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奮鬥在洪武末年 作者:青史盡成灰 (連載中)

 
mk2258 2019-3-31 10:2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 16868
mk2258 發表於 2019-3-31 15:05
第10章郭氏傳人

    “父王,能不能替我帶點禮物?”朱高熾小朋友提出了要求,他都拿了劉淳好大一摞體操畫稿了,還沒給人家回禮,可不是燕王長子該有的作風。

    放在前幾天,小胖墩還沒有這個膽子,可經過劉淳和朱棣爭吵,很顯然,燕王的臉不那麼冷了,朱高熾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竟敢提出“非分之想”了!

    朱棣哼了一聲,“不行!”

    小胖墩頓時嚇得低下了頭,人就是不能得意忘形……突然,朱棣又道:“本王才不會當你的信差,要送東西你自己去!”

    小胖墩都傻了,徐妙雲掩口輕笑,拍了兒子的屁股。

    “傻小子,快帶著禮物,跟父王一起去!”

    朱高熾瞪大了眼睛,驚喜交加!

    一扭頭,直衝廚房。

    片刻之後,他拎著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食盒,吭吭唧唧出來,裡面裝的都是好吃的!

    朱棣伸手接過食盒,隨手遞給了朱能,然後一把將小胖墩抱在了懷裡,同乘一匹大黑馬!

    “父王教你騎馬!”

    ……

    燕王帶著大公子出城,護衛環繞著,像是一陣風,到了城門口。

    湊巧,迎面來了輛牛車。

    “是道衍大師!”

    朱棣連忙下馬,把小胖墩放在一邊,主動過去施禮。

    形如病虎的老僧道衍笑著下車。

    “王爺,這又是打獵去?”

    朱棣老臉微紅,這話說的,好像他多不務正業似的。

    “大師,你瞧瞧這個。”

    朱棣把劉淳畫的東西交給了道衍。老僧接過來,仔細看了半晌,突然大驚失色!

    “王爺,這,這是煉體之法,從,哪裡得來的?”道衍聲音都變了,他驚訝道:“王爺,自古以來,名將練兵,無不有其高妙獨特之法。如魏武卒,如秦銳士,如虎豹騎,皆是如此訓練出來的。只可惜這些練兵之法流傳甚少,反倒是用兵之道,汗牛充棟。可須知道,沒有精兵,如何堪用啊!”

    老僧道衍是真有兩下子,朱棣頻頻點頭。誰說不是,像什麼孫子兵法啊,三十六計啊,講用兵之道,講陰謀陽謀的書從來不缺,唯獨如何讓一個普通人變成優秀的士兵的方法,卻是少之又少!

    這就好比一大堆的財富故事,創業經歷,講的是天花亂墜,卻鮮有人提及,最寶貴的第一斗金從哪裡來!

    沒啟動資本,你發個屁的財!

    沒有足夠的背景,大三輟學,躲在地下車庫,三兩個人就能弄出個世界首富來?

    這不是騙鬼嗎!

    朱棣也算是摸爬滾打多年,當然清楚,沒有精兵,一切都是空談!

    “大師,你說這些東西,能練出精兵?”

    老僧啞然一笑,“哪有那麼容易!王爺,老衲覺得此法只是基礎,不知道還有沒有更進一步的內容!倘若是有,沒準真能給殿下練出一支能戰的精兵來!”

    道衍是在洪武十五年,從京師千里迢迢,趕到北平的。

    那一年,朱元璋心愛的馬皇后死了,傷心欲絕的洪武皇帝給每個兒子派了一名高僧,讓他們替馬皇后祈福念經。

    道衍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來到了北平,說起來姚廣孝只比朱元璋小了七歲,他們幾乎同時出家為僧。

    可這倆人的人生軌跡,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朱元璋參加紅巾起義,從一個大頭兵,變成一方霸主,進而掃清六合,席捲八荒,當上了皇帝!

    道衍呢,他先是出家為僧,後來跑去學道家的陰陽術數,什麼天文地理,算卦占卜,旁門左道,權謀機斷,他是無一不精。

    只不過等道衍出師,想要一展身手的時候,亂世已經結束了,朱元璋穩坐江山,鐵腕治國……道衍傻了,他學了這麼多本事,全都沒了用武之地,眼看著即將老去,一事無成!

    同樣是兩個小和尚,差別咋就那麼大捏?

    短暫悲痛之後,道衍把希望放在了朱棣身上,或許這位尚武的燕王殿下,能實現他名垂青史的願望吧!

    當看到能增加朱棣實力的東西,道衍簡直比誰都高興。

    他欣欣然,陪著朱棣,一起到了軍營,就這樣,未來叱吒風雲的“靖難鐵三角”碰到了一起。

    只不過這仨人沒有半點惺惺相惜的感覺,相反,還是各懷心腹事。

    首先就是道衍,他仔細瞧了瞧劉淳,光禿禿的腦殼已經冒出了一層濃密的頭髮茬,五官清秀,身形挺拔,人樣子是不錯。

    可問題是年紀太小了,最多十三歲!

    他怎麼能有高明的強身健體之法?這東西不像文章詩詞,可以靠著天賦,任何一種拳腳功夫,鍛煉之法,哪怕是最簡單的靠樹,都有技巧。

    需要很多人,很長時間,才能打磨出來,絕不是一拍腦門就有的。

    因此道衍第一時間就斷定,劉淳背後有人,而且還是個高人!

    不管是敵是友,道衍都覺得是個威脅!

    老僧提前進入了作戰模式,吊著三角眼,不停在劉淳身上逡巡掃視。

    至於朱棣,他何嘗沒有疑惑,自己抓了劉淳,這小子不但不記恨,還給了兒子煉體減肥的方法,這小子會有這麼好的心腸?

    別是有什麼圖謀吧?

    相比兩個大人的疑神疑鬼,年輕人就簡單多了,小胖墩獻寶似的,給劉淳拿出一樣一樣的美食……醬肘子、紅燒鯉魚、白切雞、獅子頭、叫花雞……全都是肥得流油的菜,很符合小胖墩的愛好!

    劉淳瞧瞧,都是大路貨色,不由得遲疑,“公子,王府就吃這個?”

    小胖墩搖頭,“當然不是,這是過年過節才有的,平時只有一兩道葷菜。”

    “哦。”劉淳不由得驚嘆,“王爺真是節儉啊!”

    小胖墩托著肥嘟嘟的下巴,憨笑道:“是皇祖父,他老人家每頓只吃四個小菜,米還是親自種的哩!”

    朱高熾沒撒謊朱元璋收到地方進貢的小米,十分可口,但朱皇帝害怕擾民,就告訴地方,他只要種子,在宮裡自己耕種自己吃,不許地方再進貢了。

    論起愛民,古往今來的皇帝,朱元璋稱第二,沒人稱第一!

    “原來陛下也不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劉淳嚼著雞腿,含混道。

    突然,道衍探頭,湊到了劉淳的面前。

    “年輕人,這些菜餚尚且看不到眼裡?你吃過更好的?”老僧笑得讓人發毛。

    劉淳連忙警惕道:“沒,沒吃過,只是聽過!”

    “你聽誰說過?”老僧又追問了一句。

    這時候朱棣也走了過來,冷冷道:“本王也很想知道,據說你只是山民之子,從小生活在深山,連外面是哪一年都不知道!莫非是有天授嗎?”

    劉淳總算是明白過來,朱棣這是來逼宮問案了!

    丫的警惕心還真強!

    一套廣播體操就引來了他的懷疑,朱老四,你活得夠小心的!

    劉淳把啃光的雞腿骨扔在了一邊,抹了抹手上的油脂,坦然道:“我本不想說的,可王爺問了,只能如實相告,我是郭氏傳人!”

    “郭氏?什麼郭氏?”朱棣還遲愣中。

    道衍卻驚呼起來,“郭守敬?他是你什麼人?”

    劉淳臉不紅,心不跳,“算起來應該是師爺,或者祖師爺!”

    “哎呦!”道衍的眼睛冒光,驚喜交加,“找到了,居然真的有郭氏傳人活著!”

    朱棣頭一次見到道衍如此失態,這老和尚別是中邪了吧?

    在這一刻,道衍居然忘了燕王的存在,急忙蹲在地上,虛心請教,近乎謙卑,“小友,能否給老,呃不,是小僧,給小僧指點《授時歷》當中的招差法,小僧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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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柳三的珍藏

    傍晚時分,朱棣父子,還有道衍和尚,才依依不捨離開軍營,尤其是老和尚,那更是如痴如醉,半點矜持都沒了。

    上馬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個屁蹲,爬起來拍拍土,還在笑呢!

    朱高熾嚇得不輕,偷偷湊到了朱棣的耳邊,“父王,他不是病了吧?”

    朱棣搖了搖頭,感嘆道:“這就叫朝聞道,夕可死!吾兒可是交了個了不起的朋友啊!”這一次朱棣是心服口服,無話可說,連帶看朱高熾的眼神都溫和了許多,自己這個胖兒子,還真是個小福星!

    “居然是郭守敬的傳人,這回可撈到了寶貝!”

    朱棣意味深長道。

    這個郭守敬是何許人也?

    有什麼了不起,值得朱棣如此推崇?

    其實換成別的藩王,倒未必這麼失態,可朱棣不一樣,他身在昔日的元大都,在這裡,有太多郭守敬的痕跡!

    首先,大都城是郭守敬督造的,朱棣每天住的王宮,是人家留下的。其次,大運河,從通州到大都積水潭,這段叫通惠河,也是郭守敬修的。

    北平的糧餉供給,全都靠著運河,朱棣幾次去查看,親眼見過郭守敬修的閘壩、斗門,美觀實用,過了一百年,還能澤被蒼生!

    只有兩個字:佩服!

    郭守敬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堪稱昏暗的元朝歷史,少有的亮色!

