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旅明 作者:素羅漢 (連載中)

 
mk2258 2019-4-8 20:35: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 14302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3
第30節杭州

站在船頭望去,杭州古城牆巍峨厚重,氣勢恢宏。

  曹川一行人沿苕溪東渡,穿過西子湖,駛入運河,離城十里,入目處已然是一派繁華景象:茶館,酒肆,飯鋪,人煙稠密,商舖雲集,運河上船隻接踵,首尾相連,駁岸邊力伕往來,商販喧囂,熙來攘往。

  褚見利經年行商,對杭州城自然是不陌生,這時也出艙與曹川一起,談笑間指點沿途風物。

  城北五里,一過觀音廟,就算是進入城廂地界。

  從此地開始正式堵車,船走走停停。河岸邊開始出現大批的鹽棧,米倉,再前行不遠就是城關收費站——德勝壩。排隊交過養路費後,船頭掉折向西,穿過德勝橋,復又掉頭往東,曲曲折折,擠擠擦擦,直到掌燈時分,一行人才得以下船,站在城北武林門外。

  褚見利輕車熟路,無視城廂諸多大小居停,徑直走進一家名為“瑞福居”的客棧。看到三爺和掌櫃親切的同志般的私語,曹川知道,這大概就是好漢們的定點接待處了。

  掌櫃很快就給大夥安排好住處,兩進的院子,十二個人住還算寬敞。曹道人自然是老規矩,獨自佔了後院一間僻靜的偏房閉關,正房留給褚見利。

  如此就算事畢,所有人大吃一頓,然後輪流洗木桶澡,一夜好睡不提。

  第二天一早,曹川起床收拾停當,原本想和三爺商量商量號房子的事,結果發現老褚很忙,不停的叫人過來竊竊私語,之後再把人分派出去。

  既然這樣,那就先各忙各的吧。

  把趙四喊過來,再隨手點齊三個伴當,幾個人晃晃悠悠直奔內城而去。

  曹公子進城後,安步上城,觀覽河山,發現自家記憶中的西湖大道,武林路,體育場路這些地方此時全都是河道,整個杭州城入目處是一片阡陌縱橫的水網,就像傳說中的威尼斯水城一樣。

  感慨著世事無常,滄海桑田,一行人走下城牆,一路往人煙繁華處逛去。大清早街道上已然熱鬧起來,販蝦蟹的漁夫,挑擔的菜農,短衫的商販接踵而過,不時還有身著綾羅綢緞的豪僕簇擁著華麗的車轎呼喝而去。

  沿著青石板鋪成的馬路,一行人開始在街邊鱗次節比的商舖shopping起來。曹川今天的目的就是購物,順便調查一下市場行情,看看有什麼好東西能捎回去換點鈔票的,無所謂店家賣的什麼,他現在是有商舖就進。

  收穫還是不小,一行人從成衣鋪出來時,伴當變成豪奴,連他本人也被忽悠了一身蘇坊的綢佈道袍,據掌櫃說這是時下流行的樣式。

  再過一會從珍寶閣出來時,身上零七碎八的玉佩戒子香囊也都裝備齊全,曹公子手裡還多了把竹絲扇,冬日里信步輕搖,一股清新攜永的風騷味道從身上發散出來。

  信步由僵閒逛一天,午間還在西湖邊的酒店叫了一桌。總體來說,這明代的大都市給他的感覺也就那樣。熱鬧是熱鬧了,無比真實,但是遠不如自己熟悉的橫店方便,一路上乞丐太多不說,還要隨時小心地雷,踩一腳就要換鞋了。過橋的時候能看到下面有死人,總的來說,用戶體驗不太好。

  不學無術的曹大公子自然不會知道,他今天在街頭看到的些許乞丐餓殍,只是明末小冰河災害下的開胃菜,從明年,也就是崇禎元年開始,史無前例的水旱蝗潮疫各種災害會輪流登場,大批的流民會不斷沖刷富碩的江南地區,人間地獄的景像用不了多久就會正式降臨,直至明帝國滅亡

  當然了,今天的收穫也不是沒有:花梨木的舊家具一套。曹川已經讓店伙打包送回客棧,除此之外,也就沒什麼了。

  直到傍晚時分,幾個人才剔著牙回到客棧,剛走到內院門口,迎面遇到老褚送人出來。

  被送出來的這位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圓圓肥肥,一身夾綢薄袍,胖乎乎的臉上小眼睛瞇成一條線,說話嗓門不小:“三爺放心,劉合這就回去禀告老爺,明日想必就有消息。”

  褚見利也是笑瞇瞇的拱手:“如此有勞劉管事。”

  “三爺客氣了,若不是我家少爺近日有恙,老爺無心外事,定是要見三爺一面的,好在來日方長,總有親近的時候”

  說話間兩人走出院門,這劉管事看到曹川,微微一愣,略一點頭也就擦肩而過。

  進到裡院,見自己訂購的那套花梨木桌椅已經放在院裡,曹川二話沒說就收進戒指,然後去堂屋等著,沒多久褚見利送人回來。

  兩人一交流,曹公子才知道,就在自己滿大街購物的時候,這邊已經與各路行商,鏢局,同道的代表會晤完畢。總之,凡是在徽杭古道上有生意的勢力和某些道上的團體,這會大約都已經知道,浙西大蟲褚三來杭州城辦事了。

  曹川驚訝中原本打算問一句如此張揚真的好嗎?不過想一想還是算了,自己也就在匪窩裡待過那麼幾天,遠談不上了解這些古人如何行事,褚見利既然如此做,心裡沒點逼數也不可能,還是問點別的吧。

  這邊正打算張口談房子的事,三爺貌似知道他在想什麼,笑瞇瞇的說房子的事已經有著落了。

  接下來他開始解釋。

  方才這位圓胖的劉管事,是杭州城裡的徽商大戶:劉耀祖家的管事。劉家和屏風寨是戰略合作夥伴,從早年間劉耀祖的父祖輩開始,就有交道。

  老劉家早先也是靠行商起家,徽杭道上每年都要走商隊,屏風寨歷任寨主都和劉家交好。兩下里私通消息賣隊友,幫忙劫道的買賣做過不少。現如今劉家勢成,供養的讀書人有幾個做了官,到劉耀祖這一輩,還有個例監的功名,劉家算是洗腳上岸,邁入了豪紳一族,生意做的愈發龐大。

  剛才曹川還沒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和劉家的二管事劉合詳談許久,山里最近發生的事也都一一說明。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3
第31節塘莊

  白莊被滅,杭州這邊還沒有得到消息,所以劉合聽到後頗為吃驚。

  雖說劉家這些年已經逐漸轉移生意重心,開始插手運河的糧布雜貨生意,但是徽杭道的商幫依舊是劉家起家的根本,白家被滅這是大事,萬萬輕忽不得。

  至於褚見利提到找地方落腳這件事,劉管事渾不在意——道上的大爺們平日里也少不得要來杭州公幹,劉家城里城外房產眾多,這就不是個事。

  曹川聽到這裡,知道自己再操心也是多餘,古人的心思他不懂,無奈之下只能大顯神威——揮揮手放出一堆銀錠來。

  曹真人在滿桌骨碌碌亂滾的銀錠和詫異的眼神中,豪爽的表態:今後大夥購房購物購丫鬟的單他全買了

  第二日一早,胖管事帶著幾個下僕又找上門來,和褚三私語一番後,所有人都被招呼起來收拾行李,門口已有兩條小船在等候。

  一行人從城北沿貼沙河繞城南下,過艮山,慶春,清泰諸門,在城東又折入一條河道,曹川大概估計,這條河的位置在後世應該叫新塘河。

  大約是臨近錢塘入海口的緣故,沿河土地鹽鹼,入目處的草場蘆蕩漸行漸多,間或有三三兩兩的灶戶在“煮沙”製鹽。這一路船行甚速,直到拐入離錢塘江不遠處的一處私港,大夥才從這處小河灣上得岸來。

