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779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5
1623 群體癔症

    鄭仁、蘇雲在更衣室換衣服,鄭仁始終沉默。

    「你想什麼呢?」蘇雲問到。

    「孩子們的病。」

    「你要不要臉?」蘇雲鄙夷的問到:「剛畢業幾年,就孩子們孩子們的叫,那是你能叫的?」

    「當一年住院總,就覺得自己老了很多。」鄭仁道。

    「才幾個月而已,連半年都不到。」蘇雲糾正鄭仁話裡面的語病。

    「別鬧,你說什麼問題都沒有,可是又噁心嘔吐,你見過類似的病例麼?」鄭仁問到。

    「單獨的見過,你也見過,不就是癔症麼。」蘇雲顯然也想了很多。

    和鄭仁聊天的時候,什麼天馬行空的想法都可以說。這話要是當著其他人,即便換了是周立濤……甚至是老潘主任,他都不會說。

    癔症,又叫分離轉換性障礙。

    它是由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內心衝突、暗示或自我暗示,作用於易病個體引起的精神障礙。

    癔病的主要表現有分離症狀和轉換症狀兩種。而其症狀是功能性的,因此心理治療佔有重要的地位。

    在急診科,經常性的能遇到癔症的患者,像是在海城臆想自己懷孕的那個女孩兒就是其一。

    但兩三個人同時發作就沒有了,就更別說帝都醫大幾百個學生同時發作。

    蘇雲說完,拿出一根菸,扔給鄭仁。

    「別想了,且走著看吧。」蘇雲道。

    可是他扔過去的煙,鄭仁沒有接,落在身上,掉到地上,滾到一邊。

    「想什麼呢?怎麼總走神?」蘇雲皺眉。

    「癔症?群體癔症,你有研究麼?」鄭仁忽然問到。

    「……」蘇雲楞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

    「你別動,我想想。」鄭仁又進入了那種搜索病例的狀態中,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座石雕。

    「沙雕。」蘇雲鄙夷,「別特麼想了,群體癔症,你以為是鬼壓床?還是集體的那種?」

    「不是那麼回事。」鄭仁道:「史料記載,1518年夏天爆發於當時的神聖羅馬帝國的斯特拉斯堡,突然開始的一種跳舞瘟疫,你有印象麼?」

    「一位婦女突然在大街上起舞。連續跳了四天後,參與跳舞的人就達到34人,街道開始擁擠。一個月的時間內,整個城市就已經有400多人在快樂搖擺了,被堵得水洩不通。」蘇雲皺眉,「你說的是這個?」

    「嗯。」鄭仁彎腰,找了找,撿起掉在地上的煙,似乎心裡已經有了想法。

    「我覺得是史料有問題,這種譁眾取寵的事情,極有可能是當時的吟遊詩人編纂出來騙人的。」蘇雲不屑一顧,「像修女學貓叫,這些事情都一樣。」

    中世紀記載中,更加駭人的情景還屬巴黎修女集體學貓叫。

    這一切,都始於其中一位修女發出的一聲「喵」。隨後,周圍的修女們也像被傳染了一樣,陸續跟她一起學貓叫。

    修女的貓叫聲是有規律的,所有修女每天都會在同一時間段內喵喵叫上幾個小時。

    據分析,群體性癔症多發於學校、工廠、修道院、軍營等紀律嚴明,環境壓力大的地方。

    鄭仁知道蘇雲說的是這件事情,他也想到了。面對蘇雲的不屑一顧,鄭仁笑了笑,「阿甘正傳,看過麼?」

    「肯定啊,屬於完美級別的一個片子。肖申克的救贖真是可惜,遇到了阿甘正傳。」蘇雲說著,話題又轉向了另外一個未知的方向。

    「阿甘長跑,三度橫越美國的Louis Michael Figueroa是其原型之一。嗯,咱們不說這個,有很多人跟著阿甘一起跑步,你不覺得很奇怪麼?」鄭仁問到。

    「老闆,那是文藝氣息。」

    「不,我不這麼認為。」鄭仁很堅定的說到:「某些時候,強大的心理暗示加上某些因素的影像,會出現一種詭異的結果。」

    「比如說呢?」

    「你說的對,中世紀的案例娛樂性更多一點,那就說一個近幾十年的案例。」鄭仁道:「《精靈寶可夢》,你看過沒?」

    「你這句話,暴露了你的年齡。」蘇雲鄙夷的說到。

    「我也沒看過。」鄭仁點燃香菸,抽了一口,青煙筆直,沒有一點弧度。

    「老闆,你把湍流的細微操控用在抽菸上,覺不覺得浪費?」蘇雲問到。

    「想問題的時候,下意識的這麼做,就像是做手術。庖丁解牛,這回夠高級了吧。」鄭仁笑了。

    「說正事,《精靈寶可夢》怎麼了?」蘇雲問到。

    「1997年12月16日18點30分,日本觀眾正在收看熱播的動畫精靈寶可夢第38集——電腦戰士3D龍。」鄭仁道。

    蘇雲這回認真了。

    1997年的事情,那可不算遠。

    而且有時間,詳細到了天,甚至到了分鐘。

    不過這事兒自己怎麼沒有印象?

    「然而,大約在18點50分出現了大量高亮、閃爍的特效畫面。隨後便陸續有孩子出現症狀,從呼吸急促、噁心到痙攣、出現幻覺等。」

    「半個小時內,就有超過600名青少年被送往醫院救治。其中昏迷者208人,重度昏迷者3人,大部分都是中小學生。」

    「當時,這些孩子都被診斷為「光敏感性癲癇症」,病因是動畫中的光影效果。」鄭仁說的很慢,似乎一邊說一邊在思考。

    蘇雲馬上捕捉到鄭仁話語裡的漏洞,打斷了他的話,「等一下!你說的話有幾個問題。」

    「我知道,你先聽我說。這個診斷,不是很讓人信服。」鄭仁笑道,「光過敏性癲癇,發病率在0.02%左右,群體幾百人一起發病,可能性比現在流星撞擊地球都要小。」

    「其次,類似的閃爍畫面,早過去20年間的動畫裡就已屢見不鮮。這是一種叫paka-paka的動畫製作手法。簡單來說,就是讓不同顏色的光線交替重複出現,以製造情節的緊張感。」

    「你是想說這個?」鄭仁問到。

    蘇雲點了點頭,他雖然對鄭仁的說法不在意,但卻覺得這段八卦太有意思了。

    只是自己想懟這貨的話讓他都說了,難道他想的很周全?

    不可能,絕對不會是什麼見鬼的群體癔症。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5
1624 果然猜中了

