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762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5
1653 肝性腦病?

    趙文華壓迫、止血的時候腦子裡想著這個術式。動靜脈置管、造影、栓塞,這種術式……

    太牲口了,這種手術都敢做。

    但手術過程很精彩,十分精彩,想當精彩,趙文華回憶整個手術過程,如飲瓊漿。

    這手術,就是思路奇特,和其他手術都不一樣,但需要的操作手法確很簡單。

    自己也能做!

    趙文華很快意識到這點。

    可是在某一個瞬間,他一下子想到了初衷。自己判斷,是鄭老闆的醫療組「陷害」自己,還想了那麼多的理由和藉口。

    現在看,人家就是想做手術而已,至於自己……鄭老闆根本沒有理睬。

    這也就是自己的患者,要是其他人的患者,自己在鄭老闆的眼睛裡,根本就不存在。

    想著,趙文華有些痴了,自己這是被無視了麼?

    「老趙,壓迫快20分鐘了,你準備壓一晚上?要不要給你找一套被縟來?」護士長進來半開玩笑半嘲諷的說到。

    呃,想的入了神,忘記壓迫時間了。

    本來壓幾分鐘就行,而且有止血板的情況下,不壓迫止血也沒問題。

    自己竟然忘記了時間。

    趙文華覺得有失水準,低著頭開始把患者抬上平車,一路回病房。

    ……

    ……

    鄭仁把顧老送走,方林那貨戀戀不捨的,想要詢問更多肺隔離症的細節。

    時間還有,現在不是很方便,他只能陪著顧老回去。

    「老闆,這手術很簡單麼。」蘇雲道。

    「肯定,除了要雙造影之外,沒別的。」鄭仁笑道:「幸好小馮有尺寸足夠大的血管封堵器,要不然我想用彈簧圈做封堵了。」

    「小馮,幹得漂亮!」蘇雲回頭,讚了一句馮旭輝。

    這貨一般很少會說好話,但對馮旭輝,卻是一個例外。

    「晚上秦唐請吃飯,你們倆跟著一起去。」蘇雲道。

    「好。」馮旭輝也不客氣,都這麼熟悉了,有什麼客氣的。他笑著點頭,應了下來。

    「秦唐要做什麼?」鄭仁問到。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蘇雲道:「管他,先去吃飯、喝酒是正經事兒。」

    說著,幾人走進病房。

    迎面護士氣嘟嘟的走過來,和常悅說到:「常醫生,我管不了,你去看一眼吧。」

    鄭仁微微皺眉,這是怎麼了?

    「怎麼回事?」蘇雲拉住常悅,直接問到。

    「上午手術的患者,那個三十多歲、病很重的,記得吧。」常悅也很無奈的說到。

    「記得,手術做的有問題?還是家裡面事兒多?」蘇雲問到。

    「都不是。」常悅道:「術後回來,他說要打什麼排位賽,抱著手機在那玩。他玩遊戲的動作幅度還特別大,點滴針脫出來兩次,鬧的滿床都是血。」

    「我去看看吧,你忙你的。」蘇雲道,順便從常悅手裡把護士留下來的棉簽給順走。

    鄭仁放了心,這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三十多歲了,玩遊戲還這麼痴迷,也是不多見。

    一般情況下,痴迷於虛擬世界的都是20多歲的年輕人。三十多歲,成家立業,把遊戲當做消遣也可以。但剛剛做完手術,還這麼痴迷……

    而且手速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早已經從巔峰時期降下來,就算是打排位賽也打不過那群孩子們吧。

    不過玩玩遊戲麼,人畜無害的,鄭仁覺得挺好。

    想到這裡,鄭仁猛然意識到,是不是術後有肝性腦病?

    一想到肝性腦病,他便謹慎起來。

    TIPS手術做了幾百例了,一直沒遇到術後肝性腦病的患者。可是夜路走多了,早晚會碰到鬼。

    他跟在蘇雲的身後,來到病房。

    患者在靠門的床位上,用一個古怪的姿勢捧著手機,在亢奮的玩著。

    他的下巴壓在左側前臂上,因為角度的關係,視野並不好。但患者就是用這種狹小的視野看著手機屏幕,一秒也不肯停止。

    而壓迫的位置早都不是拔針的位置,鮮血滲出,染得他臉上、身上、床上都是紅色。

    鄭仁進屋先瞄了一眼,見系統面板沒有肝性腦病的診斷,這才放心。

    「玩什麼呢,李立國。」柳澤偉進屋就嚴肅的問到,像極了平時見的那種老大夫。

    可是患者根本不說話,自顧自的玩著。

    柳澤偉無語,把醫生視若無物,這種人真心很少見。

    鄭仁想起來在海城遇到的那個女人,孩子在玩遊戲,根本不管她,她還只是一味的寵溺著孩子。

    對父母冷淡,這種情況見的多了,可是對自己也這麼冷淡,一心玩遊戲,這就有些過了。

    怎麼都是TIPS手術術後,能不能認點真。

    幾秒鐘後,似乎一局結束,男人抬起頭,恨恨的想要把手機摔了。但最後一瞬間他止住自己的動作,右手握拳,砸在床上。

    因為下巴離開左側手臂,加上激動的行為,血流更快,一串血珠飛濺出來。

    鄭仁搶步上前,一把抓住患者的手臂,伸手,蘇雲把兩根棉簽遞到他手裡。

    棉簽壓迫輸液的靜脈針眼,出血才止住。

    「你家裡人呢?」鄭仁問到。

    「唉,又掉了,你們這兒的信號太差。」患者苦惱的說到。但一局遊戲結束,他看到鄭仁等人來到眼前,這才反應過來。

    「李立國,你家裡人呢?」鄭仁又問了一句。

    「家裡人?」李立國有些茫然,四周看了看,見沒人在,這才困惑的說到:「不知道啊。」

    「去買東西了,這小夥子一直在玩,也沒注意到。」旁邊床的一個老爺子說到。

    「你這也太用心了吧。」鄭仁道。

    「閒著也是閒著。」李立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夫,你不知道在醫院有多無聊。」

    這一點鄭仁也承認,可是玩的一屋子血,這就不好了。

    他拒絕了柳澤偉伸過來的手,拿著棉簽壓在患者的靜脈上,和他聊了幾句。

    幾分鐘後,拿開棉簽,血已經止住了。

    「以後別這麼玩了。」鄭仁道,「看看你臉上,全是血。家裡人回來好好洗洗,這麼多嚇人。」

    李立國揮了揮手,看那樣子已經嫌煩了。

    他應該是等鄭仁離開後馬上再來一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5
1654 問世間情為何物

    鄭仁見患者又不自覺的拿起手機,對自己一臉嫌棄,苦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醫生麼,又不是他的父母、愛人,沒必要教人家怎麼過日子。

    只要能治癒疾病,順利出院,怎麼都行。而患者本人麼,開心就好。

    看見系統面板診斷不是肝性腦病的瞬間,鄭仁就放心了。又見患者言語清楚,玩遊戲的動作也很熟練,鄭仁肯定了大豬蹄子的診斷。

    出了病房,鄭仁見蘇雲表情有些凝重的在走廊的盡頭打電話。

    他心中一動,沒去聽蘇雲說什麼,而是在辦公室門口等他。

    很快,蘇雲打完電話,走過來說到:「老闆,豬肝店的那個老闆,你還有印象麼?」

    「有,怎麼了?」

    「他的那個廚師大劉,你還記得麼?」

    鄭仁記得,大劉的媳婦宮外孕,不是和他……那次醫學倫理學的抉擇,他心裡還有印象。

    「大劉瘋了。」蘇雲嘆了口氣。

    「瘋了?」鄭仁搞不懂這是一個名詞還是一個形容詞,便詫異的問到。

    「嗯。」蘇雲道:「那女的宮外孕,急診手術。說是在住院期間還趁著大劉去買飯的時間和小白臉約會,整個病房除了大劉之外,別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也太肆無忌憚了吧,鄭仁也很無語。

    「後來出院了,那女人就不辭而別,跟人私奔了。」蘇雲道:「她走了之後,大劉精神狀態就不對。天天酗酒,現在整天說胡話。」

    這就是傳說中狗屁倒灶的事情,鄭仁也很無奈。

    受到劇烈的刺激,尤其是感情方面的刺激,一輩子都走不出來的人不少見。

    劇烈的情感刺激,跳樓割腕的也不少見。

    從古至今都是這樣,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但鄭仁真心替大劉不值當。

    「找你什麼事兒?」

    「老闆把家裡人找來了,要帶大劉回家去精神病院住院治療。這不是還沒走,就又犯病了麼。」蘇雲嘆了口氣,「在急診科,去看一眼吧。」

    鄭仁想到大劉那個粗壯的漢子,心裡也是有些惋惜。

    手藝很好,在外打工掙錢,回家蓋個房子,生一窩小崽子,美滋滋的一輩子,要多好有多好。

    可惜了,他媳婦剛從老家出來就迷失在帝都的花花世界裡。

    以大劉的性格,就算是不變成精神病,他媳婦過幾個月或是1年,被小白臉甩了,估計還得回來找他。

    到時候再復合、又劈腿、再復合,永無窮盡。

    性格決定命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或許大劉這輩子注定是悲劇?

