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奮鬥在洪武末年 作者:青史盡成灰 (連載中)

 
mk2258 2019-3-31 10:2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 16872
mk2258 發表於 2019-4-9 22:38
第30章倒霉的藍玉

    賺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賺大錢!

    三爺聽說過,那些淮西勳貴,娶個妾都要花幾千兩銀子,一副頭面首飾,好的要八千兩銀子!

    奶奶的,什麼時候能賺夠娶媳婦的錢啊?

    三爺很絕望,可也充滿了鬥志,他收的這個寶貝兒子,的確有兩下子,軍中製作火藥,都是花大價錢購買硝石,他倒好,就在廁所裡,掃出了上好的硝土!

    還有什麼說的,動手吧!

    三爺也不管味道多難聞,天天帶著人,挨家挨戶,廁所,豬圈,牛棚,馬舍……翻了個底朝天。

    村民雖然見識不多,可有人提到過,山里有處暖泉,周圍有硫磺礦。

    劉淳帶著人上山去找,果不其然,弄到了不錯的硫磺,加上木炭,三樣原料全都齊全,製作火藥已經沒有問題了。

    剩下就是如何包裝運輸。

    上一次不是做過淨水的過濾桶麼,這回還是原班人馬,繼續做木桶,只不過多了一道工序,就是在木桶的外面,刷上防潮的生漆,裡面刷一層蜂蠟,然後又弄了個木框架,把木桶保護起來,既能防止磕碰爆炸,還容易搬運,一舉兩得。

    而且劉淳還弄了一批特殊的木桶,裡面裝有隔板,三樣原料是分開的,想要使用,只需要提前攪拌均勻即可,這樣更能降低運輸途中的風險。

    總而言之,劉淳是竭盡全力,讓火藥變得安全可靠。

    在交付軍中的時候,他還給附了一份簡易的操作手冊,上面一半文字,一半圖畫,說明了注意事項。

    另外每一桶火藥,都有製作工匠的姓名,以及驗收人員的名字。

    出了問題,可以直接找當事人追究責任!

    劉淳很滿意自己的工匠精神。

    馮勝打了一輩子仗,無數次用兵,自詡見多識廣,可把軍需做到如此精細的程度,老頭子還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他仔細看著木桶外面貼著的標籤,製作工匠,驗收人員,生產時間,重量,全都清清楚楚。

    每一捅五十斤,一共二百桶,一萬斤!

    全都一般不二!

    真是厲害!

    穎國公傅友德從外面急匆匆趕過來,老臉上又驚又喜,鬍子都翹了起來。

    “宋國公,我驗證過了,這些火藥比咱們軍中的好了一倍不止!”傅友德揮舞著拳頭,“勁大,燒過之後,沒有多少渣滓,好,真是好!”

    馮勝笑道: “傅兄,你還忘了說一樣。”

    “什麼?”

    馮勝唉聲道:“價錢也好唄!這一萬斤火藥,頂得上尋常五萬斤了!就這樣,這混小子還說是打折優惠呢!”

    傅友德瞪大眼睛,猛地掃過去,劉淳乾脆斜望著帳篷頂兒,一言不發。傅友德哼了一聲,他在火藥周圍轉圈,不時抓起一個木架,仔細看了又看。

    足足轉了一圈回來,他衝著馮勝淡淡道:“我看咱們再訂十萬斤吧!”

    “什麼!”

    正喝茶的馮勝差點嗆到,“我說傅兄,你沒說錯吧?”

    傅友德傲然道:“老百姓常說,寧吃鮮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只要東西好,貴又怎麼樣?打仗可不是尋常之事!這麼多年了,有多少弟兄,被火藥炸傷了,又有多少,因為火銃炸膛,失去了雙手?身為領兵大將,可不能拿弟兄們的性命開玩笑!只要東西好,別說五倍的價錢,十倍也成!這錢花得值!”

    傅友德越說越激動,馮勝頻頻翻白眼,他都沒有覺察,還在滔滔不斷講著,把老馮差點氣得昏過去!

    你丫的真夠耿直的!

    這麼淺顯的道理,我能不懂嗎!

    問題是小崽子就在眼前,你當著他的面,這麼誇獎火藥,不等於是把腦袋送過去,讓他敲大頭麼?

    攤上這麼個豬隊友,簡直沒法活了!

    老馮只得把茶杯放下,黑口黑臉道:“就按穎國公的意思辦,再訂購十萬斤,不過軍中開支緊張,一時還拿不出那麼多錢,你看能不能……賒賬?”

    不愧是老狐狸,就是夠滑頭!

    劉淳連忙搖頭,“宋國公明鑑,白羊口這邊能保證質量,靠的是嚴格管理和豐厚的工錢激勵。我們才剛剛起步,如果沒有現金,難保在質量上打折扣,草民還不想砸了招牌,不過……”劉淳露出了笑容,“要不這樣,軍中開支緊張,不知道宋國公能不能准許白羊口建一個冶鐵作坊?就當是抵償火藥的費用?”

    劉淳終於說出了心裡的打算。

    加工軍糧,縫荷包,做過濾桶,火藥……這些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要想發家,還要在更大的方面做文章。

    從漢武帝開始,就施行鹽鐵專賣,發展到了明朝,鹽法已經非常嚴密,尤其是在老朱治下,劉淳根本不敢打主意。

    他把心思放在了鐵上面!

    在波瀾壯闊的反元大起義之中,各地諸侯,都大力發展煉鐵,尤其是朱元璋,更是其中佼佼者。等大明一統全國之後,光是官方的冶鐵所就有十五處之多。

    尤其難得,明朝是准許私人開礦煉鐵的。

    這也跟當時的環境有關係,天下初定,到處都是荒地,朝廷鼓勵屯田,而耕地又離不開農具,因此形成了龐大的市場需求,朝廷的官營鐵廠不能滿足需求,准許私人煉鐵,也就勢在必行。

    只不過鐵礦煤炭,都屬於戰略物資,朝廷控制嚴密。

    小打小鬧,或許沒問題,可若是想做大,就必須有穩定的原料供應,換句話說,就要朝廷點頭。

    劉淳的盤算就是以軍用為名,把自己的冶鐵作坊建起來。

    “傅兄,你聽明白了吧?這小子有多少心眼!他這是想讓老夫徇私舞弊,發財都發到了我們頭上了!”馮勝斜靠著,氣得直哼哼。

    傅友德倒是看得開,“我說宋國公,你也別太小氣了,這些年的情形你也知道,朝廷的冶鐵所工匠逃亡嚴重,即便沒跑,做出來的兵器,也是參差不齊,再也不如頭些年了。這天下一太平,就不免文恬武嬉,難怪陛下要殺人,就連我也想宰了那幫混賬!”

    劉淳繼續望天,他可不敢胡亂議論朱元璋什麼,更不敢質疑國策,他只是負責賺錢就好!

    “臭小子,你會煉鐵嗎?”馮勝緩緩開口。

    問到了專業,劉淳急忙一拍胸膛,傲然道:“冶鐵是我們郭氏之學的入門課程,沒什麼難的!”

    馮勝哼了一聲,這臭小子,就是能吹牛!

    “鹽鐵乃是國之根本,老夫不敢擅專,還是等聖意裁決吧!”

    “啊?”劉淳大驚,“這麼點事情,還要驚動陛下啊?”

    馮勝突然笑道:“當然不會!”

    “那,那我的冶鐵作坊呢?”

    老馮呵呵道:“沒聽懂啊,不行!”老爺子提高了聲調,笑罵道:“臭小子,別覺得你爹是我的老部下,就為所欲為,告訴你,給老夫收斂點!安心做火藥就是了,別想沒用的。”

    劉淳欲哭無淚,敢情攀上了關係,還不如不攀,真是虧大了!

    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急匆匆跑進來。

    “啟禀宋國公,永昌侯襲取慶州,勝利歸來,只是……”來人神色驚恐,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

    馮勝大驚,藍玉可是一員悍將,萬一有閃失,可是會影響軍心士氣的!

    “只是永昌侯,還有他的部下,多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情況危急……”

    劉淳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不會吧,不是有過濾桶嗎,怎麼還會拉肚子?
mk2258 發表於 2019-4-9 22:38
第31章藍玉和他的干兒子們

    藍了!藍了!

    藍玉藍了!

    沒錯,趾高氣揚的永昌侯,不但臉藍了,還有變青的趨勢,走起路來,也蹣跚緩慢,一步一頓,像是懷孕的女人似的。

    好容易到了馮勝的面前,躬身施禮。

    “末將……”兩個字剛出口,就听到藍玉的肚子里傳出雷鳴般的響聲,後面的話全都說不下去了,藍玉擰眉瞪眼,咬著後槽牙。

    撐住,一定要撐住!

    老子可是永昌侯啊!

    奈何侯爺再大,也大不過病!

    又是一聲腸鳴,藍玉的老臉都綠了,還好馮勝體貼,趕快衝著藍玉的手下道:“還看著幹什麼,快扶你們侯爺下去。”

    下面的人,答應一聲,趕快把藍玉扶走,算是暫時解脫了。

    馮勝,傅友德,包括劉淳,一起步入了軍營,從昨天開始,軍中就多了許多跑肚拉稀的,原來的廁所不夠用了,劃出了一大片空地,可還有些嚴重的,根本來不及去,就隨地解決了。

    因此行走在軍營中,必須瞪大眼睛,時刻小心著。

    馮勝捏著鼻子,衝著劉淳道:“你小子不是弄了過濾桶嗎?怎麼不管用?”

    不用劉淳解釋,一個指揮使就急忙躬身,“啟禀宋國公,多,多虧了有過濾桶,弟兄們拉肚子,是,是因為把過濾桶給扔了!”

    “扔了?”馮勝怒了,“怎麼回事,老夫配給你們的,就相當於手裡的刀槍,怎麼能扔了? ”

    指揮使嚇得渾身顫抖,囁嚅著,把事情經過說了……原來按照計劃,藍玉率領輕騎,襲取慶州。

    姓藍的打仗是真沒的說,他一戰殺了平章果來,再戰,擒了納哈出的兒子不蘭奚,繳獲人馬無算。

    藍玉心情大好,他領著手下,帶著繳獲的牛羊馬匹返回,由於戰利品太多,笨拙的過濾桶就顯得多餘,有人就給偷偷扔了。

    藍玉呢,他也沒把劉淳的話當回事。

    以前打仗多了,別說生水、髒水、就連血水都喝過,也沒怎麼樣!

