子打量著她,「你是誰?」剛才海棠叫她小姐,莫非她就是……

  「她就是焚香閣的東家。」海棠道,「不過焚香閣卻不是蘇府的產業,這位莊公子不要搞錯了,讓人貽笑大方。」

  「我現在不管這是誰的產業,反正我大哥就是她害死的,今天你們要是賠了銀子還好說好商量,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蘇白桐看著他,幽幽道:「這麼說……你是邢府的人?」他若是叫邢氏姑母的話,算起來還是邢府那邊的人。

  「邢府又怎麼了,你能怎樣!」

  邢老爺好歹也是禮部的官員,因為蘇府的關係,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

  「你想要銀子?」蘇白桐淡淡一笑。

  那笑容雖然看著淺淡,可是在這種場合裡卻越發顯得令人心裡發毛。

  這個女孩子看著也不過十三、四歲,剛才他又當著眾人的面將她的名聲損的體無完膚,她怎麼就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你拿十萬兩銀子來,你與我大哥的事就算一筆勾銷了,要不然……」他抬手指著蘇白桐,還沒等把後面的話說話,手腕就一下子被陳之南捏住了。

  他嗷地一聲,「我的手……手……」

  陳之南身後的幾個人也圍了上來。

  「你……你們要做什麼,不給賠錢還要打人?」

  「沒錯。」蘇白桐一字一頓道,「打的就是你。」

  陳之南反手一扭,眾人一湧而上……

  焚香閣裡霎時間慘叫聲連連。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45

第266章 賢王謀劃,楚老頭大鬧靜安殿

  皇宮,皇帝在靜安殿裡招了賢王敘話。

  「看來這齊國太子眼光挑剔的很。」皇帝顯然對兩國聯姻之事尤為頭痛,他先後挑選了幾位公主,可是齊國太子卻都沒看上眼。

  「據兒臣觀察,齊國太子好像心中已有中意之人。」賢王沉吟道。

  「哦?不知是何人?」

  「那日兒臣陪同他去楚府赴宴,好像他對蘇小姐比較中意。」

  皇帝猛地抬起頭來。

  「蘇白桐?」

  「正是。」賢王蹙眉道。「不過兒臣當時已然暗示過他,此女身份配不上他,可是齊國太子卻好像完全不介意此事。」他將話說完,半天卻不見皇帝有任何反應,於是他抬起頭。

  皇帝的目光正盯在他的臉上,賢王只覺那幽深的目光帶著無形的凜冽與威壓,直逼迫得他心裡發寒。

  他努力控制住呼吸,不露半點破綻。

  皇帝盯著他看了一會,冷哼了聲:「蘇白桐雖然身份不及公主高貴,可是朕卻不能把她嫁到齊國去,如今她可是大燕國唯一能克制住齊人蟲娘的制香師,朕還沒老糊塗,為了眼前這點利益就把老底交出去。」

  「父皇英明。」賢王低下頭去。「不過兒臣曾無意間聽到齊國太子與身邊心腹所言,此次若是聯姻不成,待回去後有出兵之意。」

  皇帝冷笑,「他們還想威脅朕不成!」

  「兒臣只是覺得此事齊國太子勢在必得,若是他當面提出,父皇若是駁了他的面子,他定會藉口發難,說我們大燕國沒有誠意。」

  皇帝面色沉了沉。「你的意思是……」

  「依兒臣之見,若是不想將那蘇白桐嫁給齊國太子,不如先打消了他的念頭,只要蘇白桐已嫁為人婦,齊國太子自然不好再提此事。」

  賢王說完。皇帝久久不語。

  賢王注意到。皇帝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動搖。

  就在這時,一個小內侍低頭從殿外進來,來到在大殿內伺候的賈公公身邊,俯耳說了幾句話。

  賈公公臉色變了幾變,擺了擺手,那小內侍便退了下去。

  「什麼事?」皇帝開口道。

  賈公公先是看了一眼對面的賢王,然後俯下身來,湊到皇帝身邊。

  「有什麼話,直接說。」皇帝不悅的皺起眉頭。

  賈公公只得清了清喉嚨。道:「是焚香閣那邊出了點事,有人砸場子,蘇小姐讓人把邢府的一位公子給打了。」

  皇帝剛要端起茶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什麼?」

  「蘇小姐把邢府的一位公子給打了,聽說這位公子還是蘇明堂大人妻室的遠房侄子。」

  賢王凌清燁也愣在那裡,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把打人這件事與他記憶中那淡漠如水的女子聯繫起來。