    鄭仁沉默,跟在蘇雲身後,聽著蘇雲嘴裡罵罵咧咧的。哀其不幸,恨其不爭。

    來到急診科,在走廊裡就看到矮胖老闆像是大頭兒子一樣的腦袋晃來晃去的。

    「怎麼回事?」蘇雲走到矮胖老闆身邊,也不寒暄,直接問到。

    「雲哥兒,這事兒我可是仁至義盡了。」矮胖老闆嘆氣說到。

    「知道,先別忙著推卸責任,說說大劉怎麼樣了。」蘇雲道。

    「出去說吧。」矮胖老闆道。

    「大劉呢?」

    「家裡人帶著,去精神科會診了。」

    912的精神科只有幾個大夫,平時出門診。有相關疾病會診,要不是很急的話,都會送到門診去看。

    畢竟不是專門的精神病科的醫院。

    周立濤在急診搶救室裡忙碌著,鄭仁看了一眼,不是什麼大病,就跟著一起出了後門。

    矮胖老闆恭恭敬敬的給鄭仁、蘇雲發煙,點燃後苦惱的說到:「雲哥兒,我估計大劉早都知道他媳婦的事兒。」

    「知道?」蘇雲皺眉。

    「嗯,那段時候他媳婦做完手術,大劉就開始喝悶酒。在醫院好好的,陪著他媳婦有說有笑。可是回去之後就變了個人,也不干活,光是喝酒。」矮胖老闆重複的說著喝酒的事情。

    「然後呢?」

    「他媳婦做完手術沒幾天就出院了,然後直接失蹤,根本找不到人影。」矮胖老闆道:「之後大劉很頹廢,醒了就喝,喝完就睡,我真怕他喝的吐血。」

    「這不是前幾天,我發現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肉直哆嗦,手腳也抖,就帶他來醫院看看。」

    「做了個CT,沒什麼事兒,說是酒精中毒,讓去精神病院強制戒酒。我這回是沒辦法了,大劉肯定是廢了,就給家裡打了電話。」

    鄭仁嘆息,好生生一個人,就這麼廢了。

    「後來去精神病院,診斷是什麼酒精中毒性腦病、癲癇精神運動型發作,開了卡什麼平口服。那藥挺好用的,吃完了就見好。」

    「卡馬西平。」

    「對,對,是卡馬西平。」矮胖老闆道:「他家裡人對他也不上心,通知了1周,才來帝都接人。態度還特別不好,說些有的沒的。雲哥兒,鄭老闆,你們說都是一家人,差距怎麼能這麼大呢?」

    「慣的。」蘇雲鄙夷說到,「大劉是家裡老大吧。」

    「嗯。」

    「肯定是慣的,一身的臭脾氣。」蘇雲道。

    這種家長裡短的事情,鄭仁不願意摻和。無非是父母偏心之類的事情,各有各的道理,沒有絲毫邏輯可言。

    人麼,都是這麼一種奇怪的生物。

    就像是大劉,當天還怕他暴走,持刀傷人。沒想到這貨心裡明白,嘴上不說,還想著挽回。

    最後只能借酒澆愁,把自己生生給喝廢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又是何苦來哉。

    「吃藥好點後,我控制著不給他酒喝,等家裡人來接他。雲哥兒,我這小本買賣,能做到這步,已經不容易了。」矮胖老闆說著說著,開始委屈起來。

    他真心不容易,一般老闆根本不會對屬下的人這麼上心。

    「現在怎麼樣?」鄭仁問到。

    「昨天又溜走,偷了店裡的肉,去換酒喝。」矮胖老闆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現在家裡面來人,說是我把大劉給弄病了,讓我賠。」

    鄭仁搖了搖頭。

    「你怎麼想?」蘇雲問到。

    「給大劉拿幾千塊錢,我是沒意見的。但這錢最後肯定花不到大劉身上!」矮胖老闆氣憤的說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5
1655 差一點誤診

    「這次犯病,卡馬西平吃了麼?」蘇雲問到。

    「吃了,但效果不是很好。」矮胖老闆道:「可能是身體有抗藥性了,我準備再去精神病院給他開點。」

    也沒什麼其他的好辦法,鄭仁嘆了口氣。

    這種事兒,對於老實憨厚的大劉來講,真有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去。

    腦袋一根筋,認死理。

    「早知道大劉這麼願意喝酒,我去陪他喝幾次,好好勸勸他。」蘇雲有點惋惜。

    「大劉在老家的時候,就一天一斤酒,常年這麼喝。」矮胖老闆道:「來我這兒打工,他知道喝酒誤事,每天也就晚上喝幾兩,意思意思。」

    鄭仁大汗,喝幾兩,算是解解饞?

    矮胖老闆的手機響起來,他接通電話,說了幾句後便掛斷了。

    「回來了,去看一眼。」矮胖老闆道。

    「你也是,不早找我,這時候找我有什麼用。」蘇雲埋怨道。

    「我就是心裡憋屈,想找人說說話。雲哥兒你說我足夠盡心盡力了,大劉的弟弟還一直磨著我要錢。」矮胖老闆也很苦惱。

    這種死局,鄭仁和蘇雲都沒辦法解決。

    一想到回老家後大劉要被送到精神病院,無論是鄭仁還是蘇雲都有些鬱悶。

    「沒事我就先回去了。」鄭仁小聲說到。

    矮胖老闆有些詫異,蘇雲鄙夷道:「我這老闆就這樣,解決不了的事情就不想看,慫貨一個。」

    鄭仁拍了拍矮胖老闆的肩膀,沒說話,低著頭走了進去。

    迎面,一輛輪椅推進來。

    鄭仁瞄了一眼,卻看到了鮮紅的系統面板以及不同的診斷。

    亞急性硬膜下血腫!