    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悲劇就發生了。

    幸好是離著明軍大隊比較近,等發現問題,兩軍已經匯合了,若是去的時候,就把過濾桶給扔了,沒準藍玉的命就扔在了草原上!

    劉淳的嫌疑不但是洗刷了,就連過濾桶的作用,都得到了普遍認可。

    士兵們很簡單,帶著過濾桶沒事,不用就拉肚,情況顯而易見,他們可沒有撒謊的膽子。

    劉淳皺著眉頭,對那個指揮使道:“你們在哪裡取水?取水的周圍,有沒有發現屍體糞便一類的東西?”

    指揮使不認識劉淳,但聽他一語中的,急忙道:“果然如此,我們是在一處水塘取水,後來有人發現,在水塘的另一邊,堆著幾隻死羊。”

    劉淳心中了然,他對馮勝道:“宋國公,我聽聞成吉思汗攻城略地之時,如果遇到難以攻克的堅城,一般有兩個辦法,一是用回回炮硬砸,二是向城中拋尸體糞便,引起瘟疫,從而不戰而勝。蒙古大軍橫行萬里,殺人數千萬,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乾了不少!”

    馮勝眉頭緊皺,“柳小子,你說的可屬實?為何老夫和元韃子鬥了這麼多年,沒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

    傅友德也說:“是啊,居然懂得在水源投毒,這些韃子漲本事了!”

    劉淳道:“如果我猜測不錯,應該是最近學會的。聖人將韃子驅逐出中原,離開了 花世界,這些韃子迅速恢復了野性,連帶著老祖宗的看家本事也回來了。宋國公,這一次用兵,可千萬要小心謹慎才是。”

    馮勝深以為然,“看起來韃子是比以前厲害多了,有些棘手啊!”

    “沒什麼了不起!都殺了就是!”

    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藍玉黑著臉邁步過來。

    他衝著馮勝再度躬身,“宋國公,末將無能,請宋國公責罰!”

    馮勝擺手,“永昌侯大勝而歸,只是有些疏忽罷了,以後多加小心就是了。”

    藍玉眉頭亂抖,憤然道:“韃子欺我太甚,末將要請令攻取金山,手刃韃子,報仇雪恨!”這位永昌侯,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馮勝卻沒有答應,攻擊金山,這是朱棣的任務,而且藍玉雖然打仗厲害,但他氣急敗壞,加之手下都拉肚子,如何能出戰?

    馮勝沉默不語,藍玉還想說話,哪知道肚子又叫了起來!

    真是要命了,這位扭頭就跑,落荒而逃。

    看到藍玉的慘相,劉淳可舒心多了,這丫的活該!讓你不把小爺當回事,不聽我的話,瞧瞧,吃虧了吧!

    拉死你!

    “宋國公,我以為應當下嚴令,軍中用水,必須過濾,而後燒開,若是沒有條件,應該反復過濾三次,才能飲用,確保所有人的安全!”

    馮勝點頭,“好,就這麼辦! ”他當然同意劉淳的提議,只是已經染病的人該怎麼辦才好?

    “可以用黃連熬水,每人喝一大碗,再用小米熬粥,讓士兵吃些清淡的食物,不日有望恢復。”

    劉淳還囑咐道:“軍營必須乾淨整潔,糞便要遠離水源掩埋,切莫污染水源……”劉淳給這幫人上了一堂衛生常識課,兩大國公,全都仔細聽著,所謂學無先後,達者為師。軍中無小事,多大的官也是一條命,誰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還真別說,按照劉淳的建議,到了第三天,藍玉的部下就陸續康復了。

    恢復了精神的軍漢們可不敢怠慢,趕快把軍營收拾的干乾淨淨,劉淳又送來了一批過濾桶,他們全都當成了寶貝帶著。

    而且還遵照劉淳的囑咐,洗頭洗腳,剪指甲,把軍服軍靴都給洗了一遍,弄得跟要成親差不多。

    劉淳在藍玉軍營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疏漏,準備離開,突然那個指揮使拉住了劉淳。

    “那個……柳公子,你的醫術很高明吧?”

    劉淳聳了聳肩,“我哪懂醫術!我懂生物學,微生物,病菌……你們得病的原因就是水里的小蟲子進到了肚子裡,不停繁衍,分泌毒素……”

    那個指揮使哪裡能聽明白,劉淳也沒打算讓他明白,就準備離開,哪知道這位一把拉住了劉淳,哀求道:“公子,別管什麼了,快跟著我去救命吧!”

    他幾乎用拖著,把劉淳拉到了一座帳篷前面。

    此時帳篷外面站了好幾十人,全都額頭冒汗,不停往裡面巴望。

    在人群最前面,藍玉赫然站立。

    突然,帳篷簾子撩起,一個軍醫從裡面出來,衝著藍玉搖了搖頭。

    “侯爺,人燒得厲害,傷口化膿,神誌不清,怕,怕是沒救了……”

    “什麼?”藍玉身軀一晃,猛地探手揪住了軍醫,切齒咬牙,“廢物,飯桶!你,你要想想辦法啊!”

    軍醫被藍玉抓得生疼,卻也不敢反抗,苦著臉不停哀求道:“小人真的沒法子,求侯爺饒命啊!”

    藍玉心頭被戳了一刀,身體踉蹌著,往裡面撞去。

    等來到病床的前面,拉住了傷員的手。

    滾燙滾燙的!

    軍醫沒撒謊!

    “吾兒,你,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聽到藍玉的呼喚,傷員似乎恢復了一絲清醒,勉強睜開眼睛,“幹,乾爹!”

    “別叫乾爹!叫爹! ”藍玉用力抓著他的手,“爹沒本事,救不了你,快跟爹說,有啥要爹辦的?”

    傷員聲音微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爹,我,我想,想姓藍!”

    藍玉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都快死了,就這麼點念想!算什麼男子漢!”藍玉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帳篷門口,衝著所有人,朗聲道:“從今往後,張勇改姓藍,叫藍勇,入我藍家的祖墳!”

    唰!

    幾十人全都跪下,哭著道:“孩兒們替藍勇拜謝乾爹!”

    大傢伙都跪了,很是壯觀,就剩下劉淳孤零零站著,可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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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什么叫慷慨大方

    劉淳的原則是能不跪就不跪,好在朱元璋掃蕩北元之後,有意恢復華夏衣冠禮儀,除非正式的場合,不下跪也沒有什麼。

    可問題是一堆人都下跪,就剩下劉淳一個,就有點尷尬了,更尷尬的是藍玉還盯上了他,直奔著劉淳走過來。

    別看拉了好幾天肚子,魁梧的藍玉,依舊充滿了壓迫感,劉淳的雙腿不自覺下彎!

    不能跪啊!

    劉淳還真機靈,腿沒彎,倒是把腦袋低下了,來個標準的“鴕鳥式”。

    這時候藍玉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了步子,微皺著眉頭,

    第一次藍玉搶軍糧,劉淳也是初生牛犢,覺得自己連燕王,道衍都見了,還怕什麼藍玉啊!

    可現在劉淳才體會到其中的差別!

    藍玉是實打實的名將,功勞地位,一刀一槍殺出來的,信不信,他一聲令下,跪在地上的那幫人,就能把劉淳給撕碎了!

    現在的感覺,就跟站在了一頭猛虎前面差不多,冒冷汗啊!

    “你這兩天還算盡力,回頭來領賞,繳獲的金銀細軟,看什麼好,就拿點!”

    什麼?

    劉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藍玉居然要賞自己東西?這傢伙不是一直挺討厭自己的嗎?

    劉淳還沒反應過來,那個指揮使立刻道:“侯爺,這,這位公子懂醫術,能救人!”

    聽到這話,已經走出兩步的藍玉,猛地扭頭,劈手把劉淳抓到了面前。

    “你,真能救人?”

    劉淳被抓得難受,臉憋得通紅,“我最多能處理下傷口,別的不成!”

    藍玉微微頷首,猛地把劉淳夾在了肋下,就跟提小雞似的,往帳篷裡面走。

    劉淳這個氣啊!

    小爺不要面子啊?

    姓藍的,你別欺人太甚!

    劉淳很想揍藍玉一頓,可惜,他就算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本事。

    藍玉几步到了病床前面,把劉淳往地上一放,指了指床上的病人,“去,給他看病!”

    還能說什麼?

    人在矮簷下,只能“從心,從心啊!”

    劉淳走到了近前,仔細觀察,病人年紀不大,或許還沒有二十,身體很健碩,可是幾天的傷痛折磨,已經憔悴不堪,臉上一塊塊翹起的死皮,嘴唇乾裂,不停痛苦搖頭,還伴隨著抽搐……在往下面看,在他的胸膛,有一道長長的口子,差不多有一尺長,外面裹著布,可依舊有血水滲出,還散發著臭氣。

    傷口感染!

    劉淳迅速判斷,他回頭道:“永昌侯,這位兄弟傷口化膿,產生的毒素隨著血液,輸送全身,有敗血症的跡象,性命危在旦夕。”

    藍玉眉頭挑了挑,悶聲道:“說重點,要怎麼辦?”

    劉淳道:“我最多能幫他清理傷口,至於別的,就無能為力了。”

    藍玉想了想,終於點頭,“你要什麼工具?”

    “匕首,剪刀,火盆,乾淨的鹽,還有燒開的水,再給我幾個銅盆……所有的東西,必須乾淨!”

    藍玉什麼都沒說,掉頭讓人安排。

    不到一刻鐘,東西全送來了,劉淳一遍一遍,清洗雙手,然後在火上烤了烤剪刀,小心翼翼,剪開了傷口上的紗布。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傷口才完全暴露出來。

    劉淳忍著刺鼻的味道,用紗布,沾著溫熱的鹽水,一點點擦拭。

    傷員痛苦哀嚎,抽搐更加劇烈!

    “按住他!”

    劉淳果斷下令,其他人還遲疑,藍玉居然第一個上來,探出老虎鉗子似的雙手,壓在了肩頭!

    “藍勇,是漢子的,就給為父撐住!”