    他是河北人氏,家學淵源,從小聰敏好學。郭守敬的學問不限於儒家的典籍,他精通天文,算學,甚至懂得水利工程。

    在二十歲時,他親自指揮,疏浚了家鄉的河道,修復了淹沒多年的石橋,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到處修渠建壩,灌溉農田。

    後來郭守敬又進了工部,參與修訂新的曆法。

    郭守敬如魚得水,他創制和改進了簡儀、圭表、候極儀、渾天象、仰儀、立運儀、景符、窺幾等十幾件天文儀器儀表;在各地設立二十七個觀測站,進行了大規模的“四海測量”。

    前後完成的天文曆法著作有《推步》、《立成》、《歷議擬稿》、《儀像法式》、《上中下三歷注式》和《修歷源流》等十四種,共105卷,堪稱著作等身!

    而最值得稱道的就是《授時歷》,準確程度令人髮指,幾乎和後世通行的公曆相差無幾!

    毫無疑問,郭守敬是了不起的天文學家,水利專家,實干家,科學家!他的成就完全可以和沈括相提並論,遠不是那些只會吟風弄月的遷客騷人能比肩的。

    郭守敬雖然侍奉昏暗的元朝,但是他十分幸運,官至宰相不說,還足足活了86歲,堪稱福壽雙全。

    只不過在郭守敬死後的三十多年,農民起義風起雲湧,最終推翻了他效忠一輩子的大元朝。

    郭守敬的後人也在戰亂之中,失去了踪影,至於他的著作,也閃失大半,殘存的一些書稿,也因為太過高深,沒人能看得懂。

    朱棣在看了郭守敬修的運河之後,就十分感慨,如此天縱之才,怎麼就生在了大元朝?若是他能晚生一百年,替大明效力,那該多好啊?

    想歸想,元末的混戰已經摧毀了一切,朱棣根本不奢望了。

    可誰能想到,突然從天而降一個郭守敬的傳人!

    朱棣的興奮,可想而知!

    難怪他懂煉體之法,郭守敬活了86歲,身強體健,能沒有兩下子嗎?至於天文算學,那更是郭氏的看家本事!

    “道衍大師,你看這小子信不信得過?”

    老僧哈哈大笑,“殿下,信不信得過,又能如何?老衲跟他談了一個下午,所獲頗豐。小小年紀,能如此精通算學,除了郭氏傳人,老衲實在是想不出別的可能!”

    道衍笑得十分開心,他精通儒釋道,也懂得天文,可跟郭守敬沒法比。老和尚關心《授時歷》,關心天文,還有個更深層的想法……皇帝被尊為天子,誰能當皇帝,要看天命,當了皇帝,還要敬畏天變!

    可以說,皇權的神聖,都跟虛無縹緲的天掛在了一起。

    百年來,最懂得“天數”的就是郭守敬!

    如果會了郭氏之學,就能隨意支配天命!要知道,根據《授時歷》可是能推算天狗食日的!

    道衍對郭氏傳人的興趣,遠比朱棣大得多!

    假如劉淳在此,保證啐老和尚一臉!

    丫的郭守敬的天文學是探索真理,你老和尚可好,居然拿來大搞天命迷信,簡直南轅北轍,侮辱了天文學,都能把郭守敬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

    道衍不在乎這個,他到了北平之後,就只做一件事——不斷勸朱棣奪嫡!

    “王爺,如今天降奇才,輔佐殿下,足以證明殿下乃是不二人選,老僧斗膽……”

    “閉嘴!”

    朱棣的眼珠充血,變得十分可怖!

    “道衍大師,你當本王的劍,不能殺人嗎?”朱棣身軀微傾,不由自主握緊了劍柄,似乎下一秒就會拔劍殺人,血濺五步!

    老僧卻是淡然發笑,“王爺若是想取老衲的臭皮囊,只管動手就是,不過老衲縱然身死,也會在夢裡時刻提醒殿下的!”

    奶奶的,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魂不散嗎?

    朱棣是真的無語了。

    攤上這麼一塊執著的滾刀肉,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大師,俺朱棣和你無冤無仇,你何必害我?”

    道衍正色道:“天子之位,有德者居之,殿下乃是聖人之子,為何不能奪取?”

    朱棣心裡苦笑,“大師,俺求你了,以後千萬不要說了,父皇認定的事情,沒人能改變的。若是大師執意胡言亂語,朱棣也只有無禮了!”

    本來見到了郭氏傳人,朱棣心情不錯,結果讓道衍一攪合,頓時意興闌珊起來……說實話,哪個皇子沒夢過當皇帝啊!

    問題是朱元璋就是個頑固的老農,他把天下視作自家的農田,懲治貪官污吏,就像是拔出野草一樣自然。

    即便身為兒子,想了不該想的,做了不該做的,也會被老爹當成“雜草”,朱棣可不覺得他有大哥的好命!

    道衍和尚看著朱棣的背影,嘴角上翹,“殿下,老衲窮其一生,必定輔佐殿下登基,除死方休!”

    老和尚摸了摸懷裡的草紙,等過幾天,他還準備去請教劉淳,從這小子嘴裡多弄點天文知識出來,終有一天,他會說服朱棣的!

    道衍把希望寄託在劉淳身上,卻不知道劉淳此刻正面臨著老爹的盤問!

    柳三坐在他的對面,冷笑連連。

    “你小子撒謊!”

    劉淳低頭道:“我的確撒謊了,可我當時也不知道你是好是壞,沒法告訴你真相,我道歉,對不起!”

    “呸!”

    柳三狠狠啐了劉淳一口,“你個小兔崽子,就別跟我扯謊了,你才不是什麼郭氏傳人!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一次劉淳真的害怕了,他一直在思索,該給自己安排個什麼身份。沒有人的本事是無緣無故來的,他搜刮肚腸,發現郭守敬的時間最貼近,而且因為戰亂衝擊,無從考證,他就編了個郭氏傳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冷靜如燕王,詭詐如道衍,全都被他騙了。

    只是憨憨的柳三,他怎麼就咬定自己是假的?沒有道理啊?

    “哈哈哈!”柳三突然大笑,“小子,你編的挺好,可誰讓你倒霉,遇上了我!”柳三探頭,對著劉淳道:“告訴你吧,當年收復大都,我可是第一個登上城頭的!就是我,親手殺了所有的郭家人!”

    “啊?你把他們都殺了?”劉淳驚問!

    柳三坦然道:“他們祖上替韃子效力,享受榮華富貴,難道還不該死嗎?”

    “該!該!”

    劉淳還能說什麼,假如當年他也是其中一員,沒準殺得比柳三還狠,只是郭守敬的著作遺失,太讓人遺憾了。

    這時候柳三突然道:“當年我從郭家拿出來兩個木箱子,小子,你想瞧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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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地主家的兒子

    柳三突然變得很樂於講故事,講他自己的故事。

    或許是沒了未來的人,都喜歡追憶過去吧!

    那是朱元璋登基的前一年,解決了南方所有對手之後,老朱揮軍北伐,三路大軍,驅逐逆元,虎視雄哉!

    那一年柳三才二十三歲。

    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誰都不服!

    大都的城牆多高啊?外面還有護城河,還有矮牆,壕溝,一道道的艱難險阻,要拿人命來填的!

    據說上面已經準備死個幾萬人,硬生生拿屍體堆出一條路。

    三爺和他的弟兄們二話不說,帶著扒城索,在拂曉的時候,趁著元兵疲乏困倦,越過了重重阻攔,一口氣沖到了城下,用扒城索,上了大都城頭。

    三爺一口刀,血戰八方,足足砍死了七個韃子!

    後續的明軍,沿著他們開出的道路,一口氣殺進城中,輕取了大都!

    “就是那一回兒的先登之功,我才入選拱衛司!”柳三抓著絡腮鬍子,眯縫著眼睛,彷彿看到了昔日英雄了得的自己!

    “我進城之後,就是殺韃子,見到一個宰一個,殺完了韃子,就殺韃子的走狗!殺了七天七夜,殺得血流成河!”

    三爺激動揮舞手臂,“小子,你沒有見到,為父當年那叫一個威風!狗韃子,他們讓我變成孤兒,我就讓他們絕種!”

    很殘酷,但劉淳就是覺得帶勁兒!

    大丈夫快意恩仇,揮劍斬仇敵,就該像三爺這樣!這才是真漢子!

    可問題是三爺殺得太猛了,怎麼連郭家人都給宰了?

    柳三撓了撓頭,他探身道:“小子,你跟我說實話,郭守敬真的那麼厲害?”

    “那是自然,李白杜甫一般的文人,歷代都有幾個,可像郭守敬一般的科學家,要好幾個朝代,才能出一個,你說珍貴不?”

    “這樣了!”三爺困惑了,“那個郭守敬那麼厲害,他的後人可不怎麼樣啊!”

    敢情三爺並沒有真的濫殺無辜……他打聽過了,周圍的百姓都講,郭家有的是錢,而且還為富不仁,放高利貸,專門跟色目人勾結,欺壓百姓,無惡不作。

    就在大明北伐之前,郭家還捐了三萬兩給王保保募兵。

    殺他們,咎由自取!

    劉淳驚道:“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都過去二十年了!”

    柳三翻了翻白眼,他怎麼可能忘了!

    弟兄們殺進郭府,自然是要弄點外快,他抓到了最大的一間房子,在櫃子裡找到了兩個沉甸甸的箱子,上面用紫銅的大鎖鎖著,一時也打不開。

    要不說當年三爺還年輕,沒什麼經驗,他只當這是兩個裝寶貝的箱子,立刻喜滋滋據為己有,還挖了個大坑,給埋了起來,生怕別人發現。

    柳三因為立功,被升為小旗,又入選拱衛司,當時北平的空房子多,分給了他一套。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三爺使出吃奶的勁兒,把兩個箱子弄回了住處,滿懷著期待,用利斧劈開了鎖!

    金子呢?

    銀子呢?

    有珍珠沒?

    玉石在哪裡?

    ……

    等到把箱子打開,三爺的希望全都落空了。

    滿滿的兩大箱書稿,根本沒有別的!

    “我他娘的就沒幹過那麼虧本的買賣!”現在提起來,三爺還咬牙呢!

    劉淳能想像到,當時老爹的臉該多綠!

    到底是年輕,劉淳強忍著笑問道:“你沒有一氣之下,把書稿都給燒了?”