  曹川站在岸邊四處眺望,估摸著眼下的位置,應該就在後世的水湘路新塘小區一帶,南邊不遠處就是江堤,錢塘江在堤外緩緩而過。

  離私港大約三百米開外,有一處地勢略高的大宅,一行人在胖管事招呼下,往宅中走去。

  也許是“自己人”的緣故,一路上劉管事也不見外,把這處宅子的來歷娓娓道來。

  話說自從劉家得勢以後,就開始考慮集團化,多元化經營,這處宅子就是其中一個項目。原本劉家的規劃是,以這處宅子為中轉站,建一處私港,繞過杭州城外碼頭的諸多勢力,獨自開闢一條從錢塘江上游往杭州販運木料山貨的商路。

  為了這個戰略目標,劉家前期投資不少:買下宅子以及周邊幾十畝鹽鹼地,疏浚小河灣營造私人小碼頭,連新塘河口的河閘都花銀子修繕了一番——雖說安插了自家人,但河閘的所有權是公家的,劉家也是含著淚做完的這項慈善。

  諸事準備妥當後,劉家開始從上游往杭州城發運木料,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據唯一吃完板刀面後還活著逃回來的船工講述,劉家的貨船在富春江流域遭到了超飽和打擊,和不下三股水匪親密接觸,船和料排根本沒能見到錢塘江的太陽,就消失在富春江兩岸。

  船隊為何遭到針對性襲擊,幕後黑手是誰?何人在夜半狂笑?這一切迄今為止還是一個迷。至於做慣了幕後黑手的劉耀祖劉董事長果斷剎車,把資源從不熟悉的領域調整到運河一線,這些都是後話了。

  褚見利聽劉合講到這裡,哈哈大笑:“江面上的朋友橫是不給劉老爺面子,該當何罪?”

  劉合苦笑著搖搖頭:“三爺莫要取笑,誰家還沒個背風的時候。”

  說笑間一行人來到大宅門口,曹川抬頭看看門上的大匾,宅名很樸素,就是“塘莊”兩個字。

  劉管事在門口吆喝一聲,很快從裡面跑出來兩個僕役,推開大門。大夥進去一看,裡面地方倒是不小,有十幾院房。劉家接手這里後改造過,台階門檻什麼的都拆掉了,明顯是為了囤貨方便,與其說是一所宅子,不如說是貨棧比較合適。

  由於一直以來這處宅子都沒有啟用過,只有兩個雜役看門,所以顯得破敗許多。後宅還有一處長滿了野草的園子,園子倒是挺大,兩畝地的樣子,裡邊有三間老屋,大夥一進來,老槐搖曳,風吹草低,忽忽間似有蛇鼠鬼影出沒

  儘管塘莊破敗,不過對於常年生活在山里的漢子們來說,這裡就是商品房。

  見某人一幅無可無不可樣子,褚見利暗忖道莫非先生喜歡熱鬧,不願在城外過活?於是趁劉管家去門房喝茶的功夫,把曹川拉到一旁,抓緊解釋:這其一,按照慣例來說,外路來的江湖人士不會長期居住在城裡,蓋因城牆內各路勢力混雜,一旦在官府的地盤惹出亂子,大夥人生地不熟,這個,跑起路來不大方便。

  其二,有鑑於某道人隨身攜帶的“法器”太過犀利,使喚起來動靜不小,所以大夥最好還是住在城外,萬一神仙有事要發飆,城外也算是百無禁忌。

  聽完解釋,曹川趕緊一疊聲表示他沒意見,他現在滿腦子掛心的,是如何在二十一世紀置辦別墅,至於眼前這所十七世紀的貨棧,隨便大夥怎麼折騰,只要有間小院能讓他“靜修”就行。

  見先生表態,褚見利也就不再耽擱,一邊命大夥抓緊把後園裡的三間屋子先灑掃乾淨,一邊提著銀子去見劉管家。

  劉合猛然間看到出現在面前的一堆元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幫苦哈哈什麼時候轉了性,居然捨得掏銀子出來?”

  來之前劉家可沒指望賣宅子,山里人窮他們是知道的,劉家是本著廢宅利用的想法,才把好漢們帶到塘莊。本以為這夥人是來蹭吃喝兼旅遊的,現下看到銀子,劉管事知道先前是看走眼了。

  眼前這堆官銀少說也有二十錠,這就是一千兩起步,以劉管事多年來豐富的揩油經驗,搭眼一掃就知道銀錠成色不低。

  劉合一時間心下大喜——這處荒宅是劉耀祖董事長少有的投資失敗的見證,如今有了這千把兩銀子,雖然從整體項目來說依舊虧損,但這是妥妥的盤活不良資產,外帶和傷心往事告別,劉管事回去把銀子一交,這就是功勞啊。

  腦子裡轉著念頭,手底下可沒有閒著,劉合光速把銀子包好,滿面堆笑,現場保證:午後就有一船吃穿雜用送過來,餘下的契稅首尾五七日內也能辦妥,他這邊再給三爺留下兩個人聽用,有事只管派人聯絡。

  話音未落,劉管事呼嘯而去,留下曹川一行人守著個偌大的空宅開始操辦。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4
第32節年夜驚變 1

 午後,劉家送來一船雜物,連帶小船一併相贈。褚見利從十條好漢中選出一個老成的,命他出發回山——眼下諸事已經安排妥當,自然要派人回去詳細禀告,順便再帶個十幾二十號人回來,沒辦法,宅子太空曠,人手不夠。

  原本三爺還打算和曹道長合計合計下一步的行止,哪知道真人多日未曾“閉關”,自感法力衰退,心急如焚。看看收拾的差不多,曹川隨即下令封了後宅,之後一個人在荒草園中漫行幾步,哈哈一笑,消失不見。

  傍晚,翠園小區。

  曹川洗刷乾淨,坐在沙發上舒服的長吁一口氣。這一趟杭州城跑的還算順利,落腳地有了,發財的路子隨便逛街就找到一條,自己的事業眼下明顯是處於上升期嘛。

  哼著歌,一身西服從樓裡出來,開車直奔明來閣。路上撥通李斗戰的電話,得知他在店裡,曹川直接讓他滾蛋,說自己和某神秘人物要去店裡卸貨,等卸完貨再通知他回來。

  李斗戰聽完也沒說什麼,鎖好門後自個出去吃飯。沒一會曹川一個人回到明來閣,把戒指裡那套花梨木傢俱放在一樓大廳,然後打電話讓李斗戰回來。

  李斗戰一進屋,目光就被大廳裡的這套傢俱吸引住了,彎下腰開始連摸帶聞,曹川受不了這幅噁心樣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慢慢摸,我去吃飯先。”

  吃完飯回來,發現某人還在圍著傢俱亂轉,曹川把帶回來的剩菜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到線條簡潔的花梨木玫瑰椅上:“我說你鑑定出來個一二三沒?”

  話音未落,就感覺一個人影從身邊閃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就被架到一旁的沙發上

  李斗戰一臉兇像的對他吼道: “你瘋啦?這就敢隨便坐,還往桌上亂扔東西?”

  看到友邦人士莫名驚詫,曹大真人一時間被鎮住,喃喃的說道:“這東西造出來不就是讓人坐的嗎?”

  為了避免曹川亂摸他本人帶回來的寶貝傢俱,兩個人吵吵鬧鬧上到二樓,李斗戰一坐下就開始感嘆:“唉,這眼看要過年,原本我是打算回家一趟。我說你真行啊,這又給咱整回來一套大活,看這架勢我今年是回不去了。”

  曹川聽完一愣,仰頭回憶起來:自己頭一次穿越,是在十二月底,而大明朝當天是農曆二月二十,記得自己回來後還特意查詢過,那邊因該是公曆的一六二七年四月五號,也就是說,戒指兩邊的時間有四個月的差距。

  沒想到哇,自己在兩個世界來回跑,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覺,這邊已經要過年了。

  想明白後,曹川啞然一笑:“那你是怎麼個打算?”

  “打算?”李斗戰雙眼一瞪:“我還能有什麼打算?老子成天給你裝牛做馬,忙的連馬殺雞都沒時間做。原本想著趁過年回家裝幾天呢,這下好了,您老又整回來一套花梨木大件,這套東西三五天內是出不了手的,你說怎麼辦吧,反正從現在起,這屋子二十四小時內離不了人。”

  曹川聽完嚯嚯一笑,語重心長的說道:“不就是少了一次過年套路老情人的機會嗎?兄弟,記住了,有錢才有老情人,沒錢誰認識你?”