    這時候又有幾個乾兒子過來,按住了四肢,劉淳拿起一塊乾淨的紗布,塞到了傷員的嘴裡,沒有了叫聲干擾,他小心翼翼,清理傷口。

    帳篷進進出出,送來熱水紗布,端出血水。

    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傷員已經疼得昏死過去,劉淳才把傷口大體清理好,腐爛的肉割下,有血管的地方,他用烤熱的匕首燙死、止血!

    那幾個乾兒子看得目瞪口呆,渾身哆嗦,雖然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可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還是讓他們不寒而栗。

    “都給我打起精神,別手軟!”藍玉悶聲提醒,幾個兒子還能說什麼,只能繼續撐著。

    總算,忙活完畢,劉淳用紗布,一點點,把傷口纏起來,多虧了在學校的時候,學過急救,弄得還像模像樣的。

    再看看傷員,還沒有死。

    劉淳長出口氣,他沒注意,藍玉的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了。

    這位永昌侯緩緩站起,語氣之中,居然客氣了許多,“柳……公子,這就完了?要不要開什麼藥?”

    劉淳更加疲憊,無力道:“外傷的藥我不懂,但不管上什麼藥,都必須注意衛生,免得再度感染……對了,我知道一種東西,也不知道行不行!

    “說!”

    “我在一本宋代的筆記上看過,有些人割傷了手指,會用發霉的菌絲塗抹傷口,促進癒合……我的師門前輩說過,那是因為有一種抗生素的東西,能夠抑制細菌……也就是引起化膿感染的罪魁禍首。不過黴菌的種類太多,抗生素的效果千差萬別,我沒有把握!”

    藍玉眉頭緊皺,沉吟了片刻,當機立斷,“你放手去做吧!至於生死,就看天意了!”

    ……

    又是五天過去了,劉淳第一次驚嘆生命的頑強!

    就在他這個蒙古大夫的調理之下,傷員居然開始恢復,傷口也結痂了。每天能吃的流食越來越多……如果不出意外,這小子的命多半是保住了。

    “柳公子,你可真是神醫啊!”藍玉不可能天天圍著劉淳轉,因此那個指揮使屁顛屁顛,成了劉淳的跟班,每次過來,都是他陪著。

    劉淳都臉上發燒,“我真不懂醫術,只是當下的軍醫沒有消毒的觀念罷了。”

    指揮使絲毫不停,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誰敢說你不是,老子都跟他急!

    “柳,柳公子,你跟誰學的醫術,方便透露一二?”這傢伙執著問道。

    劉淳實在是懶得解釋,他想了想,道:“我師門當中,倒是有一位前輩,醫術了得,我從他那裡聽了幾句。”

    “哦?那位神醫叫什麼?”

    劉淳四十五度望天,吐出兩個字,“凌然!”好想大哭一場,奶奶的的,老子都穿越了,愣是沒看到完結……就不能快點更新嗎?

    在明朝畫個圈圈詛咒你!

    指揮使不知道劉淳的悲憤從哪裡來,還只當問到了師門的秘聞,他連忙告罪,把劉淳安置到了一處帳篷。

    又過了一會兒,藍玉來了,兩人見面,居然是藍玉搶先抱拳,“那個……柳公子,多謝你出手。我想請公子幫個忙,能不能指點一下軍中的那幾個廢物,讓他們跟著你學醫術?”

    劉淳慌忙擺手,“永昌侯,我說了,醫術我是真不成,這樣,我回頭寫一份避免外傷感染的小冊子,給將士們發下去就行了。”

    藍玉突然瞪大眼睛,驚訝道:“柳公子,你願意把秘技示人?”

    劉淳輕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就是點注意事項而已。”

    “你不在乎,可關鍵時刻能救人性命啊!”藍玉感慨不已,看劉淳的眼光也變了,突然他探手抓起劉淳,直接往軍營後面走。

    等到了後面,藍玉指了指面前上千的牛羊馬匹,朗聲道:“柳公子,這是藍某給你的謝禮!那邊帳篷裡,還有金銀寶貝!”
mk2258 發表於 2019-4-9 22:39
第33章人人都愛柳小郎

    “我們可以盤點一下收穫了。”

    劉淳抱著一摞賬本,坐在了老榆木的椅子上,他很自然坐在了正位,把旁邊的座留給了柳三。

    三爺握緊拳頭,很給他兩下子,讓這小子懂點規矩,畢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可劉淳搶先一步,展開了清單,一樣一樣算了起來,聽著讓人怦然心動的數字,三爺都顧不上打人。

    他瞪大眼珠,死死盯著每一個字,生怕念錯了,等全部念完,三爺發出一聲由衷長嘆!

    “發財了!”

    沒錯,父子倆真的發財了!

    呂家的產業可不只是五百兩銀子和五百畝田地,全部算下來,田產大約有一千五百畝,錢也有八百兩之多,而且還有三百貫寶鈔,原來呂家在北平也是有店舖的。

    這些財物,劉淳是一個銅板也沒要,全都給用了。

    柳三還責備兒子敗家,可現在一看,只剩下豎大拇指了!

    以呂家的財產為資本,劉淳先攬到了燕王府的生意。

    一萬人的軍糧,一萬個荷包,五千斤止渴丸,還有一千個過濾桶,全部算下來,劉淳弄到了三百兩銀子。

    牛刀小試,賺得不多,可憑著這筆訂單,等於補償了朱棣的人情,呂家的財產也就順理成章,變成了劉淳的囊中之物,再也不用擔心被朝廷收沒。

    而且劉淳這小子夠壞,他從北平的糧倉運糧,到白羊口加工,路上還不要報點損耗?

    劉淳權衡再三,報了一成五。

    扣除路上的真實消耗,他弄到了一千二百石糧食!

    後來劉淳才打聽清楚,別看洪武朝法度嚴明,可軍糧運輸加工,是按照三成損耗算的,如果是陳糧,還要增加一成五!

    也就是說,領兩萬石原料,能出一萬石軍糧,就可以交差了。

    奶奶的!

    還是太嫩了,男人啊,膽子該大一點!

    這不,等宋國公馮勝訂購軍糧,劉淳直接按照三兩銀子一石的價錢算!

    白羊口的軍糧好吃,方便,而且包裝講究。

    乾吃可以,加熱水攪拌更佳。

    士兵吃得好,士氣就好,士氣好,就能打勝仗!

    馮勝還能說什麼,他只有捏著鼻子認了。

    軍糧如此,火藥一項,劉淳也把價碼開得很高,誰讓他有了叫價的資本呢!劉淳向來主張把手裡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白羊口產品最大的特點,就是標準化,質量好!和那些徵用的民夫做出來的,天差地別,品牌樹立起來,利潤也就漲了上來。

    從馮勝手裡,劉淳直接賺了四千五百兩,比朱棣那邊十倍還多!

    三爺默默在心裡算著,夠半副頭面了,娶媳婦還真不便宜啊!

    他是欲哭無淚,還是繼續往下看吧!

    要說從誰那裡賺得最多?

    朱棣和馮勝加起來,都不如一個藍玉大方!

    劉淳救了藍玉的一個乾兒子,又答應教導軍醫處理外傷,提供避免感染的小冊子,藍玉直接告訴劉淳,一本冊子一頭牛!

    一下子就給了一千頭牛!

    這愛不算,還有三百匹挽馬,五百隻羊……另外呢,他從韃子手裡搶了不少金銀,封了三千兩銀子作為謝禮!

    光是藍玉也就算了,他的好幾十個乾兒子,都紛紛表示心意,劉淳給他們提供過濾桶,解決水土不服,又拿出了防止感染的法子,能多救多少條性命?

    過去他們只能看著傷重的兄弟痛苦死去,現在有了活命的機會,這幫傢伙拼命感激劉淳,又把軍中的一些多餘牲口,車馬,都以舊貨的名義,發給了劉淳,連白菜價都不要了!

    劉淳真是對藍玉刮目相看,他也漸漸明白了,這傢伙之所以成為洪武末期,最後的名將的緣由了!

    藍玉護短,對乾兒子就像親兒子,手下士兵都願意給他賣命!

    藍玉大方,凡是對他有一丁點好,就十倍,百倍報答!

    絕不含糊!

    他願意給劉淳這麼多東西,也是為之前的誤會道歉。

    一個堂堂永昌侯,能做到這一步,真是不容易。

    若不是考慮以後的藍玉一案,人頭滾滾,殺了好幾萬人……跟著藍玉,比跟著朱棣強!至少藍玉沒有朱棣那麼深沉,直來直去,快意恩仇,是個好漢子!

    奈何啊!

    藍大將軍,你可曾想過,就是這些優點,要了你的老命!

    劉淳甩了甩頭,藍玉的事情他暫時摻和不了,“我簡單算了算,咱們手上,應該有七千多兩,足夠建造一座冶鐵作坊。”

    柳三眉頭緊皺,“冶鐵作坊?就是一座爐子,一個風箱,哪用得了那麼多錢?我,我還要存錢給你娶個娘哩!”

    劉淳翻了翻白眼,“我可沒說不讓你娶……您說的那個,是村子裡打造農具的鐵匠爐,我要弄的是作坊,一個年產十萬斤精鐵的作坊!”

    “十萬斤?你小子沒瘋吧?你賣給誰去啊?”

    “誰也不賣!”劉淳笑嘻嘻道:“爹,你算算賬,這次大軍北伐,韃子勢必後退,這長城內外,有多少好地!咱們手裡有了牲畜,再有農具,就可以大肆屯田……咱們陛下可是鼓勵商屯,三年免賦不說,滿三年,土地就是咱們的。有了地,就有了糧,有了糧,就能左右北平的糧食市場……你算算,這是多大的利潤!”

    “快別說了!”

    三爺眉開眼笑,伸出大手,狠狠蹂躪了劉淳的腦袋。

    頭髮剛長出來二寸,讓三爺一搓,直接成了雞窩!

    “臭小子,我算是知道了,你這個郭氏之學,根本就是斂財之術!”

    “錯!”劉淳糾正道:“我這可不是斂財,而是創造財富!這才是我們郭氏之學的核心精神,像你這種,只會打打殺殺的錦衣衛,是不會懂的!”

    “呸!”三爺狠狠啐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小子玩得這些,都是咱們錦衣衛兄弟玩剩下的。不妨告訴你,北平的糧行,有三成就是錦衣衛的!”

    “什麼?”劉淳嚇得不輕!

    “我,我怎麼沒聽說?”

    三爺翻了翻白眼,“我說有什麼用,又不是咱們的!”

