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半路殺出個老酸儒
眼見那金寶撒手丟出的符籙大放光芒化作一道凌厲劍光直刺毫無防備的楊修而去,若是無人援手必定橫屍當場。
劍痴心中一驚就要出手相救,然而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住手!”就聽一聲渾厚大喝聲傳來:“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旋即一道炫目光芒照下仍是將符籙劍光定格在了半空中,楊修這才得以狼狽的躲過,踉蹌落地整個人就跟剛才水裡撈上來一樣,冷汗嘩嘩的。
旋即就見一位鬚髮潔白,身穿儒衫的老者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飄然而至,一揮手就將符籙拍滅在地。
“啊!我的護身道符!”金寶立時心疼的指著老頭破口大罵道:“哪裡來的老雜毛竟敢損壞本少爺的寶物!你知不知道這道符可是我家老祖親手鍊制的!”
儒衫老者眉頭一立,清喝道:“你這小子先言而無信,又舉止無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
這聲清喝如黃鐘大呂轟然巨響,直震金寶心神立時讓他目光呆滯的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少爺!”一幫狗腿子連忙衝上來又摸又掐,卻始終弄不醒這紈袴。
“你們到底是何人?竟敢殺我家少爺!”一幫狗腿子全都瘋了,紛紛祭出兵刃要和老頭拚命的架勢。
儒衫老者卻一臉嫌棄道:“老夫只是將這小子震暈了過去,沒過一時三刻是不會醒的。”說完不再理這幫人,徑直來到血飲真君府邸的大門口,微微拱手道:“老夫水鏡,特攜倆名劣徒前來拜訪血飲道友。”
楊修立時嚇了一大跳,趕忙上前見禮道:“可是白鹿書院的水鏡先生?晚輩楊修見過先生。”
水鏡老祖打量了一眼楊修,見他面相儒雅一臉正氣,便心生好感道:“你可就是清沐城的楊修小友?呵呵,劣徒倒是多有提及小友這一路上的照拂。”
這時那隨同水鏡老祖一起前來的一男一女也走了過來上前見禮,正是岳夕與林月二人。
“楊道友別來無恙啊。”岳夕笑呵呵道:“我這才剛離開半天怎麼就有麻煩尋上門來了?”
楊修剛才的狼狽被二人瞧在眼中,略顯窘迫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三位先進府中一敘。”
“血飲道友不在府中嗎?”水鏡老祖問道。
楊修搖搖頭,在前頭引路回答道:“真君大人進宮去了,還未歸來。”
“難怪。”岳夕搖頭不屑道:“若是血飲前輩在府中,怎麼會被一群跳樑小丑欺上門。”
見楊修面有難色,水鏡老祖立即對自己弟子面帶慍怒道:“子樂你這才出來多久,聖人教誨都忘光了?”
“是弟子妄言了。”岳夕連忙低頭認錯,顯然很怕他這位師尊。
說話間四人來到客廳,楊修先請三人落座又吩咐老僕奉茶,但不見趙姑娘與大錘道友的身影,猜測二人本就與岳夕略有嫌隙,應該是迴避了,便不提二人。
但楊修不提,那林月卻笑嘻嘻的主動提及道:“楊道友,那位才色雙絕的趙姑娘呢?怎麼不見人呢?夫子可是聽說了趙姑娘的那篇傳世佳作後特地專程來拜訪的。”
岳夕也立時來了精神,笑呵呵道:“說起來那位詩情無雙的王大錘道友也還在府上吧?大錘道友的那首《詠雪》可是令小弟我深感佩服啊。”
不得不說儒門什麼都好,就是那小肚雞腸的酸勁實在讓人無語。偏偏慕容鳳還是在儒門最擅長的詩詞一道上啪啪打了人家的臉,現在這小子逮到機會自然要找回面子才行。
水鏡老祖輕皺了一下眉頭,總覺得自己這兩個弟子有些不太對勁,尤其先前還一個勁慫恿他來拜會血飲真君,說什麼非要親自感謝一下人家這一路上的照拂,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不過那首氣勢磅礴的《天河賦》確實令人驚嘆,但老夫子說什麼也不相信會是一個荳蔻少女所作。所以他就假裝耐不住兩個弟子的不斷慫恿,厚著臉皮跑來確認一下。卻沒想到剛到門口就遇見了一夥惡客欺主,身為大儒的老夫子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所以就出手薄懲了一下那惡徒趕走了那夥人。