    「這些病症,反而與群體性癔症更接近,而非癲癇大發作。

    雖然還是很難解釋第一批孩子是如何被影響的,畢竟大家都是獨自在家觀影。但目前的研究仍傾向於認為,這是一起大規模的群體性癔症。」鄭仁道。

    「你認為帝都醫大的學生噁心、嘔吐,不是不知名的致病菌感染,而只是一種群體性癔症?」

    「是!」鄭仁道。

    「……」蘇雲無語,過了幾秒鐘,問到:「老闆,一會保健組集體決策的時候,你也要這麼說?」

    「當然。」鄭仁道,「社區醫院觀察3天,我估計症狀會陸陸續續的緩解,到時候沒什麼事兒,大家也就不用草木皆兵了。」

    「你這個……保健組開會的時候,都是全國最頂尖的專家,你能不能正經點?」蘇雲很是無語。

    「你也看了學生們的化驗檢查,有什麼想法?」鄭仁反問。

    蘇雲搖了搖頭。

    「所以麼。」鄭仁道:「只是一種意見,說出來大家討論就是了。拋磚引玉,要是能讓其他人有思路呢?」

    「老闆,那是保健組!」

    「都是醫生,就是在看病。我認為是群體癔症,不服來辯!」鄭仁道:「而且是這麼說,該隔離就隔離,我帶著孩子們在社區醫院,有任何問題,我是第一親歷者。」

    蘇雲沉默,鄭仁的說法,堵死了所有的漏洞。

    現代醫學還沒探明的真相不要太多,這個猜測到也有點道理。

    但他依舊認為在保健組的集體決策中提出這個概念,太過於聳人聽聞。

    沉默,換衣服,兩人離開手術室,直奔機關樓的會議室走去。

    一路上,鄭仁、蘇雲都在各自想著有關於帝都醫大的這次事件。可能的解釋,兩人都在腦海裡不斷的尋找,尋找類似的事情、病例。

    走過停車場,鄭仁忽然站住。

    「怎麼?」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證據。」

    「什麼證據?」蘇雲詫異。

    「稍等一下。」鄭仁道,他隨後拿出手機。

    猶豫了一下,他開始尋找電話號碼。

    「想給誰打電話?」蘇雲好奇的問道。

    「我去講課的時候,解剖教研室有一個教師,對我很崇拜,非要給我留電話,說是以後有屍體解剖的時候找我去。」鄭仁道。

    「果然。」蘇雲聳了聳肩,道:「想要和你接觸的人都有毛病。」

    「我覺得你說得對。」鄭仁笑著撥通李兆森的電話,看著蘇雲。

    「李老師,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

    「哦,24小時之內,醫大大三的學年突發大量學生出現噁心、嘔吐的症狀。」

    「我想麻煩你幫我問一下他們最近上課的……對!就是這個。」

    「好,我等你的回電,麻煩稍快點,要進行會診。」

    說完,鄭仁就掛斷了電話。

    「你懷疑是……」蘇雲愕然問到。

    「你上學的時候肯定也有一樣的感覺,講到哪,就覺得哪裡不舒服。」鄭仁道。

    「我沒有。」蘇雲冷漠的回答。

    「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鄭仁笑了笑,「有眼麼?」

    「大家緊張的認為天都塌下來了。」

    「只是群體癔症而已,沒什麼好緊張的。」鄭仁道。

    蘇雲扔給他一根菸,拿出火機點燃,道:「有時候真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哪裡來的。」

    「所有推論都嘗試過,最後的結果雖然看上去不可能,但那就一定是正確的!」鄭仁很堅定的說到。

    這一次,他依舊站在大豬蹄子這面。

    很快,李兆森的電話打了過來。

    「李老師,你好。」

    「嗯,嗯,是食物中毒的課!好的,謝謝。」鄭仁笑了笑,他剛要掛斷電話,李兆森的聲音攔住了他。

    「呃……我這面可能要隔離一段時間。要是可以,過兩天再說。」鄭仁說完,急匆匆的掛斷了電話。

    「老闆,有時候……不!絕大多數的時候,你都像是一個渣男。」蘇雲一口煙霧吹到鄭仁的面前。

    「我覺得還好,保健組會議,你認為我這時候去參加一場屍檢好麼?」鄭仁掐滅了煙,道:「走啦。」

    「最近上了食物中毒的課?」

    「嗯,昨天……現在說,應該是前天的課。一個年級,課時差不多,所以前天和昨天都有孩子被送過來。」鄭仁道。

    蘇雲覺得難以置信,但又沒什麼好和他爭辯的。只能聳了聳肩,一起走向機關樓。

    進入會議室,二十多位帝都各大型三甲醫院的保健組成員已經做好,華良正在發言,講述著自己認為的可能性。

    所有人的看法基本一致,不考慮是大規模傳染性疾病的可能,認為學校食堂的食材有問題。

    鄭仁坐在B超室齊主任身邊,兩人認識,還經歷了一次演習,有些親切。

    齊主任也沒什麼好考慮的,食物中毒已經是大家的普遍認可的診斷意見。

    至於要討論的,是怎麼治療。

    斷斷續續有人發言,但都沒什麼建設性。

    最後,在會議結束前,鄭仁站起來,沉聲道:「各位老師、主任,我來說幾句。」

    沒人認為會有其他診斷,現在糾結的點在於到底是哪樣食材裡有毒素。找到具體的毒素,才能對症下藥。

    可是已經排查了一天,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鄭仁開始陳述,像是和蘇雲說的一樣,他先扔出去1997年12月發生在島國的那個案例。

    整個會議室裡啞然。

    這個想法太過於突兀與大膽,要是不帶著偏見去審視這個診斷,卻又無懈可擊。

    當然,最大的問題在於群體性癔症本身就是一個沒有合理解釋的「疾病」。

    「只是迄今為止,研究該現象的醫生、人類學家、社會學家都未能拿出針對這種群體性癔症具有傳染性的明確解釋。

    但這並不意味所有的症狀都是患者幻想出來的,更不是裝病,也不意味著群體性癔症不存在。

    通過現代神經影像技術,癔症患者的大腦確實存在著異常活動。這些都是故意裝病的患者所不具備的。」鄭仁侃侃而談。

    會議室裡繼續一片沉默。

    「20世紀以來的研究發現,過於嚴明的工作紀律等環境有關。病人們也偏向於出現抽搐、痙攣、顫抖、癱瘓和大笑等運動性症狀,這也叫運動性癔症。」

    「整個20世紀中,有記載的運動性癔症只在學校爆發過4次,而焦慮性癔症則要常見的多。病人更多是出現頭暈、噁心、嘔吐、暈厥、瘙癢等症狀。」

    「這也和帝都醫大的孩……學生們表現出來的症狀類似。」

    「而且我剛剛問過帝都醫大的老師,大三的課程,前天講了食物中毒。」

    眾人嘩然。

    上學時候,學到哪就覺得自己哪不舒服的情況,想來在座的眾人都經歷過。

    只是沒人遇到過大規模的這種情況發生。

    要是按照鄭仁的說法,倒是能合情合理的解釋這次莫名其妙的「群體中毒」實踐。

    環視四周,鄭仁像是草原中的獅王,叢林裡的猛虎。

    目光堅定而沉穩,給人無限的信心。

    會議室漸漸安靜下去。

    鄭仁最後下結論,「我認為不能排除群體性癔症的可能。按照我院院方的安排,為了避免大規模傳染性疫病的可能,我將帶著學生們在社區醫院進行相關診治。」

    眾人肅然。

    雖然大規模傳染性疫病的可能性不大,但這依舊是一種可能性。

    年少有為的鄭老闆,這是準備慷慨赴死?還是對自己的診斷特別有信心?

    「期間,我會通過網絡傳輸,每天把學生們的症狀傳給保健組。至於具體的藥物以及更新的診斷,咱們可以通過視頻會議來進行。」

    「我說完了。」鄭仁敬禮,隨後坐下。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我最後補充兩句。」袁副院長道:「院裡認為防微杜漸是必要的,而不是小題大做。

    如果是小鄭說的群體性癔症最好,是食物中毒也好,但在排除大規模傳染性疫病的前提下,我會在前線主持工作,把好關,避免不可控的事件發生。」

    「生化服已經準備完畢,送到社區醫院。但為了避免學生的騷動,我建議先不要穿防化服。

    至於其他事情,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就要麻煩諸位了。」

    袁副院長說完,便宣佈散會。

    一般情況下,主持會議並不是某個醫院的院長,但這次情況特殊,大多數的患者送到912來,於是便由912院方負責主持工作。

    在危險解除前,這間會議室將是在座諸多保健組成員的主要戰鬥的地方。

    十幾、二十年前那場大型疫情,至今依舊曆歷在目,沒人會掉以輕心。

    袁副院長招手,鄭仁、蘇雲和他一路走出會議室。

    「小鄭啊,你這診斷,太天馬行空了。」袁副院長微笑,說到。

    「還好,我認為是唯一有可能的診斷。」鄭仁道:「畢竟從現有的資料來看,我找不到學生們有什麼起病的緣由。」

    「試著看吧,希望咱們能活著回來。」

    「您放心,我們肯定會活著回來的。」鄭仁微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5
1625 自投羅網

    三天後,帝都肝膽介入一科。

    周春勇苦惱無比。

    一大堆自己熟悉的主任都趕到帝都,可是鄭老闆那面偏偏遇到了大事!

    雖然沒有什麼新聞採訪,也沒在社會上引起波瀾,但圈裡人都知道,912醫院的常務副院長等人率領骨幹力量,入駐社區醫院。

    防化演習進行過很多次,但每次到實戰,總是讓人心慌慌的。

    這幾天周春勇一直在關注那面的情況,據說學生們一點點的好起來,一切都安安靜靜的。

    只是不知道鄭老闆什麼時候能出來。

    看著每天閒的無聊,到自己這裡來報導的各位主任們的臉,周春勇有些無奈。

    還是去看一眼吧,他心裡想到。

    因為不是保健組成員,所以他對事情的發展也不知道太多的信息。反正據說沒什麼大事兒,去看一眼也不會死人。

    驅車來到社區醫院,周圍的草坪有人值守,暫時不能讓附近居民靠近。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昨天守衛就撤了。

    醫院的柵欄門緊緊的鎖著,裡面安安靜靜,只有一個保安端坐著,曬著太陽。

    和周春勇想像中的不一樣。

    在他的想像中,要是沒事的話,這幫身體裡滿滿精力的孩子們早都憋不住了。

    最起碼應該在院子裡嬉鬧玩耍,而不是現在冷冷清清的情況。

    到底是重了,還是沒事了?