  賈公公在一旁低聲道:「最近焚香閣的驅蟲香賣的極好,二十兩銀子一隻香囊,許是有人覺得貴了……」

  皇帝冷哼一聲,「朕的東西,二百兩也不算多。」

  賈公公暗自好笑,沒想到皇上還真把自己當成是焚香閣的東家了。

  「這丫頭……現在看來還真像是楚千乘的閨女……」皇帝嘀咕著,「你去,把蘇明堂給朕叫來。」

  「蘇大人這些日子奉旨在府裡閉門思過呢。」賈公公小聲提醒道。

  「哦?」皇帝頓了頓,「那你去把邢司務叫來。」

  賈公公應聲出了大殿。

  皇帝端了茶盞慢悠悠的喝著,賢王心裡暗暗琢磨著要如何開口再提蘇白桐的婚事。

  皇帝看中蘇白桐的制香之術自然不會將她嫁到齊國去,可是要想讓齊國太子心服口服就必須要將蘇白桐嫁給一個身份地位全都不亞於對方之人。

  縱觀朝中各位王孫公子,能壓得住齊國太子的,只有他凌清燁一人。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面內侍通稟:「禮部邢大人到。」

  邢司務前腳剛一邁進大殿,便聽裡面傳來皇帝的怒喝,「滾出去!」

  邢司務嚇的一哆嗦,連忙把腳收了回來。

  賈公公進去覆命。

  皇帝不耐煩道,「讓他去殿外跪著去。」

  賈公公皮笑肉不笑的出去給邢大人傳話。

  邢司務一直在宮裡,哪知道焚香閣發生的事,不過皇帝發話他哪敢不聽,只好一頭霧水的去外面跪著。

  皇帝歇息好了又開始埋頭批閱奏摺,時不時就政事向賢王發問,賢王每次都回答的極為得當,皇帝不住的點頭。

  「你這老東西,看你再敢欺負我閨女!」殿外突然有人扯著嗓子嚷。

  大殿內眾人全都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

  賢王不由得蹙起眉頭,這宮裡別說是吵吵嚷嚷的,就連大聲喧嘩也不行,也不知外面是哪個不長眼的,一會恐又會惹了聖怒,他本還指著一會趁著皇帝心情不錯將蘇白桐的婚事敲定下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皇帝並沒有發火,而是突然笑起來。

  「這老頭子……」他搖著頭,對賈公公道,「你快出去看看,就他那身功夫,別把邢司務弄死了。」

  賈公公笑著應聲出去了,不一會功夫楚千乘從外面走進來,見了皇帝便嚷嚷著,「皇上,我這閨女的命怎麼就這麼苦,憑誰都敢上去踩一腳,我可是奉旨收了她為義女,這些畜生簡直就是在打我們的臉!」

  皇帝輕咳一聲提醒道,「這是在打你的臉,與朕無關。」

  楚千乘聽了輓起袖子,「說的也是,等我出去再揍他兩拳……」

  賈公公慌忙上前拉住楚千乘,「楚老爺子消消氣,邢司務哪能受得了您這拳頭。」

  楚千乘啐了口,罵了句,「豎子!」

  皇帝臉色更加難看,楚千乘卻好像完全沒有覺察,後面又補了句:「皇上,我可不是罵你啊。」

  賢王坐在一旁,見了這一幕不由得暗暗吃驚非常。

  就算他知道楚千乘身份特殊,可是卻萬沒想到他竟能與皇帝這麼熟。

  「賢王,你先回去。」皇帝開口道,這種場面他當然也不想讓兒子見到。

  賢王於是起身告辭。

  大殿裡仍不時傳來楚千乘憤憤的聲音:「這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陳公子他們借住在焚香閣,我閨女這次險險就要吃大虧,要真出了事,那她豈不是要嫁給邢府的那個敗類公子……」