  說到這裡,又伸手拍拍李斗戰的大腿:“這樣,我這幾天就不去辦貨了,從今天起咱哥倆輪流二十四小時值班,直到你把貨出手為止,今兒晚上我頭班,你去找地方放鬆,明天啥時候睡醒,再來接班,好不好?”

  李斗戰聽到這裡,無奈的撮了撮牙花子,站起來就往外走:“今晚的花銷算你 的啊,哥們這可是為革命拋家了啊!”

  走到樓下李斗戰又喊一聲:“還有,這套大件不准亂摸!”

  曹川在二樓笑罵:“滾吧你,明天早點回來!”

  看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既然確定晚上值班,眼下也沒啥事,於是他一個人在明來閣四處溜達起來。

  瀏覽瀏覽一樓的破字爛畫,二樓喝杯茶,上三樓數一數保險櫃裡的鈔票金條,順便把李斗戰新鑄的銀錠都收進戒指,完事後發現時間依舊過得很慢,無聊中打開冰箱,取出一聽飲料,接著打開電腦,他準備上網找點片子看看。

  掃了幾眼最新上線的幾部荷里活大片,感覺沒什麼意思。不是美國小伙拯救地球,就是美國老漢幫扶人類,曹川無奈搖頭,開始在搜索起最新的《生活大爆炸》來。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部美劇,陪伴他從大學一直到橫店,雖說已經看過好幾遍,但是沒事幹的時候,還是喜歡翻出來再看一會。

  等他把節目單搜出來後,一看最新季還沒更新,於是就在以前的舊劇集裡,隨便點開一部重溫起來。

  這集的內容是霍華德被派去地球空間站出差,哪怕人在太空,霍華德依然被老媽和媳婦用衛星電話騷擾。這中間時刻有歡樂場面,儘管很清楚接下來的劇情是什麼,但曹川依舊看得興高采烈。

  不知不覺間,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手指摩挲著下巴,雖說眼睛還頂著電腦屏幕,但是瞳孔好像已經失去焦距,貌似在極力思索著什麼。

  電腦屏幕裡的霍華德依舊穿著宇航服在空間站裡搞笑,而曹川這時卻仰起頭,嘴裡喃喃念叨著什麼,突然間,他大叫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瘋子一樣在屋裡亂轉起來。

  曹川猶如一頭困獸般在屋裡來回走動,下一刻,他猛得躥到屋角的冰箱面前,打開門把裡面的飲料啤酒全部扒拉出去,然後一把扯掉電源線,踢過去一個凳子卡住冰箱門,轉身就往樓下跑。

  幾步下到二樓,從桌上帶回來的剩菜裡,挑出半盤臘腸,扒拉到塑料袋裡,提著袋子下樓開車出門,一路上眼睛不停往路兩邊亂掃,直到看見一條小狗後,一腳踩住剎車,下車走過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4
第33節年夜驚變 2

  這是一條坑臟的哈利犬,在流浪的過程中少了半隻耳朵。看到曹川走過來,這條狗從公交椅下爬起來,警惕的盯著對方,似乎下一刻就要逃走。

  曹川緩緩蹲下來,藉著路燈的光線打開手裡的塑料袋,把袋裡的臘腸倒在面前。

  一人一狗對持兩分鐘後,小狗終於忍受不住甜香的誘惑,緩緩走過來,低頭啃起臘腸來。

  “吃吧吃吧,吃飽就帶你上路”

  曹川伸手撫摸著小狗坑臟的毛髮,嘴裡喃喃的說到。

  等到地上的肉塊被吃光後,小狗貌似已經認了新主,搖著尾巴跟他爬上路虎。

  回到明來閣,曹川打開淋浴草草給小狗洗個澡,拿出毛巾給它擦乾水,任由它歡快的跟著自己亂跑,然後從戒指裡翻出一塊石英表,又從樓下找出一根繩子,帶著小狗來到敞著門的冰箱面前。

  冰箱這會早已變成了常溫,曹川伸手抱起小狗,對著它說了一句:“兄弟,千萬要挺住啊!”說完後,把石英表和自己腕上的手錶對齊秒數,然後把小狗和石英表都塞進冰箱,從外面用繩子捆住冰箱門,揮手把冰箱收進戒指。

  這之後他對著漫天神佛喃喃祈禱了幾句,隱約中還能聽到“開局一個人,一條狗”這種狗屁不通的祈禱詞下一刻,他已經回到塘莊的後園裡。

  月下的荒草園裡悄無一人,只有風吹過老槐的沙沙聲,隔著後宅門,隱隱能聽到前院傳來的勸酒聲,曹川此刻藉著月光,顫抖著伸出手,解開繩子,拉開冰箱門。

  沒等他伸手進去摸,一個黑影已經從裡面跳出來,躥進他懷裡。

  感受著小狗溫熱的體溫,濕潤的舌頭,曹川又從冰箱裡摸出石英表一看,這表居然在冰箱裡多走了三分鐘!

  這一刻,他什麼都明白了,“哦”了一聲後,像是被人抽去骨頭一樣,緩緩躺倒在長滿雜草的地面上

  “我咋就這麼蠢呢?”某人捶著額頭,自言自語到。

  如果不是今天無意中看到電視裡的宇航員,然後聯想到密封呼吸這個問題,鬼知道還要多久自己才能反應過來。

  其實在穿越回來的第一天,他就測試過這個問題,當時的那條狗確實翹了辮子。

  問題就出在這裡。雖說他本人在傳送時感覺是一剎那,然而那一刻其實長達三分鐘,戒指空間裡是真空的,怪不得當初那條狗沒挺過來,窒息三分鐘,能不嘎屁嗎?

  不過隨後他也就釋然了,這也不能全怪自己,當時自己是什麼心態?剛從大明朝穿越回來,情緒激動,滿腦子都是鈔票土匪和鹹魚翻身,能想起來找條小狗去測試,這已經不錯了,人不能對自己要求太苛刻。

  之後呢,或許是自己潛意識裡對戒指的敬畏,抑或是後來被無數的鈔票引走注意力,總之自己再沒有往這方面想過,這才有今天這麼一出。

  想到這裡,他才感覺到地上有點冷,於是起身把小狗塞進冰櫃,回到明來閣,把冰櫃放回原位,一邊收拾滿地的飲料,一邊在腦中開始考慮起來。

  總的來說,培養一股實力強大,但是隱藏在暗處的小型勢力,用來保證自己在兩個位面之間倒買倒賣,這個一直以來曹川都在堅定執行的行動綱領,從今天晚上開始,怕是要改一改了。

  下一步怎麼做,這兩天要仔細考慮考慮。他很清楚,只要從現代捎一個人過去,對另一面的世界來說,都預示著翻天覆地的改變,當然,前提是戒指要有這個功能。

  不過他對這一點還是有信心的,狗可以帶過去,沒道理人不如狗吧?

  第二天一早,李斗戰被某人的電話吵醒,在氣急敗壞中回到明來閣,曹川等他一到,就留下已經起名“半隻耳”的小狗,在某人的罵聲中揚長而去。

  打車回到翠園小區,開上路虎就往城郊跑,沒過一會,就看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正新板材。這家店是他從網上查到的,專門經營各式冷藏車車廂。

  進去裡面轉一圈,看到一摞摞的板材後,曹川指著一輛樣車問道:“你這箱板密封咋樣?”

  過年時間小妹都在放假,所以陪他看車的是老闆本人,聽到客戶發問,趕緊介紹:“這箱體咱們仿的是德國考格爾的技術,是濕式製板,中間的聚酯層都是抽成真空的,而且箱板裡沒有任何金屬件,漏氣散熱的標準妥妥超過國標,密封,絕對密封。”

  曹川在一旁連連點頭,等經理口沫飛濺的介紹完,開始說自己的條件:“邊長28米,立方體箱子,要有一扇門,其餘製冷機接口這些一律不要,就是個純粹的密封箱,能做不?”