    “怎麼沒想!”三爺氣哼哼道:“正好趕上聖人降旨,要登基稱帝,拱衛司的人都要應天籌備。我就把兩個箱子留在了北平,房屋也給封了起來。後來我經常到北平辦差,也認識了幾個字,知道書稿珍貴,也就收藏起來,我還琢磨著等以後有了兒子,讓他好好讀書,把書稿給他當傳家寶呢!”

    柳三氣哼哼道:“誰能想到,三爺當年白忙活,居然便宜了你,莫非說真的有天意嗎?”

    劉淳不知道有沒有天意,但他知道,假如真的有郭守敬的書稿,他這個郭氏傳人,就再也不會有人懷疑了。

    “你可真是我親爹!”劉淳感動得稀里嘩啦,世上就沒有這麼巧的事了!

    柳三黑著老臉,當年殺光了郭家人,也打聽了,自從郭守敬之後,郭家就沒有什麼出息的人物了,怎麼可能教出一個厲害的傳人!

    “臭小子,這要是放在幾天前,我早把你塞進詔獄,嚴刑拷問了!”三爺咬著後槽牙道。

    是啊,十天前,三爺還是正兒八經的錦衣衛,一心為國盡忠,誰能想到,轉眼之間,他就丟了飯碗!

    “孩子!”柳三的聲音突然低沉起來,他目視著前方,眉峰微蹙,困惑道:“按理說,你攀上了燕王,算是交了好運,我也就放心了。可,可我這心裡,總是不上不下的,說不出來的憋屈!”

    劉淳笑了,他伸手搭在老爹的背上,爺倆很自然勾肩搭背,劉淳輕笑道:“錦衣衛身為天子親軍,聖人一道旨意,就給罷免了。跟著天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個藩王,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不容易的。”

    柳三深以為然點頭,可又突然怒視劉淳,罵道:“你小子別胡說,天子還是聖明的,關鍵是身邊有小人!沒錯,就是小人!”

    到了這時候,柳三還是忠心耿耿,劉淳真有點無語,只能順著他道:“你說的都對,那燕王身邊,就沒有小人嗎?”

    “有!”柳三切齒咬牙,“那個病和尚,就不是好東西!長了個三角眼,一副殺人的模樣,小子,你以後可要小心才是!”

    真不愧是多年的錦衣衛,老爹的眼力不差!

    劉淳輕笑道:“說實話,我沒打算進燕王府,至少現在沒有這個心思。”

    “為什麼?”柳三大驚,“你不去燕王府,還能去哪?”

    劉淳把頭揚起,傲然道:“我也是堂堂男子漢,幹嘛總想著依靠別人?我現在去燕王府,什麼都靠著人家恩賜,有什麼意思?身為郭氏傳人,我一身的本事,點石成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幹嘛不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

    三爺突然被戳到了痛處,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他十幾歲就隨著朱元璋,到處征戰,殺敵不少,繳獲的戰利品也夠多,可三爺總覺得他是錦衣衛,世代傳承,捧著金飯碗,用不著小心仔細。他的錢不是送給了戰死弟兄們的家人,就是拿去賭博,喝酒。

    二十幾年下來,三爺回頭看看,雖然沒欠債,可什麼都沒落下。

    結果聖人降旨,廢了錦衣衛。

    唯一的指望斷了,天都塌下來了。

    在錦衣衛中,有不少和三爺一樣的漢子,若非如此,朱湖為什麼要一頭碰死,那些錦衣衛弟兄為什麼要拼命?

    除了當錦衣衛,什麼都不會幹!

    劉淳就不同了,他心眼活泛,有太多來錢的路子。

    “做人就要像兔子一樣,平時多挖幾個窟窿,能當官就當官,不當官還能當富家翁。要不人家文人都講究耕讀傳家呢,就是這個道理!”

    劉淳是侃侃而談,只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拄著下巴,無奈道:“我手上什麼都沒有,要不就只能向燕王伸手了。”

    柳三眉頭緊皺,似乎想起了什麼,“其實我還有一塊地,能有幾十畝,就是不值什麼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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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做一個耕田的人

    “你還有田?”劉淳大驚。

    柳三一副看白痴的樣子,不屑道:“你忘了天子是靠什麼起家的嗎?”

    劉淳訕訕地撓了撓頭,這誰不知道啊,九個字的秘訣: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其實研究朱元璋的發家史,他爭霸天下的條件並不好。相比之下,同樣草根出身的漢高祖,是佔據了天府之國,然後出秦川,奪天下。

    而朱元璋以淮西應天為基業,四周強敵環視,陳友諒、張士誠都不是弱子,而且又沒有地利之險,連生存都有困難。

    條件更好南唐被北邊壓著打,一直打到了亡國。

    可老朱不信邪,壓著四周打,打服了南方不說,還北伐中原,一直打到了大都,打到了長城一線!打出了鐵桶一般的大明盛朝!

    就問一句,牛不?

    老朱的辦法說穿了也簡單,就是一手刀劍,一手鋤頭。

    佔領了應天之後,專門設立營田司,十萬大軍埋頭屯田,所產糧食,不但能供應軍中需要,每年還能結餘上萬石。

    有了存糧,老朱所到之處,自然可以輕徭薄賦,於民休息,而不是像李自成一樣,靠著搶掠大戶,過著流寇的生活。

    這樣一來,老朱越打越強,一統天下也就沒有障礙了。

    登基之後,朱元璋更是把成功經驗推行天下。

    在邊疆地區,設立軍屯,養百萬大軍,不費朝廷糧餉。還從人口稠密地區,不斷移民,開荒種地,積蓄糧食,增加國力。

    這就是老朱登基以來,一直幹的事情。

    “自從兩宋以來,在士農工商四民之外,又增加了兵和僧,成為六民!”柳三按著大腿,說起老朱的英明睿智,那叫一個五體投地,心悅誠服!

    “陛下說了,僧人不事生產,兵將虛耗國帑民財,都要不得。所以他老人家極力恢復古之四民。我大明的將士不但要能打仗,還要會種田,按照軍功品級,都有分地,為父當然不例外了!”

    柳三在奪取元大都之後,就升為小旗,後來進入拱衛司。他這個人脾氣不好,又不願意巴結上官,什麼好事都撈不到,別人都混成了千戶,指揮使,他才是區區一個總旗。當然了,錦衣衛的總旗,放到外面給個千戶都不換。

    要不是被廢了,三爺才不會在乎那點田地呢!

    “是這樣的,我是錦衣衛的秘牒,明面上,是隸籍白羊口千戶所的軍戶,上面也給我了分了田,具體多少,就不知道了。”

    劉淳聽得頭大,“那可是田啊,好幾十畝呢!你就不過問?”劉淳氣急敗壞。

    要知道上輩子劉淳可是花了大價錢,鞋都跑壞了好幾雙,才找到一處不到十畝的山溝,蓋了養殖場。

    柳三居然有幾十畝田,還不知道珍惜,說他什麼好!

    三爺哼了一聲,心說小子,你懂個屁!

    這北方的土地,因為元韃子圈佔,變成了牧場,多年不耕種,非常貧瘠,雨水也少,幾十畝地,也收成不了幾石糧食。

    而且三爺經常外出辦差,哪裡能管得過來。當時北方人少,租也租不出去。

    再有別看老朱給的俸祿少得可憐,但身為錦衣衛,總有些來錢的路子。過去三爺實在是看不上這點田,更不願意浪費精力。

    要不是落魄了,他都想不起來!

    劉淳可不這麼想,就算種地收成不多,還可以搞養殖,蓋個作坊,鼓搗點發明啥的。他就不信了,還變不出錢來!

    “咱們好好經營,爭取三年富農,五年地主,十年八年的富甲一方……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娶媳婦生兒子嗎!等有了錢,就找個黃花大閨女,挑漂亮的娶!生一大堆娃娃,圍著你叫爹,那晚年該多幸福啊!”劉淳不停勾畫著美好的未來,大餅畫得那叫一個誘人。

    柳三抓著下巴,眯縫起眼睛,頻頻點頭,彷彿看到了無數孩子跑向自己,可下一秒,三爺勃然大怒!

    他伸出巴掌,狠狠拍劉淳的腦袋!

    “兔崽子,我是你爹!我還是一家之主!該怎麼辦,用不著你教我!這事我說了算!”三爺挽起了袖子。

    他覺得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二十年了,他先是一心當兵,接著一心當錦衣衛,出生入死,從來沒想過別的!

    唯一為自己打算,就是收了個乾兒子。

    結果沒想到幾天的功夫,就從天上掉到了地上,摔得這個疼啊!

    “小子,你說得對,咱不能光指著朝廷吃飯,咱要有後路。哪怕以後朝廷恢復了錦衣衛,咱們也要積攢點家業。人家願意用咱們,咱們就老實做事,不願意用呢,還能衣食無憂!這樣才能兩全其美,進退自如!”

    三爺越說越高興,他突然用力拍腦門。

    “哎呦,以前我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當了大官,還貪那麼多。六十兩銀子,就要剝皮楦草,誰的命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們憑什麼要去撞刀口?”三爺自嘲一笑,“我現在懂了,他們也是沒法子,有備無患!”

    劉淳越聽越害怕,老天爺啊,裁撤錦衣衛,對柳三的打擊可是夠大的,這墮落的速度也太快了!

    “那個……貪贓枉法還是不對的,無論天理、國法、人情,都說不過去,咱們可不能學他們。”

    劉淳真怕過些時候,錦衣衛重新開張,柳三成了貪官,他也就是貪官之子了。別看老朱對百姓好,可是對貪官從來不手軟。

    無論如何,也不能犯了大忌!

    柳三啞然一笑,“臭小子,我說的是那個理兒,又沒說要貪污!當了半輩子錦衣衛,我還不知道大明的國法嗎!”

    柳三搓了搓手,感嘆道:“讀書人講究耕讀傳家,我看這個法子挺好。現在咱們爺倆就動身。”

    三爺還是個行動派,軍營裡面也沒什麼東西是他的,只有父子倆換洗的衣服,還有點散碎銀子,以及一塊作廢的“北鎮撫司”腰牌。三爺一邊裝著,還一邊說呢,“算起來自從進入錦衣衛,就沒有耕田了,也不知道還成不成。小子,你要好好乾活,可不許偷懶,小心我抽你!”