    他抬起頭,又仔細的看了兩眼。

    沒錯!是有腦出血了。

    鄭仁馬上快步走到大劉身邊,道:「我來吧。」

    輪椅周圍有兩三個人,其中一個年輕人看上去和大劉有點像,估計就是他的弟弟。

    「老闆呢?」大劉的弟弟道:「我哥精神病了,肯定是他壓迫的。為了掙血汗錢,把我哥弄成現在這個樣!資本家,都特麼是萬惡的!都特麼不是人!」

    鄭仁有點厭煩,心裡也急,接過輪椅快速推著進急診搶救室。

    「走啦。」蘇雲見鄭仁推輪椅進搶救室,有些詫異,道:「沒什麼好看的。」

    「查查體,總覺得大劉狀態不對。」鄭仁急匆匆說道。

    大劉坐在輪椅上,手腳不停的抽搐,嘴裡喃喃說著什麼。

    「周總,患者回來了。」鄭仁進了搶救室馬上招呼道:「血壓測了麼?」

    周立濤那面剛忙完,看了一眼大劉,道:「測了,120/80,心率好像是90次/分。」

    「手電我用一下。」鄭仁道。

    周立濤把手電遞給鄭仁,道:「對光反射有點遲鈍,別的沒什麼。」

    「做頭部CT了麼?」

    「我想給他做一個,但患者家屬不同意。」周立濤也很苦惱。

    「我哥沒受傷,你們就想著做檢查掙錢是不是!我都知道,做檢查你們有提成!」大劉的弟弟在後面大聲說到:「帝都,就特麼沒一個好人!」

    鄭仁沒搭理大劉的弟弟,而是接過手電筒,開始看大劉的瞳孔。

    就像是周立濤說的那樣,雙側瞳孔對光反射弱,而左側瞳孔略有散大。

    「奇怪,剛才還沒看到瞳孔散大。」周立濤疑惑,「是蛛網膜下腔出血?」

    「不一定,先去做個CT看看。」鄭仁道。

    「好。」

    周立濤乾淨利索的答應,馬上飛奔去開單子。

    大劉的弟弟還在一邊抓著矮胖老闆,嘴裡嘮嘮叨叨的說著錢的事情。

    很快,周立濤拿著CT單子出來,交給矮胖老闆。

    「你去交錢,我找人送去做檢查。」周立濤說完,喊了陪檢和另外一個大夫送大劉做檢查。

    「做什麼檢查,瞎花錢。」大劉的弟弟搶過CT申請單,一把撕碎,道:「做了一個又一個,最後還不是一樣。我哥就是你們一起給弄成這樣的!」

    這是最基本的胡鬧,鄭仁在海城見多了,早都見怪不怪。

    周立濤很嚴肅的說到:「患者,也就是你哥哥現在考慮有可能是腦出血。不做CT,要是人有事兒,你要承擔法律責任。這是故意殺人!」

    「你……」大劉的弟弟還想爭辯。

    「有攝像頭的,咱們說話也都有記錄。你要是不同意,你哥要真的有事兒,你肯定會被扔進監獄,這是故意殺人!」蘇雲故意胡說八道,嚇唬大劉的弟弟。

    聽蘇雲這麼一說,他的氣勢一下子餒了。故作凶惡的盯著周立濤和蘇雲,隨後手指搖搖晃晃的指了兩下,連句狠話都沒說轉身就走。

    周立濤也不在意,回去又開了一張單子,交給矮胖老闆,囑咐去做CT。另外還特意叮囑一起去的急診醫生,要是有出血,就直接送神經外科。

    都離開後,急診科暫時安靜下來。

    因為急診內科的醫生送大劉做檢查,所以周立濤要負責出診。

    這個時間,還不是很忙,裡面有一個醫生,暫時不需要周立濤。

    「鄭老闆,雲哥兒,你們怎麼有時間下來的?」周立濤問到。

    「患者我們認識,總去吃飯的一個飯店裡的大廚。」蘇雲道:「誰成想腦出血了。」

    「總比精神類疾病好。」鄭仁道。

    「幸好鄭老闆下來,要不差點就漏了。」周立濤有點後怕,笑了笑,「來的時候我查體了,真的沒有瞳孔散大。而且患者沒有外傷史,血壓也不高,就沒考慮腦出血的事情。」

    「知道。」鄭仁道:「硬膜下血腫偶爾在輕微外傷的患者裡能看到,急診科要患者留觀,就是擔心出現這種問題。」

    「三天到三週才有症狀,唉。」周立濤嘆了口氣,急診科難乾,就體現在這裡。

    檢查做多了,患者家屬不高興,做少了,患者忽然一個症狀改變,立馬麻爪。

    像是大劉一樣,根據主訴判斷,是很明顯的酒精中毒、癲癇精神運動型發作。有精神病院的診斷,家裡拒絕做頭部CT,誤診的可能性已經飆升到了天際。

    要不是鄭仁看了一眼,怕是大劉會很快就出現腦疝。

    到時候再做手術,效果就要差了很多。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5
1656 食道里的勺子

    硬膜下血腫出血緩慢,早期臨床症狀不明顯,甚至無症狀,以致錯過早期診斷治療時間。

    當出現臨床症狀時,血腫形成己有較長時間,主要表現為慢性顱高壓及腦缺血等不典型症狀。

    大劉沒有外傷,鄭仁考慮是長期大量飲酒致血管衰退、脆性及通透性增高、慢性滲漏,由於情緒激動而誘發、加重、惡化的結果。

    估計他弟弟來之後,也沒和他說什麼好話。接二連三的打擊,大劉終於挺不住了。

    這人吶,是有些可憐。

    只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鄭仁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事情。大劉現在的境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造成的。

    與自己無關,還是放到一邊吧,鄭仁苦笑了一下,心裡想到。

    「鄭老闆,前兩天帝都醫大的學生們噁心、嘔吐,最後診斷的是什麼?」周立濤隨後問到。

    「我的考慮是集體癔症。」鄭仁道。

    對於這個診斷,蘇雲和周立濤都抱有懷疑。畢竟癔症沒有明確的實質性改變,拿不出證據,可信度也就下降了很多。

    「鄭老闆,有個病例,我前兩天解決的,你掌一眼。」周立濤把群體癔症放在一邊,開始顯擺起來。

    「嗯?什麼病?」一聽周立濤的話,鄭仁馬上來了興趣。

    「食道里取出了一個勺子。」周立濤嘿嘿一笑,一臉的得意。

    食道……勺子……

    「來,片子我留了一張。勺子患者也說不要了,我就保留起來。」周立濤道。

    食道異物是指異物,如動物的小骨頭、塊根食物比如說桃核、蕃薯塊、玉米骨棒等、以及小孩玩具、鐵絲、魚鉤、塑料製品等停留在食道。

    鄭仁記得有篇個案報導,說是一個男人吞了40把刀,留在食道里。

    這種有點過了,鄭仁並不是很信。40把刀,難道是變魔術的?要是能隨便取出來,就變成了吞劍的戲法。

    周立濤見也不忙,便帶著鄭仁、蘇雲去他的值班室。

    他在櫃子的側面安了一個塑料彎鉤,上面掛著十幾個片子袋。

    找到片子,遞給鄭仁,周立濤道:「患者是因為晚上和人吃飯的時候發生爭執,被一拳打在胸口上,隨後出現胸悶、噁心等症狀,來就診的。」

    「拍個片子就看見嘍。」蘇雲道。

    鄭仁拿出片子,對著窗戶看。

    食道里有一個很明顯的勺子的影像,也沒見到有食道憩室之類的存在。

    真是很難想像,勺子是怎麼留在食道里的。

    估計是比較大,無法順著賁門進入胃裡,所以就在食道里遊走,最後纖維包裹。

    「嘖嘖,這麼大。」蘇雲看著片子,讚歎道。

    「可不是。」周立濤拿出一個塑料袋,裡面有一柄勺子,長約10cm左右,表面都是食物殘渣、膿苔一類的東西。

    「你也不洗一洗。」蘇雲道。

    「這麼看,更打眼一些。」周立濤笑道:「洗的乾乾淨淨,孩子們該懷疑到底有沒有這事兒了。是我隨便買把勺子騙人還是真的?那時候即便是有片子,也不是很可信。」

    周立濤說的有道理,這貨一直惦唸著以後要給醫大附院的學生們上課。

    也不知道他蒐集的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後都放到哪。

    按照蘇雲的說法,這是有蒐集癖。

    這是病,得治。

    「怎麼取出來的?」鄭仁問到。

    「送去腔鏡室,羅主任用胃鏡取的。」周立濤道:「羅主任還說,要是你在,患者可能損傷會更小一點。」

    鄭仁笑了笑。

    就是取個食道異物,不管誰做,損傷都肯定大不到哪去。

    勺子是比較少見,成年人食道異物,一般都是假牙之類的東西。

    晚上忘記摘掉假牙,睡覺的時候自己就嚥下去了。醒了之後,有些粗心大意的人都感覺不到假牙在食道里,只是認為自己忘記把假牙放到什麼地兒去了。

    最後造成食道異物。

    「這麼大,取出來挺費事吧。」鄭仁感慨了一句。

    「用了全麻,這才取出來的。當時胸科都去了,要是內鏡失敗,做好了開胸的準備。」

    周立濤說的是對的,做好各種準備,以免出現問題。

    一種方式解決不了,就換另外一種方式。這也就是在912,要是換地方醫院,估計要開胸切食道了。

    只是切食道取異物是一件很麻煩、風險很大的手術。

    與開皮切脂肪瘤不一樣,術後可能會出現局部缺血,切口無法癒合,導致胸腔感染、肺感染、肺膿腫、膿胸的可能。

    能用內鏡取出來,那是最好的。

    看完片子,又看了取出來的勺子,見周立濤小心的把勺子給收好,鄭仁覺得他真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不過以後有了家,這些東西也不知道他愛人能不能接受。