  賢王漸漸走遠了,再也聽不見大殿裡的聲音。

  他看見殿外跪著的邢大人,一臉的委屈與不解。

  他一側的臉頰已然腫了起來,鼻子也破了,可是卻不敢用帕子去擦,血滴在光潔的地面上,顯得尤為醒目。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48

第267章 靜候佳音,皇上也會威脅人

  楚府,花廳。

  凌宵天在椅子上已經坐了差不多二個時辰。

  自焚香閣出事的消息傳來後,他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到了楚府。

  沒人知道楚老爺子都跟他在花廳裡說了些什麼,反正他剛到沒一會功夫楚老爺子就直接進宮去了。

  凌宵天極有耐心的坐在這裡,進來伺候的下人進來換了好幾次熱茶水,可是緋王卻連杯子都沒動一下。

  直到有人端了盤點心進來。點心散發出茉莉和酒的混合香氣。

  「這是什麼?」凌宵天問。

  「蘇小姐釀了一小壇酒茉莉酒,我們老爺子喜歡的緊,所以蘇小姐便將酒混在點心裡。」

  凌宵天伸手拿了一塊。

  果然味道極佳,甜絲絲的,滿口酒香餘味。

  他忍不住又拿了一塊送進嘴裡。

  楚府的下人見了道:「蘇小姐只做了這麼一盤。」言外之意,緋王你在宮裡什麼樣的點心沒見著過,別給我們家老爺吃光了。

  凌宵天「嗯」了聲,手上卻是不停。

  這點心的甜度正是他喜歡的,沒想到蘇白桐除了制香還會做點心,他邊吃心裡邊思量著,成親之後定要讓她多做些。

  眨眼間,一盤點心全都下肚,只看得楚府下人瞪大了眼睛。

  這位緋王爺是幾天沒吃飯了。怎麼吃了這麼多。

  凌宵天靠在椅子上,桃花眼彎的就像夜空的弦月。

  桐桐明知道楚老爺子去了宮裡,卻在這時候故意讓人送了點心過來,定是猜到他在這裡。

  原本焦急的心情就在這茉莉的酒香裡彌散開來,餘下的只有淡淡的回味。

  沒關係,所有的事情他都安排好了。

  賢王自以為算計得當,卻不想他早就盯上了這個時機,只要楚老爺子那邊不出差池。這事十有八九能成……

  他正想著,外面響起下人的聲音:「老爺子回來了。」

  凌宵天騰地跳起來,因為視線不清,結果險些撞翻了桌子。

  楚千乘笑著走進來。

  凌宵天只覺一顆心跳的厲害。

  「蘇府那邊想必也已接到旨意了,緋王可是要快些回去準備準備了。」楚千乘笑道。

  蘇府。

  自從蘇明堂奉旨禁足在府中反省。府裡的氣氛就顯得格外壓抑。就連蘇太老爺也鮮有好臉色。

  邢氏每日都過去侍奉,更是受了不少閒氣。

  「你還沒去向那丫頭賠不是?」喝過湯藥,蘇太老爺靠在長枕上向她翻了翻眼皮,「那丫頭怎麼說的,答應什麼時候進宮?」

  邢氏的心情瞬間墜入低谷,「……妾身去尋她,可是幾次都沒有見著人。」

  「那就再去!」蘇太老爺敲打著炕沿,「平時怎麼不見你臉皮這麼薄。」

  邢氏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父親……」

  蘇太老爺卻把頭扭向一邊。再也不看她了,邢氏憋了一肚子的氣,只好先告退出來。

  剛回了院子,就見王媽媽急匆匆走進來,「夫人,邢府那邊好像出事了。」

  邢氏愣了愣,「怎麼了,可是我母親病了?」

  王媽媽道:「是您遠房表哥的兒子到了京城,打著您和邢府的旗號……到焚香閣去找大小姐索要賠償,張口就要十萬兩銀子,結果被焚香閣裡的人給打了……」