    “那你現在說,也不是咱們的!”

    “誰說不是!”三爺突然壓低聲音,從懷裡取出一封密信,遞給了兒子,“看看吧!”

    劉淳滿腹狐疑,取出了信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是錦衣衛新任指揮使蔣瓛給柳三來的信。

    在信中,蔣瓛把錦衣衛在北平的產業,悉數交給了柳三,並且在最後,附了一個條件!

    監視燕王!

    什麼意思?

    是只是監督,還是要對燕王動手?

    蔣瓛想幹什麼?

    劉淳的肚子裡滿是疑問,三爺嘆息道:“聖人對所有藩王都是有監督的,可這些人並不從錦衣衛派出。”

    想想也是,都是天家骨肉,有什麼事情,也是家醜不可外揚,怎麼會讓錦衣衛摻和!

    可蔣瓛竟然要盯著朱棣,他有什麼鬼心思?

    柳三搖了搖頭,“如果我沒猜錯,指揮使大人許是想在燕王身上做文章,好恢復錦衣衛的聲勢。”

    劉淳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燕王那個人多謹慎,又領兵征戰,等有了戰功護體,區區錦衣衛,如何能動得了他?蔣瓛是白日做夢!”

    柳三沒多說什麼,只是又從懷裡掏出了一份房契,“這個是王妃給我的,她說這是郭守敬的老宅,讓你出價三百貫,把宅子買過來!”

    好大的一片宅子,三百貫寶鈔,跟白送有什麼區別?

    劉淳情不自禁摸了摸腦袋,原來自己變得這麼招人疼愛啦!
mk2258 發表於 2019-4-9 22:39
第34章朱高煦的變形記

    郭守敬在元朝位列宰相,而且還乾了好幾十年,活到了86歲才掛,他的老宅,足足有五進院落,佔了大半條街道,那叫一個氣派。

    北平的超級四合院啊!

    能值多少錢?

    有誰能住得起?

    在上輩子的印象裡,除了于謙的父親王老爺子,怕是沒人有這個福氣……徐妙雲出手可真夠大方的!

    劉淳掰著手指頭計算;永昌侯藍玉賞識自己,錦衣衛指揮使有求於己,燕王府送了座府邸,還有宋國公,穎國公的巨額訂單!

    “原來咱們已經變得這麼重要啦!”劉淳的眼睛冒出了光!

    穿越過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了良好的開局,很值得驕傲嘛!

    三爺繃著老臉,鄙視地瞧著兒子,這小兔崽子又翹尾巴了!三爺伸出棒槌似的手指,狠狠敲劉淳的腦門。

    “臭小子,清醒啊!”

    劉淳吃痛,不滿道:“先讓我高興會兒不行啊?”

    “不行!”三爺氣呼呼道:“無事獻殷勤,這些人可都有自己的盤算! ”

    劉淳聳了聳肩,“那又如何?別說上位者了,就算普通老百姓,突然對你好,都不正常。若是他們無所求,那才是怪事呢!”

    好強大的邏輯!

    三爺被噎住了,傻傻道:“你,你小子知道?那你還高興?”

    “不高興?我還哭啊?”

    這個兔崽子,越來越膽大包天了,跟他爹都沒有客氣!

    三爺怒道:“你該想想怎麼辦?要如何應付才是?”

    劉淳無所謂道:“我為什麼要應付,做好自己就是了,其余其他的,隨意!”

    “隨意?”三爺低呼道:“這幾位可不是尋常之人,伸出一隻手指頭,就能碾死你!”

    “那就讓他們捨不得伸手指頭唄!”劉淳無所謂道: “爹,其實你想多了,我既然有本事讓他們巴結我,就有辦法,讓他們捨不得動我,放心吧!”

    三爺眉頭緊皺,快速轉動腦筋,漸漸地,他還真略有所悟……縱觀這幾個月,劉淳的確是藉力使力,長袖善舞,才有了眼下的家業。

    可這小子滑頭,他沒有依附任何一方。

    也不欠任何人的,相反,那些大人物或多或少,都對他有好感。

    就像是郭守敬一樣,在險惡的元朝官場,這位能屹立不搖,活了那麼大年紀,還被重用,奧妙何在啊?

    關鍵就是郭守敬人畜無害,他是個純的技術官僚,不管誰當權,都要藉助他的才幹,營建工程,治理水患,觀測天文,除了他,誰也乾不了,幹不好!

    劉淳就在努力發揚祖師爺的傳統。

    老實做事,不虧不欠,不攀不附,當一個堂堂正正的爺們!

    不求人,才能無懼!

    其實當初爺倆定的方略,就是如此。

    只不過當時柳三隻想當個富家翁而已,顯然,才幾個月的功夫,劉淳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

    值得點個贊!

    想到這裡,三爺的臉柔和了許多,“別人倒也無所謂,關口是指揮使蔣瓛,我畢竟還是錦衣衛,不能不聽,可我又不好得罪燕王……”三爺很清楚,目前他們爺倆最大的靠山,還是燕王府,還要看朱棣的臉色!

    “哈哈哈。”劉淳笑了,“那就不得罪唄!陛下雖然重新恢復了錦衣衛,但權柄比起之前已經下降了太多,沒法直接抓人,也沒法審訊,詔獄也丟了,就是只沒了毛的鳳凰!其實是蔣瓛求我們,不是我們求他……所以,只需要敷衍搪塞,應付了事就行了!”

    三爺若有所悟,“朱千戶死了,北平錦衣衛群龍無首,的確如你所說……那,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呢?”

    “這還不簡單,別管這些亂七八糟的,做我們自己的事情!開荒種地,辦作坊,煉鋼鐵啊!”

    劉淳自信笑道:“大砲一響,黃金萬兩。燕王朱棣已經前出金山,馮勝的大軍也進入草原,二十萬大軍,人吃馬嚼,需要多少東西……這麼好的賺錢機會,怎麼能錯過?”

    劉淳道:“我們先定一個小目標,比方說……賺個一百萬兩!”

    劉淳的眼睛變成了兩個圓形方孔的銅錢,拼命嗅著空氣中的銅臭味,像是鯊魚一樣,凶狠地撲上去。

    就在劉淳變成金錢動物的時候,身在北平的小胖墩極度不開心……父王帶著人馬出征了,王府一下子冷清下來。

    母妃懸著一顆心,誰都能看得出來。

    身為燕王府的長子,雖然不能跟著父王出征,他也要做點事情。

    “母妃,孩兒想去白羊口!”

    “去白羊口?看你的朋友?”徐氏輕聲問道。

    “是一方面。”朱高熾答道。

    “那另一方面呢?”

    “我,我想替父王做軍糧,替他打造武器,為父王盡孝心!”朱高熾揚起圓圓的胖臉,認真道:“母妃,我背會乘法表了,能學郭氏的本領了,以後我就能幫到父王了!”

    徐妙雲微微含笑,長長的睫毛,彎曲成漂亮的弧度,半點不像三個孩子的媽。她探手捏了捏兒子的臉蛋,真是個好孩子!

    “你既然想去,那就帶著你二弟朱高煦一起去,而且……你們去了之後,要真正幹活學本事,可不許跑去裝王府的少爺,給柳小郎搗亂!”徐妙雲認真提醒道。

    “明白,母妃真好!”

    朱高熾把大臉湊到母親的手邊,任憑揉捏,房間裡充滿了笑語歡聲。

    轉過天,朱高熾就迫不及待出發了,他脫去絲綢的衣服,換上了粗布短打,穿著麻鞋,還弄了一個斗笠帶著,活脫一個農家的憨小子!

    朱高熾騎著小毛驢,樂顛顛奔著白羊口而去,朱高煦一身講究的盤領窄袖絲綢袍子,繡著飛禽走獸,扎著玉帶,孩子不大,可酷勁十足。

    跟朱高熾,完全是兩個風格。

    他人小,卻弄了一匹大馬,比他哥高出了一大截。

    俯視著大肉球,朱高煦神采飛揚,那叫一個得意。

    他用力抽打戰馬,向前狂奔,讓朱高熾在後面吃灰……這熊孩子得意了一個時辰,可漸漸地小臉就難看了。

    穿得太多,天氣又熱,渾身冒汗,濕透了衣衫。

    這還不說,騎在戰馬上,磨得大腿內側生疼,再加上出汗,這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朱高煦的馬越來越慢,不一會兒,被朱高熾趕了上來。

    小胖墩斜了一眼馬背上的二弟,笑道:“父王領兵,千里出擊,日夜驅馳,還要跟韃子交戰。似二弟這般嬌貴,怕是永遠沒法隨著父王出戰了!”

    “你!”

    朱高煦氣得胸膛一起一伏的,這個大肉球,越來越不可愛了!

    “小爺才不會輸給你!”

    他咬著牙,恨不得咬朱高熾一口,這丫的一身肥肉,肯定好吃!

    氣歸氣,朱高煦的把柄卻是被小胖墩給抓住了,這傢伙處處學父王,那就拿父王的標準要求他,不愁他不上鉤。

    果不其然,朱高煦咬著牙硬撐,這哥倆別彆扭扭,向白羊口進發。

    總算是趕到了白羊口,呈現在眼前的一切,讓朱高煦崩潰了,低矮逼仄的茅草屋,窩頭、鹹菜、豆腐湯!

    這哪是人吃的東西?

    該死的大肉球,還有可惡的小和尚!

    存心整他!

    朱高煦不但不吃,還留下了一句話,“我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吃一口東西!”然後這小子就摔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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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二公子,香嗎?


    劉淳陪著小胖墩吃了飯,鹹菜豆腐,他倒是吃得香甜,莫非人胖吃什麼都下飯?劉淳都多吃了三個窩頭。

    朱高熾笑呵呵告訴劉淳,原來朱元璋雖然疼愛孫子,卻也擔心他們不懂民間疾苦,因此隔三差五,就會安排他們吃點“憶苦飯”。

    老朱還挺會教育孩子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那道著名的“珍珠翡翠白玉湯”,劉淳笑道:“大公子,你是去看看二公子,還是……”

    “先不忙。”

    小胖墩抹了下嘴巴,好奇道:“我能不能先看看怎麼製作軍糧?”