    又閒聊了幾句,周立濤接到電話,是送大劉做檢查的醫生打來的。

    頭顱CT顯示,大劉確診為亞急性右側額顳葉硬膜下血腫,立即轉外科行開顱血腫清除術。

    開顱手術,風險雖然很大,但在神經外科來講絕對是一個「小」手術。

    只要能早期發現,早期診治,出現術後昏迷、長期臥床的可能性就不大。

    「我去神經外科看一眼。」蘇雲瞥向鄭仁,問到:「你是不是不想去?」

    鄭仁點了點頭。

    他對這種家務事亂糟糟的病人,從本能上是抗拒的。只要治病就好,而心病……

    算了,還是交給蘇雲處理好了。

    離開急診科,兩人分道揚鑣。

    蘇雲去了神經外科,鄭仁則直接回到介入科。

    坐在陽光下,鄭仁又一頭鑽進系統圖書館看書。雖然幾乎是過目不忘,可是系統圖書館更新量太大,新的期刊一本接一本的,鄭仁根本不可能看完。

    看了一會,謝伊人發來微信,問晚上吃什麼。

    晚上秦唐還說要請客,至於具體是什麼事情,鄭仁就不知道了。

    翻著手機,鄭仁忽然心中一動。

    得了癌症的小男孩的QQ,自己好久都沒看了,不知道現在他怎麼樣。

    打開QQ,見小男孩的頭像是亮的,簽名卻沒有更新,停留在將近1個月前。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6
1657 進修醫生,當成牲口用(盟主國士未曾無雙加更2)

    鄭仁猶豫了一下,想要發條信息問問。

    要是石沉大海,就意味著小男孩已經去世了。要是還能回覆,那意味著他還在治療。

    只是鄭仁遲疑了很久,也沒敢發出這條信息。

    畢竟孩子那麼小,鄭仁從心底希望他能活下來。雖然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奢望……

    鄭仁最後還是把手機關上,不再去想這件事情。

    在現有技術下,是沒有辦法完全治癒癌症的。能得到治癒的患者,鄭仁都歸結為「命」好。

    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

    辦公室裡,常悅和柳澤偉還在忙碌著。身為進修醫生的柳澤偉甚至連盤他的禿頂的時間都沒有,整天忙飛了。

    每天固定收患者,這回有了經驗,讓患者在門診做完核磁瀰散後再排隊等待入院。

    這樣的話,可以大大縮短患者住院的時間,提高床位周轉率。

    雖然有周春勇相熟的全國各地的主任帶來人手,幫著在社區醫院那面值班,但整體來講每天的入院患者、出院患者、手術記錄、大量和患者家屬交流、溝通的時間,已經讓常悅、柳澤偉不堪重負。

    「老柳,晚上去吃飯。」鄭仁覺得大家都在忙,自己閒的沒事悲春傷秋,有點不好意思,便和柳澤偉說道。

    柳澤偉把一行字打完,二指禪的樣子,看的鄭仁心裡急得慌。就這工作效率,自己幹十分鐘的活,老柳得幹一個小時。

    「活幹不完,就不去了。」柳澤偉嘆了口氣,說道。

    他也覺得有些可惜,能跟著鄭老闆接觸一下自己回去之後就接觸不到的層面,雖然不一定有用,但也是一種經歷。

    可惜,活多的忙不過來,柳澤偉覺得自己的禿頂這幾天都加重了一些。

    鄭仁嘿嘿笑了笑,也覺得有些遺憾。

    不過正事兒要緊,就……拿老柳當牲口用吧。

    對這件事,鄭仁也沒什麼心理負擔,老柳是來學技術的,東西手把手的教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算是師徒。

    幹點活,也是應該。

    和老柳一樣,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也忙的快飛起來。

    上午要手術,下午和晚上整理世界各地匯聚來的TIPS手術治療,還要符合諾獎格式。

    工作量之大,已經無暇旁顧。

    但教授沒有抱怨,傳說中內定諾獎的事情他早都知道,所以更加努力的工作。

    要是老闆鋪好了路,自己這面整理個資料都整理不好,哪裡還有臉在新術式上添加自己的名字。

    他心心唸唸的,除了諾獎之外,也沒什麼了。

    「老闆,準備走了。」蘇雲回來後,就風風火火的說道。

    「怎麼這麼著急?」鄭仁看了眼,的確是下班了,但蘇雲這話說的有點突兀。

    「去喝酒。」蘇雲臉色有些不好看。

    鄭仁估計是大劉的事情,家裡沒人照顧,一個憨厚老實的人,最後孤苦伶仃,所以他心裡不舒服。

    也沒辦法,一人一命。

    自從搬到新家去,謝伊人連車都不用開了。每天溜溜躂達,幾分鐘就到醫院。

    因為要去吃飯,小伊人特意先回去提車。

    一路趕到越好機場路旁的小莊園裡,鄒虞、秦唐迎了出來。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王楠。

    「你爺爺怎麼樣?」寒暄過後,鄭仁直接問道。

    「鄭老闆,您真是妙手回春。」王楠笑道:「我爺爺已經好了。」

    算下來不到10天,恢復速度比鄭仁想的還要快一點。

    「術後每天監測鈷元素數值,每天都大幅下降。心衰已經被糾正,視力和聽力受損的時間比較長,恢復的情況一般,但也有了根本性的改變。」王楠笑道。

    在大豬蹄子的反饋中,鄭仁早都知道王家老先生的病是好了。

    但親耳聽王楠說起來,他還是覺得有點開心。

    作為一名醫生的成就感,就體現在這裡。

    鄭仁不喜歡患者拿著錦旗來與自己合影,辦公室裡的錦旗對他來講是沒有意義的。

    「鄭老闆,我祖父讓我帶給您最誠摯的謝意。」王楠做了一個南洋的手勢,很認真的說道。

    「沒事就好。」鄭仁笑了笑。

    「鄭老闆,您給楚努昂賽大師的清單,他那面已經有了些眉目。」王楠繼續說道:「要是不出意外的話,1個月之內會陸續買到相關的技術。」

    鄭仁笑了笑,楚努昂賽這個人說話還算是靠譜。

    「鄭老闆,我們有個提議,您看看行不行。」王楠見鄭仁高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他往裡讓,隨後客客氣氣的說道。

    「不行。」蘇雲在一邊直接拒絕。

    王楠知道這位助手和一般意義上的助手不一樣,可是不能輕易得罪。

    「雲哥兒,行不行先聽聽麼。」鄒虞笑道。

    「沒什麼好聽的,估計就是合資成立公司,一起發展5G業務的事兒。」蘇雲一臉不屑,道:「都跟你們說了,這種事情,鄭老闆說了也不算。」

    鄭仁見鄒虞、秦唐和王楠都看自己,便憨憨厚厚的笑了笑,點頭道,「嗯。」

    牽著小伊人的手緊了幾分。

    「別想著老闆好說話,有老丈人在呢。」蘇雲不滿的說道:「做生意的事情,和寧叔說去。我跟你們講,坐順風車佔便宜的事兒,都忍著點。」

    幾人苦笑。

    寧叔……最開始的確去找他。但那人實在是太精明,算到了骨子裡面。不管什麼合作,最後他提出的方案都讓人覺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幾人都是商家子弟,自然之道這種開價的方式意味著那位寧叔有著極深的自信。

    這是大項目,涉及到幾年以後的行業佈局。

    雖然只是醫療一項,但就是醫療,以往都是行動最慢的。可現在來看,在鄭老闆一手推動下,竟然直接搭上5G的快車,幾乎可以斷定能配合5G直接產業化。

    至於其他行業,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產業化。

    率先切入5G產業,重要意義不言而喻。

    見鄭老闆都點頭表態,幾人也不琢磨別的,回頭再去磨那個寧叔好了。

    與此同時,912醫院裡,毛處長捂著肚子躺在診床上,臉色慘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6
1658 沒保住的闌尾炎