  經理:“這種倒是最沒難度的,就是沒這個規格,所以要定做,價格要貴點。 ”

  曹川:“加急做,現在就要,錢不是問題。”

  傍晚。

  站在翠園小區自家的車庫裡,曹川滿意的繞著面前的新款定制車廂轉悠。

  在看到紅彤彤的鈔票後,老闆親自上手,沒多久就做出了成品。

  曹川打開車廂門,靠在光滑的箱壁上,緩緩坐下來,嘴裡開始自言自語:“空間站有了,問題是這宇航員讓老子去哪找哇?”

  昨天夜裡,他已經把什麼都想明白了。

  人,是一定要捎過去的。

  之前放著一個原始落後的世界不去改造,那是因為他只有一個人,他不可能早上還在董事會指點江山,下午就穿越去指揮土著造反。

  一個不想付出時間精力的人,就別去玩什麼建國大業,玩不轉的,這一點他很清楚。

  從今天起,情況已經完全不同。

  捎一票鬱鬱不得志的現代人過去,不用他鼓動,這些人自然會殺官害吏,扯旗造反,拳打某某,腳踢xx,ak打土著嘛,難度小爽點高,是個人都喜歡。

  至於自己這邊,他一點也不擔心。無論這些人怎麼折騰,都離不開他老人家的後勤支援。總之將來自己一個國父的地位是跑不掉的,皇帝也行,被架空的那種就好,他不介意。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4
第34節綁票 1

曹川有一種玩三國志玩到後期,實在玩不動後,把自己的勢力託管給電腦的感覺。

  不過這次是真人版,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準備託管。

  不知不覺間已經想得出神,等到他清醒過來,順手擦掉口水,回到樓上,給自己整一杯啤酒,躺在沙發上,開始仔細考慮當下的難題:如何在不驚動組織的情況下,讓世界上消失一個人?

  這個問題乍一想貌似不難,這世界上每天都要消失掉無數人,鬼知道都到哪去了。

  但是具體到自己身上,貌似又很難。

  無論採用什麼方式,總之這世界上會有那麼一個人在和自己接觸後失踪。一兩次還好說,但是在他的計劃裡,少說也應該有一二百號人馬過去才能撐起場子,後續看情況可能還會有更多,如果大夥覺得人不夠的話。

  這樣一來,倘若沒有一個穩妥的辦法,那遲早自己會被人注意到,這是不可避免的。家屬報案怎麼辦?有目擊者怎麼辦?宇航員事先留下遺言又怎麼辦?

  做為一個身懷來歷不明的巨款,手指上還有一個驚天大秘密的人,任何會被有心人注意到的事情他都在極力避免。他的根在這個世界,他還要在這裡生活,他不想被抓去切片掃描,所以這事一定要策劃周全,謹慎謹慎再謹慎

  三天后的傍晚。

  某條安靜的小街旁,停著一輛不起眼的灰色現代轎車。

  曹川就在車裡,正在用突擊步槍上附帶的acog先進戰鬥光學瞄準鏡對準街邊的一條斷頭小巷,不停觀察著什麼。

  車是化名租的,車牌和**,都是他讓李斗戰弄來的,這貨以前假錢生意不好的時候,偶爾也跨行接一些做證件的活救急。

  開路虎他怕太惹眼,尤其是在跟踪某個人的時候。看警匪片的時候總感覺這種事很簡單,事實上當一個菜鳥真正開始這麼幹,才發現這活其實很難,哪怕對方沒有任何反跟踪的意識,當然,一個乞丐也不可能有這門技能。

  說起來有些丟人,曹總當日在冥思苦想後,最後還是可恥的決定——綁個乞丐先練練手。

  沒辦法,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失踪後大約不會有人關注的職業。

  眼前正在被他觀察的這位,是這三天來,在陸續排除掉其他目標後,最適合要求的一位。

  首先,這位丐幫大俠年齡適中,三十來歲,不是殘疾人,也不是傻子。

  這一點他前天已經親自確認過,佯裝路過,扔下十塊錢,兩個人還攀談過幾句,他發現大俠思路敏捷,言辭犀利,一身神裝也掩蓋不住英氣,明顯是個有故事的人。

  其次,這人不是丐幫的,也不是家中有屋又有田的淨衣派大俠。

  這一點曹川也是通過觀察自己總結出來的:如果是有隊伍的人,那麼不會只在偏僻的小街道上班,要知道在丐幫裡,每天完不成任務是會被長老行家法的。

  而且大過年的這位還每天堅持上班,出來後從不吆喝,不管幾點,在討夠每天的飯錢以後,他都會收工,從這一點來看,這人就不會是那種村里蓋房,城裡創收的淨衣派人物。

  總之,這是一個孤獨,無家可歸,或許還失去希望的人。

  看著獨自坐在小巷裡的目標,曹川已經下定決心,今晚就動手。

  至於說方式方法,他已經想好一套說辭,當然,軟的如果不行,就來硬的,總之今天不能白跑一趟。

  在車裡一直等到夜裡十一點,看看時間差不多,大過年的街上也沒幾個人了,再最後確認一遍巷子裡沒有**後,曹川開始準備起來。

  從戒指裡拿出塞嘴的毛巾,捆手的塑料繩,把兩樣東西都放進車後座,然後拿出伯萊塔,擰好消聲器,檢查完彈夾,關好保險後,又把手槍收回戒指裡。

  最後是一根電棍,昨天他去當初買防彈衣的那家公司買的,經理一看是拆遷公司的熟人,還給他打了個折,曹川試了試這根棍子工作正常後,也收進戒指備用。

  目視前方,深呼吸幾口,默默鼓勵自己:“不就是綁個人嘛,曹川你也是將來要匡扶漢室的男人,活人都殺過不少了,綁一個算毛!”鼓勵完自己後,他猛的推門下車,雙眼盯著巷子裡那黑乎乎的一團,大跨步往前走去。

  乞丐哥就在小巷最裡頭,這時正半躺在一張破席夢思上,靠著牆,一邊撮著胸口的泥,一邊仰望著星空。

  聽到腳步聲後,他從沉思中醒來,一偏頭看到走過來的身影,乞丐哥趕緊熟練的喊了一嗓子:“別往前走了,要撒尿就在原地,要拉屎去垃圾箱後面”

  這一嗓子沒能讓某人停腳,在聽到一聲輕輕的笑聲後,乞丐眼前一暗,一個人蹲在了他面前。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後,曹川微笑著問道:“老兄,不認識了嗎?”

  “我有必要認識你嗎?”

  “前天我還贊助過你十塊錢呢,這麼快就忘了?”

  “一百以下的我沒功夫記。”

  “我靠!”

  打開方式不對?這哥們貌似戒心不小,話裡話外透著一股生硬。於是曹川咳嗽一聲後決定轉入正題:“是這,兄弟手裡眼下有個活,想請老兄跑一趟,待遇從優。”

  邊說話,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摞百元大鈔,在手裡拍打著,笑呵呵的看著對方。

  哪知道乞丐在看到鈔票後,一言不發,反而把頭偏了過去。儘管光線昏暗,但是依然能看到那一臉的不屑。

  “難不成是嫌錢少?”曹川把手裡的錢往前一遞,很有誠意的繼續說道:“老兄,這兩萬你先收好,事後再給三萬。”

  乞丐嘆息一聲,緩緩轉過臉來,隨著他的動作,那一頭亂草似的丐幫專用殺馬特髮型也隨之一抖,就像雄獅的鬃毛一樣,接下來是一聲冷笑:“說吧,是跑腿送'貨'呢,還是有什麼案子缺人頂缸?”