    “當然沒問題。”

    劉淳帶著朱高熾,來到了作坊區。

    這裡是一大片的遮陽棚,白羊口的婦人們都坐在裡面,整整齊齊的……運來的糧食,先經過挑揀,石頭,雜物,全都要扔掉,然後拿去清洗,再曬乾。

    接下來就是拿到鍋上去炒。

    這是重活,必須男人來幹。

    一個個漢子,赤著上身,露出強勁的肌肉,他們揮動手裡的鏟子,糧食和豆子不同翻動,像是波浪似的,煞是好看!

    紅彤彤的爐火,照應著大家的臉膛,滾燙的汗水順著肌肉的紋理向下滾落。

    炒一鍋要用一個時辰,就算最強壯的漢子,也只能連著炒兩鍋。

    朱高熾拿起了一把特大號的鏟子,想去試一試,結果連翻都翻不動,只能把鏟子還給工人,小胖墩總算對工人的辛苦有所體會。

    “上午兩鍋,下午兩鍋,他們能拿到多少錢?”

    “一鍋三文。”劉淳很坦白道。

    “那,那一天四鍋,才能賺十二文啊!還不夠買一隻雞哩!”朱高熾記得,父王好像給了劉淳不少錢,他對工人就不能大方一點?

    這時候有一個蹲在灶台邊的老工人突然笑了。

    “誰家還能天天吃雞哩?”

    又一個翻炒的工人也道:“能吃上雞蛋,就是過節哩!小公子肯定是貴人,一看就沒過過苦日子!”

    小胖墩下意識點頭,他的確不知道民間的苦日子怎麼樣,在他看來,窩頭、鹹菜,蘿蔔、豆腐,就已經很苦了。

    至少是他在皇宮能體會到的極限……朱元璋再想鍛煉孩子,也不會真的讓他們像自己小時候,當放牛娃,小和尚,沿街乞討!

    那個老工人,笑呵呵道:“柳小郎雖然工錢給的不多,當只要幹滿三個月,就能領一畝的土地,試問誰還有這麼大的氣魄?”

    “誰說不是!就算不給錢,讓我們幹活也願意!”那個年輕的工人附和道。

    劉淳哼了一聲,“那好啊,從明天起,工錢都停了吧!”

    “別!”

    老工人連忙一躍而起,抓起鏟子,跳上了灶台,大力翻炒。

    “柳公子,我們可都賣力干活,工錢,千萬不能少啊!俺明年還要嫁女兒哩!”

    那個年輕的工人立刻道:“岳父,我不要嫁妝啊!”

    “呸!”

    老工人狠狠啐了一口,罵道:“就為了女兒不嫁給你這樣的,老漢也要出大力氣!”說著他還叉著腰,對所有人道:“你們都聽到沒有,不好好乾活,女兒就要給他當媳婦哩!”

    棚子裡一片起哄之聲,大傢伙立刻加倍賣力。

    那個年輕工人咬了咬牙,瘋狂加快揮動鏟子,“老李頭,你這個岳父我認定了!看是你先掙夠嫁妝,還是我先掙夠彩禮!”

    ……

    原來這幫出苦力的人,也這麼有趣,小胖墩陪著笑了好一會兒,才從炒鍋組穿過,到了一大片的石磨前面。

    這裡最有趣,劉淳不是從藍玉那裡弄到了不少牲畜嗎!總算是幫了大忙,把牛馬騾子,還有驢的眼睛蒙上,圍著磨不停轉動,散發著焦香的粉末就撲簌簌落到笸籮里。

    負責收集的人把粉集中起來,然後按照比例,兌成軍糧就可以了。

    朱高熾抓了一把還帶著餘溫的軍糧,塞進了嘴裡!

    很乾,很咸!

    比起他在王府吃的,差了很多。

    沒法子,要是按照王府的作法,大明國庫都能吃空了。

    小胖墩低著頭,默默道:“父王就吃這個唄?”

    劉淳點頭,“燕王殿下和將士同甘共苦,自然不例外。”

    小胖墩仰起頭,眼中含淚,“我,我也想天天吃這個,一直到父王回來,好不好?”

    這小胖墩總是有暖人心的舉動,弄得劉淳都不忍心拒絕。

    “大公子,你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還是要正常吃的,至於軍糧,每天吃半碗,如何?”

    小胖墩認真想了想,“還是一碗吧!每天多吃一會兒,父王就能在身邊久一點……你說父王會不會湊巧,跟我一起吃啊?”

    “自然是會的。”

    劉淳答應著小胖墩的話,暗地裡卻是老臉發燒。這個小胖墩的孝心,真是讓許多成年人都汗顏,看起來以後要對柳三好點才成!

    他們從作坊區轉回來,小胖墩突然一拍腦門,急忙道:“有,有燒雞嗎?”

    “大公子餓了?”

    朱高熾低頭看了看肚皮,似乎癟了一點,不過不是重點……“我要給二弟拿去!”

    劉淳笑呵呵的,像是變戲法一樣,捧出一個食盒,誰還能真的餓燕王的二公子!

    朱高熾喜滋滋接在手裡,跟著劉淳一起去朱高煦的房間。

    來到了門外,他們聽到了嚶嚶的哭聲!

    沒錯!

    就是哭聲!

    熊孩子朱高煦哭了!

    要說這小子,最大的特點就是硬氣,以前就是王府的活土匪,哪怕讓老爹抓到打手板,把小手打成發糕,也不哭泣,最多含著眼淚,打死也不落下來。朱棣偏愛他,就是喜歡他的硬氣,像自己!

    可今天,熊孩子撐不住了,趴在榆木床板上,哭得稀里嘩啦,一邊哭,還一邊罵,罵大肉球,罵小和尚,罵得嗓子都沙啞了。

    他抬起頭,房間黑洞洞的,牆壁上什麼都沒有。

    摸摸肚子,空空的。

    這就是飢寒交迫啊!

    從出生的那天開始,朱高煦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太不好受了!

    “我要回府,回府啊!”

    朱高煦的聲音傳出來,劉淳連忙推開了門,跟著朱高熾一起走了進來。劉淳先把蠟燭點燃,屋子裡有了光亮。

    朱高煦孤零零趴在床上,小屁股高高撅起,姿勢奇葩,竟有幾分可憐。

    朱高熾看到二弟的慘相,心軟了,他上去,伸出胖乎乎的手,抱住了朱高煦,想讓他坐起來,哪知道朱高煦齜牙咧嘴,拼命推開他的手。

    “不用你管!”

    朱高熾到底隻大了兩歲而已,還擺不平這個熊孩子,只能求助似看向劉淳。

    劉淳到了近前,他發現朱高煦的兩腿不停顫抖,鬢角還有冷汗。劉淳急忙探手,夾住朱高煦的腋窩,把他提了起來。

    熊孩子情不自禁,哎呦了一聲!

    “哪裡疼?”

    劉淳問他。

    朱高煦的眼睛往下面轉,劉淳似有所悟,他把朱高煦放好,然後輕輕退去他的褲子,結果一碰上,熊孩子就疼哭了。

    原來是趕路的時候逞強,把腿內側磨壞了。

    劉淳趕快弄了一盆熱水,用手巾沾著,一點點潤濕,才把皮肉和褲子分開。就在大腿的內側,有兩片比巴掌還大的紅色,肉片磨破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朱高熾嚇壞了,“二,二弟沒事吧?”小胖墩臉嚇白了。

    劉淳瞧了瞧,“沒那麼嚴重,我去弄點藥,抹上兩三天就能好了。”

    他剛要去拿藥,袖子被一隻手抓住了,回頭看去,朱高煦可憐巴巴,指了指肚子,“餓!”

    倒是個孩子,認慫真快!

    劉淳連忙給朱高熾使眼色,小胖墩把食盒放在了二弟面前,獻寶似的拿出飯菜。

    “快吃吧!”

    朱高煦瞪大眼睛,也不管什麼東西,拼命往嘴裡塞,像是個倉鼠似的。

    劉淳見他吃的香甜,突然想起某位鐵骨錚錚的貨了。

    “二公子,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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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不務正業的熊孩子

    香嗎?

    當然香了,朱高煦覺得這是自己吃過最好吃的飯菜了,可這小子一副驢脾氣,怎麼能輕易承認!

    “不香,一點都不香!”他鼓著腮幫,大口吞嚥著。

    “哦!”劉淳笑呵呵道:“既然這樣,我就先拿下去,重新給二公子做,等到天亮,估計就行了!”

    說著,劉淳真的要下手,拿走飯菜。

    朱高煦傻了,還要餓一個晚上啊?

    那怎麼行!

    情急之下,竟然以討好的語氣道:“母妃說了,不能浪費糧食,粒粒皆辛苦,大哥有這句詩吧?”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為了口飯,咱二公子居然都叫大哥了,小胖墩還有點不習慣呢!

    “是,是有這句……二弟,你慢慢吃,別噎著。”

    “嗯,大哥真是個好人!”

    言下之意,劉淳就未必了。

    熊孩子足足吃了三大碗,這才打了個響亮的飽嗝。肚子是填飽了,腿上的傷也就疼痛,朱高煦皺著眉頭,惡狠狠道:“你們欺負我!一頓飯收買不了我,我要告訴母妃!”

    小胖墩深深吸口氣,“二弟,這就是母妃讓我幹的。”

    “什麼?”朱高煦可不相信,母妃那麼疼他,怎麼會欺負他,都是大肉球撒謊,騙人!情急之下,這小子又舉起手,想要打人,可掂量一下實力對比,他還是老實。

    心裡卻想,等著吧,回北平,就讓你們好看!

    “二弟,是這樣的……”朱高熾耐心道:“剛剛小姨來信了。”

    “小姨?”朱高煦一臉的懵逼,他真的半點陰險都沒有。

    “小姨就是母妃的三妹,她說皇祖父要召皇孫進京。”

    “幹什麼?”朱高煦傻愣愣問道。

    “上學。”朱高熾老老實實道:“皇祖父要晉王、秦王、燕王三府皇孫,還有東宮的皇孫,一起唸書!”

    朱元璋還真是有老黃牛的精神,為了兒子操心還不夠,現在又為孫子著急了。

    老朱深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的道理,小孩子更是要從小教育,馬虎不得……當然了,或許他也想享受兒孫環繞的天倫之樂,就藉口上學,把幾府的皇孫都弄到京城。

    小胖墩跟著朱元璋的時間很長,深知祖父的嚴厲,像老二這樣頑劣不講理的,進了京,那可是要惹禍的。

    王妃徐氏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才讓熊孩子跟著大哥,來到白羊口歷練。

    若是沒有這件事情,堂堂燕王之子,誰敢給他氣受啊!