但水鏡老祖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他這隨手略施薄懲卻將自己捲入了一個更大的漩渦,躲在門裡的劍痴一見如此,那溜得絕對比兔子還快。反正這口他惹出來的黑鍋已經完全超出他的掌控範圍了。
而正主都跑了,慕容鳳自然也跟溜了,她才不會傻傻的留在原地被一位大儒纏住考較什麼詩詞歌賦。因為她對自己肚裡有多少墨水很清楚,若是真以為自己能憑藉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去忽悠一位大儒那真的是在找打臉。
“這個……”楊修一臉尷尬,恰好這時老僕前來端茶倒水,他就吩咐老僕去請慕容鳳和劍痴請來,但老僕卻為難道:“表少爺帶著趙小姐剛剛從後門走了,說是要去西市逛逛買匹坐騎代步。”
“哈,這兩位離開的真巧啊!”岳夕立時冷笑一聲,正想趁機譏諷幾句卻發現水鏡老祖正面沉如水的盯著他,嚇得他不敢再多嘴半句。
林月則仗著自己與水鏡老祖沾親帶故,便看似小聲的嘟囔道:“那首《詠雪》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師兄你又何必死揪人家不放呢。”
這話說的看似為二人解圍,實則用心更為歹毒,分明是推波助瀾。
岳夕與林月心意相通,豈能看不出師妹這是在送助攻,立時來了勁了卻故作深沉道:“師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那首《詠雪》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佳作,至少為兄就自問作不出那樣的傳世佳作。”
“師兄你才高八斗,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林月一臉委屈道。
二人一唱一和將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劍痴的那首《詠雪》,但卻絕口不提慕容鳳的《天河賦》,顯然二人也明白那首《天河賦》根本不是他倆能夠撼動的,或者說他們倆根本沒有評頭論足的資格。
水鏡老祖一臉古怪的盯著自己兩位弟子,即使不清楚前因後果也能猜到這兩個小傢伙沒安好心,分明是想拿他這老夫子當槍使。
不過儒門向來斤斤計較,偏偏還總愛搶佔道德制高點批判別人。甚至有的時候為達目的比魔門邪道還要不擇手段,水鏡老祖人老成精豈能看不穿二人這點小心思,但是面對這種情況他卻非但沒有斥責二人,反而心中一片欣慰。不是這位大儒三觀不正,而是因為他比這兩個小傢伙更清楚這世間的殘酷,若是連這點心機都沒有,那以後就別出去浪了,還是乖乖待在書院裡一輩子窮經皓首算了,省的出去被別人賣了還幫別人點錢。
“子樂,青雅,詩詞一道本就無高下之分,只在乎一個意境切合用詞恰當,你們連這點常識都忘了嗎?”水鏡老祖故作不悅的責問道。
岳夕連忙低頭,卻向林月使了個眼色。林月會意嘟嘴道:“夫子,我與師兄意見不合,不如請您品鑑一下這首《詠雪》吧。”
坐在對面的楊修已經臉色黑如鍋底,他又不蠢,豈能看不出這三個酸儒分明是來找茬的,但人家張口閉口全都扯詩詞歌賦,他壓根插不進去嘴啊。
水鏡老祖捋鬚道:“也好,青雅你就將這《詠雪》吟誦一下,讓為師品評一番。”身為一名大儒,自然有資格對任何人的詩詞進行評頭論足,即使是那首《天河賦》也不例外。只不過正主沒在場,他也不好背後議論人家的長短。但是一首聞所未聞的《詠雪》卻絲毫沒有被這老頭放在眼中。
“夫子您可聽好啦。”林月輕咳一聲,故作正經的吟誦起來:“天地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等吟完了這首俗詩,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笑眯眯的問道:“夫子您覺得這首《詠雪》作的如何啊?夫子,夫子?”