  曹川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那裡,遇到這樣一位深諳江湖險惡的前輩,他一時間還真不好解釋,總不能說兄弟是專程來邀請大俠去滅六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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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綁票 2

 舔舔舌頭,曹總無奈又說道:“老兄,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活真沒風險,你要是嫌錢少,十萬怎麼樣?現結。”

  “事後再現場滅口對吧?”乞丐哥嗤笑一聲:“小伙子,套路還不少,省省吧,我當年整箱數錢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跑龍套呢。”

  “我靠!”曹川在聽到龍套這兩個字後,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一時間怒上心頭,瞬間從曹總模版切換成曹某模版,嘴裡連說三個“好,好,好”,緩緩站起身,把錢揣回西裝口袋。

  乞丐見他起身收錢,還以為這貨被自己說中了心中所想,悻悻下要走人,豈不知自己無意間給了跑龍套出身的曹總一記心靈攢刺,下一刻,一根槍管頂在了乞丐哥的腦門上

  “你,你,你想幹什麼?”某人在反應過來後,結結巴巴的問到。

  回應他的是“嘭”的一聲槍響——曹某偏轉槍口,對著旁邊的牆面斜斜開了一槍,灼熱的子彈在牆上擦出一溜火花,儘管加裝了消音器,低沉的槍聲依然在小巷裡迴盪不止,遠不像電影裡描述的那麼小聲。

  乞丐哥霎那間被轟響在耳邊的火光和槍聲驚得寒毛直豎,張口慾喊,然而在冒著青煙的槍口又轉過來對著他的下一刻,無數在尖叫聲中被反派順手幹掉的熒幕形象拯救了他,吼聲被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曹某在控制場面後,暗嘆一聲。沒辦法,面對一個鈔票不能移的人,只能靠威武來屈了。

  “我說,你做,敢出聲,你知道後果,這可不是水槍,老兄你剛才觀摩過了哦。”曹某這時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加的重金屬一點,看到乞丐哥忙不迭的點頭,他滿意一笑,然後摀住鼻子:“忍你很久了,先給老子脫光”

  乞丐哥無奈中開始上演深巷脫衣秀,等到他脫得只剩下褲頭時,眼前一花,對方手中又詭異的變出一件風衣飛了過來。

  兩分鐘後,曹某從背後押著渾身顫抖的風衣客,緩緩從小巷中走出來,左右看看,四處無人,乞丐哥被趕進小車。

  打開暖風,一路把車開回翠園小區,乞丐哥被捆紮的雙手攏在風衣袖子裡,哆哆嗦嗦的被帶回屋裡。

  一進屋就被趕進浴室,過了會一套新衣服也被扔進去,等到某人洗刷乾淨,穿戴整齊從浴室走出來時,看到的是茶几上的啤酒和小菜,外帶坐在沙發上把玩著手槍的曹某。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前面說的話了,整箱數錢什麼的,老兄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人。”

  不怪曹川這麼說,這乞丐哥從浴室裡出來後,頓時改天換地,還真有點成功人士的氣質。殺馬特髮型換成了長款大背頭,西裝革履,方面大耳,五官正挺,40來歲,身高和曹川差不多,頗有老總氣質。

  聽到他的話後,某人甚麼回答都沒有,場面有點詭異,也很尷尬。

  微微一笑,曹川伸手示意:“請坐,還沒請教老哥貴姓?”

  “哼,姓夏。”

  “原來是夏老哥,剛才多有得罪。嗯,今天這事呢,我現在不方便解釋,解釋了你也不信,所以你什麼也別問,回頭你自然會明白。”

  看到這位老兄依舊沉默的樣子,曹川把茶几上的啤酒往前一推“這會有點晚,咱們天一亮再出發,你先隨便吃點喝點,別客氣。”

  夏乞丐緩緩坐下,無語許久後,默默的吃喝起來

  第二天一早,天色濛濛亮,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樓下的車庫。乞丐看到樓道裡的**,險險就張口慾喊,然而一想到對方那詭異的空手變槍,還是忍住了。

  曹川反鎖上車庫門,打開燈,展現在夏乞丐面前的,是地上擱著的一個正方形的冰櫃車箱體。

  走過去打開車廂門,裡面已經平鋪著半車廂的白紙箱,這都是曹川這幾天抽空從超市買的一些日用雜貨,還有以前存在戒指裡的槍支彈藥。

  看著傻站在那裡的夏乞丐,曹川嘿嘿一笑:“別愣著了,老兄,進去吧?”

  乞丐不由得嚥下一口吐沫,雖說他還沒整明白情況,但眼前這架勢,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路數,這鐵定是作姦犯科啊,偷渡?綁架?送貨?賣器官?乞丐一邊慢吞吞往前挪步,一邊用他經歷過諸多人生風浪的大腦,拼命分析著。

  短短幾步路,老兄走的是滿頭大汗,一直到車廂門口,也沒能分析出個一二三來,臨了,在手槍威逼下,他最後也只能撂下一句狠話: “**有記錄的!”

  曹川嘿嘿一笑:“你會感謝我的。”

  說完後,他猛地一伸手,把乞丐推進車廂。

  車廂門“咔嗒”一聲,鎖住了。

  眼前猛地一黑,沒等夏乞丐從紙箱上起身,他整個人突然間懸浮起來,下意識的伸手去扶箱壁,但是他發現身體居然橫躺在半空中,隨著手上的動作,他慢悠悠往車廂的另一側飄去。

  “這是失重?”

  大腦中反應出來的,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然而這沒什麼卵用,他依舊還是和身下的紙箱一起,在黑暗狹小的空間漂浮著。

  夏乞丐在驚恐中渡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分鐘,就在他感覺到呼吸都有點困難的時候,下一刻失重狀況突然消失,他又猛地摔了回去

  車廂門緩緩打開,晨光從門外照射進來,乞丐半趴著身子,看著正在門外嘿嘿發笑的曹某,默默無語,隔著一道車門,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沒事吧老哥?”

  “你不覺得該解釋點什麼嗎?”

  曹川哈哈一笑,讓開身體,彎腰伸手:“你還是先出來吧,我解釋不清楚,你自己一看就明白。”

  乞丐愈發納悶,張口還想說什麼,可是當他透過箱門,看到外面居然從車庫變成一處有著幾間舊式瓦房的亂草園子時,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從車廂裡爬出來,左右張望,在確定自己沒看錯之後,夏乞丐嘴裡有些髮乾的問道:“我這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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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節夏先澤

 從車廂裡爬出來,左右張望,在確定自己沒看錯之後,夏乞丐嘴裡有些髮乾的問道:“我這是在哪?”

  “大明朝杭州城外。”

  “車廂裡有某種氣體,所以我被致幻了?”

  “老兄你思路真廣。”

  “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來到了大明朝,沒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大明朝。”

  “你胡說什麼!”

  “唉,我就知道你不信,這樣吧,你看那邊牆根有架梯子,你到牆頭先去看看古城再說,喏,給你望遠鏡,不急,慢慢看,看明白再下來,到時候咱再說。”

  看著夏乞丐一步一回頭的爬上梯子,曹川搖頭一笑,開始從“空間站”裡往外搬紙箱子。

  後院裡這一刻很詭異,乞丐在牆頭拿著望遠鏡四處張望,曹川挽著袖子在幹活,都不說話,都很專心。

  一直到曹川把所有箱子都搬進老房,然後從屋裡又搬出兩把椅子,坐下來等了許久之後,乞丐才貌似平靜的從梯子上一步步爬下來。

  荒草遍地的後園裡,兩個男人坐在椅子上,四目對視,默默無言。

  “說吧,怎麼回事?”

  “這個說起來有點話長。”曹川嘆息一聲,緩緩伸出左手,攤開掌心:“看到這枚戒指了沒?”

  一個小時後,曹川終於把自己得到戒指後發生的一切,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通,說完後頓覺心胸舒暢——終於有個能一起分享秘密的人了,不容易啊!

  夏乞丐始終一言不發,直到聽他說完後,一直眨巴著眼睛,好長時間後,才消化完這些不可思議的信息。然後他直直的盯著曹川:“我想去你口中的杭州城裡看一看。”

  曹川愕然:“感情您老還是不信?好好好,咱們這就出發。不過出發前要先換造型,穿西裝出去會被圍觀,我還要給你現編一套來歷,你等下別說話啊,聽我安排。”

  乞丐點點頭:“我不說話,你安排就好。”

  曹川聞言站起身,當著乞丐的面,一揮手把“空間站”收進戒指裡,挑釁似得看一眼他,在後者徒然睜大的眼神中,帶他走進廂房。

  “先換衣服吧,虧的我這次多買了幾身,還有你這頭髮半長不長的,要配帽子。”曹川一邊說,一邊在帶過來的箱子裡翻找起來

  塘莊關閉多日的後園大門,在“吱嘎”聲中緩緩打開,曹道長一步三搖中,同夏乞丐二人走出後宅。

  接下來就是一聲響亮的長喝:“有活人沒!”