  邢氏心裡的火一下子就竄上來了,「這瘋丫頭的膽子也太大了!」

  王媽媽道:「此事不知怎麼傳到宮裡去了,讓皇上知道了,聽說老爺被叫了去,在靜安殿外跪了三個時辰呢。」

  「怎麼會……父親他現在怎麼樣?」邢心裡頓時冰涼。

  王媽媽搖了搖頭:「宮裡現在還沒信兒呢,邢府那邊讓人傳話來說,讓您小心著些,最近別去招惹大小姐。」

  邢氏險險咬碎了口中牙。

  怎麼是她招惹了那瘋丫頭,明明是那丫頭在處處挑事!

  兩人正在屋裡說著話,府裡大管事進了院子。

  「夫人。」管事在門外道,「宮裡來人了,老爺請夫人到前院去。」

  邢氏立時緊張起來,「可有說是什麼事?」

  「宮裡來了聖旨。」大管事沉聲道。

  邢氏心裡一哆嗦。

  這種時候突然來了聖旨,也不知是福是禍。

  「老爺要您快些換了衣裳去接旨。」

  「知道了。」邢氏屋裡的丫鬟立即忙活起來。

  王媽媽挑出幾件衣裳,正想讓邢氏拿主意,蘇明堂大步進了門,催促道:「快些,宮裡內侍正等著呢。」

  邢氏只好匆匆拿了件衣裳穿好,等出了院子才發現她竟穿了素白緞暗銀紋的衣裳,再加上她外面罩了件銀色的褙子,這身衣裳冷不丁瞧上去就像是孝服似的。

  蘇明堂也是出了院子才發現此事不妥,可是已經走出來了,總不能再回去換。

  邢氏只能硬著頭皮來到內侍面前見禮。

  前來宣旨的是宮裡的賈公公,他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著邢氏這身衣裳。

  邢氏把頭埋的低低的,連大氣也不敢喘。

  終於,賈公公從她身上移開了目光,與蘇明堂搭話,「咱家這次是要給蘇大人賀喜了。」

  蘇明堂臉上賠著笑,其實就連他心裡也沒底,不知這喜從何來,最近一段時間,他可是諸事不順。

  裹著金色緞子的玉軸靜靜的躺在朱漆托盤裡,黃色的流蘇垂下來,分外醒目。

  又等了一會,蘇太老爺也被人攙扶著到了前院。

  賈公公一手端著托盤,傲慢的目光掃過院子,「這可是皇上的恩典,旁人就是想求都求不來。」

  蘇明堂等人全都跪在地上,連連稱是。

  賈公公慢條斯理的展開聖旨,尖細的嗓音響了起來:「奉天誥命,皇帝詔曰,吏部尚書蘇明堂之長女蘇白桐,溫婉淑德,嫻雅端莊,性秉淑德,秀於閨房……朕甚悅之,茲特以旨配朕之六皇子,緋王凌宵天……責有司擇良辰完婚,欽此。」

  邢氏跪在那裡,當聽到緋王凌宵天的名字時,險些暈倒在地。

  她謀劃了這麼久,蘇府嫡長女的位子卻還是被蘇白桐占著,就算她現在被趕出了蘇府,可是皇上仍將賜婚的聖旨送到了府裡,還要讓他們操持著蘇白桐的婚事……

  現在若是不將她從這嫡女的位子上拉下來,以後她成了緋王妃,她就更動不了她了。

  邢氏聽到蘇明堂謝恩的聲音,一切都顯得那樣不真實,連同蘇太老爺那扭曲的面容也跟著模糊起來。

  不行!她嫁到蘇府來絕不甘心只做一個繼室!只有她的孩子才配稱得上是蘇府正牌的嫡女。

  「蘇夫人。」賈公公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邢氏嚇的一哆嗦。

  賈公公看著她,臉上笑眯眯的,可是眼中卻閃爍著冷光,就好像早已將她心裡的想法看了個透。

  她慌忙低下頭去,避開對方的目光。

  「蘇小姐現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她的婚事還要請蘇夫人操持著,皇上說了,若要出了差錯讓他失望,他就只能拿邢司務大人開刀了。」亞每吐號。