    “二弟,咱們皇祖父和父王不一樣,他對孫兒也好,可他不會縱容咱們,每天都要早起讀書,對先生要恭敬,對兄弟要和善,要知道民間疾苦……對了,皇祖父在宮裡還有一片田地,種菜,種米,還要跟著他幹活哩!”

    “啊!”

    朱高煦徹底傻眼了,從心裡往外害怕,光是皇祖父三個字,就讓他兩腿哆嗦!

    他生長在北平,一直覺得身為親王之子,每天騎馬射箭,打獵玩樂,架鷹遛狗,那才是生活呢!

    讓他進京,讀書,種地,我的老天爺啊,這不是跟掉進地獄一樣嗎?

    “不去,就是不去!”

    情急之下,朱高煦哇的一聲,真的哭了,“跟母妃說,不要讓我去京城,我討厭皇祖父,討厭!”

    朱高熾嚇得臉上的肉亂跳,就衝這句話,就值二十個手板!

    “二弟別哭了,聖意難違,咱們父王都不能抗旨的。”

    “不!你去,你去,你和三弟去,我不去!”

    “三弟?”朱高熾哭笑不得,三弟還穿開襠褲呢,怎麼也輪不到他!

    小胖墩不停勸說,可朱高煦執意不停,越哭越厲害了。

    劉淳看著心裡好笑,這不就是不願意上學的小孩子嗎!可不管小孩子怎麼鬧,最後的結果都是確定的。

    “二公子,你不想去,我有一個辦法。”

    哭聲戛然而止,朱高煦傻愣愣看著劉淳,充滿了渴望,有主意快說啊!

    “聖人讓皇孫進京讀書,若是二公子能提前把書讀好,把本事學會,自然就沒必要進京了。”

    好有道理啊!

    可他不愛讀書,也沒什麼本事,這話不是廢話一樣嗎?

    “二公子,你看啊,聖人讓你們讀書種田,這些事情在白羊口都能做,我不但教你種田,還教你養馬,紡織,煉鐵,煮鹽,製糖……這些我都會,等你學到手,就不用去京城了,對吧?”

    能對嗎?

    純粹是騙小孩子!

    可朱高煦就是個小孩子啊,他想了好一會兒,反正都要學,在白羊口學,總比去京里學要好,畢竟白羊口離著王府近多了。

    “你願意教我嗎?”

    劉淳點頭。

    “我想學什麼都行?”熊孩子得寸進尺。

    “沒錯。”

    “那,那我想學抓蟈蟈!”

    劉淳眼珠一轉,點頭道:“好啊,我們就去抓蟈蟈!”

    ……

    “大姐,大姐,熾兒呢,小胖子呢?”

    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風風火火,衝進了王府,大吵大嚷,四處尋找。

    看著三妹的樣子,徐氏無奈搖頭。

    她這個三妹啊,出生的時候,老爹已經位極人臣,徐達是很會教育孩子的,那麼多的開國功臣,唯獨徐家,一門二公,世襲罔替,整個大明朝,都是獨一份!

    可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眼前的小妮子,徐達老來得女,捨不得管教不說,反而把她捧在手心裡,半點不讓她受委屈。

    幾年前徐達死了,大哥大嫂,大姐,二姐,徐家上上下下,都把她當成了祖宗疼愛。

    何止是王府,就連皇宮都經常出入。

    小妮子人小,但聰明,會討人喜歡……朱元璋那麼繁忙,隔三差五,還抽空跟她下棋,據說這一老一小,玩得可高興了,老朱是把她當成了親閨女。

    如今呢,這位小祖宗就到了北平。

    她四處尋找朱高熾,徐氏搖頭道:“那孩子和他二弟在白羊口呢!”

    “白羊口?”

    徐妙錦湊到了大姐的身邊,扒著她的肩頭,湊到耳邊,“大姐,你跟我說的,馮姐姐的事情,是真的嗎?”

    徐妙雲點頭,“大姐怎麼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那,那個姓柳的怎麼樣?”

    “他嗎?忠勇可靠,為人仗義,也是一條漢子。”

    小妮子翻了翻眼皮,“就這?聽著也尋常啊!”

    徐妙雲笑道:“的確,他是尋常了一些,可他撿了個乾兒子,據說是郭氏傳人,十分了得!”

    “郭氏?什麼郭氏?”

    “就是前朝大儒郭守敬!”

    “胡說!”

    徐妙錦把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似的,“姐姐,你肯定受騙了。”

    “何以見得?”

    “我見過欽天監的官,還跟他們學過辨認星斗呢!”

    徐妙雲摸了摸妹妹的頭,“原來三妹這麼好學啊!”

    小妮子把腦袋搖晃著,老氣橫秋道:“沒法子,誰讓陛下喜歡聽吉利話呢!”徐妙錦抬起頭,很認真告訴大姐,“這幾年我就見到了好幾個自稱郭守敬門人的傢伙,結果攀談下來,漏了馬腳,都被陛下給砍了腦袋!”

    “哦?”徐氏大驚,“當真有此事?”

    “我還能撒謊嗎!”徐妙錦捂著嗓子,故意憋粗聲音,學著朱元璋的語氣道:“朕聽聞歷代妖人不斷,妄言天命,蠱惑君王,若再有此輩狂人,立斬不饒!”

    徐妙雲眉頭深鎖,沒想到京里居然還有人以郭守敬的傳人自居?

    那小子到底是真是假呢!

    “兩位公子在白羊口乾什麼呢?”徐氏叫來一個侍衛,大聲詢問。

    “啟禀王妃,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在……”

    “講!”

    “在捉蟈蟈!是柳小郎帶著他們一起捉的。”

    此刻的徐妙錦得意洋洋,瞧瞧吧,準又是個大騙子!
mk2258 發表於 2019-4-9 22:40
第37章徐妙錦的佛緣

    “姐姐,我沒說錯吧,快讓熾兒回來吧!人心險惡,可別把孩子教壞了!”徐妙錦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和她的年紀實在是不相符。

    徐氏則眉頭緊皺,且不管是不是郭氏傳人,至少柳小郎的本事是真的。

    丈夫就說過,用人唯才,細枝末節的東西,反而不要太在意,若是每個人都要刨根問底,世上就沒多少能用的人了。

    “我去白羊口看看!”

    徐氏決定親自動身,眼見為實,而徐妙錦也站了起來。

    “姐姐,那你帶著我一起去吧!”

    “你?還是歇著吧!”

    “我不累!”徐妙錦笑道:“我這次來北平,一是散散心,二是替馮姐姐瞧瞧……這是她最後的一點塵緣,只要斬斷了,她就大徹大悟,真正超脫了。”

    侍衛給姐妹倆準備了馬車,她們從北平出來,徐氏很想和妹妹多聊點京城的事情,哪知道這丫頭居然從袖子裡拿出了一串硨磲的珠子,閉著眼睛,念起了經文。

    徐氏暗暗心驚!

    她還是在老父徐達去世的那一年,見了一次三妹。

    那時候小丫頭才五六歲,失去了父親,整個人像是傻子似的,徐氏抱著妹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甚至想把妹妹帶到北平,後來讓大哥攔下了。

    又過了些日子,聽大哥說,妹妹重新活潑起來,還經常去寺廟,替老父誦經祈福,一下子就懂事了。

    徐氏還挺高興的,她經常抽空給妹妹寫信,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可這一次,徐氏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說話怪怪的,還念起經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徐妙錦才緩緩睜開眼睛,見大姐一臉疑問,頓時笑了起來,燦爛若花,花中帶露。

    “大姐,咱爹走了好幾年了,我沒事就替他念經祈福,讓老爹早登極樂……大姐,你知道嗎,只要誠心念經,就能在夢裡見到父親,他還是老樣子,慈祥和氣,喜歡摸我的頭。他跟我說,自己一生殺孽太重,做不了菩薩,只能勉強當個羅漢。還說讓我好好修行,以後去照顧他呢!”

    徐妙錦仰著小臉,微微嘆息,“馮姐姐是有福氣的人,她能割捨一切,遁入空門,這一世,一準能修個菩薩出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照顧爹爹。”

    馬車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徐氏的臉拉得很長,一股怒火,在心頭滋長!

    “大哥啊大哥,你就是這麼照顧妹妹的?”

    徐妙雲此刻最埋怨的人就是大哥徐輝祖!

    她比小妮子大了快二十歲,見多識廣,加上那個道衍和尚,經常往燕王府跑,徐妙雲哪裡看不出來,妹妹這是被蠱惑了心肝!

    堂堂中山王的千金,怎麼會張口閉口,都是佛門的那一套說辭?

    還不是因為老爹去了,跟在大哥大嫂身邊,隔著一層關係,終究不如親爹娘上心。小妮子聰慧孝順,可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老父一走,無依無靠,總是出入佛寺也就在情理之中,而寺廟中人,有趁機灌輸度化!

    徐妙錦連自己都不清楚,她已經不知不覺間,被人往腦袋裡塞了許多東西!

    聽道衍說過,佛門能廣攬門徒,聚財無數,自有獨到之術,若只是反對,斥責,反而激起逆反之心,只會沉溺更深。

    徐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小妮子留在身邊,好好教她,讓她弄清楚,真正的人,該怎麼活著……而不是沉溺在虛無縹緲的佛法之中。

    當然了,前提是弄清楚三妹究竟沉溺到了什麼程度!

    “妹妹,你說馮姐姐修行有成,是什麼意思?我不是給你寫了封信,提到二十年前,宋國公曾經想把馮姐姐許配給一個武夫,她又是怎麼看這件事?”

    小妮子立刻道:“馮姐姐已經看透了五濁惡世,明悟真心,就連京城的高僧,都讚頌她修煉有成,慧根深重。只不過馮家不准她出家,現在又提起了親事,我以為這是最後一劫,只要渡過了,馮姐姐就再也沒有牽掛了,真正得大自在,大解脫!人生在紅塵,就是最大的不幸……姐姐,你想不想學佛法,讓馮姐姐給你講講如何?”

    徐氏啞然一笑,“三妹,還聽別人講什麼,我看你就口若懸河,來,讓姐姐聽聽,你有多深的修為!”