    周春勇有些忐忑。

    不過他壓抑住心裡的不安,來到柵欄外。那個叫范天水的保安,他認識,是鄭老闆自己人,從海城帶來的。

    據說前一陣子還帶著他去了南洋。

    「小范,閒著呢?」周春勇走過去,隔著柵欄問到。

    范天水穿著一身保安的制服,但怎麼看怎麼不是一般的保安。

    尋常保安坐著,都是葛優癱的姿勢,絕對不會像范天水坐的這麼筆直。

    「周主任,您怎麼來了?」范天水早就注意到周春勇,他找過招呼後,范天水起立,敬禮,一本正經的說到。

    嘖,看看人家的保安,再看看自己家的,周春勇很是羨慕。

    「小范,裡面怎麼樣?怎麼這麼安靜呢?」周春勇問到。

    「沒什麼事兒,鄭總和雲哥兒在給學生們講課。」范天水道。

    「講課?」

    「鄭總閒得無聊,昨天就開始講肝臟的解剖了。」范天水笑了笑。

    「……」周春勇怔了一下,心裡的火一下子升了起來。

    學生們能聽懂個屁!

    肝臟解剖,對自己來說才是用處最大的。

    聽鄭老闆和蘇雲講過兩次,加上上次肝癌介入栓塞術後手術切除,自己親眼看見介入術後肝癌的變化,周春勇隱隱覺得自己的水平有突破。

    這種課程應該是自己去聽才對!

    但一想到可能的疫情,周春勇微微猶豫。他耐不住心中的那團火,試探問到:「小范,裡面還有學生病著呢麼?」

    「好像沒有了,據說在等今天早晨的採血化驗結果,要是沒事,下午就能返校。」范天水道。

    周春勇一下子放了心。

    「小范,開開門,讓我進去吧。」周春勇笑呵呵的說到。

    范天水沒說話,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雙手背在身後,沉默的看著周春勇。

    周春勇有些惱怒,自己一個帝都肝膽的大主任,這麼點要求,一個小保安怎麼就敢拒絕自己?!

    心裡是這麼想,他卻沒敢輕舉妄動。

    年輕時候打架鬥毆的經歷告訴周春勇,自己和對面的范天水放單,估計一個照面……用不了照面,估計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得被放倒。

    關鍵是人家靠著鄭老闆,還有院方的命令,自己這面還不好說什麼。

    猶豫了一下,他訕訕的笑了笑,拿起手機打給蘇雲。

    「蘇醫生,忙著呢?」

    「啊,不好意思啊,鄭老闆。您這是?」

    「哦哦,我這不是閒得無聊,想來聽您講課麼。」

    「好的好的,那您看一眼結果。」

    周春勇把電話掛斷,背著手在社區醫院大門外溜躂起來。

    鄭老闆一點都不緊張,估計事情過去,風平浪靜了。他說要看看化驗結果,沒事就讓自己進去。

    說實話,進去還是要冒一定風險的。

    一旦200多學生裡有一個有問題,所有人都出不去了。包括自己,這叫什麼來著?

    自投羅網!

    但周春勇耐不住心裡的那團火的灼燒,他非但不覺得有危險,反而在心中隱隱期待自己進去後,能重新戒嚴。

    要是那樣的話,自己一個人在裡面聽課……想一想都覺得很美啊。

    很快,范天水的步話機響起來。

    接到鄭仁的通知,范天水把鐵門打開。

    周春勇踏入社區醫院的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這裡太安靜了,看起來一點危險都沒有,還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周春勇的腦海裡,出現的是一個簸箕,一堆小米,自己就是那隻飛來的小鳥,去偷吃的時候被一下子罩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算是自投羅網,也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做人麼,還是要光棍一點的。

    周春勇假做平靜,大搖大擺的走進社區醫院。

    進門後,見兩個護士坐在硬塑的椅子上聊天,他的心平靜了起來。

    肯定沒事,也沒穿防化服。

    問了鄭老闆在哪,周春勇直接找樓梯上樓。

    路過第一間屋子的時候,他看見十幾個二十歲左右的男生堆在一個屋子裡,正在看電視。

    現在的條件是好了,應該是看遊戲直播呢吧,周春勇心裡想到。

    自己兒子每天吵著看的就是遊戲直播,還要給主播打賞。

    十幾個人,擠在一個房間裡,也不嫌熱。

    想到這裡,他隱約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走廊裡的床位空空蕩蕩的,學生們都擠在房間裡?

    路過第二個房間,依舊是一樣的場景。

    周春勇馬上想起來,鄭老闆和蘇醫生正在講課!

    難道他們在聽課?!

    想到這裡,周春勇邁進第二個房間。

    「別擠,這個屋子滿了,去別的房間。」周春勇不小心碰到的男同學說到。

    周春勇沒理睬,直接看向屏幕。

    屏幕中,雪亮的柳葉刀,看著是那麼的熟悉。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6
1626 究竟怎樣不重要,沒事就好

    「你……」男學生很不滿,回頭看見是一個五十多歲氣派儼然的人站在自己身後,嚇了一跳。

    好幾天沒見陌生面孔了,難道說這位是學校的老師?

    雖然沒見過,也不認識,但他仍然知趣的馬上站起來,「老師,您什麼時候來的?」

    「沒事。」周春勇看著畫面裡柳葉刀不疾不徐的切割肝臟,偶爾講解一下臨近位置的解剖結構,眼睛都直了。

    「老師,您坐。」

    「不用了,你們能聽懂麼?」周春勇看著電視畫面,詢問到。

    「這麼簡單,怎麼可能聽不懂!」另外的學生說到,「比我們局解老師講的好多了。」

    周春勇笑了笑。

    學生們把這當做是局部解剖課,但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是諾獎術式的解剖教學。

    只是,沒有導絲、導管而已。

    真是大材小用啊,給孩子們講這個……可惜了,他們肯定聽不懂。

    周春勇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那人是誰啊?」他離開後,一個學生探頭出去,見他上了樓梯,小聲問到。

    「誰知道是教大幾的老師,別管他。」

    「我覺得像是校領導,你個氣派,和校長有點像。」

    周春勇不知道學生們是怎麼議論自己的,他心裡琢磨著自己費盡千辛萬苦弄到的那個大體標本,要不要送過來。

    動物肝臟和人類的肝臟,尤其是乙肝、肝硬化的肝臟相比還是不一樣。

    這個大體標本對周春勇來講,意義非同尋常。

    他認為自己看完解剖大體標本後,無論是肝癌還是門脈高壓的介入手術水平都會有一個整體的跨越。

    越是如此,他越是謹慎。

    周春勇希望鄭老闆精神頭十足的時候來做解剖教學,把每一個細節都展現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道困在這裡3天,鄭老闆的精神狀態還好不好。

    來到二樓,他循著聲音來到示教室。

    熟悉的燈光,最初是自己設計的,但在蘇雲的二次設計下,整體已經堪比最正規的手術室了。而且是那種很少見的,可以讓別人觀摩手術的手術室。

    而且這還不算,蘇雲別出心裁的加了很多「花活」。

    站在標準的無影燈下,他就像是當紅的流量小生一般,揮舞著柳葉刀,一邊解剖一邊講解。

    「鄭老闆?」周春勇見鄭仁坐在一邊,手裡拿著一本不知道第幾版的外科書在看,心中詫異。

    「嗯?周主任,來了。」鄭仁憨厚的微笑,讓周春勇心裡覺得很安穩。

    「您這是學習呢?」

    「隨便看看。」鄭仁道。

    周春勇在鄭仁身邊坐下,眼睛依依不捨的看著蘇雲做解剖,嘴裡問到:「孩子們診斷什麼病?」

    「到現在沒有診斷。」鄭仁笑道:「我認為是群體性癔症,具體來源考慮可能是學校學習的壓力過大以及最近上了食物中毒的課。」

    「……」周春勇無語。

    學校壓力過大,那您老先生這是在做什麼?課餘活動?