  邢氏只覺眼前一黑,要不是王媽媽攙扶住她,她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51

第268章 紛亂的心思,今晚你來看看我?

  好不容易送走了賈公公,蘇明堂吩咐府裡大管事將聖旨供奉到正堂。

  蘇老太爺的臉色有些難看。

  「不行……不行……」他嘴裡嘀咕著,腦子裡時不時回響起當年遇到的那個道士給他的警言。

  「這個丫頭絕不能留在我們蘇府。」蘇老太爺還想說些什麼,突然被嗆到了,一個勁的咳。

  蘇明堂忙讓人扶了他父親進屋去。

  「明堂……你去……寫信給你大哥……」蘇老太爺顫抖的手揪住了兒子的衣裳,「讓他快些來京。我要開祠堂……」

  「開祠堂做甚?」蘇明堂的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懊惱。

  明明這是件喜事,可是父親卻一直看不上蘇白桐這個丫頭。

  「父親,這可是聖旨。」他加重了語氣。

  蘇老太爺氣的直跺腳,「聖旨我管不了,但是這丫頭眼裡根本就沒有你這個父親,你以為她成了緋王妃後能護著咱們家不成,她就是個禍害,從她一出生我就說過,不管是她娘……樓紫瑤,全都是妖孽,會帶來災禍……」

  蘇老太爺情緒越發激動,蘇明堂卻越聽心中越煩。

  「既然聖旨已下,就是災禍也只能擔著了。父親身體不適,還是多休息,白桐的婚事自有邢氏操持著,你就安心吧。」

  蘇明堂說完轉身就走。

  蘇老太爺一把沒揪住他,一下竟從炕上栽到了地上。

  「老太爺!」屋裡下人頓時大亂。

  蘇明堂看著屋裡亂作一團,心裡就像是掉進冰窟似的。

  皇上賜婚這種好事,為什麼到了他們府裡就反成了壞事呢?他想不明白……也許在他當初強娶了紫瑤時,就註定這一切都是錯的。

  屋裡這邊剛剛安排好蘇老太爺。蘇明堂回了後院,就見邢氏在收拾東西。

  「你要去哪?」蘇明堂不悅道。

  「妾身要回趟娘家……」

  邢氏的父親現在還在宮裡跪著,姓莊的遠房侄子被打後也被送去了邢府,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看一看。

  蘇明堂看著邢氏那身素白緞銀紋的衣裳,越看越覺得晦氣。再想起剛才蘇老太爺說的那些話。一股暗火直衝心肺。

  「在你心裡就只有你那娘家,你現在已經是蘇府的人了,沒事往娘家跑什麼,父親還病著,白桐的婚事也要你來操持著,你倒好,整天想著往外跑。」蘇明堂沉著臉色。

  邢氏張嘴想要解釋,蘇明堂卻連聽也不聽,直接甩了袖子走出院子。

  邢氏看著邢氏的背影。心裡又苦又澀。

  蘇白桐沒回京時,一切都還好好的。

  全都是她的錯,她這次回來就是故意在跟她做對。

  蘇白桐,別以為你嫁給緋王我就無計可施了,離大婚之事還有段時間,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好命活到那一天了。