  下一刻,附近幾間院裡呼啦啦竄出來七八個人,還有的邊跑邊穿衣服,褚見利倒是穿戴的齊整,老遠就打著招呼:“先生可算是出關了,弟兄們嗯,這位?”話沒說完已經走到跟前,看到一身青衣軟帽的夏乞丐,不由得停住嘴,看向曹川。

  曹川哈哈一笑:“這位是夏先生,也是西崑崙人氏,近日下山遊玩,得知我在此歷練,特來敘舊。夏先生是本人至交,各位今後不可怠慢。”

  屏風寨一眾人聽完後有些懵逼:這下凡才幾天親友就找上門了?

  不等這幫人再細想,曹川趕緊一揮手:“劉家送來的船還在吧?三爺先陪我去城中一遊,餘事路上再說。”

  褚見利聞聲急忙點了兩個人划船,一行人出門登上河汊裡的烏篷小船,搖槳開櫓,沿河而上,緩緩往杭州城行去。

  夏乞丐一路上只是坐看窗外,耳旁是曹川和褚三充滿玄幻風格的談話聲,眼中是漸行漸近的杭州古城。直到烏篷駛入慶春水門,一路曲曲折折拐入東運河,眾人在太平橋停舟登岸,乞丐看到橋下密密麻麻的候停槽船時,臉色才變得生動起來。

  一行人上岸後,短短幾步穿過窄巷,就拐入御街,這時正是上午市集繁茂時分,各色商民人等川流不息。

  大夥一路沿著清河,太平,修義諸坊緩緩行來,沿途屋宇鱗次櫛比,茶坊,酒肆,肉舖,貨郎高聲喝賣,布店中堆滿綾羅綢緞,珍玩舖裡全是珠寶香料,醫館,車行,廟宇,看相算命,修面掏耳等諸般雜業雲集,一派盛世都會氣象。

  夏乞丐一路陪著褚三他們論筐買菜,論只買豬,又陪著曹川在舊貨店耍闊——某道人長袍的袖口裡,骨碌碌滾出來銀錠,張口就是來三套紅木傢俱先,連夜香都要黃花梨的舊貨店掌櫃一時間驚為天人,忙不迭的喝令伙計出去僱船,自己親自奉茶待客。

  待到午後,一行人從酒樓裡吃了一桌八涼八熱的席面出來後,夏乞丐的神色已經安定許多,貌似想通了,再不是先前那一副如喪考妣的鬼樣子。沒過多久,當他站在馬衣橋頭,凝視了一會橋下幾具骷髏般的餓殍屍體後,終於主動對曹川說了出發以來的第一句話:“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當曹川打著哈欠從正屋裡出來時,驚訝的發現,昨天一回來就鑽進廂房,號稱要獨自靜一靜的乞丐兄,這會正西裝革履,精神抖擻的坐在門口。

  看到他出門,老兄跨前一步,優雅的伸出手,微躬:“初次認識,鄙人夏先澤,日後還請曹總多多關照。”

  曹川下意識的同他握了握手,一瞬間彷彿置身於觥籌交錯的商業聚會中,可惜兩個人這會只是站在一處荒涼的庭院裡,沒有酒宴,只有門前的一對桌椅。

  “呵呵,轉變作風啊,老兄這是想明白了?”愣了一下後,曹川反應過來。

  “情況大體搞清楚了,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夏先澤一邊感嘆,一邊擺手引著曹川走向門口的桌椅,不經意間,一股成熟商人的氣質顯露了出來。

  兩人坐定後,夏先澤咳嗽一聲:“嗯,總的來說,如果撇開本人非自願加入這一條的話,其餘的東西還是很有搞頭的。”

  曹川聽完後翻了個白眼:“老兄,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有必要說話這麼彎彎繞嘛?”

  “我總要適當表示我的憤慨。”

  “這沒什麼卵用,昨天我就說過了,在舊世界,任何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不允許存在。當然,眼下這個新世界,咱們是戰友,可以分享任何秘密。”

  “這麼說,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回去幹什麼,繼續要飯嗎?”

  夏先澤聽到這裡,搖頭嘆氣:“就知道是這樣。算了,既然這樣,我有個問題先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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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後庭對

  曹川笑了:“哦?看來你昨天晚上睡的很晚啊。”

  “壓根就沒睡好不好?”夏先澤瞪了曹道士一眼,正色道:“好了,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你打算如何處理未來和眾多穿越者之間的關係?要知道,你可是唯一掌握著生產生活資料的人。”

  說到這裡,他目不轉睛,極力觀察著曹川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這個問題我有考慮過。”聽完後,曹川淡淡一笑:“其實我沒你想像的那麼有野心,尤其是我在舊世界很快就能成為人上人的時候。你懂的,在這個世界,你們一輩子也造不出灣流和博納多。所以,我生活的重心不會在這裡,記得分豬肉的時候留一份給我就行了。”

  曹川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對自己的定義很簡單:一個後勤提供者。至於資源怎麼分配,如何建設新世界,自然由你們這些實際經手人去討論,去完成。我想,面對這樣一個嶄新的平行世界,你們不會做的比大清國還差吧?”

  夏先澤聽到這裡,呵呵一笑,擺了擺手說道:“你真會開玩笑,怎麼可能還有大清國這號貨色嗯,你這樣一說,我心裡的石頭算是放下了,就怕你要玩什麼東家長工之類的模式,內部利益協調不好,事情沒法做的。”

  曹川聞言大笑:“老哥,我好歹也是有上過網,的是工商管理,咳,雖說學校不咋地,你不會以為呼吸了幾天大明朝的封建空氣,我就變得和朱八八一個思維模式了吧?”

  “你能這樣想當然最好,我這邊確認一下也沒錯,這是程序問題。”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有必要搞的這麼難看嗎?”

  “這是意識形態!是綱要!是地基!怎麼能沒必要呢?”

  “好好好,怕了你了,接下來又是什麼噁心問題?”

  “接下來吃早飯先。”

  “???”

  “原則問題已經解決,下面只是些具體的技術性問題,不重要,我現在突然餓了,咱們邊吃邊談吧?”

  “箱子裡我記得有午餐肉,你自己去開。”

  以上這段對話,是代表著“被穿越者”階層的夏先澤和資源掌控者曹川這兩極之間的第一次正式商談。談話內容隱隱包含了未來穿越政權的政治架構和意識形態,是無比重要的一次會談,史稱:後庭盟約。

  吃早飯時,夏先澤開始緩緩講述自己的生平。

  和大多數傳統的商人一樣,他也有一個南下打工的青蔥歲月。之後就是和人合夥開貿易公司,賺到第一桶金,再之後商海浮沉,生意越做越大,夏先澤在三十五歲那年,走上了人生巔峰——在某二線城市拍下了一塊城區地皮。

  接下來就是噩運到了。反腐風暴一夜間刮起,靠山被拉去某招待所交代問題。銀行聞風催貸,資金鍊斷裂,等到他收拾細軟準備跑路的時候,被接到“熱心群眾”舉報的經警堵在了家門口。

  下面就是兩難的選擇了:是賣了還在負隅頑抗的靠山,求對頭放自己一馬,還是硬扛著再賭一把?

  夏先澤選擇了後者,他實在做不到落井下石。

  最後的結局是靠山被冷藏,而夏總自然要為站錯隊付出代價:在賠掉所有產業後,僅被免於刑訴。只不過此時的他,孑然一身,和史蒂芬週當日有得一拼。

  受此打擊,他毅然決定先靜下心來,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過往,順便給那些不死心的對頭展示一番自己的窘迫。沒想到才過去半年,他剛剛開始從小巷中感悟到人生真諦,就被曹真人又接引回紅塵

  曹川聽到這裡,不由得伸出大拇指:“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老哥你這反省方式很強啊。”

  夏先澤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自嘲的笑笑:“誰家的強人會去要飯?”一邊笑,一邊又問道:“如果我昨天沒聽錯的話,你這枚戒指的內部空間,是一個邊長28米的立方體,每七十個小時左右可以傳送一次,對嗎?”