    劉淳翻了翻眼皮,怎麼有點不對勁兒啊!

    他是想弄點養殖,搞個作坊,靠著小發明賺錢,比如蒸餾酒,比如牙刷,肥皂什麼的。反正工藝也不算多難,在網上已經爛大街了。

    可柳三卻要耕田種地,雖然劉淳不歧視農民,但他也不甘心當個種地的!

    “那個,咱們是不是商量一下,幹什麼才好?”

    “沒得商量!”柳三固執地像塊石頭,“臭小子,我可告訴你,陛下最恨三樣人,其一是韃子,其二是貪官,其三就是商人!好好的人家,不安生業,一旦販運貨物,出去做生意,就會被列為商籍,無論去哪裡,都要向官府報備,被人拿白眼看,生生世世,抬不起頭!”

    三爺煞有介事,警告劉淳,歪門邪道不要想了,就老老實實跟著他種地!流汗吃飯,踏實!有地位!

    由於柳三是錦衣衛密探,他並不需要和其他人一樣,等著朱元璋的旨意。因此第二天清早,三爺就把劉淳從被窩裡提出來,直奔白羊口去了。

    而就在他們剛剛離開北平的時候,從京師來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燕王府!

    朱棣進獻軍情密報有功,特命朱棣隨軍出征,討伐北元殘部!

    接旨之後,朱棣狠狠一揮拳頭,“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3-31 15:05
第14章朱元璋的愛

    時間回到五天之前,朱棣通過八百里加急,將軍情密報送到了朱元璋的手裡。要說朱棣也是個天才,他沒有經過通政司,而是由宗人府遞上去的,速度比起北平布政使衙門,還快了半天。

    朱元璋是個勤政的皇帝,而且勤奮程度,堪稱變態!

    尤其是廢除丞相之後,大事小情,全都要靠他一個人裁決,大到對外用兵,征討北元,小到民間糾紛,耕牛丟失……堂堂皇帝陛下,全都要過問。

    很多人好奇,皇帝陛下一天要處理多少事情,太子朱標曾經統計過,他連著計算了八天,結果就跪了!

    在八天裡,朱元璋審批閱內外諸司奏札共一千六百六十件,處理國事計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平均每天要批閱奏札二百多件,處理國事四百多件!

    老朱可不是臨時抱佛腳,突擊處理,而是登基以來,一直如此,從未懈怠過!

    朱標都暗自叫苦,老爹立下的典範,對他來說,儼然五行大山,當頭壓下,壓彎了腰!

    如果說過去朱標感覺到的只是累,那麼今日,他體會到的就是難了!

    北平布政使衙門送來了奏疏,說錦衣衛不服管束,不願裁撤,公然對抗聖旨,請求聖上降旨嚴懲。

    素來仁厚的朱標很厭惡錦衣衛,他直接來找父皇告狀。

    老朱什麼都沒說,直接把朱棣的信,還有那份軍報扔給了太子。

    朱標拆開瀏覽,一張臉越來越難看。

    “這個……父皇,若真如四弟所言,錦衣衛是,是立了大功的!”

    朱標雖然厭惡錦衣衛,但勝在仁厚誠實,絕不會顛倒黑白。他只是不敢相信,臭名昭著的錦衣衛,居然還肩負著如此重要的使命!

    根據柳三的密報,北元朝廷四分五裂,無力援救遼東,朝廷可以放心出兵!

    朱標就算不關心軍務,但也清楚,如果軍報屬實,遼東二十萬韃子覆亡在即。朝廷收復遼東,就可以揮軍進入草原,徹底剿滅北元,消滅大明的心腹大患!

    這份軍報的價值,無與倫比!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出自錦衣衛之手?偏偏又是自己諫言,廢除錦衣衛,四弟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是為了獲得軍情,錦衣衛死了好些人。

    他們都是大明的功臣,自己這麼幹,會不會讓人寒心?

    想到這裡,朱標額頭上竟然冒出了汗水,他羞愧地低下腦袋。

    “父皇,兒臣有錯,請父皇責罰!”

    朱元璋幽幽道:“罰?怎麼罰,罰什麼?”

    “這個……當然是責罰兒臣不明情況,胡亂諫言,險些貽誤國事之罪!”

    朱元璋微微一笑,“這麼說,你是覺得錦衣衛還有用?要恢復錦衣衛了?”

    朱標一下子被問住了。

    他斟酌半晌,才緩緩道:“父皇,錦衣衛胡作非為,並非誣陷,可,可他們這次確實立了大功,有功當賞,有過必罰。孩兒雖然身為太子,也不可以例外! ”

    朱標還要往下說,朱元璋卻伸手攔住了他。

    老朱把北平布政使衙門的奏疏,還有柳三的軍報擺在了桌案的兩邊,而後緩緩道:“你是太子,是儲君!朕今年正好六十歲,江山社稷,早晚都是你的,你就是未來的皇帝!朕不能打兒子的臉!更不能因為錦衣衛的事情,懲罰你!”

    朱標渾身震顫,他的頭低得更深了,“父皇愛護孩兒,孩兒銘刻肺腑,可,可是非對錯重於孩兒的臉面,孩兒懇請……”

    啪!

    朱元璋突然猛地一拍桌案,豁然站起,“太子,你身為儲君,一言一行,關乎朝廷顏面,天家威儀。你幾次諫言,讓朕廢了錦衣衛,朕不能不聽。別說一個錦衣衛,就算十二衛加起來,也比不過你的一根手指頭!這是父子之情!但是!”朱元璋神色驟變,臉對著臉,惡狠狠道:“朱標!讓父皇失望的是你的性子!那些師傅文臣,整日在你身邊晃悠,你聽了他們的話,就要朕廢了錦衣衛。如今呢,知道錯了?又要改正?反反复复,你還沒當上皇帝,就被人牽著鼻子走,弄得威信全無,你讓父皇如何放心?”

    老朱的聲音,在寢宮之中迴盪。

    “治國最忌諱反复無常,身為君主,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不能因為個人喜好,就偏聽偏信!事前,要深思熟慮,權衡周延。事後呢,則要心志堅定!絕不可輕易改變!父皇能坐上龍椅,靠的就是這兩樣,你是朕的長子,從小朕就給你挑選最好的先生,悉心教導。朕的苦心,你能領會嗎?”

    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朱標,眼圈泛紅,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和別的雄主在立儲問題上,猶猶豫豫,放任兒子們亂鬥不同,朱元璋還是吳王的時候,就立朱標為世子,並且讓大儒宋濂教導他。

    後來立為太子之後,更是把李善長、徐達、常遇春都派到了東宮,輔佐太子。

    朱元璋毫無保留,傾注了滿腔心血。

    朱標年紀漸長,溫文爾雅,孝順父母,愛護兄弟,朝野人望極好,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好的繼承人。

    可老朱卻漸漸發現了問題,太子什麼都好,唯獨心志不堅,性子柔弱,太容易被別人左右。

    想坐穩龍椅,可不只是善良就行的!

    “這次的事情,就當是一個教訓,你要往心裡去!錦衣衛這邊,朕讓蔣瓛繼任指揮使,只負責宿衛宮中,你可服氣?”

    朱標當然服氣,父皇這麼幹,完全是照顧了自己的面子。

    “父皇,兒臣覺得北平錦衣衛,立功不小,應該厚賞,以顯示朝廷恩待功臣之心。”朱標誠懇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這份軍報還有待核實,朕準備任命馮勝為徵虜大將軍、傅友德和藍玉充當副手,你四弟也隨軍出征,朕要一舉蕩平遼東!”朱元璋老臉微紅,心情激盪,錦衣衛和文官之爭,在他眼裡,就是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那個帶回密報的人,暫時加為百戶,等大軍北伐獲勝,另行賞賜。”朱元璋隨口道:“太子,這些日子,你就跟在父皇身邊,學學如何調兵遣將!”

    朱標慌忙點頭,經過此事,他心中的那點傲氣都不翼而飛了,爹就是爹,值得他學的地方,太多了。

    ……

    老朱仝志輕飄飄的一句話,柳三就從總旗越過了試百戶,直接成了統兵120人的正六品百戶大人!

    這可是明初,武人的地位還非常高,遠不是二品文官可以隨意砍殺一品武將的荒唐年代。柳老爹的這個百戶,管的地盤雖小,但是因為有統兵之權,比縣令也差不了多少。

    柳三還不知道他已經鹹魚翻身了,此刻他還帶著兒子,跟自家的土地較勁兒呢!

    算起來,已經有差不多兩三年沒有回白羊口了。

    “我最初來的時候,也是為了監視遷移過來的民眾,後來老百姓安穩下來,就主要負責偵查韃子的軍情了。”

    柳三一邊介紹著,一邊帶著劉淳,找到了一處山坡。

    說是有幾十畝,其實差不多能有一百畝的樣子,很是遼闊。畢竟明初的土地還不那麼緊張,朝廷鼓勵開荒,不但三年免徵賦稅,還給予種子耕牛。

    這一路上,劉淳都認命了,實在不行,當個小農民也不錯,至少還是二等人呢!

    他俯視著面前的土地,骨子裡的熱愛又迸發出來。

    “這是山地,其實我們可以在下面種莊稼,上面種果樹,葡萄,我還會釀酒,對了,咱們再種一些黃豆,用來榨油,剩下的豆餅養豬……從今天開始,做個幸福的人,關心糧食和蔬菜……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劉淳正開心做著規劃,就見到了一群人,向他們父子快步走來。在前面是一老一少,老的劉淳不認識,那個年輕人他卻有些印象。

    這不是那個在北平城門口,大罵錦衣衛的年輕書生嗎?他怎麼來了?

    還沒等劉淳發問,對方就罵罵咧咧,“滾一邊去,敢看我們呂家的地,不想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3-31 15:05
第15章敲詐小能手

    “你不會是記錯了吧?”劉淳小聲對柳三道。

    三爺把眼睛一橫,“小兔崽子,你爹是乾什麼的?這塊地我沒心思管是真的,可要說我記不准,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劉淳眼珠轉了轉,笑道:“那這麼說,他們是侵占咱們家的田了,按照《大誥》的規定,該怎麼收拾他們?”