    一路上,徐氏側耳傾聽,表面上頻頻點頭,可心裡頭是波瀾起伏,越發覺得妹妹陷得太深了。

    還記得道衍講過,大凡度化弟子,都是先灌輸什麼苦海無邊啊,五濁惡世啊,人心險惡,生老病死,性命無常……等你害怕了,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人家就把一堆佛法送到了你眼前,告訴你,相信吧,以後就能得好了!

    道衍還說過,古往今來,江湖騙子,也都是這一套,不把你嚇得夠嗆,怎麼買他的大力丸啊!

    徐妙錦年幼喪父,心靈敏感,故此被趁虛而入。

    她對姐姐固然親密,也喜歡和她差不多的大侄子朱高熾……可提到了外人,比如劉淳,她就不憚以惡意揣測了,這是她都沒有覺察到的。

    本來徐氏是擔心兒子,現在倒好,妹妹身上的苗頭,讓她大呼不妙,卻也不知道如何才好,一顆心,亂成了麻!

    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

    “二公子,你看看,這就是蟈蟈……若是只知道聽聲,那就太淺薄了。”劉淳把一個草編的蟈蟈籠子塞給朱高煦,在籠子裡面,裝著兩隻碧綠的蟈蟈,叫聲響亮,很是好看。

    朱高煦的兩隻眼睛,都被小蟲吸引過去了。

    “二公子,你知道蟈蟈吃什麼嗎?”劉淳又問了一句。

    “吃?它們也要吃?”朱高煦傻傻問道。

    “不吃豈不是餓死了。”

    餓死可就听不到叫聲了!

    朱高煦認真起來,“吃什麼?我去抓!”

    “蟈蟈的食物很駁雜,葷素全有,能吃蚱蜢,也吃草葉,還吃花瓣!”

    朱高煦連連點頭,記在心裡,聽起來還挺好養活的!

    “二公子,你沒從蟈蟈的食物裡面,發現什麼嗎?”劉淳繼續問道。

    朱高煦全然不知,倒是小胖墩,他突然道:“蟈蟈吃蚱蜢,就是蝗蟲,對吧?”

    “嗯!”

    劉淳笑道:“大公子果然機敏,那你知道蝗蟲的害處嗎?”

    “知道!”

    朱高熾響亮答道:“蝗蟲會吃莊稼,一旦蝗災蔓延,鋪天蓋地,就會把老百姓的田都吃光,然後百姓沒吃的,就會變成饑民……很可怕的!”

    不愧是老朱調教出來的,小胖墩侃侃而談,至於熊孩子,只能裝作看蟈蟈,他突然有些沮喪,為什麼自己不懂這些?

    朱高煦有了那麼一絲羨慕,他把耳朵豎起來仔細聽著。

    “自然是有平衡的,就拿蝗蟲來說,鳥兒會吃,青蛙會吃,其他的蟲子也會吃……所以在正常情況下,數量是有限的,不會成災。可若是氣候乾旱,河湖枯竭,有大片乾硬的土地,蝗蟲就會瘋狂產卵,然後孵化出數十倍,數百倍的蝗蟲。天敵消滅不了它們,當地的食物又被吃光了,蝗蟲就會起飛,去尋找食物,所過之處,禾苗莊稼,一掃而光!”

    “哦!”朱高熾張大了嘴巴,吃驚道:“這,這是蝗災的原因嗎?為,為什麼跟京城師傅們講的不一樣?”

    劉淳輕笑道:“大公子,真相不是爭論出來的,而是實驗出來的。你看要不要抓一些蝗蟲,好好驗證一番?”

    “這個……當然好了!”小胖墩眼睛發光,“假如你是對的,我就給皇祖父寫信,免得他為了蝗災自責,吃不下飯。”

    劉淳笑呵呵點頭,就跟朱高熾一起去抓蝗蟲了……蹲在一旁的朱高煦完全插不上嘴,心情變得很差,蟈蟈的叫聲也變得嘈雜起來,他盯著籠子,突然,他把兩個翠綠的蟈蟈取出,小心翼翼放回了草葉上……
mk2258 發表於 2019-4-9 22:40
第38章霸道的小姨

    人真的是很奇怪,尤其是小孩子,每天都在變化,有時候一天會變好幾次……朱高煦就是如此,剛來的時候,那叫一個彆扭。

    低矮逼仄的草廬,遍地荒草,山石嶙峋,怪木叢生,飲食粗糲,人也粗鄙,總之,沒有一樣讓他舒心的。

    可住了幾天,尤其是每天上山去抓各種昆蟲,彷彿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而熊孩子的眼裡,世界一下子明艷鮮亮起來。

    早起洗漱,跟著大哥跳廣播操,身體微汗的時候,去採一些新鮮的草葉,去餵屋子裡的蚱蜢、蟈蟈,然後拿出一個小本子,工工整整記錄下這些昆蟲的情況。

    他已經明白了,釋放兩隻蟈蟈,解決不了蝗蟲氾濫,他需要了解更多昆蟲的知識才行!

    眾多草蟲中,朱高煦最喜歡威猛善戰,揮舞兩把大刀的螳螂,但是朱高煦發現一個問題,有些螳螂身形瘦小,而有些大腹便便,差異非常大,劉淳說那是因為公母不同。

    朱高煦覺得那些大腹便便的,才是公螳螂,要不怎麼會長得那麼壯!

    可劉淳又告訴他,瘦小的才是公螳螂。

    朱高煦表示不信,你沒見到,男人都比女人高大,螳螂怎麼會反過來?

    劉淳沒說什麼,只是讓他抓幾對螳螂,放在箱子裡養著,漸漸地,他就能知道誰是公螳螂了。

    可今天一看,很不湊巧,那隻瘦小的螳螂正被一隻超級強壯的螳螂抓住,大口大口吃著,腦袋都吃沒了!

    啊!

    好嚇人!

    朱高煦連忙跑出去,把劉淳叫來,指著兩隻螳螂,讓他看。

    “這就是螳螂的習性,母螳螂會把公螳螂當成食物吃掉,這樣轉化成營養物質,能更方便母螳螂生育後代……如果不出意外,過些日子,母螳螂就可以生出卵了,二公子觀察就是了。”

    “天啊!”

    朱高煦的小臉變得很差很差!

    母螳螂會吃掉公螳螂!

    妻子吃了丈夫?

    還有更狠的嗎?

    朱高煦突然覺得有一個詞說錯了,形容凶悍的女人,叫她們母老虎,而實際上,母老虎遠沒有母螳螂殘忍厲害!

    這不,他最怕的“母螳螂”,來了!

    徐妙雲帶著妹妹,駕臨白羊口,原本以為是山野村鎮,可真正走進來,卻發現道路寬闊平坦,全都是新修的,路上馬車往來不斷,十分繁忙。

    幾個高大的風車,彰顯著不尋常的味道。

    徐妙錦瞪大眼睛,四處看著,乾淨整潔,富有生機,遠處青山,腳下綠水,還真有那麼一點世外桃源的感覺。只是她對陌生的地方,有著天然的排斥,小臉繃得很緊!

    朱高熾和朱高煦被安排到了山腳下,距離柳家原來的三間房捨不遠,是一片新搭的木屋,十分精巧。

    在木屋前面,就是一條河流,蜿蜒而過。在河流邊上,有個人帶著斗笠,正坐在鵝卵石上釣魚。

    徐妙雲點手,讓侍衛去打聽,兒子在哪裡,侍衛剛過去,就發現釣魚之人,把斗笠扔在一邊,跳著跑過來。

    圓滾滾的朱高熾撲到母親的懷抱,徐妙雲含笑問道:“你怎麼學會釣魚了?”

    朱高熾道:“母妃,二弟在學養蟲,我就學釣魚,等以後我可以養好多好多的魚,讓每個人都吃得上肥美的鯉魚!”

    徐妙雲拍了拍兒子的腦袋,小傢伙志向真是不小!

    這時候徐妙錦才走了過來,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她總是存著一絲戒備,等看了一圈,又見到了侄子,終於放鬆了。

    她伸出手,喜滋滋捏了捏朱高熾的臉蛋,用力拉扯,疼得朱高熾齜牙咧嘴,卻也不敢躲避。

    “瘦了,真的瘦了!”徐妙錦關心道:“是不是在這裡吃不好,喝不好,跟小姨回王府好不好?”

    朱高熾搖頭,“我很好的,不光我很好,二弟也很好,他都會算數了!”

    “算術?”徐妙雲笑道:“那小子不是向來不喜歡嗎?”

    朱高熾學著劉淳,聳了聳肩,“沒法子啊,他不會算術,怎麼照顧那些草蟲!”

    徐妙雲一再聽兒子提到蟲子,就不免好奇。

    “柳小郎到底在教你們什麼?怎麼還玩起了蟲子?”

    “不是玩,是研究!”朱高熾糾正母妃,他伸手拉著徐妙雲,走進了房間,正巧這時候朱高煦看過了昆蟲,跟劉淳一起出來,準備吃早飯。

    見王妃來了,劉淳急忙施禮。

    “不用準備什麼,你們平時吃什麼,就給我們多兩份就是了。”

    劉淳點頭,他注意到徐氏身後的小女孩,看起來不到十歲的樣子,嬌小玲瓏,五官清秀,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兩隻眼睛,黑亮黑亮的,很惹人喜愛。

    劉淳發覺她的容貌和徐氏有幾分相似,心裡有了猜測,卻也沒有廢話。

    依舊是大饅頭,稀粥,鹹菜,豆腐湯……兩個小傢伙已經習慣了,尤其是朱高煦,他早就發現了,別看柳家的菜瞧著普通,可吃起來絕對一流!

    比如饅頭,會用牛奶和麵,還加入一點蜜糖,清甜之中,帶著奶香,比王府的還好吃。稀粥裡面,也加了切碎的雞胸肉,還放了香油。至於豆腐,就跟過分了,居然是用高湯熬的,鮮美無比!

    早知道如此,那天晚上就不該摔門而走,更不該留下那句話,成了大哥嘲笑自己的把柄!

    朱高煦把氣都撒在了食物上,吃的居然不比小胖墩少。

    見兩個兒子比在王府還能吃,徐氏也就沒有那麼多氣了,看起來柳小郎是用心的。

    “他們兩個在學什麼東西?”