    至於食物中毒的課,好像還是有點可能。但是發病的人數……也太多了吧。

    「學生麼,您也在學校出來的,學到哪,就覺得自己哪裡出問題。」鄭仁笑了笑,道:「只是這種群體性的癔症比較少見。」

    「您確定?」周春勇問道。

    「不確定,但最後沒什麼事兒,診斷也就不重要了。」鄭仁笑道:「今天最後一次檢查沒問題,孩子們要出院回學校了。沒事,就好。」

    是啊,沒事就好。

    周春勇看著蘇雲解剖,眼睛都快拔不出來了。他感慨的說到:「鄭老闆,您和蘇醫生的解剖都這麼熟,厲害厲害。」

    「還好,您過獎了。」鄭仁道。

    「我那面的外地主任,在當地的衛校弄出來一個大體老師的肝臟標本,肝硬化很重的那種。」周春勇顯擺道。

    「呃……」鄭仁霍的一下抓住周春勇的胳膊,問到:「真的?」

    周春勇感覺他的手像是一把鉄鉗,自己的胳膊靜脈回流受阻,立即開始腫脹、酸癢。隨後開始疼痛,神經末梢傳來各種不適感。

    「嗯嗯,鄭老闆,您輕點,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周春勇叫苦。

    「不好意思啊。」鄭仁也發現自己失態了,他拍了拍周春勇的胳膊,追問道:「大體標本呢?」

    「在我辦公室,您放心,丟不了。」周春勇心裡得意,自己處心積慮的,這是拍馬屁把鄭老闆拍舒服了。

    所謂搔中癢處。

    很難看見山一般的鄭老闆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這可是好事兒!」鄭仁搓著手,顯然已經心癢難忍,「你那面的主任們都到了?」

    「到了,就等您了。」

    「我打個電話。」鄭仁道:「聯繫一下,要是可以,一會和學生們一起走,去帝都醫大,直接把肝硬化的大體老師標本給解剖了。」

    這是隔夜都忍不了的節奏。

    周春勇也是這麼想的,他連連點頭。

    鄭仁拿起手機就開始聯繫,幾個電話打完,表情有點古怪。

    「鄭老闆,怎麼了?」周春勇有些好奇的問到。

    「帝都醫大,有個局解老師,跟我說要一起做屍檢……」鄭仁說著,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屍檢?」周春勇愕然。

    「上次去帝都醫大教學,講的是腸道局部解剖以及ESD手術的應用。」

    鄭仁說到這裡,周春勇直接傻了眼。

    這麼高端的東西,學生們能聽明白麼?別說是學生們,自己都是近幾年才知道什麼是ESD手術。

    「解剖教研室提供了一截腸道,前兩天大半夜的我還麻煩他幫我問了學生們上課的情況……唉,拿人手短,這就要我去幫忙。」鄭仁嘆了口氣。

    但周春勇並不認為他說的是真的。

    手指微微顫動,代表鄭老闆心裡的真實想法。只是法醫鑑定,鄭老闆擅長?

    「鄭老闆,法醫鑑定,您參與過?」

    「沒有。」鄭仁道:「但我提供基礎的數據,還是能做到的。具體什麼問題,他們自己定。」

    說著,鄭仁有些不好意思,道:「和解剖教研室搞好關係,也有利於以後教學。用大體老師的標本,和用動物標本,手感差了很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6
1627 病歷沒意義(盟主明媚陽光雨加更4)

    很快,化驗結果回報,帝都醫大的張校長帶隊來接同學們回去。

    虛驚一場,總要比真正的生死離別強。

    謝伊人要來,可鄭仁說要去屍檢,謝伊人很乾脆的直接拒絕了陪著他一起去。

    想上手術,治病救人,在謝伊人看來是一種愛好。但屍檢,卻是另外一種含義。

    冰冷的死人有什麼好看的。

    鄭仁這兩天終於閒下來,大把的時間和小伊人微信聊天。雖然沒有見面,但說的話卻要比平時都多。

    周春勇聯繫帝都肝膽那面,讓他們帶著大體老師的標本來找自己,他則開車送鄭仁、蘇雲直奔帝都肝膽的解剖教研室。

    對於屍檢,周春勇很陌生,一點興趣都沒有。但他真心不敢放鄭老闆走,這貨的事兒簡直太多了,一旦放走就沒影。

    外地那幫主任們,家裡都一堆事兒,住了幾天都憋的嗷嗷直叫。要是再不能開始上課,周春勇都怕自己壓不住他們。

    「老闆,死者什麼問題?」車上,蘇雲問道。

    「說是頭部外傷,傷的不重,但CT顯示有大面積的腦組織充血水腫。」鄭仁道。

    屍檢的病史,肯定不會像是急診科那麼詳盡,能提到之前的CT,已經算是很詳細了。畢竟只是電話溝通,不可能說的太多。

    「你怎麼對屍檢這麼感興趣?」蘇雲有些奇怪。

    鄭仁沒說話。

    他心裡琢磨著一般患者,臨近死亡的時候系統面板變的蒼白,系統診斷也漸漸消失。

    真要是面對屍檢的死者,會是一種什麼情況?

    估計沒有診斷,一切都要憑藉解剖和病史過程來判斷,屬於硬碰硬的那種較量。

    鄭仁一直不滿足於大豬蹄子的提示。

    尤其是上次老潘主任的事件後,加上幾年之內肯定要上馬的5G項目,遠程會診。

    要不趁著現在提升技術水平,到時候會落得一個眼高手低的名稱,可就不好玩了。

    名聲差了且不說,一次誤診,可能耽擱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性命。

    這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情,所以自己要認真對待。

    鄭仁其實也是對未來有焦慮的,雖然很輕微,但真實存在。

    人設定的高了,大豬蹄子又不提供遠程會診的「服務」,只能盡快提升自己的業務水準。

    來到帝都醫大,解剖教研室的國主任一早在門口迎接。

    市局的屍檢處設在這裡,幾名教研室的老師跟在一邊,都有些好奇。

    李兆森執意要等這位鄭老闆,不光市局的人也都很好奇,解剖教研室的人也都很好奇。這位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能讓桀驁不馴的李兆森硬生生把屍檢給拖了三天時間。

    李兆森一臉興奮的站在國主任身邊,當鄭仁下車,他根本不管國主任的感受,直接沖上去。

    「鄭老闆,您還記得我麼?」李兆森興沖沖的伸手。

    鄭仁只看見一片馬賽克出現在自己面前,怎麼可能認識。

    蘇雲也沒見過這人,上次在帝都醫大教學的時候,他留在912用縱膈鏡切胸腺來著。

    面對木然的鄭仁,李兆森似乎並不在意。他還是興沖沖的說道:「您的解剖水平,真特麼高!」

    見面就說髒話,這種人很少。說的好聽,叫性情中人。說的難聽……

    鄭仁和他握了握手,臉上戴著標準假笑的面具。

    「裡面請,裡面請,我這兩天一直想要找您,正好趕上有台屍檢,看看鄭老闆手藝。」李兆森一點都不客氣的說道。

    這人說假話都這麼生硬,分明三天前的晚上就邀請了鄭仁。

    鄭仁含笑不語。

    這個人說起話來,槽點無數,蘇雲剛想懟他兩句,鄭仁便攔在兩人之間,笑了笑,道:「死者什麼情況?」

    「晚上喝酒擼串,吵了兩句,被人用啤酒瓶子砸在左側顳部。當時死者什麼事兒都沒有,送到附近醫院縫合。但幾天後出現問題,最後也沒救過來。」李兆森一邊往裡走,一邊給鄭仁介紹。