    劉淳的眼睛發亮,迫不及待想要試驗一下,老朱仝志的法令,是不是真的那麼有用!

    都說朱元璋是對老百姓最好的帝王,這句話可不是空口白牙,隨便說說的。

    朱元璋是苦孩子出身,童年時候,飽受摧殘,一家人走私逃亡,慘得不得了。當了皇帝之後,朱元璋千方百計,防止官吏欺壓良善。

    首先,官吏負責徵收錢糧,經常巧立名目,弄一大堆的苛捐雜稅,敲骨吸髓。

    老朱針鋒相對,設立糧長負責收田賦,他把天下分成若干的糧區,在其中挑選丁多糧多的人家,擔任糧長,負責將糧區的田賦送入太倉。

    凡是完成情況好的,老朱會親自召見,給予賞賜,甚至直接給官做。

    把官吏和徵稅分開,自然斬斷了貪污的爪子。

    老朱還幾次修訂《大誥》,和那些枯燥乏味的律令條文不同,朱元璋親自修訂的大誥,言語直白,而且是以案例為主。通俗易懂。

    其中羅列了誹謗皇帝、結黨亂政、官吏玩忽職守、濫設吏卒、貪贓受賄、科斂害民、侵吞錢糧等等罪行。

    光是貪污的罪案佔全部罪案的一半左右,包括酷斂百姓,貪污稅糧案;放賣官差,私役丁夫案;妄取擾民,私吞商稅案;謊報災情,侵沒賑濟案;及其他形形色色的貪贓受賄案。

    這類罪犯皆處以重刑。起解官物,賣富差貧者,族誅;貪贓納賄、說事過錢者,凌遲處死;盜賣倉糧者,墨面文身,挑筋去膝蓋,還有著名的“人皮枕頭”,無不彰顯亂世用重典的思路。

    光是有法令還不行,朱元璋規定,家家戶戶,凡是大明的子民,人手一本《大誥》,還下旨各地的官學,要向老百姓宣講大誥內容。

    更讓人叫絕的是,朱元璋甚至賦予了百姓捉拿官吏的權力!

    假如官吏到鄉下為非作歹,當地的族老可以將犯罪官吏抓起來,交給上級衙門處置,如果上司衙門不頂用,還能直接扭送京城,敲響午門外的鳴冤鼓,把老朱找出來主持公道。

    當然了,這種極端情況很難發生,不過朱元璋擺出了態度,對貪官污吏,絕不姑息。有皇帝撐腰,明初的老百姓膽子是很大的。

    加之王朝初創,土地平均,家家戶戶,都有點田產,而豪商大戶又十分有限,官紳被老朱殺了個夠嗆,

    總體來說,明初很平和,平等,是個標準的“橄欖形”社會,試想一下,連皇帝都那麼親民,其他人還敢太過分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不是每一處都是那麼和諧。

    就拿北平來說,自從當年石敬瑭把燕雲十六州獻給契丹,此後這片區域,一直處於蠻夷的統治之下。

    契丹、金國、蒙古,前後幾百年的時間,北平周圍的漢人胡化嚴重,形成了一個非常特殊的族群。

    老朱不斷向北平移民,就是要改變人口結構,鞏固邊疆。

    整個北平一帶,情況不斷好轉,可也有一些膽大妄為之徒。

    就比如眼前的呂家!

    “你們睜開眼睛瞧瞧,這裡是誰的土地?趕快離開,小心吃官司!”劉淳抱著肩膀,氣勢十足道。沒法子,三爺懶得費吐沫,只能讓他這個兒子來。

    呂家的那個老者眉頭微皺,柳三好幾年沒有耕種土地,他就想順勢弄到自家的手裡,卻沒有料到,居然跟柳三撞在了一起。

    老者有點遲疑,那個年輕書生卻道:“伯父,別怕,我認識這個小兔崽子!”他咬牙切齒道:“他是錦衣衛幫閒的!”

    所謂幫閒,就是大戶人家豢養的食客,沒事的時候,消遣取樂,偶爾也充當打手。

    那一天劉淳替錦衣衛仗義執言,把姓呂的嚇得落荒而逃。

    事後姓呂的才知道,原來就在當天,朝廷又降下了旨意,連同錦衣衛一起給廢了!

    他那個懊惱啊!

    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怎麼那麼膽小?

    要是扛住了,痛罵錦衣衛,沒準一下成名,他大哥是北平的生員,自己若是能擠進縣學,他們呂家就夠得著士人的邊了!

    都怪自己膽氣不夠!

    這一次,一定要硬起來!

    他幾步衝出來,叉著腰,撇著嘴,神氣十足!

    “小子,錦衣衛完蛋了,你的靠山沒了!”呂書生朗聲道:“識相的趕快滾蛋,這片荒地都是我們呂家的,要是不識相,少不得要皮肉受苦!”

    他衝著兩邊的打手叫囂道:“別怕,他們仗著錦衣衛撐腰,錦衣衛完蛋了,他們也好不了!大家一起上,給我狠狠打,打死錦衣衛的走狗!”

    呂書生猖狂大叫,全然沒把父子倆放在眼裡。

    劉淳數了一下,呂家的人有七個,都說雙拳難敵四手,也不知道三爺能不能成?

    “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退了不丟人!”劉淳安慰道。

    三爺用鼻子哼了一聲。

    別說幾個土鱉打手,就算是十個八個韃子,三爺也不在乎!

    他猛地向前幾步,光是氣勢,就讓呂家的打手不停後退。三爺冷笑,他把一隻手背在了身後。

    “一起上吧,三爺打你們,一拳一個!多一拳,我算輸!”

    柳三說到做到,他猛地向前衝去,一拳揮出,疾如閃電,對面的傢伙沒來得及躲避,就被擊中了胸膛,像是被鐵鎚砸中一般,身體飛出,躺在地上,直接昏死過去!

    三爺把鐵拳舉起,“哪個還想嚐嚐滋味?”

    在這一刻,三爺那叫一個威風凜凜。

    劉淳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太爺們了!

    回頭有空,一定跟便宜乾爹學幾招,會功夫就是不一樣!

    三爺正要打發了其他幾個廢物,突然有馬蹄聲,劉淳抬頭,發現在山坡下跑來幾匹戰馬,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燕王府千戶朱能。

    他離著挺遠,就跳下戰馬,快步跑過來。

    朱能幾次替小胖墩取圖本,跟劉淳很熟悉。

    “燕王特意讓我來請你們父子去北平,有軍情要務!”

    劉淳眉頭一簇,瞬間展開……他猜到了,多半是那份軍情送到了京城,老朱有了決斷。要不是為了打仗,堂堂王府千戶,才不會追出好幾十里,親自找他們回去。

    劉淳眼珠轉了轉,無奈道:“朱老哥,不是我們不聽王爺的命令,你瞧瞧,人家拿著刀槍棍棒,要把我們家的地拿走哩!”

    朱能早就看到了呂家的人,他哈哈大笑,“真是狗膽包天,敢欺負到王爺的客人頭上,弟兄們,給我上!”

    燕王府的護衛,如狼似虎撲上去。

    呂家的老者都傻眼了,侄子不是說,他們靠著錦衣衛嗎?怎麼又冒出燕王府?早知道他們有這麼大的勢力,誰還敢找死啊?

    “誤會,全是誤會!”老者也顧不得責怪侄子,只剩下不停哀求。

    朱能回頭看了眼劉淳,你說怎麼辦吧,是扁是圓,一聲令下!

    劉淳笑呵呵走過來,“你說是誤會?”

    “沒錯!都是誤會一場!”老頭拼命點頭。

    劉淳笑得更開心了,“那好啊,既然產生了誤會,就要消除,你說是吧?”

    老頭愣了一下,忙道:“是,是啊,我願意孝敬十兩白銀!化解誤會!”

    十兩?打發要飯的!

    劉淳哼了一聲,“我這個人,從來不會獅子大張口,這是一百畝田,一畝產一石糧,就按照三年算,全都折成錢,賠償給我們,就算完事,如何?”

    老頭傻了,你怎麼不去搶?

    我們剛剛打算耕種,還沒開墾呢,你就要三年的收成,再說了,就算這樣的坡地,能產出一石糧嗎?

    劉淳微微一笑,轉身對著朱能道:“老哥,像這樣強佔百姓田地,仗勢欺人,算不算豪強?朝廷可有針對豪強的法令?”

    朱能悶聲道:“當然有,聖人一向主張鋤豪強,抑兼併,我看可以把呂家遷到嶺南,立刻就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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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傳說中的投獻

    朱能大老遠追到了白羊口,父子倆可不能虧待人家,這不,三爺出錢,在村子裡買了一隻羊,幾個燕王府的護衛親自動手,就在柳三的破院子裡燉羊肉吃。

    父子倆跟朱能坐在房舍閒談。

    這座草房是幾年前蓋的,只有三間,一明兩暗,由於沒人打理,東邊的一間已經倒了,他們只能在西邊待著。

    劉淳眼珠轉了轉,對柳三道:“呂家晚上就會把錢送過來,我看應該先把院子整修一下,重新蓋房,弄得氣派寬敞一點,住著也舒服。”

    柳三表示贊同,過去他就是太隨意了,太不在乎了,弄個舒坦的窩,就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這才是當務之急!

    倒是朱能,他笑道:“柳小哥,要我說你就去王府算了,大公子可是為了你,沒少在王爺面前說好話。王爺又十分賞識你這位郭氏傳人,跟著王爺,絕對是前途無量!”

    朱能沒有預見未來的本事,他就是個普通的護衛,結果被朱棣提拔為千戶,在他看來,這就是一步登天了,眼前的爺倆根本無從拒絕。

    可劉淳跟三爺,都不是這麼看的。

    過去三爺或許還會在乎燕王的招攬,現在他想清楚了,唯有自己掙來的,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不然什麼都靠著別人賞賜,一腳踢開的時候,屁都剩不下。

    至於劉淳雖然知道朱棣未來的成就,但他也不准備立刻靠過去,畢竟他和道衍那個和尚不同!

    郭氏傳人!

    要靠著真本事吃飯的!