  邢氏站在那裡狠狠的咬著牙。

  楚府。

  蘇白桐從紅漆蔗段錫坯的香盒裡把黃香餅取出來,又將香爐細細清理過後,才小心的將香餅放進去。

  屋子裡立時香氣四溢。

  楚子墨悠閒的坐在椅子看,看她倒騰著香爐,「這門婚事,妹子還滿意嗎?」

  蘇白桐抬起頭來,脣邊劃過一道好看弧線,雖然只是淺淺的,可是她的眼角也隨著彎了彎。

  楚子墨笑道:「我叔父看人極準,想來是不會有錯的,凌宵天這個王爺也算是有心,日後你嫁了他,要是他敢欺負你,我叔父定然不會饒了他。」

  兩人正說著,楚千乘進了門,帶了一身的酒氣。

  蘇白桐微微蹙眉。

  楚千乘見了急忙解釋,「晌午時緋王來過,因為高興就一起喝了幾杯……丫頭,你那解酒的香丸還有沒有了?」

  蘇白桐於是帶著慧香起身出屋,去她的屋子裡取香丸。

  屋裡隱隱傳來楚千乘的聲音,「緋王這小子還算不錯,就是武功太差,連我老頭子十招都過不了,看來以後我得多敲打敲打他……不然以後他怎麼能護得住白桐這丫頭。」

  慧香聽了掩嘴偷笑。

  這老頭子所說的敲打可不是聽上去那麼輕鬆的事,當初陳之南他們天天被他敲打,結果沒用幾天功夫,全都累倒在床上,爬不起來了。

  蘇白桐取了香丸,剛回了園子裡,才轉過前面的小路,就看見路邊的亭子裡坐著一個人,一襲大紅錦袍顯得分外惹眼,鬼面站在亭外的大樹底下,將身形掩在陰影中。

  蘇白桐從小香盒裡取出一枚解酒的香丸走過去。

  凌宵天背靠著柱子依在那裡,好像喝的有些多,眉眼都舒展著。

  「把它吃了。」蘇白桐站在亭子下面將手裡的香丸遞過去。

  「這是什麼?」凌宵天好像早就知道她會走過來似的。

  「解酒的。」

  凌宵天並不伸手去接,而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壓低聲音,「桐桐上來餵我吃。」

  身後的慧香羞紅了臉,忙退開幾步,心忖這位緋王果真是風流不羈,當著別人的面就敢這麼大膽的調戲自己婚妻……也不知小姐會不會惱了。

  慧香偷眼去看蘇白桐,卻見她神色如常,提了裙角上了亭子。

  慧香見狀慌忙退到更遠處。

  沒想到她們小姐也是這般的大膽,這兩個人,光天化日……這樣真的好麼……

  重活一世,蘇白桐何曾在意過世俗的眼光,她進了亭子,將香丸遞了過去。

  「張嘴。」

  凌宵天得意的笑起來,乖乖張嘴等她把香丸放進嘴裡。

  「今晚我會留在楚府,你晚上過來看看我吧。」他嘻笑著。

  蘇白桐愣了愣,最近一段時間,凌宵天好像經常會出現在楚府裡。

  按說就算楚千乘因為她而對他另眼相看,可是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將他留在府裡過夜吧。

  「你制的那藥膏,明日早上給我用些吧。」凌宵天臉上雖然帶著笑,可是語氣卻非常認真。

  蘇白桐又是一愣,頓了頓,她忽然道:「你想進宮?」

  「進宮謝恩。」凌宵天無奈道,「用了藥應該會有效果吧。」

  這幾日因為連續用香的關係,凌宵天的眼睛每天都會有段時間恢復正常,不過時間很短。

  只有用了藥膏後,他才有可能在進宮的這段時間裡不出差錯。

  蘇白桐略一思忖,「明早用過藥後若是你能一直閉目將養,待到進宮時,自會看得清清楚楚,不過也只有短短的小半個時辰。」

  凌宵天頷首,「夠用了,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蘇白桐低下頭去,目光順著他的衣袖落在了他的手上。

  雖然他隱藏的極好,可是她還是看見了他虎口處被磨破的傷口。

  「你跟義父過招了?」他的眼睛雖然恢復了一些,但仍看不太清東西,也不知這兩人是怎麼搞的,最近楚千乘總是拉著他去過招。

  「這老頭子還算是手下留情呢,不過就算被打的下不來床我也原意,只要這婚事能成……」凌宵天笑起來,「只要能把你娶過門去,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不懼……」

  後面的幾個字剛一出口,凌宵天的嘴便被一隻小手捂住了。
本帖最後由 waterkcl 於 2019-2-3 09:53 編輯

waterkcl 發表於 2019-2-3 09:54

第269章 你要睡哪邊?