    「住院的CT片子有沒有。」

    「沒有,只有病歷。」

    這就很遺憾了,鄭仁覺得自己失誤了。

    沒有片子,重建的能力無從施展,自己一身武功被廢了大半。

    能不能有準確的解剖診斷,還真說不定。

    鄭仁開始有些忐忑起來。

    「鄭老闆,多久能完事?」周春勇有些焦躁,他關心的只是肝臟解剖。

    「很快,只是屍檢。」鄭仁想了想,回答道。

    「蘇雲,給小馮打電話了麼?」鄭仁隨後問道。

    「打了,現在已經到2教。」蘇雲道,「看看死者,抓緊時間做屍檢。」

    蘇雲聽了簡單的敘述,興趣寥寥。

    給學生們講課這種事情,才能勾起來他的興趣。

    無影燈光落下,那種感覺,真是全身的細胞都會興奮。

    來到冰冷的屍檢室,周春勇打了一個寒戰。

    這裡面陰氣太重了,他腦海裡首先出現這麼一個念頭。

    其實是冷櫃的冷氣,為了保存屍體的,周春勇也知道,卻還是下意識的往民俗方面想去。

    死者左顳頂部有長2.0 釐米及0.8 釐米兩處挫裂創,能看到有縫合的痕跡。創口敷料已經被揭下來,一目瞭然。

    李兆森拿來病歷,交給鄭仁。又拎來一件嶄新的白服,蘇雲被直接無視。

    蘇雲也不在意,而是湊在鄭仁身邊問道:「看看CT報告。」

    鄭仁翻到CT,見報告單上寫著:顱腦C T 掃瞄示雙側內囊、基底節等處有多發性大範圍低密度影。

    「看著哪不對勁兒。」蘇雲小聲嘟囔著。

    神經外科的疾病,他並不擅長,所以很老實的只是嘟囔兩句。

    「鄭老闆,您穿衣服。」李兆森有些慇勤。

    「稍等,我看一下病歷的。」鄭仁微微笑了笑,和李兆森說道。

    「咱們法醫,主要還是手上有活兒,病歷不病歷的,不重要。」李兆森心直口快,直接說道。

    蘇雲一挑眉,但還是壓下去自己的脾氣。

    這要是一個胸部疾病的死者,他早都翻了。

    神經外科,在所有外科中處於鄙視鏈的頂端,一般人不敢置喙。

    鄭仁笑笑,道:「幾分鐘,我看眼病歷。」

    李兆森見鄭仁堅持,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腹誹病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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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8 凶神惡煞

    鄭仁越看越是奇怪。

    病歷上描述,患者被打了一酒瓶子。雙方對罵,死者當時血流不止,但沒有後繼的身體接觸,後來被人拉開送到附近醫院就診。

    第一個CT沒有任何問題,什麼蛛網膜下腔出血、硬膜下血腫之類的影像,報告裡都沒有提及。

    但病歷述說,患者這時候是是清醒的,行為、舉止沒有任何問題。

    送到醫院後檢查的頭部CT也很正常,只是患者要求住院觀察,這才收入院的。

    這一點,在原始病歷裡醫生有提及。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醫生會寫一筆,患者強烈要求住院觀察之類的話。雖然沒有屁用,但不寫的話總是缺了點什麼。

    之後的查房也都正常,鄭仁能從病歷上看出明顯複製、粘貼的痕跡。

    只有最輕的患者,醫生才會漫不經心的複製、粘貼病歷。

    然而,第3天凌晨,情況急轉直下。

    睡前好好的死者,半夜還自行起夜,但很快就出現大小便失禁。

    這就是最怪的點了。

    因為首診的醫院是帝都郊區縣鄉級的醫院,發現問題不對,醫生直接懵了。

    好好的人,住院2、3天,忽然睡著睡著就不行了?

    當地的醫生也一臉懵逼,所以建議患者家屬抓緊時間去上級醫院。

    因為涉及到肇事方與費用問題,結果耽擱了幾個小時後,才輾轉送到帝都醫大附屬醫院。

    可是送到之後,患者雙側瞳孔已經散大,對光反射幾乎消失,並且大小便失禁等一系列症狀沒有絲毫改善。

    核磁共振顯示大面積的腦梗塞的症狀。

    最後患者家屬因為經濟原因拒絕再進行檢查、明確診斷,把精力放到和對方打官司上。

    這面患者在糖鹽水的維持下熬了1周時間,終於去世了。

    剛剛看的CT報告,就是帝都醫大附屬醫院做的。

    「鄭老闆,您來?」李兆森見鄭仁看完了報告,把白服遞給鄭仁,躍躍欲試的說道。

    「我不知道規矩,您先來,我看看。」鄭仁說話的語速有點慢,蘇雲知道這貨肯定是腦子裡在想病情,也不說話,只是退後半步。

    幾名解剖教研室的教師小聲議論著,他們對李兆森是比較信任的。畢竟配合的時間很長,李兆森解剖學的基本功是最紮實的。

    「那我不客氣了。」李兆森道:「鄭老闆,我哪裡做的不對,您只管說!」

    鄭仁瞥了他一眼,見他說話的語氣很是認真,不像是開玩笑或者虛情假意的那種。

    聯想起來在帝都醫大做解剖教學的時候,最後這個叫做李兆森的人坐在前面看。分離肌層和外膜之後,他還衝上來,用手撫摸大體標本。

    的確是最標準的技術人員,他眼睛裡,要是有幾百個大體老師的陪伴,那就是天堂了,根本不需要多少多少處女。

    李兆森切開死者的頭部皮膚,敘述顳部傷情,旁邊有助手幾率下來。

    隨後他熟練的用電鋸打開顱骨。

    左顳部帽狀鍵膜及左顳肌均片狀出血,腦組織充血、水腫,兩側內囊及基底核部有大小不等的早期軟化灶數處。

    隨著打開顱骨,一股子腐味瀰散在整個解剖室內。

    「沒有顱內出血,考慮是腔梗。」李兆森很肯定的說道,「還要解剖胸腹部,排除其他疾病。」

    「你等一下。」鄭仁忽然說道。

    「嗯?」李兆森怔了一下。

    很典型的解剖結構,腦組織充血、水腫,兩側內囊及基底核部有大小不等的早期軟化灶。

    有什麼好等的?

    蘇雲的眼睛亮了,雖然他沒想懂,但這是神經外科的領域,自己想不懂就想不懂,他根本不在意。

    周春勇掩著口鼻,和旁邊的解剖教研室的老師一起向後退了幾步。

    「不對。」鄭仁說著,開始戴手套。

    李兆森給鄭仁準備的是臨床用的那種無菌手套,而他自己戴的,則是普通乳膠手套。

    鄭仁也不知道注意沒注意,戴上手套後,一伸手。

    手裡空空如也。

    「刀。」鄭仁沉聲道。

    「哦哦。」李兆森連連應了兩聲,把手裡的刀遞給鄭仁。

    配合的特別不默契,李兆森刀尖衝著鄭仁,而不是像器械護士一樣把刀柄拍在鄭仁手裡。

    鄭仁差點沒被刀劃傷了。

    好在最後的時候,鄭仁在蘇雲提醒下閃躲開。

    這就是臨床和法醫的不同。

    有點小波瀾,鄭仁並沒有過於注意,他拿起刀,開始解剖死者頸部。

    一刀下去,看的蘇雲眼皮子跳了兩下。

    「蘇醫生,鄭老闆怎麼看著跟當過多少年法醫一樣呢?」周春勇覺得鄭仁解剖屍體熟練的有些古怪,湊到蘇雲身邊小聲問道。

    醫生和法醫之間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鄭老闆這動作,絕對不是手術台上的動作,看那股子神擋殺神的架勢,絕對的凶神惡煞,不知道解剖過多少死者。

    蘇雲搖了搖頭,眼皮子直跳。

    他早都看出來鄭仁手法很奔放,這可絕對不是手術台上練出來的。

    鄭仁像是在系統手術室裡一樣按心裡的想法動刀,手下解剖結構清晰,徑直奔著頸總動脈過去。

    切開、游離,找到頸總動脈,鄭仁把它剖開。

    頸總動脈裡有大量的粥樣硬化的斑塊。

    「鄭老闆,您這是?」李兆森有點糊塗。

    鄭仁沒說話,繼續向上游離、解剖。

    很快,游離到右頸內動脈起始部。打開後,發現這裡有血栓形成,向遠端延伸,長1.5 釐米,完全閉塞管腔。

    李兆森沉默了。

    不是自己判斷的腦梗,而是頸內動脈閉塞!