在座的岳夕和林月還有楊修皆發現水鏡老祖聽完這首《詠雪》後居然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後喃喃失聲道:“此詩……當可傳頌天下,名垂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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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以後還是少當文抄公為妙啊。”慕容鳳搖頭嘆氣,一旁的劍痴直翻白眼,沒好氣道:“你抄名人詩賦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將我拖下水?”
“這叫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懂不?說不定用不了多久這天元大陸上就多出一位名叫王大錘的大詩人啦!”慕容鳳哼笑一聲,轉出一條僻靜的小巷子來到人頭攢動的西市大街上。
這西市入目的第一感覺就彷彿來到了一片充滿妖魔鬼怪的……外星農貿市場。
雖然畫風有點違和,但這西市的熱鬧程度卻比東市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想想也能明白,畢竟兩個市場的受眾群體不一樣,一個是走高端奢侈品路線,一個是走廉價平民路線,自然來往人流也會不一樣,畢竟無論在那個世界土豪永遠都是稀缺品種,普通平民才是主流消費人群。
“我說你到西市該不會真的打算買頭妖獸當坐騎吧?”劍痴眼花繚亂的四處張望道,感覺自己有點看不過來了。這西市除了獸畜圍欄圈起來的牧畜市場就屬各類地攤小販最多了,尤其那些身上掛滿各種稀奇古怪小玩意兒的行腳商簡直多如牛毛,邊走邊向路人推銷掛在自己身上的貨物。你要是敢在原地駐足片刻,不出一分鐘就會被這些行腳商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除此之外還有撩地賣藝的,當街雜耍的,挑擔的貨郎,兜售糖果零嘴的小販,再加上各種獸吼與小販叫賣聲交織在一起足以將一個初來此地之人震的雙耳嗡嗡響。
“不行嗎?”慕容鳳哼聲道:“反正又不是讓你這個小氣鬼花錢。”
劍痴咧咧嘴,明智的沒有和這丫頭繼續鬥嘴,反正也說不過她。
忽然慕容鳳腳步一定在一家成衣店前停下了腳步,然後又一轉身就邁步走了進去。
劍痴心中哼笑一聲,說到底還是個丫頭,見到漂亮衣服首飾就挪不動腳了,女人的天性啊可是不分年齡大小的。
劍痴跟著走進這家成衣店卻發現慕容鳳沒有去挑選那些看起來很華麗的衣裙,而是隨口詢問了一些布匹的價格,然後賣了十個針線盒就出來了。
“你買怎麼多針線盒做什麼?準備繡花嗎?”劍痴好奇道,他實在難以想像這丫頭繡花時會是個什麼樣子。
慕容鳳白了劍痴一眼,自顧自的將十個針線盒分別藏在斗篷下,然後說道:“我剛剛找那位布店老闆打聽了一下,現在一匹最便宜的白絹布折銀錢三分。”
“哪有怎樣?你該不會真的打算當裁縫賺錢吧?”劍痴開玩笑道。
慕容鳳翻翻白眼,感覺和這貨無法聊到一起去了。
“還記得我們當初在清沐城外遇見的那位瓜農嗎?”慕容鳳問道。
劍痴立時收起了玩笑神情,認真道:“怎麼?這裡面有什麼問題嗎?”
慕容鳳眺望繁華的西市,又問道:“你覺得這裡繁華嗎?”
“你這不是廢話嘛?”劍痴無語道:“這裡是神刀門的都城不繁華,還有哪裡比這裡繁華?”
慕容鳳嘆氣道:“那你拿眼睛好好瞧瞧,這滿大街的有幾人是穿絹布棉衣的?”
劍痴立即打眼瞧去,這才注意到滿大街的人除了極個別身穿綾羅綢緞的豪商外,其他人幾乎都是灰撲撲的粗布麻衣,甚至有的人連雙像樣的靴子都沒有,除了光腳就是草鞋,以至於走幾步路就能見到賣草鞋的攤販。
“三錢銀子就能買到一匹白絹布啊。”慕容鳳感嘆道:“但是你瞧瞧這滿大街的有多少人穿得起?”
劍痴一時無語以對,默默的跟著慕容鳳走街串巷,但全然沒有了先前的輕鬆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