  曹川點點頭:“沒錯,戒指空間我用實物測過,邊長是28米,內部空間總共是22個立方。大概每過三天,就能攢下來一次單向傳送的能量。嗯,也就是說,我現在消失的話,六天后就能回來。”

  “不過能量是可以儲存的。”曹川補充道:“截至今天,我已經積累了9次穿越的能量。”

  夏先澤聽到這裡,抬起眼皮,緩緩的問道:“那你知道咱們現在最缺的是什麼嗎?”

  “人?”曹川想了想,不是很確定的反問。

  “沒錯。”夏先澤敲敲桌子:“確切的說,是和你我一樣的穿越者,沒有人,一切都無從談起。”

  接下來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不自然:“既然我這隻老白鼠已經成功存活下來,想必曹總回去後就會化身午夜狂魔,滿世界去綁架乞丐嘍?”

  “怎麼可能呢?”曹川聽到這裡,尷尬的一笑:“你這是特殊情況,我臨時想的轍,至於今後怎麼往這邊送人,嗯,套路我還沒想好呢。”

  夏先澤臉上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暴發戶就是暴發戶,有錢都不會用,好在我昨晚已經替你想過了。”

  說完這些後,老夏擺出個大牌開課的pose,清了清嗓子後,這才開始講道:“按照眼下這情況,咱們即便是搭一個草台班子,一開始沒有幾十號穿越人士也是玩不轉的。”

  看曹川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在未來,你需要源源不斷的在兩個世界之間轉運人口和物資 我們對人是有要求的,學過醫的,放過槍的,養過豬的總之,今後來到這裡的穿越者,多少都要有點專業技術,光找乞丐可不成。”

  他頓了頓後又說道:“物資也一樣,我昨晚在箱子裡看到有槍和子彈,在今後,各種必須的違禁品會越來越多,所以,你這趟回去,不要急著去物色什麼穿越者,你首先需要做的,是改國籍。”

  “啊!?”。

  夏先澤沒搭理他,自顧自的繼續說:“第一步,用你賣古董傢俱的那些錢,去投資移民。不要去那些法制健全的大國,我個人推薦聖基茨,無居住要求,護照多國免簽,而且是避稅天堂,這對你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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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群英薈萃

 就在曹川的腦溝回引擎在拼命搜索“聖基茨”這個詞的時候,老夏繼續說道:“重點是自由,避稅這些是次要的,你別搞混了。之後呢,記得再去僱點商業律師,投資顧問什麼的,別怕花錢,錢會滾滾而來,別忘了你有一個世界的資源在你背後。”

  “第三步,用以上那些人,幫你建立一個國際商業機構。這個機構要有一系列陽光下的對口實業,比如傢俱廠,用來消化你帶回去的資源,採購我們需要的物資。剩下的陰影部分,用來挑选和招募穿越者,以及在事後消除痕跡。”

  曹川聽到這裡,考慮了一會:“你的意思我大體明白了,這趟回去後我就開始具體操作,你等我消息吧。”

  夏先澤不放心又叮囑道:“記住,運人的部門打幾槍就換個地方,一切以隱秘為宗旨。還有,現在是最難的開局階段,所以這邊拖家帶口的暫時一律不要,父母雙亡,天煞孤 星這種類型的就好。”

  曹川哈哈大笑:“就像您這樣的?”

  夏先澤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回去後最好在非洲弄點產業,那裡有上百萬提著腦袋出來闖蕩的中國人。這些倒霉鬼餵了獅子也很正常,死不見屍,比較適合咱們這裡。”說到這裡他又搖了搖頭:“唉,我現在就是一隻倀鬼,幫著你算計同胞,心裡苦啊。”

  “都是要當球主的人了,還嘆什麼氣,我做主了,等將來咱們大夥革命成功,就把新西蘭分給你養老。”

  “六天才能跑一個來回,每趟才22個立方,就這點運輸量切,在我老死之前,能挑翻大明就不錯了。嗯哼,也別新西蘭了,要分就馬爾代夫,還能有點盼頭。”

  “哈哈,行行行,你說了算,馬爾代夫,就馬爾代夫。”

  曹川一邊大笑,一邊站了起來,揮手放出戒指裡的空車廂:“既然都說清楚了,那咱就抓緊行動,先把昨天買來的傢俱幫 裝滿。”

  夏先澤:“”

  半個小時後,看著被紅木傢俱塞的滿滿噹噹的車廂,老夏擦了擦頭上的汗,扭頭對曹川說道:“記得回去後定做一些22個立方的密封箱,今後你再來的時候,貨物體積要詳細計算,人多的話就用壓縮氧氣罐堅持三分鐘,一寸空間都不能浪費。”

  “哦,那眼下什麼貨物最急需?”

  “沒什麼急需的,你看著辦,總之要裝滿,哪怕整點鋼筋水泥打火機,也比空著強。”

  “懂了。”

  曹川一邊伸手把車廂收進戒指,一邊扭頭說道:“那麼,接下來你就堅守崗位吧,等我下次再來的時候,隊伍肯定會壯大的。”

  “你趕緊走人,我下午還計劃去杭州城轉一圈呢。”

  “哦,這麼奔放?褚三那邊不需要我再去解釋一下?”

  “好了,就你那修仙流演技,我聽一遍就明白了,不就是糊弄古人嗎,你放心,這方面我肯定比你強。”

  “哦那麼bye ”。

  說完這句話後,曹川對著馬先澤揮了揮手,隨後就消失在他面前。

  在兩個不辭辛苦跨位面跑來意圖顛覆大明的壞份子分手一個多月後

  公元1627年5月29日,農曆四月十五。

  碧波潮湧,海天相連,點點斜陽透過雲鱗灑向錢塘江面,餘暉映射在星星點點的中式漁船上,一副藍底金浮的油畫卷面,頓時被大自然臨摹出來。

  一艘平底沙船正乘著晚霞,沿江而上,直奔塘河口而去。

  船頭站著一條身高六尺五寸的彪形大漢,此時正迎風遠望。這漢子臉上的線條剛硬,一身船家打扮:青布裹頭,對襟短褂,下身是一條牛犢鼻褲,精赤著雙腳,活脫脫一副水匪大盜的造型。只是不經意間,他后腰槍套裡的m9手槍出賣了他的身份——是的,這廝是一個穿越者。

  劉哲站在船頭,嘆了口氣,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新裝的種植牙。這個習慣是最近才開始養成的,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當初剛種完牙的那一刻。

  劉哲是威海人,出身於單親家庭的他十九歲那年去了軍校,這中間經歷了老父親病亡,以及離婚的打擊。在部隊一直待到三十歲,最後是上尉身份轉業。

  由於關係不多,所以退伍後被地方政府踢到一家國企上班,當保安公司經理。一年後他傻了眼,廠子被開發商推平了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某天無意中看到一則網絡招聘廣告。

  廣告很簡單:某企業在某非洲小國開拓市場,現面向國內誠邀各類英才,不怕你沒本事,就怕你不能吃苦,一經錄取,月薪四千起,括弧(dollar)。

  或許是胸中的那團火還沒有熄,抑或是想改變自己眼下無房無車的窮鬼局面,劉哲鬼使神差的點開了那則網頁。

  之後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對方在收到資料後,很快安排了一次網絡面試,然後沒過兩天,一張本地醫院的預付費體檢卡首先郵寄了過來。

  本著去不去再說,先混一次免費體檢的樸素思想,他興沖衝跑去了醫院——這年頭體檢很貴的。

  然而當幾天后,他站在醫院門口,撫摸著嘴裡那兩顆昂貴的諾貝爾種植牙的時候,他深深的感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份真情在的。

  一個連合同都還沒有籤的企業,居然就大氣的捨得為未來的員工安排四萬元的體檢外加“非洲常用疫苗套餐”,附贈九千塊一顆的種植牙,這是一種什麼精神?這是一個何等有雄心的公司?如此關心呵護員工的一個企業,又怎能不收穫下屬的拼搏之情?