    這也太巧了吧,李兆森有些不解,但他明顯比蘇雲對鄭仁還有信心,安安靜靜的看著鄭仁解剖。

    「以後有可能的情況下還是要看看病歷的。」鄭仁停下手,很滿意自己的判斷,「腦組織送活檢,鏡下可以見到腦軟化灶內與部分腦戶血管V一R 氏腔內有點灶狀出血,

    腦錐體細胞腫脹,胞漿嗜酸性,胞核溶解,突起短縮或消失.部分膠質細胞亦見核溶解或儀余胞核輪廓。」

    李兆森像是鴨子聽雷一樣,一臉的懵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6
1629 膜拜+2

    找鄭老闆來,本來是想看看他精湛的解剖技法。

    可是誰想到鄭老闆卻不按照套路出牌,沒有找腦出血的位置,而是通過解剖直接發現頸內動脈血栓。

    「鄭……老闆,什麼意思?」李兆森說話都不利索了。

    「死者本身患有頸動脈粥樣硬化,血管彈性較差,在躲避和廝打的過程中,頸部產生過度伸展或側彎等劇烈運動。

    瞬間劇烈的牽拉頸動脈,造成頸動脈內膜撕裂,導致血栓形成,閉塞管腔。

    腦組織因血管閉塞或血栓部分脫落栓塞顱內分支,引起急性腦缺血而發生多發性大範圍壞死。」

    鄭仁把刀拍在李兆森身前,直接摘掉手套,利利索索的說道。

    「……」所有人全部愕然。

    「老闆,頸動脈內膜撕脫,發病率很低,怎麼想到的?」蘇雲皺眉問道。

    「病情發展的很古怪,莫名其妙就大小便失禁,所考慮的病,主要就是頸動脈內膜撕脫綜合徵。」鄭仁很隨意的說到。

    「你怎麼知道?」蘇雲關心的是這點。

    「你還沒去急診的時候,留觀室裡有一個類似的患者,後來送去醫大了。」鄭仁順口胡說,反正蘇雲比自己晚到急診科幾天,自己說什麼是什麼。

    有本事回海城找病案,鄭仁相信蘇雲沒這麼閒。

    蘇雲只是隨口問問,鄭仁說的話他也沒走腦子。

    很明確的邏輯鏈,有機會做解剖,肯定要看看頸動脈的。對此,蘇雲並不會質疑自家老闆的智商。

    那貨,情商是很低的,但智商絕對不低。只比自己低一點點,蘇雲心裡想到。

    「鄭老闆,您這……」李兆森嘴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嗯?」鄭仁側頭看他,笑了笑,道:「怎麼了?」

    「外傷性頸動脈閉塞和腦梗,對法庭的判決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法醫一定要慎重,您……能確定麼?」李兆森小聲說道。

    鄭仁仔細看他的表情,覺得他不是為對方辯解,只是要求自己謹慎一點。

    或許在李兆森看來,自己的判斷有些牽強,可是在自己看來,卻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了。

    其實也是,屍檢這種事情,怎麼會找到國內頂尖的診斷、手術高手來做呢?

    頂尖手術大拿一台手術費要上萬的,有這時間還不如去飛刀。來做屍檢,費用誰出?

    這次算是趕巧了,自己還是教李兆森點東西吧。

    這人的解剖手法是很熟練,但是屍檢絕對不是光憑著解剖就能做的。

    相應的臨床知識,病情發展,都會提供很多蛛絲馬跡。

    看他對病歷的態度,鄭仁就能揣測出來一二。

    「是這樣的。」鄭仁轉身脫下白服,道:「外傷性頸動脈閉塞,是指頸部的鈍器或銳器傷,頸部的過度伸展和側彎,或累及顳骨岩部的顱骨骨折等導致頸內動脈內膜撕裂、破裂,以至發生的完全性血栓性閉塞。」

    「這種疾病分為開放性和閉合性兩種,其患者……死者的情況是比較好區別的。」

    「那個……李老師,光做解剖是不夠的,要是從醫院來的死者,還是應該多看看病歷。病歷裡有些敘述,能推斷出來很多情況。」鄭仁道。

    「……」李兆森默默看著鄭仁,一臉的委屈。但卻沒有不服氣,更多的是迷茫。

    在那天的ESD解剖後,李兆森對鄭仁的態度已經跳過平淡、友善、尊敬、崇敬,直接到了膜拜。

    鄭仁覺得李兆森挺有意思,也願意和他說兩句,一邊洗手,一邊說道:「就像是臨床有鑑別診斷一樣,法醫也一定會有。都是腦梗塞,外傷性和病理性還是有區別的。」

    「什麼區別?」李兆森像是學生一樣馬上問道。

    「第一,有明確的頭頸部外傷史;外力作用的部位易造成頸部過度伸展或側彎。

    第二,受傷與發病有一潛伏期。剛剛的患者,有2-3天的潛伏期。潛伏期的時候,患者完全沒事兒。這也是我主要判斷患者是頸動脈內膜撕脫綜合徵的依據。

    第三、發病後可出現輕度偏癱、偏身感覺障礙及失語,部分可伴發Horner 氏綜合徵。這一點在病歷裡體現的不明顯,因為區縣級的醫院很難做出有針對性的判斷。

    第四,顱腦CT檢查,顯示一側或雙側多發性大範圍腦軟化灶,與後者好發部位不一致.

    第五,屍體剖驗可見頸動脈內膜破裂及血栓形成。」

    鄭仁是標準的理科生的思維,一二三四五的一說,把李兆森直接弄懵了。

    這都是什麼鬼?

    雖然聽不懂,可是那股子不覺明歷的感覺在心裡迴蕩。鄭老闆真是專業啊,李兆森心裡無比的感慨。

    雖然是一名醫生,但是人家在屍檢中直接碾壓自己。

    「鄭……老闆,您慢點說,我記一下。」李兆森一臉的敬佩神情。

    和柳澤偉那種老江湖不一樣,李兆森屬於腦子一根筋的那種人,他有什麼事兒都寫在臉上,而不是藏著掖著在心裡。

    鄭仁覺得李兆森有點痴,痴於技術,倒也是不錯的人。

    他一點一點慢慢說,等李兆森記錄下來,鄭仁倒最後才想到完全可以微信語音。

    「鄭老闆,大體老師的標本帶來了。」周春勇接了一個電話,說道。

    聽到大體老師四個字,李兆森的耳朵豎起來。

    「好。」鄭仁和李兆森說道:「李老師,那我們先……」

    剛說到這裡,鄭仁的手機響了。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鄭仁接起電話,「院長,我……」

    「嗯,我在醫大呢。」鄭仁表情馬上為之一肅,周春勇看到後,心裡一哆嗦。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的心裡迅速升起。

    「好,我馬上趕過去!」鄭仁表情嚴肅的說道。

    「老闆,怎麼了?」蘇雲問到。

    「一名海外工作的員工在當地受傷,槍傷。簡單治療後送回國,已經8天了,怎麼都找不到子彈。袁副院長找我去會診,看看能不能有發現。」鄭仁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鄭老闆……」周春勇說話的聲音很小,越來越小。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6
1630 消失的小傢伙

    李兆森呆呆的看著那張紙,周春勇一臉無奈與糾結。

    「老闆,等我一下!」蘇雲剛要跑,周春勇靈機一動,一把抓住蘇雲。

    「蘇醫生,外國的教授和我熟悉的各地主任都到了。大體老師的標本也……」周春勇連忙解釋。

    「你鬆手!」蘇雲一挑眉,周春勇能感覺到蘇雲心裡的那種急迫,要是做手術的急迫。

    「學生們也得到消息,現在二教已經坐滿人了。」周春勇無奈的搬出最後的法寶。

    「……」鄭仁和蘇雲同時無語。

    「蘇雲,你留下講課。」鄭仁想了想,馬上安排道。

    「呃……」蘇雲特別無奈,好痛恨這種講課與手術撞車的事情。

    上次是自己做手術,鄭仁去講課。而這次,剛好反了過來。

    國內,遇到一次槍擊傷有多罕見,這種手術可要比胸腺手術少見多了!

    可是那面可能有上千的學生等著講課……

    可以不在意外國教授和周春勇的感受,畢竟都是成年人,可以有無數的手段、機會讓他們心滿意足。

    然而那幫學生,一想起來蘇雲就覺得頭疼。

    這事兒別鬧大了。

    真鬧大了,誰都收不了場。

    算了,他最後頹然揮手,把一腔子的怨氣都撒在周春勇的身上。

    ……

    ……

    鄭仁跑出門,剛剛袁副院長說傷者回國後是在帝都醫大的附屬醫院進行的診斷與治療。

    帝都醫大附院也是一家全國聞名的大型三甲醫院,綜合力量極強,是可以與912醫院比肩的存在。

    具體情況袁副院長沒說,只是告訴鄭仁抓緊時間趕到醫大附院去。

    手機微信的提示音響了一下,鄭仁拿出手機,見是葉慶秋給他發了一條微信,會診地點在醫大附院的心胸外科。

    隨手回了微信,告訴葉處長自己知道了。

    呃……

    只是……

    看到後患者在心胸外科後,鄭仁已經能想像到事後蘇雲的憤怒。

    這事兒弄的,鄭仁特別無奈。要是在別的病區,蘇雲應該可以接受。心胸外科……

    事兒趕事兒趕到這兒了,這種跨院請會診的情況並不多見,可是一旦出現,就意味著病情極重、極為複雜。

    不能拖,時間就是生命!

    鄭仁叫了一台車,上車後喘了幾口氣,才開始回憶袁副院長說的那段話裡蘊含的意思。

    槍傷,醫大附院要找912會診,槍傷8天,那是什麼情況?