  在蘇白桐自己反應過來前,她的手已然捂住了他的嘴。

  刀山火海……她不想再見到這樣的場面了,就算是聽著心裡都要跟著疼起來。

  凌宵天愣在那裡,她的手上還殘留著解酒香丸的芬芳,他看的不是十分清楚,不過他卻能感覺到她的神色有些黯然。

  怎麼回事?他是哪裡說錯了話。為何她會如此……亞剛名巴。

  蘇白桐將手拿開,「不準亂說。」語氣帶著責怪。

  凌宵天眉眼彎了彎,「知道了。」

  從沒想過,有一日也會有人因為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責怪他,小時候他遠遠的看著皇兄們因為童言無忌而被身邊的宮嬤嬤提醒,被各自的母妃責罵,他的心裡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失落。

  雖然來的晚了些,不過該有的,他終於還是得到了。

  晚上時,楚千乘與凌宵天在流芳園這邊用了晚飯,老頭子鬼頭的很,與凌宵天飲了兩杯就吵著頭痛,先回去了。

  凌宵天向著蘇白桐嗤嗤的笑。

  蘇白桐礙著那些下人的面不能說他。想要狠狠瞪他,可又想起他根本就看不清,心裡不覺又軟了些,安排慧香收拾出園裡的廂房,讓他歇息。

  鬼面帶著緋王府的侍衛也全都進了園子,流芳園這邊守夜的婆子全都遠遠退開。

  「我自己睡廂房?」凌宵天似有不滿,「桐桐不來陪我麼?」

  蘇白桐蹙眉,還沒成親他就像塊米糕似的粘在她身上。不由嘀咕了句:「難道你還想一起不成。」

  「晚上屋裡又沒有下人服侍,半夜我想喝水怎麼辦?」凌宵天一臉無辜,「這邊又不是我的王府……」

  他留在這裡的藉口雖然是因為要用藥治眼,可是也不好光明正大的,還要顧及著蘇白桐的名聲。

  但一想到她與自己近在咫尺卻又碰不得摸不到。心裡又難受的要命。

  「起夜時我又瞧不清楚。上次就撞了腦袋。」

  他剛說完就覺得有一隻手摸到了他的額頭上。

  「撞在哪裡了?」蘇白桐果然心軟的湊過來查看。

  凌宵天心裡軟的都快要滴出水來,「桐桐晚上留下來照顧我吧。」

  蘇白桐在他腦袋上瞧了半天也沒找出被撞到的痕跡,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在使詐。

  想要說他幾句又見他那定定的瞅著自己,就算知道他可能看不清楚,但還是極難拒絕他的要求。

  慧香悄悄抱起了屋裡的小香狸,躲到一旁偷笑。

  別看她們小姐平時冷冷清清的,淡的像汪水似的,可是只要一碰到緋王殿下,她就被吃的死死的。明知道對方是故意的,可就是狠不下心來拒絕。

  蘇白桐轉頭想尋慧香去鋪床,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丫頭已經抱了小香狸躲出去了。

  她只好自己在東邊的軟榻上又鋪了一床被子。

  「我睡榻上好了,你睡床。」凌宵天道。

  「你睡床吧,榻太窄了你會掉下來。」

  「不會。」凌宵天笑道,「小時候我還睡過長凳呢,只有巴掌寬的……我都掉不下來。」

  蘇白桐無聲嘆了口氣,拉他在床邊坐下。

  「晚上要喝水就叫我。」她囑咐道。

  凌宵天「嗯」了聲,張開兩手。

  蘇白桐愣了愣。

  「桐桐幫我更衣。」

  蘇白桐不禁有些汗顏,前世她怎麼沒發現他這麼粘人,明明傷的是眼睛,怎麼現在連脫衣裳也不會了。

  好不容易收拾停當,蘇白桐熄了燭火。

  玉片上的香塊散發出桂花的香氣,因為凌宵天晚上留在這邊,所以她特意點了香。