    “那個朱老哥。”劉淳道:“我們郭氏之學,最講究務實,全是富國裕民的真東西。讓我進王府,反而無從施展。不如就在鄉下,有遼闊的土地,能夠盡情揮灑,請王爺放心,只要我有什麼成果,一定跟王爺分享。”

    朱能笑了,說實話,對這個”郭氏傳人”,朱棣是保持著強烈的懷疑。

    道衍當天向劉淳請教《授時歷》,請教招差法,劉淳的數學基礎還算不錯,他給老和尚講了一大堆,道衍聰明絕頂不假,可他也陷入了一個誤區,覺得郭守敬在算學天文的造詣驚人,劉淳小小年紀,能懂得這些,自然是郭氏傳人無疑。

    可朱棣想得更全面,劉淳十二三歲,朝廷大軍在二十多年前,打進大都,郭家人就沒了消息,是被殺了,還是逃到大漠,誰也不清楚。

    就算有人逃脫,一定能精通郭守敬的學問?

    而且不但精通學問,還調教出一個厲害的傳人,並且他們心念著中原,把十幾歲的少年放回大明,為老朱家的江山貢獻才智?

    朱棣對這個故事保持強烈懷疑,畢竟郭守敬都心甘情願當大元朝的忠臣,竭盡心力輔佐,他的後人又怎麼會背叛祖宗呢?

    朱棣的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對劉淳的來歷保持相當大的懷疑。

    不過朱棣卻沒有出手,一來劉淳的確有些才華,朱棣不忍心扼殺一個少年。第二呢,柳三畢竟是錦衣衛,這裡面有什麼謀算,朱棣還看不透,所以他決定繼續觀察。

    作為心腹,朱能清楚燕王的想法。

    當劉淳提到郭氏之學的時候,朱能就好奇道:“柳小哥,你們郭氏的學問,到底是研究什麼?聽道衍大師說,是天命變化,還是長生不老啊?”

    劉淳連忙擺手,有些話可不能亂說的。

    “我們不懂天命,也不知道天數,我們研究的是天文,是日月星辰的運行規律,跟什麼天命沒有半點關係!至於長生不老,那更是無稽之談了,我們只懂一些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方法。”

    朱能聽得似懂非懂,“還有別的嗎?”

    “有啊,比如我們還研究怎麼讓一畝地多產出糧食,在哪裡能找到水源,如何冶煉更堅固的鋼,按照什麼樣的比例能讓火藥的威力發揮最大……還有,雨雪雲霧的成因,如何上天,如何下海,怎麼能不靠著帆遠航萬里,不用牛驅動車輛,怎麼坐著不動,把消息傳到千里之外……”

    “等等!”

    朱能的腦袋都炸了,他眼珠子瞪得溜圓,吃驚怪叫道:“這,這不都是神仙手段嗎?還說你不懂長生不老?”

    朱能向四處看看,突然衝到劉淳的面前,低低聲音,神秘兮兮道:“那個柳兄弟,你會不會煉製那種吃了能讓人力大無窮的丹藥,你給我一丸,我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劉淳翻了翻白眼,這丫的想些什麼啊?

    “朱老哥,我們的學問叫做數理化,你想要丹藥,去觀裡找道士去,不過我可提醒你,他們的丹藥基本上都是重金屬超標,能吃死人的!”

    “重金屬?啥意思?”

    “就是金、鉛、銀、汞一類的,不但不能強身健體,還能要命,你要是不信,就去嚐嚐!”

    朱能嚇得摸了摸腦門,心有餘悸道: “幸好上次有道士跑王府進獻丹藥,讓道衍大師給打出去了。我當時還埋怨大師來的,覺得吃不好也吃不壞,沒想到丹藥那麼可怕!”朱能拍著胸膛道:“柳兄弟,你剛剛還說,你能讓火藥更厲害,刀劍更鋒利?”

    這還靠譜儿點!

    劉淳道:“這個不算什麼難事,我準備弄個作坊,王爺要是有興趣,可以參股。”

    朱能點頭,“行,只要東西好,我去說服王爺。當然了,你要是吹牛皮,小心我的拳頭!”這傢伙齜牙咧嘴,大聲威脅。

    聊了一會兒,劉淳和柳三都發現,朱能就是個很單純的武夫,人不錯,柳三也是武夫,他們很快就相談甚歡。

    朱能就對劉淳道:“你打算在白羊口乾出一番成就,白天的時候,就不該輕輕放過呂家!小兄弟啊,你還是太心慈手軟了。”

    劉淳聽得瞠目結舌,他都敲了呂家好大一筆錢,三百石的糧食,這叫心慈手軟?沒準朱能和他看得不是一本字典!

    “那個……其實我留著後手,呂家連山坡地都不放過,說明他們之前一定也兼併了許多田產,我可以放過他們,別人就管不了了。”

    朱能大吃一驚,這小子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先榨油水,然後再往火坑里推一把,夠壞!

    這時候一直沒開口的柳三哼了一聲,“陰險有餘,魄力不足!”

    劉淳的嘴角抽搐,“那該怎麼辦,才算有魄力?”

    三爺抬頭,冷笑道:“侵占軍戶田產,破壞軍屯,等於更朝廷戍邊大計作對,陛下養兵百萬,不費一石糧食,靠的就是軍團。呂家作死,按照錦衣衛的規矩,直接抓了,男丁悉數發配,田畝充公!”

    真不愧是錦衣衛,一下子就弄的人家破人亡,夠狠!

    這時候朱能突然幽幽道:“老柳,要我說啊,你們錦衣衛還是不太懂邊地的規矩。”

    三爺笑道:“什麼規矩?”

    “這還不簡單!隨便找一夥蠻子,趁著半夜,殺進呂家,全都砍了腦袋,來個死無對證就是了!敢欺負到軍中弟兄的頭上,死有餘辜!”

    劉淳聽得目瞪口呆,他覺得自己已經很過分了,可是和這兩位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其實也難怪,一個是錦衣衛,一個是燕王府,全都不是善茬子!

    朱元璋的善良只給予普通百姓,對於豪門大戶,可是沒有半點仁慈,殺了也就殺了。

    看起來自己還是太善良了!

    劉淳如是想到,正在這時,突然有人來報,說呂家來人了。劉淳立刻打起精神,他要瞧瞧這個呂家到底如何!

    如果能老實一點也就罷了,不老實,少不得要按照便宜老爹和朱能的法子收拾他們了。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托著一個盒子,躬身進來,垂首道:“生員呂長安,這是家中五百畝土地的田契,另有白銀五百兩敬上,懇請高抬貴手,饒過呂家一次!”
mk2258 發表於 2019-3-31 15:06
第17章錦衣衛不會白死的

    意不意外?

    驚不驚喜?

    白天還牛氣沖天的呂家,轉眼就認輸了。而且還認得徹徹底底,拿點錢糧算什麼?直接把田契送來了。

    要一百,給一萬!

    劉淳的厚道勁兒又來了,這麼乖覺,讓老子怎麼下手啊?

    苦惱!

    三爺是老江湖,身在錦衣衛,耳濡目染,他見得太多了。姓呂的不大不小,算是一方富戶。就沖他能拿出五百兩銀子,也算是一方豪強了。

    畢竟當下是國初,北平周圍又相對荒涼。整個城中,都未必有多少人能拿得出這麼多錢!

    三爺眼睛眯縫,根本沒在乎錢和田契,而是問道:“你自稱生員,可是考上了功名?”

    他這一句話,也提醒了劉淳。

    對啊,生員是官學學生的自稱,換句話說,這傢伙已經考上了秀才,是有功名的人!

    別看老朱對文人挺狠的,但他也清楚,治國離不開文人,因此為了鼓勵百姓讀書,難得朱元璋大方了一次。

    凡是考中秀才,可以給家裡兩丁免役,家庭困難的,可以申請免糧,見官不用拜,遇到了案子,沒有剝奪功名之前,不能用刑拷問。而且官府還給兩名僕人照顧生活……這麼說吧,老朱給的這些,已經夠一個讀書人舒舒服服過日子,安心讀書,繼續考功名了。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本來免役免糧都是有數額限制的,結果發展到了後來,就變成了官紳不納糧,不但自己不納糧,連親戚奴僕都不納糧服役,好好的規矩,敗壞殆盡,不怪財政枯竭了。

    劉淳微微打量呂長安,這傢伙若有有功名在,應該不至於這麼膽小,畢竟北平的讀書人有限,個個都是寶貝,除非他還有更大的事情!

    想到這裡,劉淳輕笑道:“呂秀才,我們都是粗人,可粗人也有粗人的好處,就是拿錢辦事,說話算數!你出了這麼大的價錢,究竟想讓我們做什麼,直接說就是了!”

    呂長安低著頭,他的眉頭挑起,看向了柳三。

    三爺啞然一笑,“這小子是我的兒子,而我,是錦衣衛的總旗!”

    此言一出,呂長安渾身震顫,冷汗流了下來,突然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大聲道:“生員有罪,懇請大人寬宥。生員願意獻上全部家產,只求活命。”

    三爺沒有說話,還是劉淳繼續問。

    “你有罪,什麼罪?”

    “我,我受了奸人蠱惑,誣告朱,朱千戶!”

    旁邊的朱能突然挑起眉頭,什麼意思?這貨敢惹燕王府的人?當真是不要命了!朱能正想發作,這時候柳三猛地站起,衝到了呂長安的面前,探手揪住他的衣服,怒不可遏!

    “是你!你誣告朱湖朱千戶!”

    當日,王參議帶著人去查封錦衣衛衙門,把所有人押出來的時候,就對朱湖說過,要讓他去衙門接受審問。

    誰都知道那是憑空捏造的,只是想不到,居然是呂家幹的!

    三爺怒了!

    朱湖兢兢業業的一個人,雖然貴為錦衣衛千戶,但從來沒有仗勢欺人,處處守著本分。偏偏這邊裁撤錦衣衛,那邊案子就來了,朱湖不願意被人糟蹋欺凌,唯有斷然一死!

    三爺揪著呂長安,愣是把他提了起來,“兔崽子,我要你給朱千戶抵命!”三爺把呂長安高高舉起,眉頭倒豎,下一秒就要摔死他。

    劉淳同樣黑著臉,朱湖死得太慘了,必須有人付出代價!