    「毛處長,診斷是急性闌尾炎,沒什麼問題。」值班的教授被住院總叫來,給毛處長確診。

    毛處長因為上次的事件,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

    時間沒有撫平她心裡的創傷,體重在不知不覺增加的同時,她的情緒也變得愈發低落起來。

    3天前,她出現臍周疼痛,但很快就好了。

    間斷性疼痛讓毛處長如坐針氈。

    在醫院工作,最基礎的醫療常識總還是有的。轉移性下腹部疼痛,應該是闌尾炎。

    果然,1天前疼痛位置固定,就在右下腹。

    毛處長自行口服了一天抗生素,症狀非但沒有緩解,還越來越重。

    於是她只能來到醫院,找胃腸的人給她看看。

    抽血化驗、B超都做了,診斷很明確,的確是急性闌尾炎無疑。

    「毛處長,我建議手術治療。」當班的吳教授很客氣的說道,「至於手術,您也不用擔心,一個眼,肚臍上打一個眼就可以。」

    「不做手術行麼?」毛處長問道。

    「應該是不行。」吳教授道:「B超顯示已經有少量滲液,而且血象很高,想要保下來有難度,。要是保守治療的話,可能會出現穿孔等一系列併發症。」

    毛處長知道這幫大夫的德性,不管什麼病都直接把最重的併發症交代出來。以免術後真的出現,不好解釋。

    她不屑的點了點頭。

    「我還是保守一晚看看,口服消炎藥不好用,靜點有可能有用。」毛處長疼的額頭冒著虛汗,但還是堅持道。

    吳教授心裡叫苦。

    毛處長的急性闌尾炎症狀已經很重了,穿孔的可能性很大。

    根據多年臨床經驗來判斷,極有可能熬不過今天晚上。

    他是打心眼裡不想給毛處長做手術的。

    這種手術,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或是術後疼痛略重,都會被扣上一個水平不行的帽子。

    但不做手術的話,穿孔就不好解釋了。

    吳教授硬著頭皮,咧嘴笑道:「毛處長,您的闌尾穿孔的可能性很大,我建議……」

    「別建議了。」毛處長臉色有點白,臉上厚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住痛苦。

    冷汗流下,在鬢角劃出一道道淺淺的痕跡。

    「靜點抗生素就可以了,從前犯過兩次,都沒什麼事兒。」

    吳教授見毛處長堅持,更是無奈。

    「毛……」

    「毛什麼毛!」毛處長一臉不悅,「我說的話你沒聽到?」

    一般來講,912各科室的帶組教授本身都有一定的江湖地位。別說是毛處長,就算是直管的葉慶秋也不會這麼疾言厲色的和帶組教授說話。

    但毛處長最近脾氣極差,加上疼的心焦,不知不覺語氣就重了幾分。

    「那好吧。」吳教授心裡厭煩,也不再勸,只是告訴住院總把病歷好好寫,讓毛處長的愛人簽字。

    毛處長住進特需病房,在床上輾轉反側。好像是肚子裡有一把刀,在不斷的轉來轉去,攪的全身都難受。

    難受的要命。

    生病這種事兒,絕對無法感同身受。

    毛處長一邊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著,一邊心裡暗罵,怎麼這次肚子疼的比以往都要厲害!

    前兩次犯了急性闌尾炎,絕對沒這麼疼。

    但這次卻特別重,她甚至有一種要是現在心梗死了,也算是享福的想法出現在腦海裡。

    「要不做了得了。」毛處長的愛人在一邊勸道。

    「做什麼做,反正刀不是切在你肚子上是不是!」毛處長一瞪眼睛,她愛人立刻就慫了。

    「這瓶抗生素點完就好了,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做手術出事!」毛處長罵道。

    「……」她愛人無奈,只好假裝去倒水,心裡鬱悶。

    最近這段時間,說是在家休養,可是她的脾氣越來越大,最後自己成了出氣筒。

    唉,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心裡腹誹了幾句,他性子本來就溫和,家裡面毛處長處於強勢地位,也只敢在心裡腹誹,絕對不敢說出口。

    「喝口水吧。」

    「不喝!要是做手術,術前要禁食水,你這是盼著我闌尾穿孔麼?」毛處長繼續怒道。

    他愛人只好閉上嘴。

    好像做不做手術都是自己的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過了一會,一陣劇痛後,毛處長猛然覺得肚子的疼痛感忽然減輕。

    似乎過了某個臨界點,一切都向好的方向進展。希望這次沒事,不!一定會沒事的。

    疼痛減輕,毛處長覺得舒服多了,她換了一個姿勢,沉沉睡去。

    4個小時後,護士來測體溫。

    槍式體溫計測出來的數值竟然到了40攝氏度,把護士嚇了一跳。

    是體溫計壞了?

    她馬上拿了消過毒的水銀體溫計到病房,給毛處長夾在腋下。

    毛處長的愛人覺得不對。

    她睡眠不好,一旦有人打擾,起床氣大的要命。怎麼一頓折騰,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他試著叫了兩聲,毛處長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酣睡。

    幾分鐘後,水銀體溫計量的數值也是40℃。

    護士連忙找值班醫生,又把胃腸的住院總和吳教授都喊過來。

    吳教授查體,典型的板狀腹,伴隨高熱,考慮闌尾穿孔破裂,伴有腹膜炎以及感染性休克待除外。

    急診手術吧,這回沒什麼說的了。

    術前交代,吳教授親自出馬,用很悲痛的口吻講述了整個病情的經過。

    毛處長的愛人也算是講道理,何況幾個小時前剛剛簽完字,他都還記得。

    老老實實簽了字,準備急診手術。

    麻醉師術前看患者,老賀急匆匆的跑過來。

    「老賀,你的班啊。」吳教授笑道,「我還想聯繫徐主任,找個人來麻醉呢。」

    「別介。」老賀道:「還是找徐主任吧,院領導的手術,徐主任不來不好。」

    「你這越來越謙虛了。我聽說你給鄭老闆配台,還出國了?」吳教授問道。

    「嘿嘿。」老賀有點得意,但他腦子還是清楚的,把閒聊給岔過去,道:「我看眼毛處長,老吳你要是不想打電話,我也是肯定要匯報的。」

    「還是你匯報比較好。」吳教授道。

    已經是半夜12點多了,這個點不管打給誰,估計都要被罵幾句。

    這又是何苦來哉。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6
1659 術後下肢癱瘓

    老賀看完毛處長,就回麻醉科了。急診手術,只要沒有太大的問題,都不可能不接。

    何況毛處長年紀不大,身體條件很好,病情危重,算是「標準」的急診患者。

    一邊回科,老賀一邊跟徐主任匯報。

    這種事兒就是這樣,半夜擾人清夢,肯定要挨罵。可一旦不打電話,第二天多半徐主任會心懷喜悅的訓老賀一頓。

    這命哦,咋就這麼苦,老賀心裡很是無奈。

    果然,匯報說科教處毛處長要急診手術,徐主任只是很不高興嗯嗯啊啊了幾聲,示意自己知道,就掛斷了電話。

    等送患者吧,老賀嚴陣以待。

    雖然只是急性闌尾炎,需要做的也只是硬膜外麻醉,但老賀不敢掉以輕心。

    他小心的先查找了一遍搶救用藥,又把機器查了一遍,這才放心。

    這輩子運氣都不是很好,所以老賀也是小心慣了。

    回想著和鄭老闆去南洋和帝都醫大附院橫掃的場面,老賀有點小開心,差點就吹起口哨。

    什麼時候鄭老闆能自立門戶呢?要是那樣的話,自己跟過去,日子要多美有多美。

    就算是天天蹲在手術室裡,也心甘情願。

    很快,毛處長被送來,老賀準備給毛處長進行了硬膜外麻醉。

    毛處長的狀態很不好,反應遲鈍,神經反射評分很低。

    「老吳,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呢。」老賀沒有著急麻醉,而是等吳教授上來後問了一句。

    「有什麼不對的?」

    「都不能動了,我讓她翻身,她也不動。」老賀看著毛處長,有些憂慮。

    「是感染中毒性休克。」吳教授也覺得很無辜,他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4……5個小時前我建議急診手術,非要硬挺著。結果挺穿孔了,要不是護士和醫生發現的及時,明天不一定怎麼回事呢。」