  懷著樸素的感激心情,劉哲放下了一切顧慮,哪怕公司一再對他強調非洲有危險,今後有可能和國內以及家人無法聯繫,單身漢毅然寄出了自己簽好的合同。

  在收到隨後打到自己卡上的兩萬美刀安家費後,他請自己不多的兩個朋友狠撮了一頓,給前妻郵了點錢,然後收拾好行裝,懷著激動的心情,手拿著公司寄過來的頭等艙機票,踏上了去南非的班機。

  在南非機場,他遇到了這波招聘的另外四位新員工。五個滿懷著期待,滿懷著憧憬,認為自己加入了第二個華為,未來必將會成為企業主人的人,輾轉踏上了去東非某小國的道路。

  在經歷了一番漫長的土路,破巴士與獅子之旅後,幾個人終於來到公司老總佈置在東非海岸邊的莊園,莊園的名字很俗,但有中國味:“歸明山莊”。

  之後的幾天味道有點詭異,五個人在莊園裡的佣兵指導下,狠狠過了一把槍癮,劉哲還開著老闆的小型私人帆船出海轉了幾圈。就在大夥私下里有點嘀咕的時候,他們終於見到了風塵僕僕從國外趕回來的“曹總”。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年少多金,平易近人的曹總在別墅內接見他們幾個後,滿面笑容,親自起身為每人倒了半杯波爾多,然後大夥就在曹總“打天下,共富貴”的祝酒聲中,齊聲同飲。

  這之後幾個人就熱熱鬧鬧把行李搬上了一輛“貨車”,下一刻,車箱門突然關閉,大夥在空中飄了起來,好在車廂裡此刻都是紙箱,比較擁擠,所以也沒有人被甩破頭。

  當五個人再次出車廂門,已經位於塘莊的後花園裡。一個亂散著齊肩長發,內穿t卹,外披錦緞長袍的古怪老男人,正彎著腰細細打量著他們。旁邊站著笑嘻嘻的“曹總”,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劉哲菊花一緊:“不會是基佬組織的圈套吧?”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6
第39節蘿蔔開會 1

第二天一早,渾渾噩噩的五個人就被塞進船艙,然後在大明杭州城被強制旅遊一圈後,某個自稱是公司ceo的夏姓老男人就開始迫不及待的給這夥癡呆傻人“分配工作”。劉哲和另一位難友被分配去操弄新買來的沙船,其餘三位被一古腦分到了基建部。

  日後被屢屢用來自嘲的五位“弱智一期”成員,就這樣在光怪陸離,不可思議中加入了革命工作。

  雖說大夥進入狀態的時間有快有慢,但無一例外都經歷了從無可適從到非暴力不合作再到原來我在前三排這樣一個心路歷程,總之,過程有點小曲折,結果倒是都一樣。

  沒辦法,眼下塘莊里沒人權的,大明官府也不會給穿越者做主,實在想不開的可以去跳江——錢塘江就在門外。然而這麼多天過去了,沒一個跳的

  就在劉哲站在船頭,迎著海風,再一次陷入回憶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白鴻達,前海員,同期難友。跑船對於白鴻達來說屬於專業對口,所以一開始就被分派來開船。

  劉哲聽到問話,扭頭看了一眼黑黑瘦瘦,同樣是漁家打扮,正拿著一個手持測深儀不停擺弄的白鴻達,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想我那可憐的老婆唄,還能想什麼。”

  “別扯了,你哪來的老婆,夏先澤這貨要的都是光棍好不好。”說到這裡,白鴻達嘿嘿一笑:“不過也好,回頭弟兄們一人先買幾個周正丫鬟先,大明朝啊,嘿,我喜歡。”

  “還幾個丫鬟?”劉可聽到這裡,嗤笑一聲:“你覺得老夏是那種花公款給你配丫鬟的人嗎?”

  “狗屁,他也就是早來幾天先佔了坑,說到底還是一票,眼下咱們可是有十八個人。再說了,銀子都是曹總倒騰來的,又不是他夏先澤的。這事今天回去我就要說道說道,我倒要看看有幾個不願意買丫鬟的。”

  “咦,聽你這麼一說,貌似很有搞頭啊?”

  “唉,你就是部隊待傻了,時刻想著聽指揮。老夏就是個草頭王,那頂ceo的帽子是自封的!曹總只不過默認了而已。我呸,今天他要是膽敢攔著大夥,就讓他現場見識見識什麼叫民主,我說,你到時候可別拉稀,民主之手舉起來,暖床丫鬟就鋪床,懂不?”

  某人聽到這裡,兩眼發光,連連點頭,一臉堅毅的說道:“懂,太懂了,你就瞧好吧!”

  隨著兩個人開心的談論聲,腳下這艘方頭方腦的沙船也彷彿歡快了起來,劈波斬浪,搖帆轉舵,一路往塘莊駛去。

  今時的塘莊,早已不復往日的蕭瑟。門口的小河汊子裡,幾十號渾身黃漿,只穿著裹襠的力工,正熱火朝天的在河灣里挖泥。沿著河灣與塘莊之間的直線,還有群人在挖著一條半米寬的溝渠,遠處塘莊的後牆外,能看到搭建起來的竹木腳手架,有工匠在爬上爬下,一片繁忙景象。

  沙船緩緩停在了離河汊百米遠的地方。

  前邊還停著三艘空槽船,船夫們正喊著號子,從艙底抬出一塊塊長條青麻石,岸邊的腳夫汗如雨下,用木輪車把一塊塊麻石往工地推去。

  劉哲等船停穩後,招手喊來火長交待幾句,然後就和白鴻達兩個人跳下船,往莊里走去。

  塘莊門前此時也是熱鬧非凡。兩位師爺打扮的人正坐在那裡算賬,背後是三五個帶刀小弟,各路“櫃首”正圍著師爺結算著當天的工錢。劉哲二人知道自家牛高馬大,有似匪類,人多的地方也不好多待,默不作聲勾著頭走進莊里。

  由於後院在施工,所以穿越者最近都待在偏院裡。兩個人進去後,發現大夥都在,圍著兩張方桌在開飯。連一向神出鬼沒的曹大董事長也在,西裝t卹馬尾辮,正對著一盤大黃魚猛下筷子。

  這兩桌人很有印象派風格:披著袈裟,留著三毫米板寸的和尚,道袍和假髮髻扔在一邊,內穿襯衣的道長,頭髮半長不短,滿臉橫肉的頭陀,外帶劉哲這種青布裹頭,對襟短衫的江湖人士氣氛祥和,畫風詭異。

  看到曹川在吃魚,劉哲和白鴻達急忙走上去打招呼——但凡事後搞明白自己處境的穿越者,現在沒有不找曹董套近乎的。誰讓人家是唯一的生活資料掌握者呢,現在不打好關係,將來有一天想看新番了怎麼辦?

  曹川現在對各位員工也很滿意,大伙的精神面貌都不錯,思想轉變的速度也都很快,夏先澤的篩選理論很準啊:一個跑到蠻荒之地,願意和戰亂,艾滋,綁架,黑叔叔打交道,就為了賣幾條牛仔褲的窮光棍,是不會拒絕到另一處蠻荒之地做人上人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默默為老夏點了幾個贊。

  差不多天色擦黑以後,大夥才堪堪消滅掉兩桌純天然料理,一個個掂著肚子,也是滿意的不要不要的,當然,明人是不會理解穿越者們對野生大黃魚的怨念的。

  看大夥都吃的差不多,夏先澤始招呼所有人進屋。

  穿越者一直以來都不太適應古人這種逼仄昏暗的房間格局,所以通常都在室外出沒。今天是特殊情況,大夥走進堂屋,擠擠挨捱的好半天才坐定。

  隨著啪啪幾聲響,四盞仿古太陽能馬燈在幽黯的堂屋裡亮了起來。柔和的白光映照在十八張面孔上,這一刻的氣氛有點詭異,古往今來的密謀者們貌似都是這樣開會的?

  夏先澤左右看看,清清嗓子,開始發聲:“都靜一靜啊,這個,眼下是草創階段,後續還有很多新人需要快速進入狀態,所以咱們暫時還是按照公司化的模式運作。等將來開了基地,大夥再慢慢商量建國大業不遲。嗯,一直以來人老是聚不齊,今兒難得曹總也在,咱們就正式開個會,把功課補一補。嗯,第一項啊:從今天起,咱們這個穿越公司就算正式開鑼啦!大家鼓掌!”

  一陣不是很協調的掌聲響過快速掃描一眼,老夏把偷懶沒有鼓掌的二個人牢牢記下,然後說道:“下面是第二項:由我先給大家做個小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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