    “他一個生員,沒有人授意,哪裡敢誣告錦衣衛千戶。”劉淳對著呂長安喝道:“說,是誰讓你幹的?”

    呂長安還在半空中,手腳亂動,活像是一個被翻過來的烏龜,他嚇得快昏過去了。

    “是,是王堂,就是那個參議王堂,他讓我去告朱湖。”

    劉淳哼道:“你跟姓王的很熟?是怎麼認識的?”

    “是,是在一次文會認識的,小的寫了一篇文章,請求宗師點評,王堂當時在場,誇了我兩句,後來小人送給了他兩支老山參,還有一件皮裘。”

    許多文官到了任上,就喜歡組織文會,詩詞唱和,既能玩樂,又能揚名。很多千古名篇就出自這種文會,比如《滕王閣序》,《岳陽樓記》等等。

    王堂也不例外,他發覺呂長安有些才華,又是北平本地人,就著意提攜,呂長安投桃報李,也是孝敬不斷。

    那天王堂接到了旨意,正巧呂長安在他的府上,就迅速定了一計。呂長安寫了一份狀紙,誣告朱湖。

    “大人,生員真的沒有壞心思,我和朱千戶都不認識,都是王堂那個老東西讓我幹的!”呂長安鼻涕一把淚一把,不停哀求。

    三爺把他緩緩放下,突然揚起拳頭,照著他的面門狠狠砸下去。

    呂長安痛叫了一聲,鼻樑骨斷裂,鮮血狂噴,一張好看的小白臉,變成了摔碎的花瓜,紅一道,青一道。

    三爺怒氣不息,又狠狠提了呂長安幾腳,把他踢得像是皮球一樣,來回亂滾,弄得滿身塵土,狼狽到了極點。

    三爺把他按在椅子上,繼續拷問……朱元璋雖然照顧太子的面子,沒有完全恢復錦衣衛,但是任命蔣瓛為指揮使,誰都清楚,昔日讓天下人戰栗哆嗦的錦衣衛又回來了!

    短暫的倒台,讓錦衣衛上下感到了切膚之痛!

    他們要報仇!

    得到消息的王堂,第一時間就遞了請病假的折子,準備跑路。

    呂長安自從誣告了朱湖之後,他心裡也怕,成天往王堂府裡跑,四處打聽消息,等著盼著,一心希望錦衣衛徹底完蛋!

    可等來等去,錦衣衛要恢復了。

    他嚇得屁滾尿流,王堂都要跑了,他能怎麼辦!

    這傢伙就趕快回家,想要躲避風頭。

    結果回家,突然聽堂弟和老爹說,家裡得罪了錦衣衛……當時呂家也不清楚柳三的身份,只當他是幫閒的,可呂長安畢竟是見過世面的,普通錦衣衛,能吸引來燕王府的千戶?

    這不是開玩笑嘛!

    呂長安左思右想,紙裡保不住火。

    與其被人殺個二罪歸一,還不如就主動請罪,沒準還能躲過一劫。

    所以他帶著家裡的田產,還有五百兩銀子,前來請罪!

    “王八蛋!”三爺太陽穴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王堂,我要殺了他!必須給朱千戶報仇!”

    呂長安不顧傷勢,跪在地上,慌忙道:“小人願意狀告姓王的,小人甚麼都願意做!”

    這傢伙不敢自稱“生員”,他還想著,再大的罪過,看在錢和田產的面子上,會放他一條生路,可哪裡知道,朱千戶的慘死,刺痛了北平錦衣衛的心。

    柳三咬著後槽牙,“朱兄弟,不能放跑了那個姓王的!”

    朱能立刻答道:“柳兄放心,我連夜讓弟兄回去,明天早上,王府就會出兵,拿下王堂,還死者一個公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3-31 15:06
第18章郭守敬的寶箱

    柳家只有三間破房子,朱能索性帶著弟兄們,把呂家給霸占了,充作臨時的軍營,燕王有命,休息一晚,就要趕回北平。

    劉淳和柳三並沒有去呂家,依舊住在破舊的茅草屋裡。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劉淳現在滿心想的都是怎麼把這個家弄得像樣一點。

    “首先要整修房屋,用磚瓦蓋房子,結實!地基最好用條石,來個萬年牢!前面種槐樹,後面種柳樹,前槐後柳,不種自有!還有,要建個大糧倉,堆滿了糧食,至少要能吃三年。再挖個菜窖,存些蔬菜,過冬用的……”

    劉淳絮絮叨叨說著,三爺只是微笑點頭,兒子描述的家,很符合他的期盼,甚至超出了預計,小傢伙想的比自己周全!

    “真想看到這樣的家啊!”三爺憧憬道,只是眼神迷離,似乎有種求之不得的痛苦。

    “這有什麼難的,幾個月之內,我就能弄好!別忘了,呂家送了那麼多銀子,足夠把房子翻修十遍啊!”

    三爺笑了,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劉淳的頭頂,粗糲的大手刮過細嫩的皮膚,弄得火辣辣的疼!

    “你啊,到底還是個孩子。”

    三爺發出這一聲感慨,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還記得不,當初我說要把錦衣衛的位置傳給你?”

    劉淳無語, “才幾天的功夫,我怎麼會忘了!朱能可是說了,聖人恢復了錦衣衛,還升任你當百戶,不趁機威風幾天?多虧本啊!”

    “威風個屁!”

    三爺突然衝到了劉淳的面前,惡狠狠道:“小兔崽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燕王為什麼急吼吼派朱能過來?那個朱能為什麼一口答應,幫著咱們抄了呂家,還要拿下王堂,為什麼?”

    “為……為了討好錦衣衛唄!”劉淳笑嘻嘻道:“這次北平布政使衙門逼死了一個錦衣衛千戶,折他們一個參議,禮尚往來,誰也不吃虧!”

    三爺重重嘆口氣, “傻小子,這只是一層意思!陛下看到了我的軍報,肯定要對韃子用兵。燕王朱棣勇猛好武,此番隨軍出征,他是想要大顯身手!”

    劉淳很自然點頭, “沒錯,可跟我們什麼關係?”

    “唉!”

    三爺真是氣壞了,這個臭小子,有時聰明,可有時也糊塗。

    “堂堂燕王,高高在上,偏偏對咱們父子如此青睞,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身為錦衣衛,探查軍情,為大軍開道,是職分所在,義不容辭!”

    話說到了這份上,劉淳哪裡還能不明白。

    身為一個上位者,對下面的人好,可未必是好事情。

    比如那位大將吳起,給手下的士兵吸出傷口的膿水,士兵的母親聽到,頓時痛哭,她的兒子死定了!

    沒錯,人家主帥掏心掏肺對待你,身為一個小兵,除了賣命,還有別的選擇嗎?果不其然,那個小兵就戰死了。

    柳三幾次深入草原,探查軍情,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這次大軍行動,他也沒法倖免。

    “唉……過去的時候,遇到事情,我柳三唯恐落後於人,可現在我他娘的怕了!”三爺狠狠一錘榆木桌子,震得灰塵揚起。

    “干我們這行,舍生忘死,才能死裡逃生。還未出發,就未戰先卻,我怕是……回不來了!”

    三爺努力控制著情緒,可他的遲疑、迷茫,依舊控制不住。

    柳三不怕死!

    就拿剛剛過去的這一次來說,他帶著情報回來,中途遇到了北元騎兵,兩個弟兄戰死,他倉皇之間,離開了原來的道路,跑到了深山老林,才跟劉淳相遇。

    險些就丟了性命。

    可三爺不後悔,大丈夫,死得其所!

    問題是這一次廢除錦衣衛,對三爺的傷害太大了,他不想死的不值得!

    話又說回來,朱棣巴巴派朱能過來,三爺能躲得過嗎?

    黑洞洞的屋子裡,只剩下父子倆沉重的呼吸聲,還是三爺先打破了沉寂。

    “小子,你我父子雖然時間不長,可也算是患難與共,你幫著我出了深山,那天又請來了燕王……假如,有那麼一天……我這個百戶是你的了,可你小子記著,千萬別傻乎乎往前衝,要多幾個心眼。白羊口雖小,勝在無風無雨。呂家完蛋了,你把他們家的產業弄到手,老老實實當個富家翁。”

    三爺伸出長大的手臂,像是老母雞,護著自己的崽子,又是疼惜,又是告誡,“小子,過幾年,你就娶個媳婦,別嫌村姑不好看,能生兒子最重要!你給我記著,老大一定要姓柳,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哈哈哈!”

    三爺突然大笑,“我也算後繼有人,什麼都不怕了!”

    “我怕!”

    劉淳猛地探手,揪住柳三的腰牌,一把搶在了手裡。“你不想當錦衣衛,現在就給我!不就是要探查軍情嗎?讓我去!”

    三爺愣了,“臭小子,你裹什麼亂?”

    “我沒有!”劉淳用力搖頭,呲著白牙一笑,“你忘了,我是郭氏傳人,會辨別方向,還懂天文,會好些本事,我又是個小孩子,不會引起注意。”

    “呸!”三爺毫不猶豫啐了他一口,“草原之上,突然出現在孩子,那才值得懷疑呢!”柳三伸手,揪住劉淳的衣服,劈手去搶腰牌,可劉淳死死抓著,就是不放!

    少年郎的眼神之中,寫滿了堅毅,他不是在玩鬧!

    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時代,在他最無助的時候,遇到了柳三,成了乾父子。柳三就是劉淳和大明朝的臍帶,到這個時代不久的劉淳,還沒有勇氣斷開臍帶!

    “爹!”少年輕聲低呼,“我畢竟跟燕王大公子有點情分,我去,燕王會安排人照顧的,最多辛苦一點,沒有別的危險。你在家等著,無論如何,我都會安然歸來的。”

    劉淳言語誠懇。三爺只覺得暖洋洋的,是太陽提前升起了嗎?

    果然是個好孩子,自己沒有看錯人!