    沒等劉淳開口,朱高煦就抹了一下嘴巴,大聲道:“母妃,我學的生物學。”

    “生物學?就是抓蟈蟈,鬥蛐蛐嗎?”徐氏啞然道。

    “才不是哩!”朱高煦不無得意道:“那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我學的更了不起,學好了,能讓千千萬萬人吃飽飯!對吧?”

    真沒看出來,朱老二還挺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幾天前你不就是嚷嚷著抓蟈蟈玩嗎?怎麼轉眼就忘了?

    劉淳懶得揭穿他,而是對徐氏道:“王妃,一地能生存的昆蟲,鳥類,青蛙,蛇,鷹等等,都是有限度的,且彼此相互克制,我們郭氏叫這個為生態平衡。當有些時候,比如旱情加重,蝗蟲過度繁衍,就會打破平衡,一旦食物不夠吃,蝗蟲起飛,就形成了蝗災。”

    “我跟兩位公子,抓一些昆蟲,就是想觀察習性,記錄大體數量,假如有一日,蝗蟲突然增多,就表明蝗災將至,需要採取措施,提前預防!”

    這時候朱高熾也道:“母妃,皇祖父可擔心蝗災了,每一次遇到,都愁得睡不著覺,假如能提前告訴皇祖父,他就能睡得安穩了。”

    “哎呦!”

    徐氏聽得目瞪口呆,誰還敢說兒子是在玩物喪志,若是能弄清楚蝗災的原因,那可是足以轟動天下,震動朝野啊!

    一上來柳小郎就給講這麼高深的學問,徐氏都不知道怎麼感謝是好了!

    只是一旁的徐妙錦眉頭緊蹙,哼道:“蝗災乃是天變,豈是人力可以抗衡!唯有廣大佛法,才能化解戾氣,讓蝗蟲消失。只可惜天下禮佛之人越來越少,才使得災變頻繁。”她突然對著小胖墩兇巴巴道:“小姨不許你跟這個人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給我回王府讀書去!”

    小胖墩嘴角抽搐,默默搖頭,外甥做不到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4-22 19:40
第39章徐妙錦的夢

    劉淳在講學之前,就明確告訴小胖墩,郭氏之學,講的是真理,何為真理?就是按照相同的方法,相同的步驟,能夠得到相同的結果。

    你觀察昆蟲,我觀察昆蟲,只要沒有錯誤,習性、食物應該是相同的,或者近似。

    換句話說,郭氏之學,是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

    小胖墩其實很聰慧,他跟著朱元璋,學了很多本事,也見識了很多事情。劉淳的這套務實觀點,很容易被接納。

    所以他相信蝗災是因為乾旱而引起的,也相信蝗災是可以預防的,至於什麼上天降罪,朱高熾是沒法接受的。

    “你也不聽我的?”徐妙錦質問。

    “小姨,柳先生教給我的是上乘學問,比書本的東西有用多了!”

    聽到小胖墩這麼講,徐妙錦立刻怒了!

    “虧我在京那麼疼你,才離開幾個月,你就讓人蠱惑,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果然人心險惡,世事污濁!”說完,她一跺腳,捂著臉就跑。

    朱高熾沒有料到小姨會如此生氣,頓時傻了。

    更傻的是劉淳,徐氏的妹妹,傳說中可是朱棣的心上人,心心念念,想娶進宮裡,皇后的位置都給她留著,奈何人家徐姑娘就是有個性,寧可出家,也不當皇后……出家!

    劉淳似乎抓到了重點,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小就篤信佛法?而且還有點蠻不講理啊!劉淳暗暗思量,也不知道朱棣看上她哪塊了?

    小胖墩慌了手腳,急忙到老娘面前,惶恐道:“孩兒,是不是惹了小姨,我去給她磕頭認錯,小姨在京里可疼我哩,我,我不該……”朱高熾情急之下,哭了出來。

    徐氏把兒子攬在懷裡,微微嘆氣,“造孽啊!”

    她抬頭看了看劉淳,突然問道:“柳小郎,你們郭氏一門,如何看待佛法?”

    劉淳道:“我們相信的是事實,而佛法終究是自欺欺人罷了!”

    這話徐氏愛聽,她沉聲道:“柳小郎,幾年前,家父去世,三妹年紀太小,不知怎地接觸了僧尼,這幾年我大哥和大嫂疏於關照,結果她是越走越深,我這個當姐姐的,實在是想不出辦法!”

    從北平到白羊口,一路上徐氏跟妹妹攀談,詢問,她發現徐妙錦對待世事極度悲觀消極,凡是不認識的人,都是壞蛋,都需要戒備… …有戒心是好的,可太過了,疑神疑鬼,就說不過去了。

    而認識的人,如果支持她,順著她,就是好人,若是稍有忤逆,尤其是不認同佛法,她立刻就會發作,變得疾言厲色起來。

    比如朱高熾就是如此,一句話反駁,就招來她的怒斥。

    聽過徐氏的描述,劉淳略微思索,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徐妙錦應該是誤入歧途,在她眼裡,人被分成了兩類,一類是向佛的,一類不相信的……像劉淳講的東西,和佛法大相徑庭,自然是異類,而朱高熾寧願相信異類,也不願意聽小姨的,顯然走了邪路。

    徐妙錦極度失望憤怒,故此才會反應強烈。

    劉淳的心頭湧起一股怒火,倒不是對徐妙錦的,畢竟她才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她完全是受害者!

    而那些打她主意,給她灌輸“佛法”的人,才著實可惡!

    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害人一輩子!

    或許日後徐妙錦出家,就是現在種下的禍根。

    劉淳倒不是想替朱棣挽回徐妙錦,而是單純覺得一個女孩子,似鮮花一般,還沒開放,就提前凋零,實在是太可惜了!

    有些僧尼,為了發財,為了攀附權貴,也太不擇手段了!

    “王妃,能不能讓我跟徐姑娘談談?”

    徐氏道:“那是最好了,不過柳小郎,你可千萬不要刺激小妹,她,太軸了!!”

    劉淳點頭,他們急匆匆到了徐妙錦的房門外,卻發現徐妙錦提著一個包,準備離去。

    見到了姐姐,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大姐,小妹來得魯莽,你還要照顧一家人,我就不打擾了。”

    她轉身要走,徐氏只剩下傷心,好好的小妹,性情一下子變得這麼古怪暴躁,她好想大哭一場。

    劉淳邁步笑道:“徐姑娘,何必急著走啊!”

    徐妙錦把眼睛一瞪,妙目含嗔,警惕道:“我可是中山王的女兒,你想無禮不成?”

    劉淳笑道:“我可沒有那個膽子,徐姑娘,我聽你講話不多,但話裡話外,十分篤信佛法……我正好有一事請教。”

    “你想問什麼?”徐妙錦的語氣冰冷,充滿了戒備。

    “徐姑娘,我想請教,佛法真的有那麼神奇?你又是如何接觸到佛法的?”

    徐妙錦抿著嘴不說話,劉淳繼續道:“徐姑娘,佛經上說,人人都有佛緣,若是能得到姑娘點播,讓在下皈依佛門,豈不是姑娘的度化之功嗎?”

    徐氏也跟著道:“妹妹,你就說說吧,俺們姐妹,好幾年沒見了,你就忍心一走了之?”

    這下子打中了徐妙錦心頭柔軟的那一塊兒。

    她微微嘆息,“大姐,父親剛走的時候,我常常在夢中見到父親,他跟我說,自己殺孽太重,死後要下地獄受苦……我請教了老尼,她告訴我,要時常念經,釋放生靈,替父親贖罪。果不其然,後來父親給我託夢,說他成就了羅漢……大姐,你說,這是不是佛法的玄妙?”

    徐妙云無言以對,她能說什麼呢!

    這丫頭中毒不淺,關鍵是怎麼把她救出來!

    劉淳聽徐妙雲提到了釋放生靈,想到了一個主意,伸手指著朱高煦。

    “徐姑娘,前幾日,二公子把抓到的兩個蟈蟈給放了,這算不算是放生啊?”

    “算,當然算了!”徐妙錦笑道:“為了一己之私,圖一時快樂,就把一個生靈圈禁在籠子裡,實在是太殘忍了,你放得好!有慈悲心腸,就是有佛緣!”

    朱高煦嚇得縮了縮脖子,小姨的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劉淳笑呵呵道:“二公子,徐姑娘夸你。那你為何要放了蟈蟈啊?”

    “為了讓蟈蟈多吃蝗蟲!”朱高煦道:“蟈蟈的胃口可好哩,能吃好多蚱蜢,所以我就給放了。”

    徐妙錦的笑容僵住了。

    劉淳笑著問徐妙錦,“徐姑娘,你看,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二公子的作為,算不算善舉呢?”

    徐妙錦有些語塞,懊惱道:“他,他是無心之失,只是以後就不要了。”

    “不行的。”朱高煦低聲道:“我還要用蟈蟈對付蝗災哩!”

    劉淳笑道:“徐姑娘,你可聽明白了?蟈蟈雖然殺生,可殺的是害人的蝗蟲,佛門不是還有句話,叫殺惡人既是善念嗎?如此看來,放生蟈蟈,又是對的了?”

    “那……是自然。 ”

    徐妙錦嘴上說著,可神色一點都不自然。

    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怎麼也糊塗了。

    “哈哈哈!”劉淳笑道:“徐姑娘,區區一個蟈蟈,都讓你如此困惑,那你放生的其余東西呢?你有沒有把陸龜扔到河裡去?”

    '“陸,陸龜是什麼?”徐妙錦傻愣愣問道:“烏龜不都是生活在水里嗎?”

    劉淳搖頭,“當然有生活在陸地的烏龜,若是扔到河裡,很快就會斃命的。還有,你放放生過吃肉的魚沒有?假如池塘多了食肉的魚,小魚小蝦,可都要遭殃哩!”

    徐妙錦當然幹過,而且還不止一次……可問題是,那些尼姑和尚都一個勁兒說好,說功德無量,說老爹能得到福報!徐妙錦幹勁十足,每年都拿出私房錢,讓廟裡的人去購買,幾百兩,甚至上千兩,花得眼睛都不在眨一下。

    誰知讓劉淳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小姑娘受不了了,“你胡說,我,我看到了七彩佛光,就在金身鑄成的那一天!無數人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還有假嗎?”

    小姑娘亮出了殺手鐧,那可是她親眼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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