    老賀皺眉,心裡分外懷念鄭老闆。

    今兒這事兒他總是覺得哪裡不對,也可能是和鄭老闆配台太舒服了,換個人就覺得不習慣吧。

    沒法拖,老賀只能在吳教授和住院總的協助下給毛處長紮了硬膜外麻醉。

    手術很順利,闌尾也沒有調皮的躲起來。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老賀長出了一口氣。

    腔鏡下,闌尾穿孔很重,著實多費了一番手腳才把闌尾切掉,並且把腹腔的感染處理好。

    把毛處長送回去,老賀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又來了一個胸外傷的患者,老賀來不及細想,急匆匆的去麻醉了。

    這一夜很忙,一直到早晨6點多都沒闔眼。

    等都忙完,老賀喝了口水,緩了緩精神。自己年紀還是大了,剛上班的時候,做一宿手術,第二天還能去打籃球。

    可是現在精神頭實在跟不上了。

    心裡微微忐忑,老賀從頭開始捋了一遍晚上做過的患者。

    邏輯上判斷,都沒什麼事兒。

    是自己多心了,老賀嘆了口氣,躺下想要眯一個點,然後交班回家。夜裡急診手術,沒有鄭老闆的台,感覺有些遺憾。

    剛躺下,還沒等他閉上眼睛,手機瘋狂的響了起來。

    老賀心裡一顫,自己預感可能是應驗了。

    他連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特需病房。

    手忙腳亂的接通,「喂?」

    「麻醉科的賀醫生麼?」是一個女孩的聲音,估計是特需病房的護士。

    「我是,怎麼了?」

    「吳教授讓我給你打電話來急診會診。」

    「出什麼事兒了?」

    「毛處長大小便失禁了。」小護士壓低了聲音說道。

    「……」

    老賀腦子「嗡」的一下。

    出現在他腦海裡的是硬膜外麻醉穿刺,損傷血管,壓迫脊髓,導致患者雙下肢截癱……

    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老賀覺得眼前一晃悠,差點沒因為體位性低血壓摔倒在地上。

    胡亂穿上衣服,老賀用最短的時間一路小跑趕到特需病房。

    氣氛壓抑,走廊裡的給患者換藥的小護士都很沉默,急匆匆的。

    老賀趕到毛處長的病房,見吳教授面沉如水,正在查體。

    毛處長正在抽噎著,似乎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整個人都已經處於一種失神狀態。

    吳教授查體的時候,不管說什麼,她似乎都沒有意識,也不配合。

    其實也不需要她配合,雙下肢反射極弱,這是客觀事實。

    吳教授看了一眼老賀,向後退了半步。

    老賀還不肯相信,又親自動手查體。

    果然,雙下肢截癱!

    考慮是胸腰段的問題。

    不提癱瘓的人是不是本院科教處的處長,一個好好的患者,說截癱就截癱了?這事兒沒個解釋,到哪都說不通!

    老賀的臉慘白,手都開始哆嗦起來。

    「老賀,一起去陪著做個CT吧。」吳教授沒有落井下石,現在兩個人是綁在一起的螞蚱。

    即便確定是麻醉問題,吳教授也在劫難逃。

    先明確診斷,然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好了。

    老賀點了點頭。

    帶著點滴,把毛處長送到CT室。

    當影像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老賀的腿一軟,眼前一黑。

    毛處長的胸8-9段有一個很明顯的佔位性改變。

    因為是下腹部的硬膜外麻醉,老賀很明確的記得自己選擇的是胸12-腰1位置進的針。

    真是碰到哪裡,導致血腫,壓迫神經了?

    吳教授也看到片子,搖了搖頭。他輕輕探口氣,拍了拍老賀的肩膀,帶人送毛處長回去。

    老賀失魂落魄的在CT室裡坐了一會,腦子裡混漿漿的。

    他也沒想什麼,就是這麼愣楞的坐在椅子上。

    CT室的醫生認識老賀,他忙完後出來,也拍了拍老賀的肩膀,嘆了口氣。

    「老賀,回去歇歇,我這面的椅子涼。你這……多注意身體。」

    老賀木然。

    「要不去我值班室歇會?」他見老賀狀態不對,怕他出事,又問道。

    老賀淒然,苦笑,道:「我沒事,歇會就好。」

    又一個急診患者來做CT,他也沒時間再安慰老賀,轉頭就去忙了。

    老賀心裡鬱悶。

    剛剛抱上鄭老闆的大腿,怎麼就出這麼大的事兒……

    鄭老闆?

    老賀猛然想起那個憨厚的笑臉。

    問問?

    他該不會認為自己水平差吧。

    不問?

    這麼大的事兒,萬一有轉機呢?

    老賀糾結了將近一分鐘,才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6
1660 老賀……完了……

    鄭仁一早起來,神清氣爽。

    坐在一樓的餐桌前,看著小伊人穿著一套卡通狗狗圖案的睡衣在做早飯,黑子蹲在身邊,哈赤哈赤的也在等飯。

    人生靜美,莫過於此。

    「洗手了麼?」謝伊人問道。

    「洗了,我和黑子都洗了。」鄭仁胡亂打著哈哈。

    「今天6台手術,你跟著上麼?」謝伊人沒注意鄭仁說話的語病,詢問今天的工作。

    「我坐在下面看著,富貴兒和老柳去做就可以。」鄭仁道:「肝膽收了另外一個肝癌的患者,今天做栓塞,過兩天做外科手術。」

    「還挺忙,中午能下來麼?」謝伊人問到。

    「肯定能啊。」鄭仁笑眯眯的說道,「要是時間來不及,我把富貴兒踢下去,幾分鐘一台就結束了。」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征閒聊著,鄭仁的手機響了起來。

    「老賀,這麼早什麼事兒?」接通電話,鄭仁溫和的詢問到。

    老賀這麼早給自己打電話,是有點古怪。但鄭仁也沒琢磨別的,老賀只是個麻醉師,還能有什麼大事兒。

    可是老賀一張嘴,鄭仁就愣住了。

    「嗯?不可能吧。」

    「好,你在CT室等我,我這就去看。」鄭仁說完,霍的一下子站起來。

    「老賀怎麼了?」謝伊人在煎蛋,香氣已經飄散出來。

    「老賀給人扎硬膜外麻醉,術後患者出現雙下肢截癱。」鄭仁匆忙說道,轉身上樓去換衣服。

    「……」

    幾分鐘,鄭仁換了衣服跑下來穿鞋,蘇雲跟在身後,埋怨道:「老賀這貨怎麼搞的,這麼多年我都沒聽說扎硬膜外能把人扎癱了的。」

    「給你們帶飯?」謝伊人問道。

    「不用了,中午早點吃就行。」鄭仁胡亂揮揮手,跑了出去。

    坐電梯下樓,兩人一路跑向醫院。

    這幾天本來已經形成了習慣,早晨吃完飯,去社區醫院看一眼術後患者,然後再去912.