    是背側大面積的爆裂傷,無法癒合?要是那種情況,自己也沒辦法治。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子彈有強大的慣性,正面只有一個單孔,可是穿透人體,背面極有可能出現一個碗大的創傷面。

    但這個可能性真是不大,因為說是子彈沒找到。按照袁副院長簡單的描述來推測,應該是子彈進入身體。

    那有什麼難找的?

    「叮咚~」

    系統任務提示音響起。

    【緊急任務——藏起來的小傢伙。

    任務內容——找到機體內游離的子彈。

    任務獎勵——經驗值20000點,技能點1000點,幸運值+2。

    任務時間——24小時。】

    這個任務,看語氣似乎不是什麼急診。但槍傷,醫大附院找912來進行院外會診,這是一種認慫的做法。

    醫大附院那面不知道意見有多大呢,要不是病情緊急,也不會有人願意認慫。

    思前想後,能想到的事情前後矛盾。

    但鄭仁現在更願意相信大豬蹄子。

    正好在車上,雖然距離很近,也就幾分鐘的時間,還是先去系統空間看一眼好了。

    鄭仁閉上眼睛假寐,進入系統空間,點選購買手術,進入系統手術室。

    一個年輕的實驗體躺在手術台上,看樣子很年輕,26、7歲的模樣。

    右側鎖骨內側約1/3處有一個傷口,已經縫合,看樣子是子彈進入的位置。

    胸骨下有一切口,是標準的外科手術切口,用胸骨線縫合,看樣子是找子彈的時候切開的。

    鄭仁把實驗體翻過去,背面沒有像自己猜測那樣,有一個碗口大的創傷。

    有點難以理解,鄭仁知道,是自己猜錯了。有可能不是威力巨大的那種子彈,而是散彈之類的東西。

    難怪大豬蹄子任務名稱是藏起來的小傢伙,這種鉛質的子彈最是難找。

    甚至有的根本找不到,即便是把人給切爛了,該找不到也找不到。

    從前鄭仁有一個師兄,畢業後去支援邊疆了。那面天天有這種傷,扛了2年,說什麼都扛不住,就辭職跑回來了。

    鄭仁瞥了一眼實驗體的生命體徵,很平穩,完全不見有急診大搶救的指標。

    估計是醫大附院說什麼都找不到子彈,這才毛了,找912來看看。

    畢竟在從前那一次「聯姻」後,912也算是半個醫大附院。總之是丟人,丟在別人家,不如丟在912這面。

    鄭仁長出了一口氣,覺得這個病例有些棘手。

    這面實驗體完全沒有任何需要手術的跡象,冒懵打開找子彈,像是醫大附院胸骨下切開的口子一樣,最後什麼都看不見就傻逼了。

    還是先看片子吧,鄭仁拿起實驗體的片子,看了一眼,開始做重建。

    重建完畢,他就結束了這次的手術。

    雖然在南洋接連完成了三個大型任務,「身家」相當豐厚,但鄭仁還是小氣吧啦的不願意浪費。

    坐在系統空間池塘前,看著小白狐狸一臉譏笑,鄭仁開始尋找子彈的位置。

    胸部X光平片顯示,子彈位於心臟下方的陰影之中。資料裡表明,心臟彩色超聲回報,心臟內未見異常。

    但醫大附院切開胸骨,卻沒找到子彈。

    還有一張CT片子,奇怪的是並沒有顯示出子彈的位置,鄭仁開始琢磨起來。

    這種病例,都是極難的。不是手術難……手術當然也很難,但最難的是確定子彈的位置。

    子彈在心臟下面的陰影裡,卻又沒有血氣胸,沒有超大的損傷、CT也沒有顯影。

    很古怪,不合常理。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種挑戰。

    那個小傢伙到底在哪?

    鄭仁抿著嘴,開始做重建。

    但剛剛一幀一幀的找「小傢伙」可能的位置,鄭仁就聽司機師傅喊自己,已經到了醫大附院。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6
1631 憤怒的小鳥

    鄭仁沒來過帝都醫大附屬醫院,這面對他來講很陌生。

    按照葉處長的說法,會診在醫大附院心胸外科,外科大樓的17層。

    坐電梯上樓,鄭仁沒考慮這面會不會對自己有敵意,而是一直在琢磨著那張片子的重建。

    手機響了兩次,但電梯裡信號都不好,鄭仁見是林格,也不著急。

    下了電梯再說。

    醫院的電梯,永遠像是大型CBD上班早高峰時候的電梯一樣,一層一停。

    每次停下來,都會有很多人嘗試要上來。但在電梯滴滴滴的超載報警鈴聲響起後,還有些不甘心,踮起腳尖或是抬起一條腿,嘗試這麼做會不會讓重量輕一點。

    鄭仁是很不理解這種做法的。

    電梯考慮的應該是公斤數而不是帕斯卡。

    但他也沒著急,著急的時候就直接跑防火通道了。患者應該病情平穩,自己多想想沒什麼事兒。

    走了小十分鐘,才到了17樓。

    出門,就看見林格守在大廳裡。他穿著一身西服,很正式。他身邊站著一個中年人,兩人正在小聲說著話。

    「林處長,您這是來相親?」鄭仁好幾天沒見到林格,見面先開個小玩笑。

    「鄭老闆,您看您說的。」林格對鄭仁的玩笑很在意,不是不高興的那種,而是很高興。

    能和自己開玩笑,就意味著趙文華事件對自己沒有影響;意味著最近的工作拉進了自己與鄭老闆之間的距離。

    在鄭老闆心裡,自己應該算是自己人了。

    「你怎麼來了,林處長?」鄭仁隨後問到。

    「院外會診,還是有醫務處的人跟著比較好。有時候發生分歧,也有人解決不是。要是有不同意見,您在後面,我去跟他們撕逼。」林格笑著說道。

    鄭仁完全沒考慮到這點,他有些迷茫。

    「這位,是附院醫務處的馬處長。馬處長,這位是我們醫院的鄭老闆。」林格介紹到。

    握手,寒暄,鄭仁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假笑,說著不走心的話,和林格走進心胸外科。

    說是心胸外科,其實是心外科與胸外科兩個科室。心外的病房被胸外侵佔了一半以上,但心胸重症還是歸心外管。

    誰吃肉,誰喝湯和鄭仁也沒關係,跟著林格,來到心胸外科的辦公室。

    「鄭老闆,您稍等,我去叫田主任。」馬處長說完,轉身去主任辦公室。

    林格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沒說話。

    鄭仁腦子裡都是X光片子重建出來的影像,在一幀一幀的尋找子彈可能所在的位置。

    至於馬處長不帶著去主任辦公室的這種「輕慢」,鄭仁真是一點都不在意。

    林格見鄭仁很平靜,心裡略有些感慨。

    還是跟鄭老闆辦事兒比較順,要是換個脾氣大的主任,這時候心裡已經有怨念了。

    就算是轉身離開,袁副院長也說不出什麼來。

    醫大附院也是,跪都跪了,雖然來的不是顧老,可也不能這麼輕慢吧。

    再怎麼說,自己跟著過來,也有幾分薄面不是。

    林格沒有高估自己的臉面,說是薄面,只從字面上理解就可以了。

    「顧老沒來?」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林格的心咯噔一下。

    「鄭老闆?912的心胸外科有一位鄭老闆?!」

    「馬處長,我本來就不同意會診,你們要找顧老來,我也認。」聲音越來越近,一個身材瘦高的人當先走了進來。

    他沒有讓自己的音量變小,也沒有顧忌到912來會診醫生的想法,而是肆無忌憚的發洩著自己的不滿。

    「顧老身體不適,他親口推薦的鄭老闆。」林格迎了上去,跟田主任解釋道。

    田主任很瘦,身材又高,普通白服穿著身上,夠瘦的像是一件上衣。夠長的便會特別肥大,像是袈裟。

    他穿的是肥肥大大的袈裟一樣的白服,讓他的憤怒都有些好玩。

    「你誰呀!」田主任明顯滿心的不高興,瞥了林格一眼。

    「這位是912醫務處的林處長。」馬處長連忙介紹,打圓場。

    他猜到了田主任會不高興。

    自己得知912來的人不是顧老的時候,也猶豫了一下,但帶電話田主任不接,所以他怕出事兒,獨自去找田主任說一下。

    但沒想到田主任脾氣特別大,一聽說顧老沒來,來的是什麼鄭老闆,馬上就翻臉了。

    馬處長也有些坐蠟。

    這事兒鬧的……

    「田主任,這位……」林格按照正常的流程,開始介紹起來。辦公室裡帶組教授和其他醫生見鄭仁年輕,心裡早都有憤憤的情緒。

    「鄭老闆?」田主任居高臨下,看著鄭仁,輕蔑的說到。

    鄭仁不矮,但田主任將近一米九幾的身高前,卻有些不夠看。

    「田主任,片子和病歷給我看一眼。」鄭仁根本沒注意到發生在眼前的糾紛,他腦子裡一直在重建、重建、重建!