    三爺激動地眼圈泛紅,手上卻更加堅決地奪下了腰牌,兒子的手指都給捏腫了。

    “臭小子,告訴你,爹沒死,這家的大樑,就由我撐著,輪不到你小子裝英雄!”三爺又笑了,“不過你說得對,過去我是為國盡忠,這一次我是為了這個家!放心吧,我會安全回來的。”

    三爺說完,急忙扭過頭,不想讓兒子看到眼淚奪眶而出的情況。

    突然,三爺想起一件事,他急忙跳上了桌子,探手,從房樑上拿下了兩個滿是灰塵的箱子。

    三爺喜滋滋送到了劉淳的面前,“猜猜這是什麼?”

    “是……郭守敬的書稿?”劉淳大驚,他沒有想到,如此驚天動地的寶貝,就安靜地放在自己的頭頂。

    三爺笑道:“北平人多手雜,我又經常不在家,頭幾年就給放到了白羊口,還不錯,沒有被偷。”

    三爺摸出了鑰匙,捅開了大鎖。

    郭守敬的畢生著作,重見天日!

    “小子,你瞧瞧,能不能看得懂?可千萬別讓人看出你是個冒牌貨。”三爺努力讓氣氛變得輕鬆一點。

    劉淳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他只是匆匆一掃,卻發現箱子旁邊,有幾個羅盤。劉淳好奇拿出來,三爺啞然,“你這位祖師爺,還是個看風水的,也不知道準還是不准。”

    郭守敬當然不是看風水的,這幾個也不是羅盤,上面沒有復雜的陰陽八卦,天干地支,這只是郭守敬製作的指南針。

    為了編寫授時歷,郭守敬曾經在天南地北,設立了27處觀測台……東至高麗,西極滇池,南逾朱崖,北盡鐵勒,四海測驗,費了無數人力財力,才能得到精準的《授時歷》。

    光是這幾個指南針,就看得出來,史書不是虛言!

    劉淳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他發了瘋一樣,把書稿翻出來,就在小小的房間裡,舖的滿地都是,接著火把的光亮,一份一份辨認,等找到了箱子底兒,劉淳小心翼翼捧出一份書稿。

    這東西不是用紙寫就的,而是用極薄的羊皮,輕便柔韌,裡面也不是文字,而是地圖!

    詳細的大元朝地圖!

    劉淳激動到了無以復加,地圖的東北角,赫然就是遼東!

    “蒼天保佑,這下子好了,誰都不用去冒險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3-31 15:06
第19章朱高熾的孝心

    朱能陪著柳家父子,趕回北平。

    這傢伙眼睛紅紅的,昨天夜裡根本沒睡好,輾轉反側了一夜,倒不是呂家的房捨不舒服,像他這樣的武人,哪怕在野地宿營,也能睡得香甜。關鍵是劉淳說得那些話,讓他匪夷所思,飛天遁地,千里傳音,簡直跟話本上寫的似的。

    郭氏之學真的有這麼厲害?

    朱能當下還不到二十歲,正是好奇心十足的年紀。他爹就是武夫,從小到大,跟著老爹習武,到了十四五歲,就隨軍打仗,最近才承襲老爹的位置,當了千戶。

    朱能了解的東西,僅限於軍營打仗,對付呂家,他也只能想到軍中黑吃黑的方法,而劉淳的話,給他揭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這一路上,他不斷偷看劉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淳有所覺察,突然回頭一笑,“朱千戶,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唄,咱們都是老朋友了。”

    朱能咽了口吐沫,伸長了脖子,試探道:“那個,柳小哥,你到底學的是什麼東西,能不能給我講講……說一點就成。”他又撓了撓頭,憨笑道:“你別怕,我這個人腦子很笨,就听一個樂子,不會傳出去的。”

    劉淳大笑,“朱千戶,你這就錯了,我們郭氏之學,研究的是真理,什麼叫真理,就是不管任何人,只要按照相同的方法,都能得出一樣的結論。我們和那些儒生不一樣,不存在什麼見仁見智,模棱兩可的問題。”

    劉淳騎在馬上,突然指了指遠處的一個亭子。

    “朱千戶,你瞧。”

    朱能閃目看去,就是個亭子而已,忍不住皺眉道:“有什麼稀奇的?難道是你變出來的?”

    這位是掉到神鬼窟窿裡,拉不出來了。

    劉淳搖頭道:“我是說你先看到了什麼?是整個亭子,還是亭子的頂部?”

    “這個……自然是頂部,就像是韃子的騎兵,離著遠處,一定是先看到他們的旗號,然後是人,最後才是戰馬……沒錯吧?”

    劉淳道:“朱千戶,你說的當然沒錯,可你想過沒有,假如地是平的,由遠而近,物體只會越來越大,不會先露出上面,然後才是下面,你想想,這說明什麼?”

    朱能的腦袋開始不夠用了,“這個……說明什麼?”

    “說明地是有弧度的!”劉淳左手彎曲,右手兩根手指充當兩腿,給朱能演示了由遠而近的過程,然後笑道:“如果每一處都符合這個規律,就只有一種解釋,我們是站在一個具體的球體上面!”

    “什麼?”

    朱能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 “我說柳小哥,你胡說什麼?我們怎麼可能站在球上?那個球該多大?誰能踢得了?”

    劉淳哭笑不得,“這就是我們郭氏之學研究的東西,我們不但認為腳下是個球,這個球還在轉動 正因為球在轉動,所以才有了一年四季,《授時歷》也就是這麼來的!”

    劉淳說完之後,繼續打馬向前,朱能則是一臉的懵逼……不會吧?這小子是在胡說八道?可他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十里長亭,的確亭子的中間出現了,再往前,底座出現了……這怎麼解釋?如果是平的,的確應該一眼就看到上下,而不是逐漸露出來!

    可,可劉淳講得太匪夷所思了,這位未來的國公爺,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是相信理智,還是相信多年的經驗……這個該死的郭氏之學,還真是害人!

    朱能迷迷糊糊,回到了燕王府,見到了朱棣。

    才幾天的功夫,朱棣彷彿高大了一圈,精神更加充足,氣勢也更加威嚴。錦衣衛一事,他及時通禀軍情,雖然老朱沒有直接嘉獎什麼,但是讓他隨著幾位名將一起出征,那就是最大的獎賞!

    最早就藩的兄弟當中,他是第一個!

    不到三十的人,誰還沒有點野心,更何況是朱棣!

    老朱二十幾個兒子,同為皇家血脈,到底誰才最像父皇,還是要好好爭一爭的!

    見到柳三和劉淳父子,朱棣沒有擺架子,而是賜座,等他們坐下,朱老四就開門見山。

    “柳百戶,聖人降下旨意,大軍雲集,準備討伐北元,你為國立了大功。”頓了頓,朱棣又道:“不過遼東一帶,朝廷並不熟悉,還需要探查道路,給大軍當先鋒。”

    朱棣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你再去跑一趟吧!

    誰讓你熟悉情況呢!

    上面人動動嘴,下面人跑斷腿。

    這也沒什麼好說的。

    能辦成,自然有厚賞,可辦不成,出了意外,少不得要死在草原上!

    放在過去,柳三是義無反顧,只是經過這次變故,他就猶豫了。

    劉淳猛地起身,站了出來,“啟禀王爺,天降瑞寶,草民為燕王賀,為大明賀!”

    朱棣眉頭緊皺,哂笑道:“少年郎,你又弄出了什麼花樣?莫非是上天有什麼預示嗎?”朱棣還記得道衍說過,這小子精通天文,能看出天命。

    劉淳可不敢承認,他和道衍那個妖僧是兩回事,被當成神棍就不好了。

    他急忙從懷裡取出羊皮地圖,雙手奉上。

    “王爺,這是祖師爺當年行萬里路,測繪《授時歷》之時,留下來的地圖,恰巧有遼東部分,草民獻給王爺,預祝王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什麼?”

    朱棣豁然站起,直接走過來,劈手搶過。

    等到展開之後,朱棣是大喜過望!

    山川、河流、城鎮、村寨、部落、甚至是水源,全都有標註。科學家做事,講究的就是個嚴謹。

    郭守敬當時繪製圖本,也是給後人留下便利,誰想繼續研究,按照他的地圖,就可以重走探查之路。

    哪裡知道,等他死後,大元朝腐敗昏暗,戰亂不斷,早就沒人關心什麼天文了。

    朱棣越看越興奮,他發現在地圖上,甚至標註了幾處金礦!

    “什麼?遼東還有黃金?”燕王失聲驚呼。

    劉淳翻了翻白眼,“那是自然了,遼東的金礦,早在漢唐就有發現了,根據前輩的筆記,遼東的金礦,很可能比整個大明都多!”

    “你說的是真的?”

    朱棣瞪大眼睛,猛地揮動拳頭,興奮大叫:“此番出兵,勢必攻破遼東!”

    興奮之餘,朱棣居然傳令,讓家人擺酒,他要宴請柳家父子。

    很快,小胖墩朱高熾,還有熊孩子朱高煦,以及王妃徐妙雲都來了。

    朱高熾看起來似乎瘦了一點,可小臉蛋依舊圓潤,手感絕對一流,讓人很想捏兩下。小胖墩主動湊到了劉淳的旁邊,偷偷告訴他,母妃讓二弟也跟著他一起做運動。朱高煦一肚子不願意,還要一臉嫌棄跟著扭屁股,可滑稽了。

    在席間,朱棣就道:“你們兩個混小子要聽話,這次父王要隨軍出征,在府裡不許惹禍!”

    父王要走了?

    朱高煦樂了,他可不怕老娘,沒了老爹,老娘說什麼話都不管用,至於“大肉球”,呸,我才不和他扭屁股,太幼稚了!

    朱高熾聽到,稍微愣了一下,就滿臉愁容,默默低下了頭。

    他偷眼看了看旁邊的劉淳,“出征,會不會很辛苦啊?”

    劉淳點頭,“那是自然,將軍……”他很想說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又覺得不吉利,就把話嚥下了。

    “王爺此戰必定能夠大獲全勝,大公子只管等好消息吧!”

    朱高熾沒有被冊封為世子,故此只能稱大公子。

    小胖墩鼓著腮幫,臉蛋立刻變成了球,“只是等著,什麼也不能替父王做,真是沒用!”心情很差,才吃了三碗飯,五個包子,就放下筷子了。

    “大公子,你要是有興趣,我們一起替王爺製作軍糧,如何?”劉淳露出了狼外婆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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