    今天是沒時間了,兩人一路奔跑,直接來到CT室。

    老賀很糾結的站在CT室大門口。

    鬍子拉碴的,看著潦倒落魄。

    鄭仁見老賀有些萎靡,嘆了口氣。

    和患者是誰沒關係,不說是毛處長,就算是普通患者,只要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悔恨交加,整個人沒個一年半載根本緩不過勁兒來。

    更別說這種事情會引發來的處分,以至於吊銷醫師執照。

    「別慌,我看眼片子。」鄭仁道。

    「鄭老闆……我……」老賀看見鄭仁,看到憨厚如山一般的臉龐,差點沒哭出來。

    一肚子的委屈。

    「出息的。」蘇雲鄙夷道:「我把話放這兒,不可能是你的事兒!」

    老賀眼淚在眼睛裡打圈。

    「多少實習生做硬膜外麻醉都沒事,怎麼你就能出事兒?患者多大歲數?」蘇雲問道。

    「科教處毛處長……」老賀胡亂擦了一把眼淚,說道。

    鄭仁雖然知道情況,但此刻也和蘇雲一般沉默,快步走進CT室。

    距離上班還有1個小時,閱片室裡空空蕩蕩的。

    鄭仁找了一台機器,調出毛處長的片子。

    胸8-9段的高密度影,是那麼的打眼。

    鄭仁和蘇雲本來的想法是脊柱內腫瘤,因為手術打擊,出現問題。

    這樣的話,老賀就能洗脫醫療事故的罪名。

    可是……

    入眼一看,那段位置的影像,就是出血的標準影像,根本不用懷疑。

    蘇雲沉默了。

    額前黑髮趴著,沒精打采的,偶爾像是有起床氣一樣微微飄蕩一下。但隨後,又老老實實的繼續趴著。

    鄭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影像。

    「鄭老闆,您看……」老賀的腰佝僂起來,他為人機靈,在看到影像的一瞬間,已經感受到鄭仁和蘇雲身上氣息的變化。

    他的心其實已經沉入無底深淵中。

    「老賀……」蘇雲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鄭仁卻沒說話,眼睛死死的盯著片子。

    過了12.35秒,鄭仁忽然問道:「老賀,你從什麼位置進的針。」

    「胸12-腰1.」老賀聲音已經啞了。

    現在回想起來昨天晚上自己做的硬膜外麻醉的過程,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碰到了血管。

    「按照道理來講,即便是麻醉導致的出血,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位置。」鄭仁冷靜的說道:「但奇怪的是,影像上顯示,的確是新鮮的出血。」

    這話有些殘酷,但必須要明說。

    否則給老賀一個希望,難道等全院會診的時候,挨巴掌麼?

    到時候自己是不是也要上去踹一腳?!

    老賀的腰又彎了少許,臉上皺紋深深,一瞬間蒼老了10歲。

    「蘇雲,帶老賀去抽根菸。」鄭仁沉聲說道。

    「你呢?」

    「我再看看片子。」

    蘇雲又看了一眼片子,的確是出血,不可能有錯。老賀……這回完了。

    就這事兒,要是鬧不好足以吊銷醫師執照。

    當醫生,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真不是瞎說的。

    雖然都是正常的併發症,可能因為一個血管畸形就導致麻醉出血。

    然而一旦出事,誰會原諒麻醉醫生?

    換自己是家屬,也肯定不會想是血管畸形的問題,而會滿心恨意的想要把老賀弄死。

    「走,老賀,抽根菸提提神。」蘇雲笑了笑,道:「多大點事兒,熬過去就好了。」

    老賀低著頭,彎著腰,頭髮隱約花白,鬍子又長出來少許。

    潦倒落魄,莫過於此。

    命運是如此不公,要是1個月前,老賀或許也不會這麼傷心失望。反正自己就是一條鹹魚,快50還在倒小班。

    就算是從912被攆走,只要醫師證不被吊銷,在哪都能混口飯吃。

    然而,剛剛和鄭老闆出任務,在南洋囂張了一回。回來後,又去帝都醫大附院救台,這就是老賀職業生涯的巔峰。

    幾天前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本以為自己時來運轉,可是沒想到老天又一道炸雷劈在自己頭頂。

    這回,自己萬劫不復了。

    老賀低頭彎腰,看著地面,步履蹣跚的和蘇雲走了。

    鄭仁冷漠的看著片子,腦子裡做著重建。

    64排CT三維成像,血管CTA、核磁共振……

    他不在意精神的損耗,瘋狂的重建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6
1661 力挽狂瀾(上)

    可是,即便鄭仁把血管CTA做到極限程度,也沒能找到胸12-腰1椎體靠近背側有什麼異常血管增生之外,所以證據都指向是老賀的操作失誤、引發出血、壓迫神經,造成患者截癱。

    但鄭仁沒有放棄。

    連異常增生的血管都沒有,老賀這種成手的麻醉師能犯低級錯誤?

    況且胸12-腰1進的針,出血位置卻在胸8-9椎體,差的也太遠了。

    肯定有問題!

    鄭仁眼睛眯起來,腦海里根據各種不同的片子,瘋狂的搜索著類似的文獻報導。

    時間過的飛快。

    10分鐘後,蘇雲帶著老賀回來,見鄭仁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屏幕前。

    蘇雲沒說話,而是把老賀送回麻醉科,又跑了回來。

    他這回很安靜,沒有嘮叨什麼。他默默的坐在鄭仁身邊,一同看著片子。

    老賀也算是自己人,遇到這種事兒,沒人能甘心。

    快到上班時間,梁博士換完衣服,走了進來。

    「咦?鄭老闆?您怎麼在?」梁博士驚喜的問道。

    鄭仁依舊如老僧一般一動不動,彷彿是一塊石頭。

    蘇雲回頭看梁博士,搖了搖頭。

    「雲哥兒,怎麼了?」梁博士湊過來小聲問道。

    一邊問,他一邊看向片子。

    片子很簡單,梁博士看一眼,也怔住了。

    應該不是外傷,難道是醫療事故?梁博士很聰明,很快猜到了事實真相。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他覺得很憋屈。這次倒霉的不知道是誰,但那種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的哀傷卻瀰散在心裡。

    CT室上班的醫生越來越多,但鄭仁充耳不聞,看著片子一動不動。

    褚主任進來,準備交班。見鄭仁在,笑著問道:「鄭老闆?今兒得閒?」

    「褚主任,毛處長手術出事兒了,老闆在看片子找問題。」蘇雲連忙站起來,湊到褚主任耳邊小聲解釋。

    他沒提老賀。

    即便是到了現在,蘇雲也有一絲希望,死死的握著老賀的手,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只要老闆還沒站起來說不行,那就意味著有救!大半年的時間裡,無數的事情給蘇雲留下這麼一個「錯覺」。

    「呃……」褚主任怔住了。

    毛處長?

    他顧不得想鄭老闆和毛處長之間的矛盾八卦,而是看向片子。

    「麻醉的事兒?」1.25秒後,褚主任就看明白了。

    這張片子基本一目瞭然,出血是板上釘釘的。而這個位置的出血,明顯是硬膜外麻醉失誤造成的。

    見蘇雲動作很輕的點頭,褚主任知道事情大條了。

    「鄭老闆在看什麼?」褚主任問道。

    蘇雲嘆了口氣,沒有往日的跳脫,而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也不知道。

    褚主任剛想說話,手機響起。

    「喂。」

    「好,我這就過去。」

    簡單對話,他把電話掛斷。

    「全院會診,估計鄭老闆一會也得去。」褚主任道。

    蘇雲點了點頭。

    作為保健組成員,遇到這種大事兒,就不可能不去參加全院會診。

    褚主任有些可憐的看著鄭仁,道:「蘇醫生,是脊柱內血管破裂出血,診斷是確定的,絕對不可能有錯。」

    這一點蘇雲也認可。

    「和鄭老闆說聲,別太傷神了。」褚主任說完,也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早交班是不存在的了。

    很快,鄭仁的手機響起。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

    鄭仁像是沒聽到,眼睛眯成一條縫,盯著屏幕,好像那上面有花一樣。

    蘇雲無奈,把手機接起來。

    「鄭老闆,全院會診。」孔主任的聲音傳出來。

    「主任,是我。」

    「哦?你也在,正好不用給你打電話了。」孔主任道:「說是毛處長癱瘓了。」

    「老闆在看片子,我們馬上趕過去。」蘇雲道。

    「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孔主任還不明真相,他還在八卦著。

    還沒等問詳細情況,手機卻被蘇雲直接掛斷。

    孔主任沒生氣,而是意識到出大事兒了!