  開始她還不敢睡沉,總怕凌宵天喊她時聽不見,可是不知不覺的,她竟睡了過去,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只見她的身側躺著一個男子,為了防止靠到她身上,他緊貼著軟榻的邊緣,險一險就要掉下去了。

  蘇白桐原本想要質問出口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卻又生怕會惹她不快,他就這樣睡在了軟榻的邊沿,也不知睡了多久。

  蘇白桐轉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微明。

  她起身將被子搭在凌宵天的身上,將他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凌宵天好像睡的很沉,就算她動他也沒有醒過來。

  蘇白桐於是伸手取來裝著藥膏的瓷瓶。

  凌宵天這時其實是醒著的,不過他不敢讓她發現,特別是當她替他掖好身後的被角時,他心跳快的幾乎像要從胸膛裡蹦出來。

  她沒生氣,沒怪自己……

  他慢慢睜開眼睛,蘇白桐呼出的氣息正好吹落在他的臉上,其中還夾雜著藥膏的氣味。

  突然間,他想起了她之前說過的,這種藥只能取用每日清晨的金津玉液,就是說只有晨起時的……才好用。

  濕熱的舌尖落在了他的睫毛上面。

  就算隔著被子,他也能感覺到她覆在他身上的柔軟。

  藥膏浸入眼中帶著絲涼意,有些酸澀,不過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原來她說的用藥……竟是這麼的……

  一股暗火猛地向下竄去,他不由得閉住呼吸。

  該死!他都想在些什麼!

  凌宵天在流芳園用了早飯,然後乘了轎子出了楚府。

  鬼面等人護在馬車周圍,有人扶了凌宵天上了車,直奔皇宮而去。

  馬車上,凌宵天始終閉著雙眸,當著蘇白桐的面,燦爛的笑顏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周身隱現出凌冽的氣息。

  他的腦海裡還迴盪著臨行前她的囑咐:「不到宮裡,切不可睜開眼睛。」

  他只有小半個時辰能看到東西,所以他要提前將思緒整清,不能在宮裡浪費任何一點時間。

  凌宵天走後,蘇白桐依照慣例每日早晨都去房間裡寫香料配方,因為齊國太子現身的關係,現在她可以完全斷定齊人蟲娘也在京都。

  只不過她礙著身份不敢在人面露面就是了,而且敖狼也在,她的手上要多些防身的東西才是。

  晌午剛過,慧香拿著封信進來道:「小姐,這是焚香閣那邊收到的。」

  蘇白桐接過信,信封表面沒有標明任何字跡。

  「海棠說這是今天一早有人送到焚香閣的,說是寫給小姐的信。」

  蘇白桐拆開信封,不由得一愣。

  信上只寫了幾個字:城東,聚仙樓要事相告。

  信約下方,沒有任何署名,只蓋著一方印記。

  她一眼就認出那是狼首戒指的印記。

  這是敖狼送來的信!

  「送信之人還說了什麼?」蘇白桐問。

  「沒有。」慧香搖頭,「海棠說那人只將信放下就走了。」她見蘇白桐神情不定,於是道:「這信可有什麼不妥?」

  蘇白桐盯著信紙,目光冷淡,「敵手盛情相邀,怎可退卻。」她突然抬頭看著慧香,眼中閃耀著點點銀光。

  慧香不明所以,傻傻的站在那裡。

  過了一會,蘇白桐收回目光,「更衣。」

  「小姐,您要去哪?」

  「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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