    幾個人都怔了一下,這麼明顯的輕慢,這位鄭老闆竟然能忍得住?還是說他在用無視對方來進行反擊?

    田主任惡狠狠的看鄭仁一眼,招了招手,一名帶組教授拿著片子和病歷走到鄭仁面前。

    「啪」的一聲,病歷夾子扔到鄭仁前面的桌子上。

    林格臉色直接就變了。

    馬處長也有些坐蠟,他心裡大罵田主任。你這狗日的給912甩臉子,也是不讓自己下台。

    這都什麼事兒!

    因為傷者是一名海外工作的國企員工,受傷後在當地簡單處置之後,輾轉來到帝都。

    部裡面很重視這件事情。

    海外員工,那是提著腦袋在槍林彈雨裡給國家爭利益的人。部裡面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救治。

    可是田主任這面遲遲找不到子彈,人雖然沒事兒,但醫大附院院方卻坐不住了。

    今天一早,院長大人親自下的命令,找人來會診看看。

    也許院長就是那麼一說,但對於心外的田主任而言,卻是對他業務能力的不認可。

    但不認可,自己也沒辦法,畢竟子彈找不到。

    MD!馬處長恨恨的剜了田主任一眼,心裡暗罵,你等著!這事兒結束,先從你們科的病例捋起。

    這個月,你們病例合格率能到40%,老子特麼的跟你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0 15:27
1632 校正超聲心動圖(盟主明媚陽光雨加更5)

    鄭仁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根本沒注意到對方的粗魯,他把片子插到閱片器上。

    和系統空間裡看到的片子一樣,兩張立位的X光片,一份CT三維重建。

    子彈在右側鎖骨內側約1/3處進入。胸部X線顯示,子彈在心臟下緣的心臟陰影內,無血胸與氣胸。

    鎖骨骨折的位置已經做了外固定手術,這一點看的很清楚。

    而CT三維重建卻沒找到子彈具體的位置所在。

    鄭仁看了一眼片子,開始翻閱病歷。

    根據傷者親口述說,受傷的時候,他有一個身體前傾的動作。剩下其他的病史,就沒有任何有借鑑意義的了。

    翻看醫大附院的手術記錄,依舊沒有任何意義。

    鄭仁有些迷茫。

    立位平片,子彈在心臟陰影下面,但是CT三維重建卻沒有。這一點,不是技術水平的問題,自己在腦海裡做重建,也沒見到子彈的影像。

    心臟彩超,常規四腔彩超,依舊沒看到子彈所在,只有輕度的三尖瓣反流。

    鄭仁略猶豫了一下,按照邏輯判斷,子彈是失蹤了。

    但是兩張X光片顯示,子彈沒有改變位置。

    患者的血流動力學穩定,心率為96 bpm,血壓為110/70 mmHg,呼吸頻率為17 次/分。心電圖及肌鈣蛋白T等血液指標均正常。

    難道說是在心臟裡?鄭仁忽然產生了這個想法。

    普通超聲心動沒有看到子彈,那就試著校正一下。

    M型超聲心動圖易於發生因超聲束入射方位不正而產生檢測結果失真的現象。

    有關於超聲心動方位角誤差的問題,並尋找簡便有效校正誤差的方法,有專門的研究,只是臨床比較少用而已。

    測量心臟結構參數必須遵循正交法則,根據左心室幾何模式的數學原理,證明了誤差值與真實值之間存在偏離方位角cosθ的函數關係。

    從而創建了相關校正誤差的數學表達式,提供了測取偏離角度用cosθ函數校正誤差的簡便方法。

    見鄭仁沉默的看著片子,田主任撇嘴,冷冷說道:「馬處長,顧老不來,我們可以去。你這帶來個小大夫,是什麼意思?」

    「田主任,你夠了!」馬處長怒道:「這位是今年諾獎候選人鄭仁鄭醫生,不是什麼小大夫。」

    「諾獎?」田主任怔了一下,但依舊不屑,「就是介入科的那個?扯淡,臨床術式拿不到諾獎。這就跟……」

    說著,他冷笑兩聲。

    「就跟那個組合在全美音樂大獎上買獎一樣,上去露個臉,假唱假跳。」田主任身邊的帶組教授說到。

    馬處長真心是坐不住了。

    他心裡認為這是大概率的事情,可是你這麼就說出來,還當著當事人的面,這不是打臉呢麼?

    人家願意唱小蘋果還是吃小蘋果,跟你有什麼關係?

    912願意玩這些,就讓人家去玩。你要想弄、有本事弄,自己搞啊!站在這兒直接拆穿皇帝的新衣,有意義麼?

    這事兒要是處理不好,最後肯定要兩位大院長出面。

    事情到那一步,最後再鬧到部裡面去……

    馬處長已經不敢繼續想了。

    這種撕逼的事情,過去20年發生過兩三起,每一次發生,都震動整個醫療界。

    站在一邊看熱鬧是極好的,可是涉及到自己,絕對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馬處長,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林格陰森森的說到,「鄭仁同志是保健組成員,剛剛去南洋執行完任務回國。合轍你們醫大附院不是想會診,就是找不到問題所在,叫我們912的人來撒氣的?」

    「……」馬處長無奈。

    這特麼的,找機會一定往死了打壓心胸外科,讓他們這麼囂張。

    「CT看著沒事,但是影像學上疊影導致的。校正後,可以確定子彈在心臟裡。」鄭仁忽然淡淡的說到。

    林格本來有點猶豫,這要是鄭老闆發現不了子彈在哪,自己這面鬧的再凶都沒用。

    可是鄭老闆發現了子彈,佔據制高點,自己整不死他們!

    至於鄭老闆說什麼,林格可不管。根據他「豐富」的臨床經驗表明,鄭老闆從來都不會錯!

    鄭仁依舊沒管其他人在做什麼,他在三維重建中發現了問題所在之後,就來到系統空間,點選購買手術,進入系統手術室。

    手術訓練開始!

    開胸,胸骨劈開,嗡嗡的胸骨鋸的聲音在系統手術室裡迴蕩。

    鄭仁一邊做一邊覺得有些危險,可能危險來源於蘇雲。

    這麼大的手術,還是子彈游離到心臟裡的的取出術式,不叫他,他會不會跟自己翻臉?!

    先不管這個,得從解剖結構來確定子彈就在心臟裡面。

    打開縱膈,鄭仁用八爪器固定心臟,切開右心室。

    一枚黃橙橙的子彈出現在視野裡。

    不是想像中的散彈,而是制式子彈。

    子彈就在右心室隔膜部,取出後縫合心臟,查無活動性出血,手術宣佈結束。

    手術對鄭仁來講,並不難。

    做完手術的一瞬間,鄭仁腦海裡忽然出現另外一個念頭。

    這個位置,似乎可以通過介入手術把子彈取出來,而不用開胸。

    匪夷所思的念頭把鄭仁自己都嚇了一跳。

    原本「簡單」的手術,這麼一弄就變得極為複雜起來。

    要不要試試?

    可是這個念頭從心底升起,鄭仁就再也難以遏制住對這種詭異術式的渴望。

    試試?

    試試就試試。

    沉心靜氣,鄭仁回想了一下子彈所在的位置和取出的可能性。

    還是有可能的。

    槍擊傷,患者幸運的沒有重大傷害,這算是逆天的運勢了。但鄭仁依舊想要讓海外工作的人員受到的傷害小一點,再小一點。

    自己花點時間試驗新的手術方式,難道不應該麼?

    應該,而且很有必要。

    鄭仁本身對他們這些在海外奔波的國企員工有著滿滿的敬意。雖然看上去有些「浪費」,因為外科手術能解決問題。

    但他還是想試試。

    術式,和以往的術式不一樣,鄭仁在實驗體清醒、鎮靜狀態下,通過超聲心動引導,使用16-Fr的E鞘管進行右股靜脈穿刺。

    導絲、導管進入股靜脈,隨後進入下腔靜脈,最後到了右心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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