    蘇雲這小子雖然願意懟人,但對老同志還是很尊重的。這次說完事兒直接掛電話……

    「老闆,全院會診。」蘇雲小聲說道。

    鄭仁沒說話。

    「老闆,傻了?」蘇雲碰了碰他。

    「別說話。」鄭仁呵斥道。

    隨後,手臂揚起,想要把蘇雲的手抖掉。

    「你特麼更年期啊,脾氣這麼不好。」蘇雲怒道。

    老賀出事,誰都不想。雖然毛處長和醫療組不對付,但也沒人希望她癱瘓。

    蘇雲特別鄙視鄭仁這貨遇到事兒就鑽牛角尖兒的性子。

    罵了一句,鄭仁揚起來的手臂定住了。

    這是……

    「我知道了!」鄭仁猛然大喝一聲。

    聲音像是炸雷一樣,在CT閱片室裡滾滾響起。

    「怎麼回事?」蘇雲愕然問道。

    「全院會診?」鄭仁問道。

    「嗯。」蘇運道:「已經過時間了。」

    鄭仁站起來就跑,根本不給蘇雲解釋。蘇雲跟在後面,想問卻抓不住鄭仁人影。

    算了,反正馬上全院會診,這貨肯定要全都說出來。

    急也不急在這一時。

    兩人穿著便裝,跑進機關樓。

    來不及坐電梯,順著防火通道一路跑上去。

    敲門,進去,吳教授剛好介紹完病情,投屏上出現的是胸腰段的CT片子。

    「怎麼這麼不穩重。」袁副院長緊縮雙眉,看著鄭仁斥道。

    「對不起,院長。」鄭仁連連道歉。

    「去坐下,有什麼事兒,匯報完病史之後再說。」袁副院長道。

    鄭仁瞥了一眼,見老賀垂著頭,腦袋幾乎要插到桌子底下,坐在一個角落裡。

    他徑直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沉聲道:「頭抬起來。」

    「鄭老闆……」老賀聽到鄭仁的聲音,努力抬起頭。

    頸椎嘎嘎作響,整個人暮氣沉沉。

    「不是你的事。」鄭仁肯定的說道。

    「啊?」

    來全院會診前,大家都有所耳聞,雖然不是很詳細,但大約知道是麻醉出事,導致椎體內血腫壓迫神經。

    片子在投影儀上出現,在場的眾人就算不是影像專科的,也多少能看出點端倪。

    出血是肯定了,這一點毫無疑問。

    不是麻醉師的事兒,還能是術者的事兒?

    吳教授聽到鄭仁的話,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1:06
1662 力挽狂瀾(下)(盟主國士未曾無雙加更3)

    魏主任的臉色也很難看。

    不是麻醉的事兒,難道是胃腸外科的事兒?

    身為主任,護犢子這個特質是必須要有的。

    手下的人都維護不住,誰還認你當大主任?有好處,吃乾拿淨,遇到問題一走了之!

    這不是扯淡麼。

    只是今天的對手是鄭老闆,手術牛逼,基礎理論、專業知識紮實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和鄭老闆撕逼?

    魏主任不覺得自己會贏,一看到鄭老闆那張憨厚老實的臉龐,他心裡就是一顫。

    救台、做手術的時候,看到這張臉自己就覺得安穩。可是現在長對台戲……

    魏主任還沒交鋒,就已經敗了。

    但這時候,即便是輸,也得硬著頭皮上。

    「鄭老闆,您說不是麻醉的問題,那考慮是出血是怎麼來的?」魏主任站起來,毫不客氣,徑直問到。

    蘇雲捅了一下鄭仁,示意魏主任生氣了。

    鄭仁笑了笑,站起來微微躬身,道:「肯定不是腔鏡切闌尾的併發症,魏主任您放心。」

    聽鄭仁這麼說,魏主任的臉色頓時就好了。

    鄭老闆畢竟是鄭老闆,還是講道理的。可是誰的事兒都不是,那到底是怎麼來的出血?

    「咳咳,我簡單說說我的看法。」鄭仁朗聲說道,闊步走到投影儀前,拿過吳教授手裡的光電筆。

    所有人都等鄭仁講述片子,可是等吳教授回去坐下,鄭仁卻拿著病歷自顧自的看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幾秒鐘都,相繼都明白鄭仁在做什麼。

    特麼的連病歷和手術記錄都沒看,就跑到全院會診上來大放厥詞?!

    這也太過分了吧。

    要不是鄭老闆最近在院裡面淫威頗盛,橫掃醫大附院,怕是現在已經有人站起來噴他了。

    鄭仁看的極快,每頁病歷幾乎一掃而過。沒等大家不耐煩,馬上拿起光電筆,說到:「病人是中年女患……」

    全場啞然。

    那是科教處的毛處長,在鄭老闆嘴裡就變成了病人。還……特麼是中年女性。

    不說別的,就中年女性這四個字就能把毛處長給氣死。

    「既往身體健康,最近一段時間因為身體不適,於家中休養。」

    看著鄭仁侃侃而談,很多知道內情的人更是無奈。

    您老人家心裡沒點逼數麼?毛處長為什麼回家養病?還不是因為和你放單失敗了。

    這都能算作是病史麼。

    「入院後,吳教授建議急診手術治療,被患者拒絕,患者家屬有拒絕手術治療的簽字。」鄭仁道。

    「鄭仁醫生,你說的和我們討論的沒有關係吧。」袁副院長皺眉說到。

    「有關係。」鄭仁朗聲道:「那我們先來看片子,隨後我再講之間的關聯。」

    說著,他手裡的光電筆打開,一點紅色的光影出現在屏幕的影像學資料上。

    「根據麻醉師的口述與麻醉記錄,連續硬膜外麻醉,是在胸12-腰1進的針。而患者的CT片可見胸8、9椎體有出血。這是不符合常理的,也是疑點之一。」

    「高密度影像,我相信大家都能判定是出血,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問題也就出現在這裡。」

    「按照病情推斷,如果是操作失誤,導致脊髓腔內出血,壓迫神經。從操作到做CT的時候,至少過了5個小時的時間。這段時間裡,局部會出現細微的凝血塊。」

    聽鄭仁這麼說,老賀的頭一下子抬了起來。

    但隨即又低了下去。

    CT影像上看,的確沒有凝血塊。但幾個小時,不出現也是正常。

    鄭老闆是強詞奪理的給自己分辯,肯定是不行的。

    但鄭老闆仗義,為了自己,在袁副院長主持的全院會診上胡說八道,這對日後在學術上的權威性是一次重大的透支。

    一般人絕對會直接放棄自己。

    可是鄭老闆卻沒有,而是用自己的榮譽、臉面儘量維護自己。

    老賀想到這裡,心裡升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

    「我們來看片子。」鄭仁手裡光電筆的紅點落在出血位置上,「在這裡,出血6個小時後,我沒看到有凝血的跡象。」

    「鄭老闆,您說的……好像站不住腳吧。CT看凝血,看的不是很清楚。」褚主任實在忍不住了,小聲說了一句。

    雖然這時候誰跳出來,就是和鄭老闆唱對手戲,以後可能會結仇。

    但任由他在台上胡說八道,也不是那麼回事。

    「褚主任說得對,我只是提供一個觀點。具體要看清楚,需要核磁共振的影像來確定。」

    說完,鄭仁環視會場諸位912的大主任們。

    全場安靜,大家都在想鄭仁說的話。

    蘇雲額前黑髮飄蕩,迅速的重建,十幾秒後,興奮的說到:「核磁沒看到陳舊性血紅蛋白的影像!」

    「對,就是這樣。」鄭仁道。

    「鄭仁醫生,你考慮是什麼病?」袁副院長沉聲問道。

    「我考慮,患者椎體間的出血,診斷為子宮內膜異位症!」

    一句話,石破天驚。

    子宮……

    內膜……

    異位症……

    魏主任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去。

    鄭老闆這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

    不說別的,診斷什麼的其實都不是很主要。很快脊柱外科就要上台手術,把這塊血腫給清除。

    至於是出血還是子宮內膜異位症,術後病理直接見分曉。

    這麼狡辯有意義麼?

    脊柱外科的許主任怔了一下,子宮內膜異位症,在脊柱裡……

    「我的建議,先做核磁共振,然後急診上台清除子宮內膜異位症的血腫。」

    沒等別人提出反駁的意見,鄭仁又繼續說到。

    「之所以要術前診斷,是因為手術的過程中,要完美剝離這塊血腫,一點子宮內膜都不能留下來。」鄭仁道:「如果留下內膜,很快就又會出現伴隨月經期的出血、壓迫症狀。」

    「……」

    會議室裡的諸多大主任們都傻了眼。

    鄭仁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諸位不信,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我到現在還沒看過患者,按照病歷上的描寫,患者入院的時候應該不是在經期。請魏主任問一下患者,現在有沒有經血流出,就可以做初步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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